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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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有趣!她真的晕倒了?”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在高雅的法国餐厅内轻响,一点也不令人反感。

    “我从没见过这么怕狗的人,范咏心是第一个。”阎梵奇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笑意,笑得弯弯的俊眼注视着坐在他对面的女子他的未婚妻,裴兰音。

    裴兰音穿着素白的连身裙装,乌绢般的黑发披散在肩上,绝美的脸庞有如清灵雅致的野姜花。

    “太好了,你总算有笑容了。最近几个星期,你的这里”她用皓白的食指轻触阎梵奇的眉宇,语气中带着轻叹“总是紧蹙着,你又什么都不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为你分担烦忧。”

    阎梵奇闻言,不由动容。

    他是透过母亲,才认识了兰音。母亲与兰音因为学习花艺而相识,母亲一见她就中意,非要他见见她不可。

    类似这样的“作媒”事件,打从他成年开始就层出不穷,什么姑姑婆婆全都热衷于为他寻找另一半,他早巳不胜其扰,没想到连自己的母亲都来掺一脚。

    当母亲要他见见兰音时,他是在不忍违逆母亲的情况下前去的:心中多少带有些许的不情愿,但是当他见到兰音,与她交谈过后,他即认为兰音是最适合成为他妻子的女人。

    而他的直觉并没有错,她的体贴、她的温柔,以及她大家闺秀的气质,完全是他最理想的妻子人选,因此与她交往半年后,他们便在阎家二老的乐观其成下,举办了一场私密且豪华隆重的订婚宴,将兰音介绍给家族成员。阎梵奇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

    “我的兰音,你还是这么贴心。”一直以来,他的压力与烦闷全被他掩藏在轻快的假面下,外人只看见他谈笑之间,不断地扩展阎氏规模,轻松地击败敌手,只有兰音看得见真正的他。

    以不到三十岁的年纪接下阎氏企业,他的经商天分固然发挥了作用,但商场是个瞬息万变的圈子,除了天分,他更需要精准的判断、累积的经验值、放手一搏的勇气,以及很多的运气。

    每一次的决策,都是他思考再思考,在脑中经过无数次沙盘推演而拍板定案的。大家都说他是天才,都用敬畏的眼神看他,只有兰音在她的面前,他不需要虚伪的面具,与她在一起,是唯一使他摆脱压力的方法。

    “我担心你啊,”兰音轻叹,美眸中满是懊恼“公司的事,我完全不懂,我好气自己这么没用,无法在公事上帮助你”“兰音,”他轻拍她的手,打断她的自怨自艾“我就喜欢你现在这样子,和你在一起,我觉得轻松自在,你不需要做任何改变,”

    “真的吗?”听他这么说,她应该要感到开心的,但为什么她却感到不安呢?

    “兰音?你怎么了?”他不要她恬静的小脸上,有任何忧愁。“工作上的事难不倒我的,别为我担心。”

    “我知道你什么都应付得来,没有什么难得倒你,”她低下头,望着茶杯里的琥珀色茶水“有时候我觉得,即使没有我,你也”

    兰音话未说完,阎梵奇忽然拔下尾指上的宝格丽白金指环,套在

    她春葱般的无名指上。

    “梵奇?这是”

    “抱歉让你这么不安,”阎梵奇执起她的手,在那只戴了戒指的无名指上印上一吻,然后望住她惊讶:的容颜。“我们结婚吧!好吗?”

    听见这句话,兰音的大眼倏地蒙上一层喜悦的泪雾,但樱唇却绽出一抹绝伦的笑意。

    “好。”她终于等到他亲口对她求婚,这一刻,她放任幸福的泪水滑出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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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返回阎家的途中,阎梵奇看着自己只留戒痕的尾指。

    那是他从不离身的戒指,是他凭自己能力赚进人生中的第一个一千万所购下的戒指,自此以后,他的身价飞涨,直至他接下阎氏,他的身价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而今天,他用这枚戒指,预约了自己的下半生。

    值得吗?

    当然值得。

    再没有一个女人,能像兰音这么温柔似水,全心地爱他、支持他,行止端庄得宜,如此适合担任阎氏的总裁夫人。

    但是,他为什么一点也没有即将成为新郎的喜悦?

    他还不满意什么?

    他从没做错过任何决定,结婚当然也是,今晚的求婚或许不在他的预期中,不过他会慢慢调适过来。

    bmw轿车平稳地开上仰德大道,朝着阎家的方向前进。

    夜晚的阳明山有种朦胧的美丽,阎梵奇按下车窗,让晚风飘进车内。

    看着坐在前座为他开车的司机,阎梵奇忽然开口:“阿甫,你和咏心很熟是不是?”

    阿甫从后照镜看了老板一眼,谨慎地确认:“阎先生,您是说‘飞达的赵永新特助吗?”

    “我是说新来的女佣,范咏心。”

    阿甫听完,满脸怪异之色“我不认识她。”

    “是吗?”难道是他记错了?

    阿甫小心翼翼地问:“有什么不对吗,阎先生?”.

    为什么老板会这么问?

    “没有,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奇怪,为什么他会记得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每天有堆积如山的公事要处理,连挤出时间和兰音见面都不容易,可是一个小女佣随口说过的话,却一直让他铭记在心。

    bmw轿车弯入私人车道中,忽然一阵争执的声音引起他的注意。

    “阿甫,停车。”

    这么晚了,谁会在外头吵架?

    阎梵奇跨出轿车,朝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阎家的私人车道两旁植满龙柏树,而柏树后是大片的草地,草地上有两条黑影,从影子得知,两个都是女人。

    “如心,已经很晚了,快点回去。”

    尽管说话的人极力压低声音,光线也不够明亮,甚至距离还有点远,但阎梵奇还是认出了那是咏心。

    “我不要!我偏要赖在这里,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说话的,是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女孩,她虽穿着高中制服,但是脸上却化着与年龄不合的浓妆,态度颇为张狂。

    咏心摆出息事宁人的态度“别这样,如心,我才刚到这里帮佣,

    我不想惹出任何麻烦”

    听见那个字眼,如心愤怒地提高声音“麻烦?你说我是麻烦?”

    咏心忙摇头“不不不,我不是指你,我只是不希望我的雇主发现我在上班时间让不相干的人进来”

    “才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你是我姐姐,没有人会说话的。”

    “话不能这么说,这里毕竟不是公园,任何人高兴进来就进来,这里是私人产业,要是我的老板看见了,说不定会生气”

    如心越听越不耐烦,她挥手打断姐姐的话“你不必跟我废话一堆,只要你给我钱,我马上就走,绝不在这里碍你的眼!”

    咏心咬住下唇,看着妹妹摊在她面前的掌心,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好半晌,才挤出一句:“上个礼拜我不是才给你四千块吗?”

    “拜托!那点钱我早就花完了。”有没有搞错啊!四千块都不够她买几套衣服呢!

    咏心听了,有些心疼。那些钱可是她缴了房租后,省吃俭用存下来给她的呀!“老天,你是怎么用钱的?你只是一个高中生啊!一个星期就花掉四千块”

    如心冷笑两声“只不过是四千块而已,当初你不是对孤儿院院长夸下海口,说你不管怎么样都会给我衣食无缺、不虞匮乏的生活吗?怎么?我才花了区区四千块钱,你就不高兴了吗?那好啊,干脆我也不要念书了,去找个工作来做算了”

    “不行!”咏心斩钉截铁地拒绝“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把高中念完!我不要你和我一样,只脑瓶劳力赚钱,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可以上大学,甚至是念研究所。”

    如心诧异的张大嘴,露出极为滑稽的表情。

    “哈!你说得倒简单,你以为念书不需要花钱吗?我念的是私立高中,要是以后运气好,大概也只能捞到一间三流的大学混,私立大学的学费贵死人,与其你把大把钞票送给大学,倒不如给我多买几件新衣!”

    老实说,她根本对念书没有兴趣,真搞不懂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强迫她

    咏心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过了好半晌,才睁开眼睛,用一种充,满决心的眼神望住妹妹。

    “如心,钱的事我一定会想办法。我现在手边没有钱,但是我保证,等星期日晚上我领了薪水,一定会把钱给你的。”

    听见有钱可拿,如心眼睛发亮。

    “真的?你保证?”

    “我保证!”

    “好,那我就相信你。如果星期天晚上我拿不到钱,那我就去学校办休学!”

    丢下这句话,如心得意洋洋地离开了。

    咏心在原处站了一会儿,然后垮着双肩慢慢地走回主屋。

    阎梵奇沉默地回到车上,脑中全是咏心垮着双肩的背影。背对着他的咏心,现在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也许她在哭。

    这个想法不知为什么让他心头涌起奇异的感受一种近似于怜惜的感觉。

    走进家门,他将西服外套往沙发上一扔“咏心!”

    咏心的身影立刻从厨房里走出来,湿湿的手在围裙上擦着,小小的鹅蛋脸上满是笑意“阎大哥,你回来啦?我泡了一壶茶,要不要喝一点?”

    阎梵奇几乎是有些讶异地注视着她。

    她没有哭?

    他以为所有的女人都和兰音一样,是水做的,但是咏心却坚强得令他意外。

    被阎梵奇这样盯着看,咏心浮现不安的神情。

    “阎大哥?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没什么。”他在沙发上坐下,松开领带“你刚说你泡了什么?”

    “是绿茶。”绿茶含有许多维他命c,是天然的抗氧化剂,像他这种晚睡的人,喝绿茶对身体最好!、

    没有多加考虑,他点点头“好,给我一杯。”

    “马上来!”

    咏心像只忙碌的小蚂蚁,马上旋身进厨房把绿茶端出来。

    阎梵奇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眉峰马上蹙起来。

    “不好喝吗?”咏心立刻担心地问。

    “我不习惯喝茶。”他从小在美国长大,养成了酗咖啡的习惯,特别是又浓又苦的义式咖啡,因此第一次喝绿茶,那平淡得像水一样的味道让他不习惯。

    咏心急急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喝茶,我下次会注意”

    “你好像很习惯把责任往自己的身上揽?”

    啊?

    咏心小心翼翼地打量老板的脸色,因为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他的话中听见了责备。如果她做错了什么,唯一的方式就是道歉。

    “对不起”

    阎梵奇蓦地重拍一下桌子“不要一直道歉,你又没有做错什么!”

    咏心被吓住了,凤妈说少爷脾气很好的,可是她竟然把他惹到发火。

    阎梵奇也愣住了,他一向不轻易动怒的,但为什么当他看见她拚命也要供养那骄纵的妹妹时,心中躁怒得只想发火?

    发现到咏心沮丧的样子,他的怒火又变成了怜惜“抱歉,我今天情绪不佳。很晚了,你去休息吧!”’

    “是。”咏心垂下头,不敢有任何争论,服从的回凤妈帮她准备的小房间去。

    躺在柔软舒适的小床上,咏心呆呆地瞪住天花板。

    怎么会这样呢?她竟然惹阎大哥生气了。她一点也不想要这样的,可是她真的不知道错在哪里呀!如果他肯告诉她,她一定会改的。

    唉,看样子,雇主似乎不是很满意她,会不会明天一早就被“资遣”呢?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忽然觉得好难过并不是因为失去这个工作,以后她又得另外找打工才能养得起妹妹,而是“不能再见到阎梵奇”这件事,让她的心好像爬满了蚂蚁,咬得她一抽一抽的发疼。

    拜托拜托!不要赶她走吧!让她继续待在阎大哥身边吧!

    来到阎家上工的第一天晚上,咏心就在极度不安与烦恼的情绪中入睡。。lyt99。lyt99。lyt99

    周日一早,咏心就在厨房准备早餐。

    她身旁的法式浓汤已经煮滚,冒出白色蒸气,但咏心却丝毫没有发现,手上拿着菜刀维持着切小黄瓜的姿势,眼睛看着空气中的某一点发呆。

    一大早才从某个温柔乡中回来的阎勋奇,走进客厅就嗅到一股焦味,循着味道来到厨房,他才发现咏心呈现“石化”现象。

    阎勋奇倚着门框笑着提醒她:“心心,你的汤要煮干了。”

    “什么?啊!”咏心慌张地抛下菜刀,急忙跑去关瓦斯,并且拿汤勺来搅拌,当她看见焦黑的底部,不由惨叫一声:“糟糕,浓汤的底部都焦掉了!”

    怎么办?现在已经七点四十分了,还来得及熬出另一锅汤吗?

    咏心急得泪汪汪,望着墙上的钟默算着熬汤所需的时间,可是不管她动作怎么快,二十分钟内要熬出一锅好汤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阎勋奇看她这么着急,心里觉得好笑。

    “汤焦了就焦了,有什么好难过的?倒了重煮不就得了?”这种小事,也值得掉泪吗?

    咏心瞪他一眼“不能这么说啊!少爷八点要用早餐,现在煮可能来不及了。”

    “给他煮一壶咖啡不就得了?虽然那家伙从小锦衣玉食,不过其实很好养的啦!他不挑嘴的。”阎勋奇嘻皮笑脸地说完,将脑袋搁在她的肩上“我知道今天阎梵奇要和股东去打高尔夫,根据经验法则,他不到晚上不会回来,待会儿我们出去溜溜怎么样?我知道有个地方风景很美”

    咏心推开他的俊脸,态度颇为坚定。

    “不行,工作时间不能偷懒。”

    但是阎勋奇不死心,再接再厉地搭住她的肩“心心,你难道没听过‘工作不忘娱乐’这句话吗?只有工作而没有娱乐,你的人生是黑白的,所以为了不让你的人生变黑白,今天下午我带你出去玩”

    忽然,一个略带不悦的声音插了进来“别诱拐我的女佣。”

    咏心听出那是阎梵奇的声音,她吓得连忙推开阎勋奇以示清白。

    “阎、阎大哥早安!”因为心虚,道早安时还有些结巴。

    听见这称呼,阎勋奇皱眉“钦,心心,你干嘛叫他大哥?”很可疑喔!

    “是我让她这样叫的。”阎梵奇挑起一眉,将弟弟全身上下打量过一遍,发现他今早衣着和昨天一样,眼眸透出些许责备“勋奇,你又玩到天亮才回来?”

    勋奇?咏心一脸的疑惑,他不是叫阿甫吗?

    阎勋奇桀惊不驯地顶回去:“不行吗?我又不是小孩子,玩到几点还要向你报备喔?”

    “你当然要向我报备,”梵奇冷笑“就凭我是你的大哥!”

    咏心倒抽一口气,阎梵奇是阿甫的哥哥

    “阿甫,原来你不是司机”

    阎勋奇看见咏心讶异的表情,才想起自己对她隐瞒了身分,一时间不知怎么解释。“心心,我”

    阎梵奇冷冷扫了弟弟一眼“他不叫阿甫,他叫阎勋奇,我还有个已出嫁的姐姐德萍,另外,我父母目前都旅居国外,很少回来,因此我和勋奇是阎家目前的固定成员。”’

    咏心望着勋奇,很想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要她,但是她又想起自己的身分,默默地低下头。

    “二少爷,之前我有眼不识泰山,如果有任何冒犯你的地方,请你多多包涵。”

    阎勋奇闻言,又气又急地抓住她的双肩,把她转向自己“心心,你干嘛说这种话,我们是朋友”

    “你是少爷,我是佣人,我不敢高攀。”不管勋奇说什么,她就是把头俯得低低的,就像一个守规炬的下人。

    这话让勋奇有丝动怒,他摇晃她“什么高不高攀?你什么时候脑袋变得这么迂腐?你都可以叫梵奇大哥,为什么要叫我少爷?我不喜欢你故意划清界线”

    “放手,勋奇!”梵奇忽然强硬地介入,将咏心护到自己的羽翼下“这是你自己的问题,不要把气出在咏心身上。”

    勋奇先是瞪着梵奇,然后当他看见被护在身后的咏心,像只受惊的小鹿一样依附梵奇的庇护,他的心里突然抽痛一下,接着便兴起一种想要破坏一切的冲动。

    勋奇唇边挂着冷笑,问:“你也喜欢她吗?阎梵奇。”

    梵奇几不可见地蹙一下眉,没有回答,因为他太清楚这是弟弟的挑衅。

    勋奇眯细眼眸,一字一字地道:“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只要你明白一件事我喜欢咏心,你这个有未婚妻的人最好离她远一点!”

    站在阎梵奇身后的咏心,听见“未婚妻”三个字,大脑好像变成了当机的电脑,倏然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