笔趣阁 > 终结单恋 > 第三章

第三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初蕊做到雍叡的每分要求。

    她和所有人保持距离,不多话、不谈心,再无聊,都不麻烦别人相陪,她安安静静地在雍叡给予的空间里生存,安静得不像一个人,反而像一幅不占空间的图画。

    搬进这里两个月,除开吃饭,佣人很少同她应对,雍叡每隔一两个星期便出现,他出现,便是她声带发声期。

    她说啊说,不停的说话,彷佛要把数日来没说的话统统在他面前说尽,他很少回答,无所谓,初蕊仍然一张嘴,开开启启忙不停。

    没错,她的话变多了。

    在老家,说话是危险的事,万一碰上阿爸、阿母不舒心,往往一根粗柴木,便打得她满身青紫。在老师、师父面前,她扮演聆听者角色,把他们说的道理,一个字、一个字细细咀嚼,将道理嚼得烂透,吞入腹,好安慰自己的不平。

    然,在雍叡面前,那是大大的不同呀!不管她说什么,他都默默听着,偶尔丢出一个冷淡笑容,她便得了天大恩惠似地,欢欣一整天。

    所以,她好爱在他面前说话,不管他听进去几分都无妨,重要的是偶尔,为数稀少的偶尔,他掀唇,他展露笑颜。

    初蕊不知道的部分是,房子里有很多个针孔摄影机,记录着她的一举一动,每隔几天,就有人把剪辑好的录影带送到雍叡手中。她的生活模式,雍叡很满意,满意她的全然配合与乖巧。

    初蕊的生活节奏非常规律,闭上眼睛,他也能猜得出她正在做什么。

    早晨,用过餐,换上他买的衣服,那是清一色的白,白洋装、白线衫、白裙子、白鞋,他喜欢纯洁的她,喜欢她的干净清灵。

    然后她会到院子走走,摘花赏鱼,偶尔靠在树干上想想事情,九点进屋,开始阅读。午餐后小睡一下,接着又看书、又逛院子。

    傍晚,进厨房、小试身手,听下人报告,她做的菜很爽口,少少的便宜食材常在她的厨艺下变化出妙处。也许,她在做菜方面有其天分。

    为了这个天分,没经过初蕊同意,他聘来大饭店厨师,教她做菜。

    看见她无流无派,插的盆花净是新鲜创意,就请来花艺老师教导她插花。

    她上正音课,因为他不喜欢她的台湾国语;她上美姿美仪课,为了脱去她一身俗气;她跟日本老师学茶道,原因无他,单单因为他习惯在饭后喝茶。

    他作任何决定,从不问她的意见,而她,似乎没有过自己的意见,老师来了,认认真真学习,老师走了,利用时间作复习,原则上,她是尽了全力让学习看见成绩。

    为什么?因为她是天生的好学生?

    并不是,她只是希望他对自己满意,希望自己是个合格商品。

    没错,她晓事,明白自己的价值不比橱窗物多几分,所以她尽心尽力扮演好角色,让他以这个情妇为荣。但有人以情妇为荣的吗?她不知道也没听说过。

    这天下午,天清气爽,床头柜边用清水插了几枝嫩菊。

    粉粉嫩嫩的黄,娇娇纯纯的笑颜,在她眼底,菊花是无忧天使,不晓苦、不晓寒冬将至,总是精神抖擞地迎向冬风,挺直背,一路往前行。

    菊很“范初蕊”在这里范初蕊是形容词,形容被关在牢笼里,不懂忧,不担愁,昂首阔步,以为不管怎样,能过这样的生活是幸运。

    从栏杆往下望,远远地,她看见雍叡的车子停在院子里,笑弯眉,放下看一半的小说,咚咚咚,提起裙襬跳下楼梯,咚咚咚,跑出大得吓人的客厅,再咚咚咚,咚到雍叡面前。

    不经意地,一抹纯白跃入眼帘,不舒服的心情舒展,因为她、因为她的满脸笑容。全本小说

    初蕊是他珍藏的芭比娃娃,用他给的方式活着,而且幸福快活。

    “我等你,等了三十个秋天。”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她新学的语汇。

    圈上他的手,她存了满肚子的话要说。

    “昨天,我在后院的玉兰树上发现一个鸟窝,母鸟身上有好几个颜色,漂亮得不得了,我站在树下仰头望很久,大概鸟妈妈觉得我无害,才飞离巢穴找寻食物,牠一飞开,我就听见巢里的雏鸟张着黄口,啾啾叫不停。

    知不知道,我是找鸟蛋的高手哦!最高的纪录是一天找到四十几颗蛋,小小的、圆圆的,可爱到不行的鸟蛋,要不是肚子太饿,真舍不得吃掉它们。”

    吃鸟蛋?他皱眉望她。

    她笑望他。

    “你没听错,是吃鸟蛋啊!有时候肚子饿得慌了,连水也等不及滚,敲破蛋壳,连同蛋黄蛋清咕噜吞下肚。生存对穷人而言,是件很困难的事吶!我真佩服你们,怎么可以生存得那么理所当然,彷佛自自然然就能在天地间活得盎然畅意,不像我们,时时要想着明天在哪里,想着也许再来个九二一,重新洗牌、重新来过也不是坏事情。”

    停下话,初蕊发现他在看自己,笑笑,笑出满脸甜蜜。

    “走!我带你去看小鸟,如果我没猜错,顶多一个星期牠们就要开始学飞了,那是最有趣的时候。躲在树后,偷偷往上看,看母鸟不厌其烦,一遍遍教导小鸟们展翅飞翔,胆小的鸟宝宝缩着身子猛发抖,发狠的母鸟直用身体推挤牠们,每次看了,我都好感动。

    那是爱,不是狠心啊!我们只看得见小鸟发抖,却没见看见母鸟心头颤栗,那一条条小生命都是牠用尽力气生下,用体温煨着、孵着,来来回回抓虫子,慢慢养大的心肝宝贝,牠比谁都害怕万一,比谁都舍不得小鸟离去,可母鸟仍旧要把小鸟推离,仍旧要迫小鸟展翅高飞。即使牠们心知肚明,往后失去小鸟的啁啾声,空巢里只剩下孤寂。”

    才几次,初蕊在他面前充分发挥语言天分,一句一句,把话说分明。

    她在影射他很“孤寂”?雍叡皱眉,薄唇紧抿。

    没想太多,她自顾自说话:“小时候,有位转学生带一只迷你兔到学校,大家看了好喜欢,东碰碰、西摸摸,对牠毛绒绒的身体爱不释手。新同学很小气,他把兔子收进抽屉里,不准大家碰他的兔子。

    月虹气死了,抬高下巴说:哼!才一只宠物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家的鸟园里,有千百只鸟,比你这只烂兔子好多了。

    我听完,摀住嘴偷笑,什么鸟园啊,根本是他们家屋后的森林,鸟很多没错,不过,我们没把牠们当宠物,而是把牠们当食物。”

    说着说着,初蕊笑弯腰,苦日子远离,再提那段艰辛,似乎变得有趣。人真是奇妙动物,当下的苦,不过转身,便忘得一乾二净。

    “还有啊,新同学骄傲地收起兔子时,小凯凑近问他:你知不知道,兔子的肉很腥。说完,舔舔舌头,那个恶作剧表情让全班笑到不行。结果,因为我们的不友善,新同学才来三天,就迫不及待搬回都市里。很坏是不?学校是一个小型社会,残酷而现实。”

    眉拉直,雍叡确定了初蕊无心“暗示”缓步,随着她的方向前进,从头到尾,他没应声,但她话说得津津有味。

    “到了、到了,有没有看到那棵树?在左边,树叶很浓密的地方,对、对就是那堆黄色的枯草,别看不起它呦,等鸟儿全部飞离变成空巢时,我把它摘下来给你看,你会发觉,母鸟简直是最高明的建筑师,织就这样的窝巢得花多少心血啊,要不要打赌?我赌你就算用尽力气也撕扯不开它。”

    “好,我赌。”雍叡突发一语,吓住喋喋不休的初蕊。

    迅速回身,她仰头看他的嘴唇,想确定刚刚那声是否纯属错觉。

    嗯,应该是错觉,点点头,她没理会刚听到的部分。抬起头,把手放在眉间,她才要开口,居然,幻觉二度出现。

    “赌资是什么?”雍叡说。

    她愣了一下,把手心放下,望住他的唇。分明没动静啊错觉、错觉、错觉可是,她的错觉好清晰。

    舔舔舌头,她小声问:“你有开口说话吗?”

    他不回话,回望她,不过短短五秒,她皱皱鼻子,退缩:“对不起,是我听错了。”

    “你没听错,我说要下赌注。”他说。

    “真的?”

    她喜出望外,果然,果然他对上她的话,她不是始终自言自语,并非永远唱独角戏,这个叫做有志者事竟成?叫做诚心感动天?不、不、不对,这叫做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她那么努力当好情妇,他总会感受到她的诚心,也许男人不必回报情妇以爱情,但日长月久,说不定、或许她在他心底占一点儿影。

    “你想用什么下注?”

    “我有”

    话太快,初蕊停住话头,深吸气,再开口变得有几分迟疑。“我有我有”

    “你有什么?”他心情好,追着她的话跑。

    为什么心情好?那么多年了,他的心情向来沉重,为什么在今天、在一个聒噪女人身边,他却觉得心情好?是她谈话内容太有意思?并没有。是她长相太可人?她长相是不错,但不错的女人满街跑,他从未因她们心情好过。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无解。

    无解的他,无解得在每个心情恶劣的深夜里,总会播放她的居家影片,彷佛宁静的她能为自己带来平静。

    “我什么都没有,东西全是你给的。”叹气,以为自己好富裕,没想到东找西寻,才发觉自己真正拥有的,贫乏得可以。“对不起,我不赌了。”

    摇头,又是沁心美丽,她益发美艳了,在养她两个月之后,颊边苍白扫去,浅浅的红染上腮边,她是他的新款芭比,由他亲手妆点娇妍。

    “如果你输了,献上你的初吻。”没错,他还没动她,原因是很好笑的借口她未满十八,不过,马上要到子,届时,他不会对她客气。

    不答话,眼光游移,这种话教人怎么接,笑笑,她岔开话题:

    “知不知道哪里是赏鸟的最佳地点?我告诉你,是这里。”她拉起雍叡的手,领他走到一从矮树后。“赏鸟的时候要安静,不能奔跑吵闹,要是你看到母鸟教小鸟飞翔的画面,我保证你会跟我一样感动”

    她叨叨说话,不停。

    软软的声音、暖暖的气息在他耳边荡漾,不自主地,心悸

    躺在他怀中,喘息未歇停,那痛啊铺天盖地,然更多的是悸动,一阵阵,从心底传到指间、传到末梢神经。

    他一贯沉默,他用大手轻轻顺着她的发、她的背。

    他不会安慰人,尤其在这种时候。她是初体验,看见她眼角泪水缓缓往下流,他知道一定很痛,痛惯了的人会泪流,表示这个痛楚超过她所能忍受。

    她的背有许多被鞭笞过的痕迹,这在她为自己挨枪时,他便分明。

    此时,抚过旧伤口,仍是忍不住心惊,是怎样的遭遇、怎样的父母,能这般对待儿女。

    征信社从阿桂姨口中的资料得知,初蕊有一对可恶双亲,拿了旧住址,他们到初蕊老家深入追查,查出她大半个童年,还有一个连初蕊都不晓得的可怕事实。

    初蕊的父母亲死了,在拿到初蕊的卖身钱后,他们沉迷在赌桌酒精中,日复一日,先是初蕊父亲酒精中毒身亡,后是她母亲输掉最后一分钱,神志恍惚,跌落山谷,听说是二十余丈的山谷,发现时已死亡多日。

    村人都说他们罪有应得,只是可惜了一个好女儿活生生被推入火坑。

    当雍叡细读征信社所交上来的报告时,并不觉得有太多感受,说苦,这算什么?天御盟里的兄弟,哪一个不是苦头吃尽、身世凄凉?但当他的手触上她凹凹凸凸的背脊时,心还是忍不住紧缩抽痛,隐隐的痛,一阵强过一阵。

    “明天我让整型医生过来。”他说。

    他不爱心痛感受,不爱那一条条伤疤提醒她的不堪过往。他习惯将介意的事情消灭,不教它们影响自己,所以,为着心情着想,他决心改造初蕊的背脊。

    “整型医生?你嫌我的眼睛不够大、脸皮太松、法令纹明显?”乱举了一大堆,她实在不明白,有什么道理,必须看整型医生。

    “他会把你背上的疤除去。”

    背上的疤是啊,优渥的日子过得太多,他不提,她几乎忘记自己有一片可怕的背脊,横的竖的,纵横交错,交错出一副可怕景色。

    她没忘记因为这片疤,她在师父眼底看见怜悯,学校护士看见它们,甚至当场落泪。那是她前世欠给父母亲的记录,是她永远无法抹去的自卑,咬唇,他伤到她的痛处,痛极了,却不敢喊救命。

    “对不起。”初蕊说。

    对不起,她再努力都当不了完美商品;对不起,她对自己的瑕疵无能为力。他在她身上花的钱,足可以换得更好的服务。

    卑微感上升,寒栗传过,她对他,真的抱歉。

    他没听进去她的对不起,她却以为他不屑自己的道歉。恼怒了对吧?买到瑕疵品却不能退货,他肯定千百般懊恼。

    推开他,她想背过身,安慰可怜的自尊心,却又害怕他看见自己残破部分。

    “你做什么?”浓眉挑起,他横眼望住她的退却。

    “没、没有。”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勉强逼出几句话撑场面。“我只想啊只是在想,正常男女在这种场合,应该说什么话比较不尴尬。”

    “我们的关系不一样。”他难得地回了她的话。

    她却也难得地曲解他的话。

    当然不一样,人家是男欢女爱,不管是论爱情或半晌贪欢,总是啊两人站在对等关系,你情我愿,背过身谁不欠谁。

    而她之于他,是豢养、是宠物、是月虹家后院那一大片见不了底的森林鸟。啾啾夜啼,哭谁弄破牠的巢,害牠归不了巢、寻不着家,他给了她金笼子、喂给她上等饲料,她该用尽力气引吭高歌,博得他短暂快乐才是。

    “是不一样啊!”仍然尴尬,同样干笑,她的笑容已不只只是勉强。“你没送我玫瑰,没给我一个美丽的烛光晚宴,你随随便便夺走纯情少女的初夜,不知道是老天爷对你太好,还是上天对我太坏。”

    越说越拧倏地,初蕊住口。

    乱了,她在说什么鬼话?居然和主人计较起玫瑰和浪漫?疯了,她肯定疯病不轻,才会忘记自己的定位。

    雍叡看她,玫瑰?院子里不是种了一大畦?烛光晚餐?他哪一顿没把她喂饱?

    如果她还嫌老天对她太坏,那么她该回去过过苦日子,两相对照后,再来跟他讨论这个问题。

    没认真她的话,雍叡别过头,发现桌上手机震动,拉开棉被,起身。

    生气了吗?初蕊望住他的背,没看见他拿手机,只看见他进起居室,咬住下唇,不晓得该怎么办。

    要不要走到他背后,环住他的腰说声对不起,说自己太贪心,说她不过是开玩笑,没有其他意思,她不要玫瑰或晚餐,事实上,他给的东西已经多到让她好感激。

    坐起身,十指扭绞着棉被,她气恨自己,不是清楚自己不过是商品吗?商品怎能向主人要求待遇?商品自怎能计较好坏?

    他要找来整型医生把商品整出价值感,有什么错误?买家本希望手上的东西完整无瑕呀!她凭什么自卑自怜?那是身为主人的权利。

    他没说错,他们本就不是普通的男女关系,他们不能拿到天秤两端相秤,寻找公平定位,她到底呀、到底在期盼些什么?

    笨初蕊、坏初蕊,贪心向来坏事,难道你得到的还不够多吗?想想月虹的身不由己,想想阿爸阿母的悲哀,想想社会上无数存活困难的人们,她到底还想多要些什么?

    他已经听见她的声音,会回答她的问题不是?他回来的次数增加了不是?他甚至拨空回来陪她看母鸟教小鸟展翅,他是那么忙、那么忙的男人啊!你怎能不感动、怎还能用贪婪让他生气?

    “范初蕊,你真的欠他一句对不起。”

    下床,赤裸的双足踩在地毯上,她缓缓走近起居室,不停在心中练习对不起三个字。

    绕过屏风,进入起居室,四下搜寻,心沉入谷底。他走了,连一句对不起都不肯听

    “对不起,不会了,我发誓再不会不识好歹。”

    对天起誓,她缓缓跪下,这夜,她逼自己牢牢记取身分,不准僭越。

    雍叡不是因为生气初蕊的无心话离开,他是接到了紧急消息,才匆匆驾车出门。

    义父病危,医生开出通知,他在最短的时间驾车到医院。

    “雍叡哥!”

    随着一声轻喊,纤细身子投入他胸怀,那是时宁,他未来的妻。

    “别怕,我在。”短短两句,他安抚了时宁。

    环住她的肩,他们一起走入病房,秦玉观四周站满人,看见雍叡和时宁,他挥挥手,示意所有人离开。

    “女儿,过来。”

    是回光返照,他的精神比平日好,半靠枕头,面对死亡不畏怯,秦玉观雍容态度让人钦佩。

    “爸爸”时宁扑进父亲怀抱。

    “爸爸好希望能看到你穿白纱的模样,你一定是全天下最美丽的新娘。”秦玉观抚抚女儿的短发,笑说。她是他人世间唯一牵挂。

    “我不拗了,我马上嫁给雍叡哥,再不要什么自由,我只要你好好的。”

    “傻瓜,自由是好重要的事,等你当了妻子、母亲,家庭会像一条无形的线,随时牵绊你,到时,你会后悔,为什么年纪轻轻就放弃一切走进礼堂。

    五年很好,五年后你大得可以撑起一个家庭,成熟得可以当个好母亲,就五年吧!在五年中好好学习,让雍叡多帮帮你,然后两个人齐心协力组织家庭,好好走过一辈子,别像爸爸和妈妈,聚少离多。”他总是为女儿着想。

    “爸,是时宁不懂事。”

    “不,你很乖,爸爸有你真的很满足。雍叡”

    “义父。”他走近,随时宁跪在秦玉观身边。

    “你做的很好,关振一定没想过自己有这么一天。”

    “是。”

    “他那个人心机很重,你千万不能给他翻身机会。”

    “是。”

    “他的地盘分拨给他的手下吧!事情要做得不落痕迹才好,让外界的人去猜测关振是让手下取代,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样才不会影响你想引导天御盟脱去黑道背景,走入白道的计画。”

    “是。”

    什么事都教他算计到了!从憎恨到崇拜,雍叡心里淋上五味酱,说不出的滋味翻涌,他必须承认,遇上秦玉观是他人生的重大转折。

    “接下来的事我看不到了,你好自为之。未来即便再迫切,也要记得,天御盟毕竟是黑道出身,有很多事情,不是一句命令就能让下面兄弟乖乖听命,给他们时间,替他们开启眼界,教育他们放下身段,别愤世嫉俗。”

    “是。”

    “最后一件,我要郑重托负你时宁,替我照顾她一生一世,别教她有机会哭,别让她受一丝一毫委屈,否则我死不安宁。”

    “雍叡发誓做到。”

    “我相信你的承诺。结婚那天,记得带一杯水酒到坟上看我,告诉我,你们很快乐。”

    “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今夜,他为恩人垂下男儿泪。

    “交给你了,别让我地下有知,恨自己错看人。”谆谆叮咛,他放得下事业名声,独独放不下独生女儿。

    “雍叡定不负义父所托。”

    “很好很好很”最后一个好字未出口,双眼闭,一代强人与世永隔。

    不说话、不移动,雍叡看着床上的义父。

    时宁的哭声离他好远,彷佛那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他怎么能恨这样的英雄那么久、那么彻底?他怎能不佩服他定下的每步计画?

    头低,他紧握义父的手,用生命发誓,他会照顾时宁、保护时宁,一生一世!

    天御盟的老盟主去世,整个政商界全数惊动,黑道白道同声哀泣,丧礼规模比照元首级礼遇。

    整个台湾翻了过来,报纸上、电视媒体,处处都在报导这一代奇人的生平,而雍叡更是媒体簇拥的焦点,他们急着追出一个答案天御盟将往何处去。

    丧事办了近两个月,外界纷纷扰扰,只有雍叡的高墙里一片平静,生活是静态的、光阴流逝是静态的,在这里,唯一的不平静是初蕊的心情。

    她恨自己的贪心、自己的踰矩,恨自己把他推离身边,恨相思泛滥成灾。

    她怎么办?一个有心的商品要如何装作无心?爱要如何埋藏,才能藏得密不透风?

    叹气,是箭射穿了她的胆,教她尝到千般苦、万般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