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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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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束晶亮的白,由迤逦的荫绿中,投射出柔亮如丝绸的光,一个好风、好日、好心情的日子。

    一把小刀和滑石粉撒在任初静的膝踝旁,她垂著颈悠游自适地修理著弓箭

    被磨损的部位,身边躺著假寐的石勒。

    自她住进“独尊”苑,石勒总在她身边,很自然、也很理所当然地像空气一样存在。

    “你每天都不工作吗?”她有些看不惯石勒游手好闲的生活型态。

    “你认为我应该做什么?”他的声音从杂志上传下来,手长脚长的身躯懒洋洋地翻了下。

    “混黑社会的人都做什么?”他的情况和老爹十分不同,甭提睹场酒店完全绝迹,连滋事打架也没惹过,比老百姓更老百姓。

    “我是高级流氓,游手好闲就是我的工作啰!”他似真还假的。

    “这样不好。”任初静停下手边的工作“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你这漾会坐吃山空的。”

    他不偷不抢,教人想不出来,他哪来那么多金钱,维持一个繁浩屋舍的开支。

    “每天若是只为求口饭吃而忙忙碌碌的,人生用得著那么累吗?我宁可把时间拿来跟你在一起。”用劳力使自己生活愉快的日子过时了。

    “你什么意思?不要把不肯努力的责任推到我身上,每天都跟著我,烦不烦呀!”

    “唔,我真伤心!”石勒捂住受创的胸口。“没人像你这样,总是迫不及待地把我推开,不过,我撑得住的,人生中伟大的爱情都是经过努力得来,我就快享受到甘美的果实了。”拿掉盖在脸上的杂志,他张著亮晶晶的眼,好笑地盯著神情越发尴尬的任初静。

    她很不经逗,外表是冷淡老成的假象,褪却那层为了要保护自己而刻意经营出来的壳,石勒发现她清纯简单的宛如婴儿。

    她常常因为他亲匿的一句话而脸红半天,像现在就是。

    “你呀!十句话裹有九句是不正经的。”

    凝注著她嫣然酡红的粉颊,石勒受吸引地一举将她扳倒。“别宠我,我会吃了你的。”

    任初静惊喘,因为来不及消化他大胆的言词而双唇微分。

    石勒低吼,攫住她潋艳的樱唇。

    为了不想吓走她,他必须在每每见到她时,狂烈地压抑想抱她的冲动,如今禁制的藩篱撤去,他几乎是沉沦地陷溺在与她舌尖交缠的甜蜜中。

    他是汲取花蜜的蜂,只想从此迷恋沉醉

    “啊原先契合的唇仿彿被一道无形的刀从中劈开,缱绻的吻在石勒以狂野和怪异的姿势仰倒后,成了断句残字。

    石勒无法控制的跪倒,双手捂住剧痛翻腾的胸腔,弯垂的头扬散了发,脸

    色因为血液倒冲而通红了。

    “石勒。”他的名字毫不考虑的由任初静的嘴吐出。

    他斜偏著脸,恣意张扬的发覆住他大半面目,他的挣扎明显地彰显在喘吁上。“我不信天奈何得了我!”他的声音张狂狠煞,沙嗄的音阶裹全是不认输的戾气。

    任初静才刚伸出手想去扶他,猝不及防,石勒以饿虎扑羊的姿势将她扑倒在地。

    她看见他的眼发出一圈烧得正烈的冰焰,深邃英挺的脸一片雪白,冷汗沿著他饱满的额沁湿了黑发。

    他的模样像中了邪。“石勒,冷静!”心慌意乱只是一刹时,接踵而来的是担心和不解。

    她略带冰沁的手抚上他几成兽面的脸孔,那清软的声音和眼中满斛的担心,在身蹈迷雾中的石勒眼前挥幻出一道曙光来。

    石勒僵硬的肩膀终于垂落了下来,好一会儿他才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来。

    胸中的惊痛依然持续,他放任自己倒向任初静的肩,喃喃碎语:

    “不要动让我靠一下。”

    是天在罚他,在他找到真爱之后。

    在接二连三的震撼之后,任初静原来低垂的双手,因为心中升起的情愫,悄悄落上石勒的背。

    她还厘不清自己对他的真正感觉,但,她不要他这样,他痛苦扭曲的情状使她心痛好痛、好痛。

    “我不要同情的幸福。”他的声音仍有些许沙哑,依偎在任初静肩上的脸却已恢复原先的狂妄线条。

    任初静覆在他背上的小手僵硬了下,可也只那么一下下,声音已注入了另一种崭新的情绪:

    “什么时候你对自己失去了自信?”

    “你是说”他讶异的抬起头,被光芒点亮的双瞳灼灼如星。

    “我什么都没说。”偶尔滑头一次不算阴险吧!

    石勒再也管不住一泄千里的感情,管他椎心刺骨的痛,管他下一刻会不会死去,他只确切的知道,他单向付出的爱获得了回应,这份收获弥足珍贵,几乎要令他无法自己了。

    紧紧将她镶在怀中,他放弃了和噬心的情蛊搏斗,在幸福的微笑后,身子软软地瘫了下去。

    轻拢上门,任初静便接触到两对焦灼的眼光。

    “这么严重的复发是头一次。”耿隼浩瞧了眼任初静,若有所指的说道。

    疑惑一直停伫在任初静的眉心。“不请医生来看真的没关系?”

    一个向来生龙活虎的人突如山倒兵败,怎能教人不震撼?!

    雹隼浩和独眼龙对视了下,依旧由他发言:

    “他需要的是深层的休息。”

    任初静误解他话中的含意。“只是太累他就会痛得昏倒?”

    雹隼浩为难的摇头,他投眼向置身事外的独眼龙求救,不料他却一挺身子站了起来。“你负责把事情的始末告诉她吧!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你”耿隼浩气得直喷气,他居然把烂摊子留给他。“你想陷害我做坏人?”说与不说都会变成两面不是人。

    “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下是的,因为我不想提到那个女人的名字。”他冷冷丢下几句话,便绷著脸走了出去。

    “有什么事情是我必须知道的?”她不知道自己会被卷入怎样的漩涡,可是看他们两人百般为难的神情,任谁也猜得出事情并不简单。

    雹隼浩少忧烦的脸出现罕见的愁虑。

    说了,他必须硬著头皮忍受石勒排山倒海的怒气。不说,依照石勒对任初静痴迷的程度,冒险的是,石勒可能会失去生命。

    两相为难许久,他终于有了抉择。

    “石勒的病不是病,是情蛊。”

    逼?这名词对任初静来说太神秘遥远了,令她一时接不上话。

    “其实真正名称叫‘蚀心断情虫’,一种肉眼看不见也感觉不到的细菌吧!”

    “那‘蚀心断情蛊”很可怕?”单就字面解释已够骇人的了。

    雹隼浩苦笑“若石勒一辈子都不动心、爱上女人,他就不会有事,但一旦动了情,就会引发情蛊,心脉俱断。”

    任初静用手掩口,不让自己的惊诧惊呼出声,这种解释太过骇人听闻了。

    他的发病是因为她!

    雹隼浩慢慢地说道:“这切是无妄之灾”

    “闭嘴,右手,你太多话了。”曾几何时,在屋内休息的石勒已经斜倚在门框上。

    雹隼浩跳了起来,忙不迭地澄清:“我什么都没说。”他忘了石勒那惊人的恢复力。

    “是吗?”他阴沉的眼压根写著不信任。

    雹隼浩的脚步不自主往后移“啊!我今天还有两堂课我先走了。”逃命要紧,丢脸是次要的事了。

    “看你把他吓得”任初静有些不以为然。

    “他太多舌了。”

    “他是一片好意,你不应该老是对他们凶巴巴的,他们都是好人。”

    “好人?这裹面有没有包含不同于寻常的意义?”他掩不住酸溜溜的感觉。

    任初静走向他“把一切告诉我吧,我不想做一个什么都不会付出,只懂享受旁人给予的人。”

    她竟想分担他的痛苦?

    石勒环住她,用下颔摩挲她光滑又柔亮的黑发,悄然低语:

    “能这样抱住你就是我的幸福。”

    任初静顺势偎在石勒怀抱。看情形,他压根不准备让她知道,他身上曾发生的过去。

    他不说,就暂时别逼他吧。但是一时的妥协并不代表她不再深究,为了他好,或许她该避他远些才好,至于做不做得到,依他那狂霸野炽的独占欲,只好尽人事了。

    另个日出又降临,少人烟的宅邸来了不速之客出云登木。

    日本赫赫有名的新一代实业继承者。在他接手后的食品连锁企业一直呈等比级数的跃进,根据日产经报导,出云登木在近两年内有意跻身政治,因此和黑白两道走得十分熟络。

    石勒在两人交手互握的同时,已将来访者的资料在脑中过滤了一遍。

    “久闻石勒先生是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真令小弟大开眼界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出云登木一开口就是一顿阿谀。

    石勒微笑置之。黄鼠狼给鸡拜年,不过,有人打错了如意算盘,他可不是那会束手就擒的鸡。

    “登木先生好流利的口才。”

    “石勒先生才是好丰采呢!”

    石勒形诸于内,潜沉的笑容一点也看不见内心的波纹。“登木先生有话直说吧!”

    “果然是快人快语!我这次来是受托想请石勒先生去日本一趟。”

    “是健木大臣要你来的吧!”

    出云登木怔了下“石勒先生好惊人的内幕网。”

    “拜你们多次派出来的狙击手所赐,我怎能不对自己的安危多留几分心?”难以捉摸的言词,石勒摆明要吓破他的胆,对方多次派人想绑架他不成,现在却来软的,不过,他可想连本带利的一并讨回来呢!

    出云登木干笑“健木大臣是基于爱才的心理,至于奴才们做事为了求好,手段自然偏激了些,我代替大臣在这裹给你赔罪。”他弯身九十度的大礼毫不含糊。

    “请登木先生回去告诉健木大臣,我已经对设计武器失去了兴趣,请他另谋高手。”

    出云登木迟疑了下“一亿美元也不能打动你的心?”

    “登木先生太看得起我了,如果自己的性命和一亿美元给你选,你会如何抉择?”对于人性他太了解不过。

    野心家对武器的渴求就像吸毒一样,他为对方设计了精良武器,有可能再被释放吗?那只有天知道了。

    出云登木的笑脸完全不见了“敬酒不吃吃罚酒是蠢人的行为。”

    石勒言语间多了几分嘲弄“你说的是自己吧!登木先生?”

    出云登木一招手,一直静候在他身边的保镳倏然向前,他得意地说:“既然石勒先生辜负了我的好意,不要怪我没礼貌了,这两位保镳是我由香港地下职业摔跤界网罗来的顶尖好手,功夫十分了得,你还是乖乖地跟我走,我不想伤了你。”

    所谓的地下职业摔跤是被职业摔跤界放逐,而投入死亡、打架格斗比赛的狂热分子,他们的危险性自是大于一般正统的摔跤选手。

    石勒依旧安之若素“没人能在威胁过我后安全走出这道门的,登木先

    生,你不会连这点基本常识都没有吧?!”

    “什么意思?你不过是个芝麻绿豆的小人物,竟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石勒脸一沉“左辅右弼出来吧!”他已经厌倦和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谈话,收拾残局的事就让耿隼浩和独眼龙来解决了。

    暗门裹,丰采互异的左右手一出现,出云登木便是一惊,他指著独眼龙,牙关轻扣。

    “你不是‘幽域’的主帅?”

    “幽域”的活动范围虽然局限在比利时和西南欧,但它的深层势力却涵盖整个第三国家,政经界人物没有人不认识这组织的首揆的。

    “登木先生可是认错人了。”独眼龙仍酷著脸“石勒先生才是‘幽域’的真正主人翁。”

    这青天霹雳让出云登木退了老大一步,这下真是一脚踩在蜂窝上了。

    “怎么会这样?”

    石勒无视出云登木倍受打击的脸,淡淡吩咐:

    “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是。”

    他多年前就已经厌倦了这种尔虞我诈的生活,如今他只想待在任初静的身边。

    他在底楼的起居室找到任初静。

    “正事处理完了?”她的表情有些奇特。

    “嗯!所以我迫不及待来找你。”说完,他就想揽她人坏。

    任初静很有技巧的闪开,脸上似笑非笑的“你还有访客呢!”而且为数不少。

    “访客?”

    “听说全是你的旧识。”她的声音沁入了难以自觉的酸意。

    石勒丈二金刚摸不著头绪。

    任初静将房门一开,裹面数十个美女全一古脑冲了出来。

    “喔!亲爱的”

    “甜心!好久不见了”

    甚至有的扑上前就是一记火辣辣的献吻。

    那些妖娆美艳的女人,全是石勒交往过的女友或情人,在她们初来乍到,相互揭疮疤攻击时,冷眼旁观的任初静已经瞧得一清二楚了。

    她理不清自己心裹或痛或酸的复杂感觉,在石勒被如花美女群淹没的同时,她静静地退出混乱的场面。

    她之于石勒或许只是其中之一吧!

    照理说,她不需要狼狈而逃不是吗?为什么看见那种情景会令她妒火中烧?

    低著头走,她撞上了耿隼浩。

    “教练?”她嗫嚅。

    “你的神色不太对。”“处理”完出云登木,他想来向石勒报告战况,却撞上形色匆匆的任初静。

    “没事。”她登上有著喷泉的圆池,小手无意识地撩著池水玩。

    “是因为石勒?”宅邸的一动一静都逃不过他和左手的耳目。

    “很可笑吧!看见那么多他曾交往过的女人,我竟然会吃醋。”她羞涩地垂下头。

    雹隼浩傍著她坐下“石勒要听见你这番话会乐翻天的。”

    “他经常和这么多美女交往吗?”她知道自己没有询问的立场,却是忍不住满心窜动的问号。

    “唔,”耿隼浩迟疑“算是吧!那家伙是个花心大萝卜,但是情有可原的。”

    “当花花公子还有正当的理由?”这答案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说来说去还是要怪他身上的蚀心断情蛊,自从他染了那病后,根本不敢发自真心的爱人,他发病的模样你是看过的,为了麻痹自己想被爱和爱人的渴望,所以才变成了现在的局面,他对每个看上眼的女人都好,是标准的温柔情人,但对谁都不能动情,这是他保命的方式,很悲哀吧!”

    “那他对我”

    “是豁出去了,你对他来说我看来不是大好就是大坏。”耿隼浩语重心长。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真的不懂。

    “多爱他一点。”他知道这么说已经逾越他身为伙伴、下属的职责,但更多的担忧让他不得不说。

    “他不肯告诉我为什么会被人下了蛊。”她有委屈和不明白。

    “是无妄之灾。”耿隼浩抓来水池中的一朵红莲,让它绕著圈转。“几年前我和石勒因为公事到缅泰边境走了一趟,在那裹救了一个差点被激流冲走的少女,那女孩子原来是‘阿野撒克族’支云苗系的酋长女儿,想当然尔,那天我们受到了英雄式的款待”

    自古美人爱英雄,少女对石勒一见钟情,自然希望能将英雄留在身边,在求爱未遂后便下了蛊,以求英雄能回心转意。

    “蚀心断情蛊最可怕的在于,施蛊者若在特定时间内没能使受蛊人回心转意,她便会死,她死了,石勒身上的蛊毒就永远无人能解了。”

    “难道没有问过医生?”任初静蹙起英扬的眉。

    “降头巫术蛊毒这片领域的知识,对以崇尚科技胜于一切的现代医学来说,太过无稽了,起初我们不是没请过世界知名的医生来会诊,结论是石勒的身体毫无异状,他健壮得像头牛。”

    “我不喜欢这种坐以待毙的感觉。”她咕哝。

    “你说什么”

    “没有。”

    倏地,石勒那特殊的嗓音切开了他们的话题:

    “是谁允许你跟初静说话的?两人又靠得那么近?”高涨的火舌舐上耿隼浩慌乱的眼。

    “啊”近?他还故意拉开两人的距离,怕的就是这种情形。

    “还不快滚!”石勒一脚踹上好友的屁股。

    “你这变态的独占欲男人!”耿隼浩抚著痛处,一边逃生一边抱怨。

    世界上有哪个男人像他一样变态!一旦爱上一个人就怕人家抢了似,太过分了啦!

    “你怎么踢人,我还有很多细节问题没问到呢!”她不高兴的瞪著半途杀出来的程咬金。

    石勒大手一环,将任初静圈入自己的气息范围中。“别跟那臭小子走太近,我会吃醋的!”

    唉!什么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