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苍狼之歌 > 第四章

第四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清晨,屋外飘着若有似无、如柳絮般的雪绒儿,天光尚未大明,犹罩着一抹淡紫浅灰,远处似有隐隐的狼嗥声。

    避玄歌很早便醒过来,床脚边的炭炉已熄了火,房里的空气微冷。在床上连躺了三天,实在有些儿倦,无法再入睡的她,轻悄地起身披衣,怕吵醒了另一边床铺上仍熟睡着的小翠。

    徐步踱至窗边,伸手支起窗棂,放眼望去,幽静的梅林尽是一片雪白。天地静俏悄的,除了雪花飘动,梅林像是一幅画,静静地在她眼前摊展。

    忽然间,远处一团白色的物体动了动,她好奇地睁大眼瞧着,不会是雪兔吧?

    正疑惑时,那团白色物体的轮廓愈来愈明显,身形显然比雪兔更庞大,好似正朝着竹屋缓缓靠近。

    而后,她不敢置信地瞪眼瞧着,那距离竹屋丈许之遥的是一头全身毛色雪白无杂染的美丽白狼,几乎与莹白的天地融为一体,一双幽湛如玉的绿眸,在灰蒙的晓色里荧荧发光。

    令她感到好奇的是,这头白狼彷佛也瞧见了她似,那双绿眸定定地朝她望着,那神态彰显出一股灵性,格外引人注目。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管玄歌拉拢身上的毛裘,转身走出房外,从后门出了竹屋,放眼瞧去,却已不见白狼的身影。

    懊不会是她的错觉吧?但方才所见是那么的真实

    她不放弃地朝前一步步走去,不知不觉中穿过了梅林,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天地,银川薄冰的河面在朝阳初升下闪着蒙胧金光,却仍不见那头白狼的身影。

    呆愣地站立了会,她微感失望地转身--

    “吓!”冷不防被身后一道高大的身影给怔吓住,急忙止住脚步,只差寸许,便要一头撞进来人怀里。

    惊魂甫定,抬眼一望,正好对上苍衣深沉的眸。

    “你来这里做什么?”仍是一身玄衣的他,在晨曦微微的映照下,身形显得粗犷且精悍,一点大夫温雅的气息也无。

    “我我一早醒来睡不着,便出来走走”略微迟疑地回话,她没将看到白狼的事说出。

    苍衣静定地看着她,眼眸微瞇。“你不该就这样跑出来,清晨湿寒之气甚重,于你的病体有害;况且这附近常可听到狼嗥之声,若不巧碰上了,恐有性命之忧。”

    避玄歌只是点点头,脸上并无半点恐惧之情。

    “你好像一点也不感到害怕。”她的反应让他颇感意外。“据我所知,村里的人无一不是谈狼色变,二姑娘却好像一点也不受影响。”

    “你知道村里的人为什么谈狼色变吗?”她不答反问,而后抿唇一笑。“据说,这深山里存在着狼妖,你信么?”

    他只是挑高一边眉毛。“荒山野岭,无奇不有,或许真有狼妖存在,你真能无所畏惧?”

    “我也是这么想。天地之间如此辽阔,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她轻点着头,而后微微蹙眉思索。“我不知道自己怕不怕,很久以前,我曾失足坠落银川”眸光徐徐转望向仍凝着薄冰的河面,眼神随着记忆回溯而朦胧。

    苍衣微微敛眸,静待她往下说。

    “当我醒来时,陪在我身边的是一头绿眼大狼。”管玄歌悠悠地接着道。“那时候我还小,并不懂得害怕,但是我可以感觉得出来,牠并无伤我之心。事实上,应该说是牠救了我,现在想起来,那头狼彷佛有灵性似,如果牠是狼妖--”

    语气顿了下,她忽儿一笑,雪白的笑颜在晨光辉映下晶润如玉。“那么我并不觉得狼妖有什么可怕之处,那甚至是我觉得非常温暖的一段记忆。”只是,那样的温暖她后来再也不曾感受过自从那回意外后,姐姐就变了一个人。

    听了她的话,苍衣笑了。“二姑娘你太天真了,不管怎么说,妖毕竟是妖;人妖殊途,其心也异,还是提防点好。”

    “是这样吗?”她回头蹙眉看着他,眼里有着疑惑。“我以为人与妖并无不同,妖亦不比人可怕,会伤人害人的是心与是人是妖无关”

    闻言,苍衣眼底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双目沉沉地睇着她侧首思吟的模样。

    半晌,低低笑道:“二姑娘说得很有道理,苍某受教了。”

    避玄歌微微脸红。“苍公子说笑了,我不过是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罢了。”

    话刚说完,胸口微起一阵喘迫,忍不住轻咳了起来。

    苍衣见状,眉心微拧地睇着她单薄的身子,再次轻责:“你不该就这样跑出来。”说着,长臂一舒,将她揽进自己怀中。

    她才刚开始服他特制的汤葯,虚弱的病体尚禁不得一丝风寒;他如此花费心思,可不是为了看她在他眼前发病。

    “咳咳苍公子你”没料到他会这么做,她愕然,下意识想挣开,却被他牢固似铁的臂膀紧紧箍住;加上无法抑制的喘咳,她虽慌措,也只能无力地委靠在他的胸怀里,只剩下理智仍顽固地运作着。

    “你不必这样放开我”每开口说一句话,她的喘咳就愈急促。

    “别说话!”粗浓的眉越发拧紧,他低喝了声,随即在雪地上盘坐下来,大掌抵住怀中人儿的心脉,运起灵通替她舒缓胸口的不适。

    避玄歌本想出声抗议,却发现胸口窒塞般的疼痛竟缓缓纡解了些;并且,还感受到一股温暖的力量正透过他掌心徐杏谏进她的胸口,逐渐驱散了她因疼痛而起的寒意,及因喘咳引起的急促痉挛。

    片刻后,喘咳止息,胸口的疼痛也消逝无踪。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眨眨眼,不敢置信地瞠视着他。

    “你”好奇也疑惑,却不知该从何问起。光凭他的手,竟神奇地让她胸窒的痛楚在转眼间消褪了,莫非他也是个巫医,能以灵力与咒语治病?

    彷佛看出她心里的疑惑,他收回手,淡淡道:“此乃师传秘学,以气治病,可止一时之痛,但无法拔根。”

    看着她仍显苍白的脸,他眸底潋过一抹异样的情绪,随即一把横抱起她,直身而立,又道:“你该回去喝葯了,那葯才真能让你延续命脉。”

    避玄歌瞬即回神过来。“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她从不曾与男子这般亲近过,他的举动让她无措。

    “医者仁心,我不过是尽职责罢了,二姑娘切莫困囿于世俗之见。”一句话堵得她哑口无言,雪白芙颜难得染上一抹红晕。

    春寒料峭,一阵凉风袭来,吹动她出门时不及绾起的发;发长如瀑,似墨般垂覆,更衬出她肤白若雪。

    望着她的长发飘飘,苍衣不自觉地将她搂紧了些,惯常隐露讥诮的嘴角此刻却不复见。

    而偎在他怀中的管玄歌,恍惚中,似又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淡淡的青草、树木与土壤的香气

    这味道,她好像曾在哪儿闻过,竟莫名地让她生起一股怀念的感觉

    ----

    深夜,星光寂寂,梅林里一片浓墨似的黯黑,伸手几乎不见五指。

    一道高大的身影,却仿若眼能视物般自在无碍地穿梭林中,来到林外的银川岸边。

    在夜幕下闪着幽微蓝光的银川上,隐隐中,一头雪白大狼自对岸而来,转瞬间幻化成一身白衣的娇俏女子。

    “大哥,你找我有事?”女子莲步轻挪至他身前。

    苍衣徐徐抬眸。“我要你动员其他族人,帮我找齐这几味珍贵葯材。”说着,将一包葯帖递至她面前。

    女子微蹙眉,却仍是接过葯帖,迟疑了一会,方开口道:“大哥,你对那人族之女未免太过用心了吧?”

    眸光微一闪动,他淡淡道:“谈不上什么用心,我有我的打算。”

    “打算?什么样的打算让你不惜以自己的血为她续命?大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女子很是不以为然,并且隐隐感觉事情并非如他所说那么单纯。

    “不过是一点血,对我并不造成任何影响,你无须担忧。”语气微微淡冷,似是不愿多谈这个话题。

    “那人族之女身上有一股死气,她的命数不是你改变得了的。”她不死心地又道。今晨她特意接近竹屋,亲眼瞧见了她,那人族之女非但死气缠身,过人的美貌更是招祸的端源--生就一张逃谑的红颜,自古以来皆是命薄如纸的宿命。

    苍衣微微瞇起眼。“我没说能保她不死,只不过我要她活多久,她就得活多久。”管玄歌能活多久,由他决定,现下她还不能死。

    “大哥”女子还想开口再劝,却教苍衣一个眼神止住了话语。

    “这件事我自有分寸,你只需做好我交代你的事。”旋身一转,神态悠然淡定地走向来时路。

    女子默然,颇感无奈地淡颦着眉。

    忽尔,前进的步履微微一顿,悠沉的嗓音又抛来一句话:“雪衣,下次别再在竹屋附近出现,难保不会让人瞧见。”

    女子凝眉不语,明白他这话是关怀,也是警告。只是,她总觉得心不安,冥冥中,彷佛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悄悄改变了一切

    ----

    好奇怪呀为什么葯汤里会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避玄歌捧着碗,如往常般,在苍衣微挑着眉的注视下,不得已地紧蹙着眉一口口喝下葯汁,他那神态与其说是关心,倒不如说是监视还来得恰当些。

    这已经是第十五天了,每天早上,她必得在他眼下喝完葯汤,虽然仍是满心疑惑,但自从喝了他特制的葯后,她那胸痛喘咳的毛病已有数日未曾发作。

    “小姐,大小姐和姑爷来看你了。”

    罢喝完最后一口葯汁,小翠清脆的嗓音自房外传来,却是不敢随意推门而入。

    闻言,她欣喜地急欲下床,一不留神双腿给床褥绊了下,身子顿时失去平衡向前倾去,整个人几乎要跌下床了,不由得惊呼一声。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只臂膀及时拦住她的身子,她下意识地伸手攀住,小脸不经意擦过一堵厚实的胸膛;瞬间,她又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青草香,整个人忽地愣了下。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自他身上闻到这样的味道,几次近身的接触,她对这味道已经很熟悉,但感觉里,她好似更早以前便闻过相同的味道。

    “小姐,你怎么了?”许是听到她的惊呼声,小翠在门外担忧地问。“苍大夫,小翠可以进去了吗?”

    听到小翠的问话,跟随在后的稷匡与管晴欢夫妇俩不禁对看了一眼,眸底有着相同的疑惑。

    稷匡下意识地伸手欲推开房门,房内却于此时传来苍衣低沉温淡的嗓音--

    “只管进来吧,别让大小姐和姑爷在房外久候了。”

    语音方止,稷匡已先小翠一步推开房门,俊脸不自觉浮上抹担忧,脚步略急地走向床榻边。

    身后,管晴欢将丈夫一切神情反应看在眼里,丽颜骤然阴暗,双唇不悦地抿紧,随即敛下眼眸,掩去瞳底的恨恼,移步向前。

    “玄歌”

    乍见玄歌倾身倚在男人怀里,稷匡微微怔愣了下,一股陌生的情绪泛上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微怏地,彷佛有什么东西梗在喉里,教他一时无法言语。

    “姐夫。”管玄歌没察觉他怪异的表情,绽开笑颜轻唤了声,而后在苍衣的扶持下重新倚回床榻上。

    像是察觉到自己怪异的情绪与反应,稷匡蓦然醒神后暗自困恼。方才他是怎么了?竟没来由地发起愣来。

    没让自己多想,俊雅的容颜随即泛起暖笑,目光温柔地迎向管玄歌,柔声道:“你的身子还好吧?前些天听常大叔说你又发病了,还昏睡了两天,现在可好?”常大叔是负责补充食粮与柴薪的人,每两天就得跑一趟竹屋,也亏得他,他才能得知玄歌的情况。

    “这几天,我和你姐姐心里着实担忧得紧,一得空便赶紧过来探望你。”细心的他,不忘连带提及妻子,因知晓玄歌心里极为在意晴欢。

    话说回来,若非顾虑到妻子的心情,他也不会迟至今日才来探望;多亏丈人命他代为探视情况,否则此刻他犹是只能待在村子里暗自担忧着急罢了。

    “我没事。”管玄歌扬唇,漾笑更深。面对面前这张数年来始终如一关怀着她的温雅俊颜,恬暖的笑意自然流露,眼里有着最真的情感,一如对胞姐的孺慕之情。

    “真的没事?”透着忧心的眸光不放心地在她脸上梭巡。

    避玄歌微笑点头。“这些天喝了苍大夫特别调制的葯汤,身子已好了些,不曾再发过病。”

    “是啊,稷郎,你瞧瞧,玄歌的脸色是不是好多了呢?”管晴欢紧依在丈夫身边,拉开一抹虚笑柔声道,目光却只短暂地掠过管玄歌。

    “嗯”看着她雪白的容颜透着浅浅粉红,气色确实比往昔来得好些,一颗悬挂着的心终于安置,俊眸转移向悠然立在床尾的身影。

    “苍大夫,玄歌的病让你费心了。”含笑的眼表露真诚的感激之意,忽地,看见他手里拿着葯碗,随即想起方才小翠说的话这苍大夫竟亲喂汤葯,而且还不许人随意进入,这是什么道理?

    甭男寡女共处一室毕竟不妥,这道理苍公子不会不懂,可他却丝毫不避讳,身为玄歌的家人,他是否该提点他一下?

    正凝思间,管晴欢一只柔荑搭了过来,笑道:“稷郎,现在你可以安心了吧?玄歌的病有苍公子看顾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说着,眉眼微一嗔凝,似娇似怨地瞥了他一眼,又道:“我刚怀了孩子,都没见你这么关心呢。”

    闻言,稷匡顿时一愕,不明白妻子为何突出此言。孩子?莫非她真的有了?既是如此,稍早为何不曾听她提起?

    乍闻此消息,管玄歌也是一愣,随即讶然而笑,欣喜地望向管晴欢腹问。“姐姐,你有了身孕了?”

    避晴欢微微脸红地轻点了下头。“已有月余了,你搬来竹屋后没多久我才发现的。”也许是老天爷听到她的祈祷吧,她才殷殷盼着孩子到来,没想到肚腹里早已多了一块肉。

    “姐姐,恭喜你了!”管玄歌真心替她感到高兴。姐姐盼着这孩子已经盼了许多年,一心想为稷家添个子嗣的她,如今得偿所愿,喜悦之情可想而知。

    “玄歌,这往后我和你姐夫可能没办法经常来探望你”管晴欢趁机说道。“你也知道,这孩子得来不易,我得格外小心。”

    “我明白。”管玄歌丝毫不以为意,微笑地睇向稷匡,接着道:“姐夫,你可要好好照顾姐姐;至于我的病,有苍公子和小翠在,你尽可放心。”

    至此,稷匡终于明白妻子的用意,不由得在心里长叹一口气。姑且不论有孕之事是真是假,晴欢对玄歌仍是心存芥蒂,甚至不喜他前来探望玄歌。

    唉!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他的一番苦心与努力仍无法消去她心头的怨恨,就怕心结不除,终成魔障。

    “稷郎,咱们出来了大半天,也该回去了。”刻意放柔的嗓音拉回他的思绪,管晴欢伸手挽住他的手臂。

    眼神复杂地瞅了妻子一眼,他无奈地转过身,朝苍衣拱手道:“苍公子,玄歌她就多劳你费心了。”语气略带迟疑,心里却无端觉得有些什么不妥,因着苍衣特异的行为,还有自己心头那股莫名的怏然。

    彷佛能看穿他心里所想,苍衣唇角微勾起一抹嘲讽,笑道:“好说了,稷爷,难得你信得过苍某,我一定尽力而为。”话中隐喻颇深。

    稷匡听出他话中之意,俊脸微赧,不再多说什么,将目光移回玄歌身上。“玄歌你好好安歇养病,我回去了。”双眸不自觉流露着依依。

    “稷郎!”

    他回神,对着妻子温温一笑。“咱们走吧。”

    ----

    一路上,夫妻俩默默无语,各自怀着心事。

    良久,稷匡缓缓开口:“晴欢,你说你有了身孕可是真的?”

    避晴欢脸色瞬即一沉,侧首望住他,瞇眼道:“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怀疑我在欺骗你?”怒气隐隐待发。

    “晴欢,你先别动怒。”耐心安抚着妻子,继而温言道:“你我夫妻多年,我知你甚深,明白你万不会欺骗我,只是我怕你对玄歌心结未解,终会酿成遗憾。”

    “是么?”一声冷笑逸出,脸色甚是阴晴不定。“你何不明白说你怀疑我是故意在玄歌面前做戏,就因为我不喜你去探望她。”

    稷匡愕然,继之一叹。“为什么你对玄歌的怨恨仍是这般深?”

    明眸抬眼瞪住他,恨恨道:“是!我是恨她!非但恨她,我更嫉妒她!从小,她就是阿爹的心肝宝贝,更拥有了族人们的疼爱,大家全当她是宝,而我却像根草!”说着,眼眶开始泛红。“但这些都不打紧,我再也不稀罕阿爹多看我一眼我只要有你就够了,你应该明白的呀!”

    “晴欢”稷匡心里不忍,伸手握住她微微颤抖的小手。“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这样只是苦了自己也苦了玄歌。”

    “说到底你是心疼她,不是心疼我!”她怒道,甩开他的手。“你知道我最恨的是什么吗?是你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在你身边的人是我,可你心里惦念的却是她!”

    闻言,稷匡震愕不已。原来一切的症结竟是出在他身上!

    “晴欢,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对玄歌有的只是兄妹之情,心疼她为病所苦罢了,何况她是你的妹子,我关心她也是应该的。”

    “你对她真只有兄妹之情吗?”管晴欢冷冷地道。“如果只是兄妹之情,你不会在她不在身边的这半个月来,心思不属、时刻惦念!如果只是兄妹之情,你不会一听到她发病,便忧急得恨不得飞到她身边来,更不会在见到她和苍公子独处一室时,情急失措!”

    突如其来的一连串质问让稷匡措手不及、无言以对,本能地想开口解释,心头却无端泛起一阵迷惘。

    是这样的吗?不是兄妹之情会是什么?

    难道他真对玄歌怀了不该有的情愫?

    他无法否认晴欢说的话,那些于他都是陌生的情绪,只是他从不曾深思过。

    “怎么?被我说中了是不是?!”见他不语,她不由得出言相激。原本她只是怀疑,但此刻他沉默的反应却证实了她心中的猜疑。

    良久,稷匡幽幽抬眸凝望着她,再一次握住她的小手,柔声道:“晴欢,这辈子我已经是你的夫君,而你是我的妻;除了你,我心里不会再容纳其他女人,你明白吗?”

    “你没骗我?”他温柔真挚的眸光似一池春水暖融了她不安的心;然而,猜疑就像一颗有毒的种子,不知不觉中在她脑子里生根蔓延,渐渐侵蚀她的心。

    “我以我的心起誓,”他执起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上。“今生情之所归唯你一人,绝不做出有负于你的事;若不然,这颗心如同木石一般,不再跳动。”

    闻言,她眸中水光盈盈,旋即投入他怀抱里,片刻后才轻声道:“我相信你,可我要你答应我,从此不再见玄歌一面,除非她许了人。”

    她的要求令稷匡愣了下,而后别无选择地轻点着头。

    “我答应你”低抑的嗓音幽沉,他缓缓闭上双眼,心头却无法抑止地升起一股莫名的惆怅

    ----

    山中无日月,寒尽不知年。转眼,又过月余。

    这一个月以来,管玄歌的脸色渐趋好转,病情大有进境,雪白的芙颜添染了些许血色,显得温润动人。

    凭窗望着屋外难得一见的暖暖春阳,她不禁放下书,想到外面走走。

    心随意动,转身走向房门,丫环小翠恰于此时推门而入。

    “小姐,你要去哪儿?”这段时日她一忙完便会进房里陪小姐看书。

    “外面天气很好,我想出去走走。”

    “这”小翠面带犹豫。“小姐,我们等苍公子回来后,请示过他再出门好吗?”说也奇怪,本来她还觉得那个苍大夫怪怪的,但是看着小姐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她就一点也不觉得他怪了,现在可是完全地信服他呢。

    “他去哪儿了?”黛眉轻蹙地问,明白小翠对她的身体状况仍有些顾忌。

    “苍大夫说他要进深山里采葯,快的话二、三个时辰便会回转,慢的话可能会延至傍晚时分。”

    傍晚?她可等不到那时候。

    “小翠,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你陪我到外头走走好吗?”

    “可是,苍大夫交代过”

    “等他回来天都暗了。”管玄歌截断她的话。“这时候出门天候正暖,对我有益无害。”

    “这”小翠开始有些动摇,她们主仆俩着实在屋里闷了好些时日,趁着天暖陪小姐出去走走应该无碍吧?

    “好吧。”最后,终于点头答应,一边忙为她取来轻裘披上。

    屋外,春光浓浓,主仆两人漫步在落英缤纷的梅花林中,和煦的微风迎面拂来,淡淡的梅香扑鼻,管玄歌但觉一颗心暖融舒适,磨人的病痛不再时时相随,她的身体彷佛也轻盈了起来。

    一路上缓步徐行,一点也不觉得累;走了些时候,小翠忍不住开口:“小姐,咱们往回走吧,你的身子才刚有起色,还不宜太过劳动。”

    偏首望着一脸担忧谨慎的丫环,她微微一笑。“你别这么紧张,我很好,想再多走一会儿。出了这座林子就可以看到银川,我想去看看。”

    “银、银川?!”小丫头脸色忽地一白。“小姐,这不大好吧!我娘说银川附近常有野狼出没,而且传说中的狼妖就居住在对岸的山谷我、我们还是别去吧!”村里多年流传下来关于狼妖的故事,她可是一点也没忘。

    看她吓得脸色发青,管玄歌不禁莞尔。“现在是大白天,不是野狼出没的时间,何况你也说了,狼妖居住在银川对岸,还担心什么呢。”虽说狼妖是否存在她无法断言,但她始终认为,天地间万物皆有其归属,只要不存伤害之心,彼此各安其分便能共存。

    “还是不要吧,小姐。为了安全起见,咱们还是别再往前走了。”小翠依然心存惧意,表情很是坚持。

    避玄歌莫可奈何地笑了笑。“瞧你怕成这个样子,就依你吧。”

    话刚说完,前方忽地传来一阵细小的低呜声,那声音像是兽类的哀鸣,让人听了不禁为之恻隐。

    闻声,小翠不由惊恐地缩了缩身子。“小、小姐,那是什么声音?!”一双眼睁得好大,小心害怕地四下张望着。

    她微微皱眉,声音是从前方传来的,不由得继续往前走。

    “小姐,你要去哪里?等等我呀!”身为丫环,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两人往前走了片刻,来到梅林出口,除却银川泠泠的水流声,那低呜的声音也愈来愈清楚了。

    停下脚步,管玄歌细细留神起来,兽鸣声越发显得悲沉,好似很痛苦,而且感觉就在附近。她低下头仔细张望着,终于寻到了声音的来源处,就在左前方一棵老树旁,一团淡灰的影子微微地蠕动着。

    顺着她的目光,小翠也看到了,急忙开口道:“小姐,咱们别再往前走了好吗?”那一团灰灰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实在令人无法不害怕。

    然而,她依然一步步走上前。

    “啊!”映入眼帘的是一头受困在陷阱里的灰狼,瞧牠的体型该是一只幼狼,许是第一次学习自己出来觅食,却不小心中了村人捕猎的陷阱。

    此刻牠一只脚深深地被锯齿状的捕兽器咬住,鲜血染红了牠的灰毛和草地。牠的神情看来很痛苦,而她的靠近使得牠更加紧张起来,本能地发出低低的嗥叫声,一双犹显稚嫩的狼眼充满防备地瞪视着她。

    “小、小姐,那、那是一头狼呀!”小翠吓白了脸,再也不敢往前一步。

    避玄歌却是蹙了下眉眼,不假思索地在牠身旁蹲下。“你一定很痛吧,让我帮你好吗?”她柔声说着,清澄的眸对着牠的眼,试着让牠感受到她的善意与真诚,而后缓缓伸出手,欲替牠扳开捕兽器的钳制。

    “哎呀!”小灰狼本能地挥爪相向,雪白的手背立时出现三道红色爪痕,教她不由得轻呼了声。

    小翠见状,差点没吓晕过去。“小姐,你要不要紧?!”虽是担心小姐的伤,但她仍是一步也不敢向前。

    她摇摇头。“我没事,只是一点小伤而已。”看这情形,她根本无法替牠松开捕兽器,可就这样把牠留在这里,她实在于心不忍。思索了半晌,她起身走至银川岸边,合起双掌掬了一把水,然后又走回牠的身旁。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这水很清凉,可以帮你纡解一些疼痛。”漾着温柔浅笑,她像对着一个孩子说话似,极具耐心。

    “小姐,咱、咱们还是回去吧,别理牠了。”小翠在一旁皱眉,心里着实不赞同她的做法。

    避玄歌没有回应,只是将掬了一掌的川水轻轻地泼洒在小灰狼的伤口上。

    “喔呜”一声低低的狼嗥响起,原本张牙舞爪的态势,瞬间收敛下来。毕竟还是头幼狼吧,眸底虽仍带着些许防备的神情,可态度已不若方才那般警戒敌视,对于她的帮助,也并非完全排斥。

    连续几次来回捧着川水帮牠冲刷伤口后,当她以巾帕替牠擦拭血渍时,牠的防备心已完全卸下,表情显得非常温驯,看着她的眼神,彷佛当她是母狼似地流露着一丝孺慕之情,一边还发出呜呜的低鸣声。

    擦拭完毕,她仍轻抚着牠,继续安抚牠的情绪,随后试着为牠松开脚上的钳制。可不管她再怎么用力,却始终无法扳开捕兽器,只是徒然弄伤自己的手。

    “小姐,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别理牠了。”小翠忍不住又开口。

    避玄歌面带不豫地看了她一眼。“牠还没脱离陷阱,我不能就这样把牠留在这里。”要扳开捕兽器需要很大的力气及技巧,她需要人帮忙

    突然间,脑子里闪过一人,她欣喜地看着小翠,道:“你先回去吧,我留在这里陪牠。等苍大夫回来后,你请他立即过来,他一定有办法松开捕兽器。”

    “啊?!”小翠愣了一瞬,随即慌忙道:“这怎么可以!小姐,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太危险了!”这头小灰狼也许还有其他同伴,如果牠们找到这里来了要怎么办?

    “你放心吧,苍大夫说不定已经回来了,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她仍觉得不妥,可小姐都这么说了,还能怎么办?

    最后只得依了主子,匆匆转身回竹屋,一边在心里喃喃念道:但愿苍大夫人已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