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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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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午后,乡野林间,蝉鸣震天价响,烘闹着炽人暑气,热得教人直想跳进水里泡个清凉痛快。

    甭儿院后山,小恩宠趴在大岩边,两手撑颊,着迷似的盯着躺在溪床旁午寐的大帅哥,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际滴落,粉嫩的脸颊因为酷阳曝晒而红扑扑的,她已经维持这样的姿势有一下午了。

    其实,有个念头,一直在她小脑袋瓜里跳跃旋转,就像一只勾人的小精灵,不断诱惑着她主动亲近--

    好想亲他一口哦,只要小小啄一下,他应该不会发现吧,她保证会轻轻的,很轻很轻,绝对不会把他吵醒,她有把握

    意念驱使行动,小恩宠再禁不起邪恶小精灵的蛊惑,勇敢朝垂涎已久的目标前进。

    啾。

    得逞!兴奋、窃喜,原来偷做坏事是这种感觉。不赖,那就再来一次吧!

    啾啾。

    冷不防,她对上他的视线,在他黑得透亮的深瞳中,正倒映着自己偷吃的馋相。

    定住,傻了。

    “你亲我?”被害者提出指控。

    “呵,对呀。”侵犯者大方承认。

    “你还滴口水在我脸上。”无法不意识到脸颊上残留的湿濡。

    “呵呵,有吗?我擦擦--”她伸手抹他脸颊,不错不错,还乘机多模了他一把,赚到!

    袭日魄捏住她软呼呼的面颊,心情有点不爽。“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知道呀,你是破烂哥哥,是小爱姐姐的同学。”小恩宠灿烂一笑,就算小脸被他拉到变形,还是回答得天真坦率。

    “我比你大八岁,不是你乱来的对象。”

    “我才没有乱来,我喜欢你呀,虽然我现在才念国小,而你要念大学了,可是我有算过,等我二十岁的时候,你才二十八岁,差距并不会很大呀!”

    “现在的国小学生都像你这样早熟吗?”

    “我们班上的女生,很多都有喜欢的男生了,我才不是最奇怪的那个哩!”就算是被喜欢的人捏脸痛得要死,她还是觉得很幸福。她看书上写过,爱,就要懂得忍耐!

    “那,如果我说,我是你小爱姐姐的男朋友呢?”他忽然笑了。

    “啊?”

    他松开捏她的手,改以轻轻抚过被他捏得发红的粉颊,笑得有些坏心。“你年纪这么小,不去领饼干吃,就知道在这里偷吃姐姐的男朋友,这样对吗?”

    “男、男、男朋友?”她结巴起来。“你、你、你不是小爱姐姐的同学吗?怎么会”

    “是同学,也是男朋友。”他眨眨眼,很故意。

    晴天真的会霹雳!小恩宠胀红了脸,如被五雷轰顶,小小心灵大受打击。她知道帅帅的破烂哥哥和小爱姐姐很熟很要好,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他们竟是男女朋友?!

    见她两眼发直、呆若木鸡,袭日魄满意一笑。

    他“好心”摸摸她的头,表情好亲切,语气却极冰冷,道:“你今天偷亲我这件事,我暂时不追究,就当作是我们两个之间的小秘密。但是,至于我会不会告诉你最喜爱的小爱姐姐,就看你以后的表现哇!”

    “以后的表现?”

    ----

    好多年了,除了小爱姐姐之外,再也没有人喊她“小虫”了,再没有

    李恩宠浑身僵硬不自在,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才好。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别以为去整了型,我就认不出你来。”他唇角勾起坏坏的迷人浅笑。“你的口水让人印象深刻。”手指还故意缓缓抹过自己的脸颊,虽然只是一个小动作,却显得无比性感。

    李恩宠看呆了。在她眼中,他的任何动作神情总是具有强大魅惑力,每次见了,她的眼睛就会像中邪一样,无法控制不去盯住他,因为他实在是太好看了咦?等等!

    整型?!什么整型?

    “我没有整型啊!”她后知后觉叫道。她哪来的闲钱做这种闲事啊?

    “你的眼睛变大了。”

    是了,好多年前,他曾经说过不喜欢跟小眼睛的女人说话,害她还在意了好久喂,等等!这根本是两回事耶!

    “我是女大十八变不行哦,况且我眼睛本来就不小”她兀自咕咕哝哝。记得以前还常有同学羡慕她有一双大眼睛和长睫毛呢,就只有袭日魄嫌弃过她的眼睛。哼,任何人跟他那双专门电死人的黑眸一比,当然都会逊掉喽。

    “你的单眼皮变成双眼皮了。”他又指出。

    “我本来就是双眼皮!”她激动抗议,郑重澄清:“我以前是内双,内双啦!”

    “那你脸上的雀斑呢?”

    “我脸上的呃?”

    她忽地打住。

    敝了,他对她的长相细节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她压根儿不觉得他曾经放心思在她身上过,她甚至认为她应该老早就被他从记忆中给删除了才对咦?再等等!李恩宠心脏怦然猛跳,莫名的猜测跃大脑海。

    难道,他是在变相称赞她“变漂亮”了?是吗?可能吗?

    她只是一只毛毛虫,而且是条很难蜕变为蝴蝶的毛毛小虫,他真的觉得她变了?

    他说她眼睛变大了,那表示,他不再嫌她眼睛小?那表示,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她爱理不理?那表示,他愿意对她好?那表示--

    李恩宠越想越觉得有这些可能,越想越感动糟,再想下去,她都快哭了。

    袭日魄当然熟悉她那泫然欲泣的眼神,那令他莫名烦躁,某种似曾相识的情绪隐隐被扯动,那是多年来不曾再发酵过的感觉。

    “你该不会是为了想见我,所以特地在外貌下过功夫吧?”他淡淡移开视线,面无表情冷刺一句。他这次回国可不是为了和她“相见欢”她和小新突然间冒出来,的确令他困扰。

    “什么?”她错愕。

    再多的感动,这瞬间即刻凉了一半。

    她像吗?她头发乱糟糟,脸上没化妆,穿的是廉价牛仔裤、洗绉的地摊t恤,她哪一点看起来像是经过特地妆扮了?

    他漂亮的眼睛根本有毛病!

    她承认,曾经有一段岁月,她眼底心里始终只有他,就算后来她被亲生父亲接走,离开了孤儿院,断了和小爱姐姐的联络,断了可以见到他的机会,她也从未忘记过他,毕竟,他是她懵懂的初恋,是她纯真心灵梦想披白纱的对象。

    她承认,这些年来,每次走在街上总会不自觉地在人群里搜寻形似他的身影,默默期盼老天的眷顾,让她可以幸运地和他来个“不期而遇”只为了满足她再看他一眼的想望。

    她承认

    “虫虫呋蜂,抱。”

    软软哝哝的叫唤,更加扰乱李恩宠已然复杂的情绪。

    一直似懂非懂听着两位大人谈话的小新按捺不住,拚命拉扯她的裤管,李恩宠拗不过,倾身抱起耍赖亲近的小身躯。小新撒娇地环上她的脖子,娇憨的小脸埋进她的颈窝,困意十足。

    她承认--当年未婚生女的小爱姐姐抱着小新来找她时,她打击真的很大。她从一个小苞屁虫,变成了他们孩子的小吧妈,她的爱情一萌芽便注定了夭折,连暗恋都成奢求,那种只要看着他便可以单纯获得小小快乐的日子,已经离她好遥远了。

    她对他,再有爱恋吗?

    她不能,也不敢!

    这次,她只是单纯想安顿小新而已,根本没打算跟他“相认”她甚至没有心理准备和他见面,如果不是因为走投无路、自身难保,又联络不上老是在世界各地跑来跑去的小爱姐姐,她根本不会把小新送来给他。

    袭日魄熄掉手中只抽了一半的香烟,故意忽略她受伤的眼神,沈声说道:“你先塞个孩子过来,接下来,你是不是准备把自己也塞来给我?”

    “什、什么?”她更错愕了。

    对他余存的另一半情感,此刻不仅冷凉,还急冻成极地大冰山。

    坏人!

    他的嘴巴还是一样坏,他的心还是一样冷,以前不管他怎么用言语刺激她,她都可以忍受,但,这次她真的火大了,他的话根本是在侮辱人!

    “对!我就是要把小新塞给你!”

    她负气吼出,真的将小新用力往他怀里塞去。袭日魄反射性接住,甫睡着的小新则被这突来的剧烈动作给吓醒。

    “呋蜂”她揉眼。

    “小新是小爱姐姐的孩子!”李恩宠郑重宣告,声音激动发颤,脸色胀红。

    “我不知道当初你们为什么要分手,我也不知道姐姐为什么一定要生下小新,她的生活方式根本不适合扶养孩子,她还是坚持,所以我支持她,但不代表我对你就有什么企图--”

    闻言,袭日魄挑高眉,表情有丝诡异。

    “是小爱跟你说--小新是她和我的孩子?”

    “她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当年你不是她男朋友吗?据我所知,小爱姐姐只有跟你交往过,你们大学毕业那年分手的,然后她就出国去了,不到十个月她就生了小新”她猜想,袭日魄当年一定和姐姐吵架,两人脾气都硬,所以负气分手,然后自尊心强的小爱姐姐发现自己怀孕了,不肯低头找他,所以才决定自己扶养孩子。

    “是吗?”意外地,袭日魄轻笑出声。“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话再度重重刺激了她。他的态度分明就只把她当孩子,她已经二十岁了,成年了,她不喜欢他老是把她看成长不大的小妹妹。

    她心里无比委屈。“对,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每天忙着过日子就已经累得半死,才没力气理你们的事哩!可是姐姐把小新托给我照顾,我有责任,要不是我现在有麻烦,才不会冒着被姐姐轰的风险把小新交给你--”

    她看着他的脸,咬着牙,越说越激动。

    “还有,我已经不是以前的小虫了,请你不要再用这种态度对我说话,今天要不是那个长得很像你的怪老头把我绑来,我才不想踏进你家一步!我已经长大了,也已经不喜欢你了,小时候是小时候,现在是现在,打从我离开孤儿院那天起,我就把你忘记了!我现在过得很快乐,以前在孤儿院的所有人事物,我都不想再接触了,包括你在内!”

    李恩宠使尽全身的气力,吼出让自己揪心的违心之论,激昂的情绪使她脑袋浑沌。她必须赶紧离开这里,越快越好!她没把握自己还会冒出什么话来。

    “呋蜂”小新惊惶不知所措。

    李恩宠深呼吸,力持镇定。

    “小新你乖,记得虫虫妈咪跟你说过的话吗?”

    “嗯”小新明白指示,两手随即紧紧揽住袭日魄,不敢丝毫放松。

    满意点头,她转向袭日魄,努力挤出话来。“小新麻烦你照顾,等姐姐从国外回来,我会叫她来这里接孩子。还有,我知道你家很有钱,屋大人多,但是拜托以后不要再叫人随便把我抓来和你见面,我不想再见到你了!”她奋力扭头离去。

    “等一下!”

    袭日魄反射性拉住她的手腕,却无意间撞见她眼底闪动的泪光。他心脏猛地一抽,冷冽的眼中闪过一丝柔色,想对她说些什么,但最后却是吐出了最理性的一句:“你跟小爱怎么联络?她现在人在哪里?”

    李恩宠望进他眼底的急切,心,好疼。

    他,终究还是在意小爱姐姐的,她早该习惯了才是,但看见他急欲知道姐姐下落的模样,她的心仍是隐隐作痛。

    “我不知道。”这是实话,她没有骗他。

    “不知道?”他似乎不相信。

    不想再面对他质疑的目光,李恩宠甩开他的手,道:“姐姐的性格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除非她主动联络,没有人找得到她。”

    话尽,她打开房门,守在门外的兄弟警戒,反射性要拦住她。

    “没关系,让她走。”袭日魄命令道。

    没有帮主指令,没人真敢让李恩宠走人。“可是少爷”

    “让她走。”袭日魄沈声重复,面色冷极。

    众人背脊一凉,只好缩着脖子听令,朝两侧让开。李恩宠二话不说,直接走人,可才冲到走廊底端,她忽然停住脚步,似乎在思索什么。

    “大门在右手边方向。”

    袭日魄凝视她的背影,不疾不徐出声提醒。

    李恩宠旋身望了他一眼,吞回差点冒出口的道谢,假装没听见,却真的朝“右边”走去。

    “啊,等一下!”

    此时,一名黑衣手下忽然想到什么,欲喊住李恩宠。

    袭日魄淡淡扫过众人一眼,不愠不火道:“代理帮主的第一个命令:以后不准任何人再去騒扰她,就算是我父亲下令也一样。”

    “可是少爷”

    袭日魄露出一抹“亲切的”微笑。“是不是我说得不够清楚?你们听不懂?”

    “很清楚,懂。”乖巧回话的是小新。

    众人面面相觑,气氛僵了两秒,才同声应道:“是,遵命。”

    袭日魄颔首,转身准备回房,忽地,那名黑衣手下按捺不住,又开口了。

    “可是少爷”

    有些不耐地回过头,袭日魄看见黑衣手下正扛起一大袋包袱,十分为难。

    “她的行李还在我们这里,要怎么处理?”

    ----

    在台北敦化南路的林荫大道旁,一辆银色进口跑车从某栋商业大楼地下室驶出,消失在阵阵车流之中。

    偌大明亮的办公室里,一名身材凹凸有致、深发深目、面容姣好的外国女子,隔着透明的玻璃窗凝视着远去的银点。

    “这些衣服哪来的?”庄彦鸣踩着轻松的步子走进办公室,即见到一大迭衣服摊在角落的沙发上,忍不住好奇发问。

    “袭拿来的。”

    贝拉微笑转身,含着浓浓异国腔调的中文颇有风情。她是个典型的义大利美女,包含中文在内会说五国语言,在义大利时便是袭日魄工作上的得力助手。

    “袭呢?”

    “放下这些衣服要我们研究一下,就出去了。”

    “哦?”庄彦鸣放下手中的资料,随手拿了件沙发上的衣服一瞧,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同样是sp的衣服,还差真多!”sun&power的标志都被混水摸鱼成son&powter了,想忍住不笑都很难。

    “袭拿这些衣服来的时候,可没你的好心情。”

    “他回台湾之后,哪一天脸是不臭的?”庄彦鸣叹口气,哀怨道:“啊,好怀念在地中海逍遥的日子,赶紧把这里的事情解决,放我回义大利吧!”

    “这是我要说的才对吧。”贝拉轻笑道。

    她其实认识过不少东方男子,但很少有像她的老板袭日魄和工作搭档庄彦鸣这样外型出色的,一个俊美有型,一个幽默斯文,工作之余还兼赏心悦目,这也是她喜欢这份工作的原因之一。

    “袭是不是查到了什么?”庄彦鸣又拿起几件仿冒的sp打量着。

    “不知道,他没说。”贝拉耸耸肩,走向小吧台,准备为自己冲杯咖啡。

    六年前,袭日魄传奇性地在义大利时装界发迹,以一介东方人的身分快速跻身欧洲时尚圈,而他独创的服饰品牌更是在市场销售上急速成长,被许多重量级的经典贵族品牌视为不容小觑的竞争对手。

    只是袭日魄行事向来低调神秘,除非必要,他从来不在公开场合露面,也从不提及自己的私事,所以就连最贴身的工作伙伴,他们也完全不清楚袭日魄在台湾的出身背景和身分来历,至于他的婚姻状况,已婚?未婚?都是个谜团!

    “对了,这些都是厂商想跟我们合作的提案,有空来研究一下吧。”庄彦鸣拿起之前带来的资料,提醒贝拉。这次袭日魄回台湾除了处理个人私事之外,他和贝拉也必须协助袭日魄为进军台湾市场的计划做出正确评估。

    贝拉饮着咖啡,望着沙发上一系列色彩亮丽、风格奔放的sp仿冒品,忽然心有所感。“庄,你觉得袭平常在设计产品时,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啊?什么意思?”庄彦鸣停住翻阅资料的动作,不解。

    “我的意思是--他的灵感到底是哪里来的?”贝拉饶富兴味地问道。袭日魄设计的作品向来都给人色彩明亮、热力奔放的印象,但他却是个调性极冷的男人,风格落差之大,完全无法联想在一起。

    “嗯,这我倒没有想过。”庄彦鸣认真思索起来。

    “你难道都不会好奇吗?”贝拉眨眨眼。袭日魄的作品如此受女人欢迎,她敢打赌他的灵感八成也来自女人。“而且我有个强烈的预感--”

    “什么预感?”

    “袭这次回台湾恐怕很难全身而退了。”

    “哪方面?”

    “女人。”

    “女人?不会吧!”袭日魄那种工作狂,算是半个女性绝缘体了。“你这次又是凭哪一点来的第六感?”

    “凭我外婆是吉普赛人。”

    “除了这点之外呢?”

    “女人的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