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下马威 > 第四章

第四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接连几天的豪雨不断,容翼只能望天长叹。这一日,好不容易雨势甫歇,才过午,他就迫不及待的进行计画。

    澄平说的,打铁要趁热,他想想,这小子说得也有道理,于是左一箩筐、右一竹篓,将东西打点好便上路了。

    大雨过后的山林野岭森寒倍添,崁地的粗石因为雨水的冲刷而裸露在泥泞上,水气弥漫且湿冷难耐,还得分心顾东顾西,一路走来寸步难行,他走得极辛苦。

    咯咯!

    “闭嘴,没你的事,再叫,小心我直接将你烤了当祭品。”他迁怒的咒骂着篓中啼声不断的大肥鸡。

    “我这为的是哪一桩呀?”眼明手快的拉回差一点滚落的箩筐,他摇头叹息。

    倚在结实的枝干上,打半山腰就盯上他的邬棻,瞧着他的狼狈相、听进他的每一句自怨自哀,些微的兴味滑进她面无表情的眼底。

    对呀,他这回又想打什么鬼主意了?

    “那些骨头,不,说不定全都成了骨灰了,唉!它们值得我这么牺牲吗?”

    听他的低喃哀语,莫非又是那堆死人骨头在召唤他?

    太阳穴隐隐抽痛,她无奈的将额轻贴向湿滑的树干。烦人的家伙,她还以为他已经放弃了呢,却没料到他的意志力竟这么坚强。

    “或者是她的缘故让我直想往这儿跑?”

    他?这个他是何方神圣?

    “才几天没见,竟然会三不五时地想起她?啐,比起红阁的姑娘们,她也只是略胜一筹罢了,况且还成天板着脸,像猴儿般在树林问晃来晃去,我干么老是想起她来着?”

    赫,他说的这个他该不会是她吧?!

    冷不防的串起联想,霎时,她向来持平持静的心扉被满脑子的胡思乱想给搅出波纹,只眨眼工夫,她连脖颈都燥热了起来。

    “其实金台石说得倒也没错,天底下这么多的死人骨头,为何非那洞里的不可?”

    原来已经有人千方百计的想劝退他了?偏他却执迷不悟,非得回洞里将骨头挖尽。

    难道真是因为她?

    “但我哪知道为何非这口洞不可?这辈子挖哪个地方还不是全凭感觉与意志,不知怎地,就是觉得这个洞有古怪,古怪得很,没挖它个水落石出心难安呀!”

    啧,难怪他即使像只丧家犬般被她赶走,甚至还在甄家丢尽了脸,可是天才放晴,他就忙不迭的赶上山来探探他的死人骨头是否无恙,这种执拗的意志力的确是让人敬佩。

    邬棻几不可感的微点头,甚至有那么剎那的光景,因为同情猛然汜澜,差一点就开口喊住他,答允让他进洞去挖东挖西。

    但她堪堪忍住了。

    她怕吵,也怕被人约束,而应允的代价不是她搬回甄家,再度接受众人的嘘寒问暖,要不就是她留下来,却得忍受一堆声音在山里喧嚣杂扰,无论是哪一项都非她所愿。

    死人骨头是他的命,又不是她的,她不想牺牲掉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自由自在。

    “该死,怎又飘雨了?”

    突如其来的连声咒骂令漫不经心的邬棻猛然回神,下意识地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再移眸瞧向神情僵凝的容翼,他虽然破口大骂,但目标不改,仍举步维艰的踏路而行。

    怎么,这么又湿又冷的天候,他还是不肯放弃?这人当真是犯上了偏执的毛病了?

    无奈轻叹,她真的是于心不忍了。

    他果真如传言,性莽且急躁,心粗且不善掩饰,脾气硬得很且坚忍不拔,标准的熊样汉子,跟他俊雅的外型一点都不符。

    摇摇头,她特意再叹,又长又沉的一声叹息飘散在清郁的林间。

    路虽走得艰辛万苦,但容翼没失去他的警觉心,冷不防地听进这恍若回荡在空谷的轻叹,他猛地抬眼四望。

    没人?!

    “是谁在这里?”他很相信自己的耳朵,确定那声叹息是发自人的喉头,不是鬼。谁这么胆大,想吓他?

    怎么他左顾右盼就是不将眼神抬高一些?微侧首,邬棻轻晃着肘边的枝叶,以示回答。

    几乎是同时,容翼的视线也找到了她,他轻愕。

    “是你?”

    她耸肩,无语,轻轻的跃下枝干着地。

    “你一路都跟着我?”

    “嗯算是。”

    “算是?又是模棱两可的回答,你这姑娘真是不干脆又寡言,哼,我看要你多说几个字,八成比要了你的命还难吧!”砰一声,半气半累勾出了心浮气躁,也就任护了半天的物品全数落地。

    莫说他身强体健,就算是只活蹦乱跳的大熊,背了这么些箩筐、篓子什么的走在泥泞的山路,铁定也会是满口阿爹阿娘的乱喊一通。山陡路坎坷,这一路走来简直是为难他了。

    邬棻望着他那孩子气的怒气勃发,没做声,只觉得好笑。一抹淡然的喜悦悄悄打心底浮起,这张胡须乱竖的怒颜满吓人,但她竟觉得好看呃,好看?咳咳咳,是她想多了吧!

    “见我这狼狈的熊样,你都没想到要出声喊我?”

    “没有。”

    万万没料到他讥得咬牙切齿,她却点头如常,捶肩的大拳楞在半空,怒火也顿时悄悄的灭了些,他继续捶肩,嗤叹讪笑“你还真是诚实。”

    她知道,像师父说的,她的诚实令人赞赏,但每每也让人气得牙痒痒的。

    心里附和着他的感慨,她依旧沉默,微瞇的娇阵盯着他,私心赞扬着他直截了当的情绪表露。半晌,移目审视着地上那堆鸡飞蛋滚的杂物。

    两只大肥鸡在咯咯啼叫,展翅向四处逃窜,翻倒的竹篓装的是鸡蛋,也破了好几颗,其中一只肥鸡逃亡时,还很残忍的又踩破了一颗蛋,而其他的就是些珠炼、坠饰、翠玉镯子,甚至还有胭脂水粉,大多都是姑娘家的玩意儿,可全都不能吃,他扛着这堆东西上山做啥?

    顺着她的目光,容翼手忙脚乱的追回一只鸡,恨恨地目送另一只壮硕的鸡屁股张狂的闪进树丛里,回眸才发觉鸡蛋破了大半,踹踹脚边的那一团乱,他干咳一声,脸皮子微热的搔着脑勺。

    “这这些玩意儿,咳咳,送你的啦。”生平不曾讨好过谁,更遑论是要讨好姑娘家了,这会儿面对那双沉静却又太过纯净的杏哞,他倒是让一把燥火烧得身子热烫了起来。

    “我?”

    “对啦。”

    “为何?”

    不远的林子里,逃脱的大肥鸡展翅、得意的咯咯扬叫,听进他的耳朵里更觉得万分刺耳。

    “什么为何?这堆破蛋还有这只鸡,和连同那只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我逮回来千刀万刮的蠢鸡,都是肉铺子的万大娘托我带给你的,就这样不关我的事。啧,没想到你话不多,表情也冷得可以,人缘倒好得很。”想到在甄府的铩羽而归,他不禁感叹“至少比我还好上数倍。”

    万大娘?

    邬棻轻讶,随即了悟,大概是前些时候她花了几天的时间在山里替万大娘采草葯,又不肯收她的谢银,这才想出了补偿的方法。

    “我问了几个姑娘家,都说她们打心底想要的就是这么些玩意儿”

    她有些懂他的行径了。

    贿赂呀?他这是在用钱财买她的首肯?

    “喜欢的话就全都留下吧,这花样、款式,听说都是打中原来的,胖爷跟我保证姑娘家都是爱不释手”

    似乎有听到她的声音,容翼住了口,等着,四目相望,却只有林风呼呼扫过枯叶的窸窣声与两人的呼吸吐吶,他瞪着她。

    “”“你说啥?”他笃定她有说话。“方才你有开口吧?”

    她几不可感的点头。

    “说啥呀?欸,你是肚子没塞饱,还是天生就体弱气虚?大点嗓门说话要你的命不成?这么细细小小的嘀咕,我听得真吃力,再说一次,我听。”

    这人当真是蛮横成性。

    “快说呀!”容翼催着。

    “我用不着。”柳眉轻拧,虽然嗓子依旧是细如蚋蚊,但邬棻还是顺了他的意,心底一角偷偷的泛起脸红心跳的不舍与感动。

    就当是看在他千辛万苦将那堆杂物弄上山的份上吧!

    虽然她没一件瞧得上眼,也真的全都用不着,但好可怜,今儿个仍是凄风苦雨的阴沉日子,山石滑溜、寸步难行,可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却得吞下这种苦差力,也真是难为他了。

    她的回答却让他大眼一瞪,心情陡沉。

    “怎会用不着?甭骗我了,这些不全都是姑娘家看了都会目不转睛的小东西吗?你也别太端矜持架子,若真喜欢就先收下,或者你是嫌礼太轻?还是怨礼太少?我这是临时起意,所以才准备了这么一些,如果真不够填你的胃口,待我下山后再唤人多弄点上来,行了吗?”

    听出他话中的不满,她神情微凝,心中的五味杂陈再度烟消云散。

    早该牢牢记着师父的叮咛,他这人当真是同情不得,难怪他会在甄家闹了那么大的一个笑话。

    虽然她没立即浮现怒色,但难得心细又眼利的容翼却留意到她眉宇间细微的不悦与变化,疑惑立即脱口而出。

    “你又是怎么了?”

    嫩白的脸上又挂上面无表情的沉默,邬棻静瞅着有些无措的他,心中那抹不忍心彷佛又蠢蠢欲动,但她抑住了。

    “莫非我又说错话?”脑袋灵光的他马上找到重点。

    “对。”

    倏跺脚,一脸恍然大悟的他咬牙怒叹,心怨着自己的祸从口出,更纳闷自己究竟说了哪些坏事的话。

    “哪一句?我是哪句话说得不对?你说呀!可你别诓我,我明明就没讲几句话,哪可能光这么几句闲话就又出了岔子,不可能,你非得要老实招来,究竟是哪句话惹恼了你”说到最后几近自言自语了。

    “全部。”

    “全部?”

    “对。”

    闻言,他跳脚“对什么对?全部是什么意思?邬棻,你这岂不是摆明了在你听来,只要是从我口中说出的就没一句好话?”

    “没错。”说完,邬棻缓缓转身预备走人。

    早该知道跟人交谈极累,在半山腰发现他时,就该隐身不出来,偏她好奇心作祟,又被他脱出常轨的行为勾起了不忍心,这才傻到暴露行踪,甚至还笨到被他勾出了原以为不可能有的心悸与情愫,下回她该牢牢的记住,别太自虐。

    “说你诚实,你还真给我应得直接,简直是想气炸我,”看见她转身,他又嚷着“等一下,你要去哪?我话都还没说完呢,你不听下去?”难以置信的提高嗓门想喊住她。

    “不。”

    容翼愕然。这邬棻小小年纪,拒绝他的态度竟这么得毫不留情。

    “还有”

    “嗯?”见她停步他一喜,不自觉的追上去。就说嘛,这辈子还没碰过哪个姑娘家会对他这么不留情面。

    呃,甄家那对母女例外,她们已嫁做人妇,不算在姑娘家之列。

    “你别再浪费心思了。”

    “浪费心思?你是叫我甭想再进洞一步?”容翼才说完这句,她立即跃上枝头“欸,你怎么又学猴儿般跳走了?你的话都还没说完不是吗?邬棻,你给我站住!”追得太快、太急,不小心被浅埋于泥泞中的树根胖倒,跌了个狗吃屎,待颜面尽失的他挣扎着站起来时,心都凉了。

    眼前哪还有人影呀!

    ----

    别浪费心思?

    哼,若他容翼这么好打发,他就跟她姓!

    捺着性子,他成天在市井游晃,想好好的补偿那五年失去的悠闲时光,他不回大宅过舒服日子,也不留宿客栈,近顶峰山山脚的山坡间有栋破旧的木屋,随便打理一下就暂时住了下来。

    现在已经不止是那堆死人骨头的问题了,他很清楚的认清这个重点。

    几次阵仗下来,他是输得可怜,却也输得斗志更加激昂。邬棻虽然寡言、虽然像是视他为无物、虽然除了滚以外,也没说出太挑衅的话,可是他就是打心底跟她杠上了。

    因为她竟敢不管他的尊严,动不动就像小猴儿般从他眼皮子底下跳走,也不听他把话说完,啐,他哪咽得下这口气!

    还有,漂亮的娘儿们都有副又狠毒、又冷酷的坏心肠,他要记得跟澄平说这一点,免得往后小家伙吃了亏,轻易便栽在坏女人的手里。

    第二天,容家老太爷派人来敲门,要他认分的吞下败仗,别在人家的地盘上丢容家的脸,但他不理。

    第三天,容柯亲自上门想劝退他,他却冷笑。

    第四天,两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找上门,二话不说直接将腐朽到不堪一击的木门给踹破,而火气正烈得没处发泄的他,见有倒楣鬼上门讨打,哪还跟他们客气,拳脚底下见真章,将两人打得鼻青脸肿,一路哀号地爬回甄家去。

    第五天,神情愉悦的他一早就睁开眼,屋外、屋内洒扫一番,等着下一波的挑战好活动筋骨。

    远远的,瞧见容翼举着竹扫在地上胡乱比划,一脸憨笑的袁彪先开口

    “早呀,阿翼。”

    “咦,彪哥?你也真早,今儿个要上山?”

    “是呀。”

    “有人请工?”

    “是呀。”扛着铁锹的袁彪不懂掩饰,几句话打完招呼便直接戳着了容翼的痛处。“阿翼,怎么你还不死心?”

    死心?

    当下,容翼的心脏被戳得千疮百孔。

    “袁彪,有事忙就快些去忙你的事,我死不死心关你屁事?你管真广,哼。”怒目瞪视,容翼转身走回少了一扇门的破木屋。

    憨笑消失在微撇的嘴角,袁彪傻楞楞的摸着鼻子,暗恼着自己干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无事生波?谁不知道阿翼跟阿棻结下梁子,正斗得死去活来,但私下他可是站在善良又娇媚的阿棻那边,可惹恼了阿翼,对他也没啥好处。

    “等等,彪哥,你先别急着走。”

    见他又冲出来,甚至挥舞着手中的竹扫,晶亮的瞳子隐隐闪着暴戾的凶光,袁彪气微凛,不由自主的停住步子。

    “有事?”不自觉地,他眼底浮起警戒心。

    先前甄老爷叫手底下的人将他劝离的下场,他可是亲眼目睹,听说那两人在床上躺了一夜终于喘回那一口气。

    “你上顶峰山?”

    “是呀。”这路只通到顶峰山,阿翼是傻了不成?这么明目张胆的堵住山路口,还问出这么教人偷笑的问题。

    “你上山做啥工?”

    “这我也还不知道。”

    “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呀,武阳师父下山找了我们几个人,说有些粗活要麻烦我们顶着”

    “我们几个?”

    “是呀,阿藩是昨儿个上山,二笃是前两天就上山开工。怎么,你杵在这儿没瞧见他们经过?”

    就是没有,所以猛然听到他的解释,才会一下子连头皮都麻透了。

    阿藩、二笃再加上阿彪,总共三个壮丁,她跟她师父找这么多人上山是想做什么勾当?

    这回容翼没像前一次那么后知后觉,脚跟一转拔腿就往山上冲。

    要追吗?袁彪在犹豫。

    他没忘记那两人的下场,好惨,万一他追上去想看好戏,却不意被波及,那岂不是活该倒楣?可是眼看着阿翼气急败坏的冲上山,等一下铁定有大事发生,若他事前知情却不跟去瞧个究竟心里天人交战,他进一步,退一步、左右为难。

    而另一厢,不顾刺棘划脸、尖枝刺皮,憋紧大气的容翼一古脑的冲到不成洞形的乱石前,果然见到阿藩跟二笃忙得很,一个扛圆木,另一个举起硕大的铁锤,一根接一根,深埋的木桩已然围住了半个壁崖,巍巍暗影轻掩半圆,微透出无法言喻的一份鬼祟魅影。

    就算将壁崖前全都封死了,甚至石块,木桩迭到比天还高,容翼都不痛不痒,可是见阿藩举锤,一下又一下的将木桩钉得又深又稳又牢固,想到地底极有可能埋着尚未被他挖掘出来的死人骨头,再想到脆弱的死人骨头哪捱得住这种折腾,霎时怒冲脑门,气到眼都红了。

    这还得了!

    “住手,全都给我住手!”狮吼蓦然响起,顿时掀风起波,吓坏林间飞鸟,纷纷振翅窜飞。

    忙着干活的两人也停住了动作,面面相觑。

    是阿翼,他还敢来?

    迟疑的目光瞧见了他,不约而同的又移向杵在暗处的师徒俩,不知道该停还是别理会他,再接再厉。

    “怎么又是他?”

    “唉!”

    “棻娃儿,你这声唉,是叹他还是叹师父我?难道师父说错了不成?他这家伙真是阴魂不散哪。”武阳师父没急着冒出头,双手环胸的杵在暗处,嘴里犯嘀咕。

    “师父。”

    “如果赏他一些茶水钱,你说他会不会打退堂鼓?要不这样吧,再多给他几文钱,让他下山替咱们弄点吃的喝的上来?我瞧大伙儿也都渴了”

    “唉!”

    “还叹?你放心啦,他听不到咱们在聊些什么。”

    “你怎知他听不到?”

    没错,坏就坏在容翼的优点寥寥无几,偏听力一流正是其中之一。

    “老头儿,你在放什么大话?”竟敢说他阴魂不散?他是曾盯哨过这老头的魂魄了吗?也不照照镜子,呸“有种就再说一次,别以为你站在她身边我就会对你网开一面。”

    闻言,年过半百的武阳笑嘴一咧,斜眼瞧着邬棻,瞧得她霎时脸红心跳、干咳连连。

    “她若肯替我美言几句,你真会网开一面?”

    “甭作梦!”

    “唷,她难得开金口,都挣不到特别待遇呀?你这家伙还真是难讨好哩。”

    武阳在逗他,任谁都看得出这一点,不仅是逗耍,其中甚至有着浅浅的挑衅呼之欲出。

    “你很有种。”气极的容翼反倒露齿而笑。“要不要先报上你所有可以攀上关系的名号?”

    “怎么说呢?”

    “省得待会儿我痛下杀手,将你整治得连你娘都认不出你来后,还有人跳出来替你呼天抢地的喊着冤枉。”

    “哈哈,黄口小儿,口气还真不是普通的大呢。”

    “不服气?你可以来探探我这口气呀!”

    “哈,那还等什么”

    “别闹了好吗?”低声磨牙,先安抚住顽性大起且斗志高昂的师父,再瞪向凶神恶煞的容翼。“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这几次见到他,都会让她心跳紊乱、头痛欲裂,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不该?为何我不该?”见老头儿的袖子被地揪住,他也不急着开战,拧着眉心怒问。“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做什么?”

    “给你来个下马威?”

    呆子也知道她在学他先前的指控,有那么剎那,容翼被她唇畔似笑非笑的讥嘲给引出了兴味,难得她这么容易的打开金口,他就跟她多聊几句也无妨,可随即更狂烈的怒火就席卷而来。

    差点儿就忘了,事关他的死人骨头呀!

    “你,你竟敢气我!”当真是气死他了。

    “不是气你。”

    “不是存心气我?那你还做得这么彻底?”

    “是赶你。”

    他有没有听错?

    “再说一次,方才那句话,你再说一次。”

    “赶、你。”

    神情平和且语调轻柔的邬棻不亢不惧的重复着那两个字,柔中带炬的瞳光也不闪躲着他熠亮凶芒的注视,四目相望良久。

    容翼没调移视线,却清楚的领悟到自己眸中的凶光已渐渐消散,而且不知怎么地,本该坚定万分的心竟悄悄泛起了挫败与莫名的悸动,他万万没料到她竟能直视他的目光,甚至在他的逼视下将话给说完,蓦然间,一股子怒火从他的心底泛起,漫延周身。

    气她,以为地是那种嘴硬心软、多哄个两三句话就会弃械投降的小姑娘家,却没料到她真这般狠心;也气自己,怎么回事?他是骨子在犯贱还是着了魔?为何非挖定顶峰山不可?

    “容二少,请你离开。”

    岂有此理!

    “你当真想跟我做对?”

    “我已经这么做了。”冷然漠笑,眼角扫瞪着闻言竟兀自掩嘴偷笑的师父,邬棻不为所动的端着漠然疏离的高傲架子。

    向来,要她端架子就是件极痛苦的事,从未落难时的小小千金之躯,到如今深受甄家上下疼宠的异姓家人,对身边的奴仆,保持着淡然且疏离的她都是一视同仁,并未有上下之分,可是对眼前这人非得下重葯不可,否则不单只是浪费他的时间与精神,也令她不堪烦扰。

    “邬棻,算你狠、你有一套,只不过,看在你跟甄家的关系上,我要奉劝你,讲话别这么阴恻恻的招人憎厌,一个姑娘家的性子太尖酸刻薄,纵使有着天赐的美貌也是枉然。”

    睁大眼,武阳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邬棻睨瞪向师父,努力不将视线落在那双彷佛等着迎接她的灿灿炯瞳。

    “天赐的美貌?他这是在夸你呢,棻娃儿。”

    “师父,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别开口了。”

    “好好好,我只是提醒你这一点呀!呵呵,话说回来,他这话倒也像是在贬你呢,棻娃儿。”

    “师父!”

    哈哈狂笑,武阳不但闭上了嘴,甚至是完全撤离,很狠心但放心的将爱徒留给狂啸的烈狮。

    面对棻娃儿时,这头张牙舞爪的小狂狮是纸糊的,起不了作用,慢慢地,他看出了这一点。

    目送武阳的嚣张退场,容翼知道自己应该追上去拳打脚踢一番,可是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的兴趣不,目标是顶峰山的主子、是她。

    “你还不走?”

    面对她又一次的驱离,他不由得又烧了一肚子的火,但他咬牙切齿的忍住气,大手一挥“这些呢?你要继续?”

    若她真敢点点头,只怕今儿个就有人要血溅当场了。

    苦笑在心,再瞟了怒火勃发的大胡子一眼,邬棻叹着,轻声嘱咐阿藩他们别弄了,到此为止。

    “那,明天还来不来?”仗着年纪稍长,二笃不顾容翼的白眼相向问道。

    丙不其然,他发难了。

    “二笃,你这是皮在痒了?”

    “阿翼,我们也是要讨生活嘛!”

    “你是甄家的武师,怎么,甄老爷是有亏待你?”

    “加减赚嘛,呵呵。”

    “二笃叔,你们先回去吧,这事到此为止。”

    听邬棻做出决定,二笃和阿藩也不啰唆,剩下的木头整齐堆放在山壁,铁锤往肩上一扛,眨眼间便撤了。

    “满意了?”

    “当然不太满意!”虽然懂得见好就收,可是难得见她竟轻易就退让一步,容翼才不会平白放过这大好机会。“还有另一件事你怎么说?”

    另一件事?

    “死人骨头。”说着他喃念“唉!就是死人骨头让咱们杠上的呀”他叹口气的回神看向她“我说你的脑袋怎会这般直呀?都不会偶尔转个弯。”

    转弯?

    见她一头雾水,容翼不耐的大手一挥。

    “算了,甭岔开话题,咱们一一二二的说清楚,那些死人骨头我是不是可以开始挖了?”

    又是邬棻真是败给他了。

    “别光只是摇头叹气,可不可以一句话。”

    “它们对你真那么重要?”

    “我为它们绞尽脑汁、方法用尽,你说呢?”

    又来了!

    太阳穴顿然抽紧,她抚额轻蹙眉。

    “我明逃诏工?”不管她的神情变化,容翼趁胜追击。

    “去问甄大爹。”

    “啊?又来了个垫背的?明明顶峰山是给了你,你还牵别人进来蹚浑水,你这是在推诿责任不成?”

    见他忍不住又跳脚了,邬棻仍不为所动。

    “只要甄大爹点头,我绝无二话。”她语气坚持。

    不是她推诿或是存心拖甄大爹下水,事实上对她而言,她一直认定顶峰山仍是甄家的产业,而她只是有缘暂住在其中的过客,所以他想在山里动手动脚,得先征求甄大爹的同意才行。

    “这么说来,咱们的争执又回到了原点?”

    “争执?你所谓的争执曾有过开端?”

    “什么叫曾有过开端?欸,你这话说得让我很冤枉,连日来我所受的委屈、所受的苦是白捱的喽?什么话嘛,邬棻,你真的是这样子很不好。”他讲不太出恶毒的话。

    “不好?”

    “嗯,非常不好。”

    “是吗?”

    “你怀疑我的话?坦白告诉你,你这人说话尖酸,神情刻薄,最重要的是,连笑都不舍得笑一下,谁看到你会不想退避三舍呀?”

    “那很好!”“好个屁呀,我在说你的缺点呢,你还猛附和?”

    邬棻不想再啰唆的转身跃上枝头。

    “你给我停住,你又想走吗?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看在眼底”话才说到一半,她竟不理会的几个轻跃消失在树林间“邬棻!懊死!又不是只真猴儿,怎会有这么俐落的身手?”双手扠腰,容翼瞪着空荡荡的枝干叫骂。

    下一回堵上她时,他一定要先备好链子将她双手双脚给牢牢捆绑在树上,非得让她听完他的话才放行。

    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