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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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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深深浓浓如雾似的环绕,男人隐在薄幕之后,长长的辫子曳地,由纱幕底探出,恰似蝎子毒刺。

    “她呢?”沉默许久后,男人开口。

    伏趴在地的人颤抖得无法出声。

    男人幽幽叹了。“找不到她的人,我养你们做什么?”

    “再”伏趴在地的人硬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再给我们”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给人第二次机会?”那声音冷冷的,像是环绕于颈间的丝缕,只要一使力,便能将人勒毙。

    “我、我们已经发现她”

    “有人看到她了?”男人的声音里首次出现强烈的情绪。

    觉得四周的空气似乎和缓不少,伏趴在地的人松口气:

    “是的,今晚有人看到她出现在琉璃鸟,虽然带着面具,但有太多迹象证明那是她,首先”

    男人挥了挥手,不耐地要他挑重点说。

    “目前,我们知道的只有她回到d区了,但却被保护得很好,恐怕没有机会”

    “机会是找出来的。”他长长的指甲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

    “我们没办法靠近她,d区最近戒备森严,我们的人没办法混进去”

    “那么就换个方法,从里面的人下手,”男人冷冷地笑了。“这世上没有不会背叛的人,只要你出得起价码。”

    “是,我知道了。”底下的人冒着冷汗回。

    “再说,就算抓不到她,难道就不能让她来找我?只要知道我还在,她一定会来的”

    像是沉入自己的思绪里,男人有好一阵子没有开口,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道:

    “我累了,你下去吧。”

    彬在地上的人好不容易才爬起来,抖着腿离开了房间。

    夜深了,男人望向窗外,月儿悠悠,晚风送进了花香,那花香甜而浓,像她,像屈服在他脚底的她。

    就快了,他在心里想着,就快了

    黎荭一早便心情愉快,虽然早上用餐时被母亲念得快趴在地上求饶,父亲又毫不留情地敲了她头壳两下,仍然无法影响到她今天的好心情。

    追究原因,自然是因为关书旭。

    一开始只是好玩,只是觉得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于是觉得有趣,喜欢招惹他、逗他,看他一副想杀了她又没办法的模样。

    之后,或许有点不服输。

    都没人有办法勾得了他吗?她偏不相信,她偏要让他为她神魂颠倒。

    不可否认地,她一直都喜欢他,他身上有种静谧的气质,让她总想巴在他身上,觉得在他身旁十分舒服。

    那么单纯的喜欢是在什么时候变质的呢?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当他终于承认对她的感觉时,浮现在她心里的快乐,绝非单单只因为她征服了他。在那一刻,她甚至可以听到天使的歌声。

    我的妈呀;她搓了搓冒鸡皮疙瘩的臂膀,难以相信自己也会有这么罗曼蒂克的想法,天使的歌声,天知道这念头从哪来的?

    摇摇头,她继续往学校走,原本想早些说服母亲让她离开学校,这时她反倒不急了,她想多些时间和关书旭在一起;一旦离开学校,他们的生活就没有什么交集了。再说,关书旭能不能接受她原来的身份?这也还是未知数

    真该死,她居然已经开始在考虑未来了?

    他简直就像个傻瓜。

    必书旭不知第几次的走进教职员室,环视四方,仍没有看到她的人影,于是眼便因失望而黯了。

    走到自己的座位,他又随手拿了个东西离开,一面往自己的班级走,他一面在心里跟自己说话:

    “你到底在做什么啊,关书旭?你已经是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不是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子,怎么还这么没有定性?

    “是的,你喜欢她,但也没必要把自己搞成一只摇着尾巴的狗啊!瞧你这模样,你的男性尊严都到哪去了?”

    就这样一路对自己唠唠叨叨的,直到回到教室。

    他习惯在早自习时与班上同学聊天,有时会定个题目,问问同学的看法,有时则天南海北地闲聊,学生们喜欢这样的方式,在这时候,他们像也成了大人。

    但奇怪的是,他们的关老师今天像心神不属,隔不了几分钟便道个歉回教职员室拿东西,偏拿的都是些用不着的杂物。

    桌上放着他的茶杯、他的书、他的外套,还有原子笔、铅笔、粉腊笔,更别提电池、过纹针之类的小东西,洋洋洒洒摆满一桌。

    门刷地一声打开,关书旭像下了重大决心似地走人,将手上的保温壶往桌上一放,他坚定地说:

    “我们继续吧,今天到升旗前,我绝不会再走出这扇门、”

    五分钟后,他将自己立下的誓言推翻。

    他脸有些红,部分原因是为了同学的哄笑,而另一部分则是为了自己的缺乏自制。

    不知怎地,没有见到她便觉得烦躁不安,尤其在经过昨夜后。

    或许昨夜是一场梦,或许是夜色与月光影响了他的判断力,所以他才会觉得黎荭是他所见过最美的女子,所以他才会觉得

    站在教职员室门口,方才所想的一切借口,全在脑里蒸发。

    她好美!

    昨天她的发是披散着的,今天则挽成髻,几缕发丝松脱了,不听话地卷着她颈间,让颈项看来更显得分外诱人。

    她正笑着,笑意嫣然,那藏在镜后的眼,波光流转,而昨夜,那眼里会映着他,曾为了他而

    “关老师,你的脸好红,你发烧了吗?”

    有老师见到他呆呆地站在门口,便关心地问。

    “没”他清清喉。“我没事。”

    走进教职员室,他明显意识到她的存在,却硬逼自己别一直盯着她,胡乱在自己桌上拿了样东西,他低着头走向门口,在走出教职员室时,他无法控制地回头。

    她也在看他!

    两人目光相触,都有一丝的赧颜,关书旭对她笑笑,无声地道了早。

    黎荭的笑如阳光亮眼,她比了个手势,示意他等她,转头对身旁的人说了几句话后,她拿着课本走向他。

    “教室有东西坏了?”看见他手上的螺丝起子,她问。

    “呃”这时才发现自己拿着什么东西,关书旭忙将螺丝起子塞到自己口袋“是,好像有东西坏了。”他胡乱地回。

    黎荭挑了挑眉,没再说话。

    一路上,两个人都安静地没有开口,学生喧闹地从他们身边跑过,教室传来各式各样的嘈杂声,这些明明发生在他们四周,却又像距离他们极远。

    声音像被隔在他们的世界之外,除了彼此的呼吸、心跳以及气味,他们感觉不到别的。

    必书旭的班级先到,他站在门前,黎荭对他笑了笑,跟他说了声再见。

    不约而同地,两人都想到昨晚的道别。

    于是黎荭的笑转甜,而关书旭的笑里添了羞涩“再见。”他回。

    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走上了楼梯,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后,关书旭才拉开门走进教室。

    他背靠着黑板,头低着,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一切都不是错觉,他没有解读错自己的情感,在见到她后,他终于能够肯定的这么说。

    心跳由急促转为平缓,他抬起头,唇上的笑如同以往一般稳定,只有桌上的杂物及口袋里的螺丝起子证明了他难得的浮躁不安

    因为爱情。

    “老师、老师!”

    眨眨眼从自己的世界醒来,黎荭不好意思地对坐在对面的学生笑笑。“对不起,你刚说到哪了?”

    黎荭带的班级是高三班,学校规定,导师得对学生进行毕业后的出路调查及辅导,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会跟学生一起待在辅导室的原因。

    “我说我毕业后要继承我家的店啦,我家是卖菜的”学生开始介绍起当季蔬菜及自家店的便宜价格。

    好不容易打发了最后一个学生,黎荭看看手上的纪录,大约有近十个学生没来找她报到,其中之一就是吴建邦。

    吴建邦仍然是班上最不合作的学生,连带地他所带的一群人也采取同样的态度。她其实并不那么在意,毕竟她这种半路出家的老师,是没有什么自觉与责任感的,吴建邦未来要如何,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原本是如此,但一扯到焰风组,问题便有些复杂了

    走到窗边,她看着下方的景象,脑里则想着该拿吴建邦怎么办?

    一开始她并没发现楼下走廊上的人是谁,是那一群人喧闹玩笑的声音太大,引起她的注意。

    是吴建邦,以及他的同伴们。

    眼睛兴奋地发亮,黎荭将手上的东西往桌上一丢,准备冲到楼下逮人。

    廊下,吴建邦正与大家闲扯:

    “金姐说啊,焰风组很需要我,要我一定要加入他们,我当然是二话不说就答应啦,你们知道,我老爸在穆哥身边做事,他说啊,只要我表现得好,进天义盟根本不是问题!”

    天义盟在道上可是名声极响,想到自己大哥有可能进入势力这么大的组织,小喽罗们都露出羡慕的眼神。

    “所以呀”正要继续吹嘘下去,身后却突然伸出一双臂膀环住他的颈,吴建邦惊讶地回过头,正好望进黎荭戏谑的眼。

    “你好呀,吴建邦同学。”她招呼道。

    “你”他有些错愕。

    “今天要作出路调查,你大概是忘了吧?”嘴上这么说,黎荭扣在他脖子上的手可一点也没松。“走吧,我们到辅导室好好聊聊。”

    如果会这么听话地跟她走,那这人就不会是吴建邦了。他使力挣扎着,用力拉扯着环在他颈间的手,但明明那手臂是如此纤细,他却怎么也无法脱困,只把自己搞得气喘吁吁。

    “走吧,走吧!”黎荭一副两个人是好哥儿们的模样,单手扣着他,自顾自地拖着他走。走了两步才像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一群目瞪口呆的小喽罗说:“你们也别跑,一个个在辅导室外面排队,一会儿就轮到你们了。”

    虽然抵抗了,却仍被拉到辅导室,吴建邦气呼呼地在椅上坐下,一张脸揪得像包子一样。

    “好啦,”双手环胸靠在门板上,黎荭开口道:“说吧,你毕业后要干嘛?”

    前头的出路被封死,后头的出路他望向窗子恐怕跳下去不死也剩半条命,吴建邦只得采取消极的抗议,闭嘴不答。

    “不说呀?”黎荭侧头看他。“那我去问你们焰风组的人好了,该去问小金呢,这是干脆到阿穆那找你爸”

    “你少去烦他们!”吴建邦怒。

    “哇,发飙啦?”黎荭拍拍胸口。“要我不找他们也行,你赶紧说说,我早点交差,这对我们两个都好。”

    “我毕业后要干嘛关你什么事?”他偏过头不看她。

    “我也是这么认为,可是扯到焰风组,我就不能不多注意了。”她摘下眼镜,在吴建邦对面坐下。

    “你”这张脸是如此熟悉。“你是那天在琉璃鸟那个”

    “你眼力还不差嘛!”黎荭笑道,随后身体往后一靠,收起笑容一脸严肃道:今天就当是你的入组测试,我们来看看焰风组到底需不需要你。”

    想起自己方才吹嘘的内容,吴建邦脸一红。

    “你你有什么资格决定这件事?”他虚张声势道。

    “我有什么资格?”黎荭抚抚下巴。“只要我说不准你入组,你就绝对进不了焰风,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但”

    “别罗嗦,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就对了。”她踢了下桌子,整个人突然变得气势十足。

    吴建邦震了一下。

    “你为什么要加入焰风?”她问。

    “当然是因为焰风够强,在道上混,没一个强一点的背景怎么可能吃得开?”吴建邦努力要装出轻松自在的模样。

    黎荭笑了,她拍了拍吴建邦的颊:“小弟弟,凭你这种态度,在道上混不到两天就被人砍死在巷子里啦!”

    吴建邦气得要站起身,可一接触到黎荭的眼神,便又忍气吞声地坐回椅上。

    “在这世上,你强,一定会有比你更强的人,想靠焰风?我只能告诉你,别傻了。今天要出了事错在你,焰风组绝不可能为你出面,我们不,我是说焰风组的人,没有一个是为了依靠别人才聚集在一起,他们只是性情相投才聚在一块儿。”

    她停了会儿,双眼锐利地审视着他。

    “你的父亲能在阿穆身边做事,就应该不是太蹩脚的角色,怎么你却十足地小卒仔性格?窝窝囊囊的做不了大事。”

    “你”“告诉你,”黎荭扯住他衣领“如果你不能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负责,那么就别进道上来,”她的眼像剑似的刺进他心理。“想进这一行,你就得给我做好随时可能被砍死在街上的打算!”

    吴建邦被震在那,一句话也说不出。

    “好了,”松开手任他落回椅上,黎荭将眼镜戴上,再将散落的发塞回发髻。“我就说到这里,你要把焰风组当金牌似的拿出来现,那是你家的事,不过要是踢到铁板,别指望组里的人会去救你。”

    看着吴建邦一脸的不驯,她续道:

    “你可以出去了,要是门外还有人等着,就叫人进来;要是没人,你就把门带上。”

    黎荭低着头整理桌上的文件,看着她的模样,会以为刚才发生的全是一场梦,但吴建邦知道,那绝不是梦。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僵着身体离开辅导室。

    一面整理着文件,黎荭一面咕哝道:“我真是多管闲事,他被砍死了跟我何干,真是”

    皑导室的门被打开了,黎荭深吸口气平静心情后,才抬起头道:

    “进来吧,说,你毕业后要做什么?”

    “老大,你别再喝了。”

    “你别管我!”吴建邦手一挥,撞倒了桌上一堆瓶瓶罐罐。

    下午离开学校后,他就骑着机车和兄弟们四处乱飙,不想见到任何会让他想到焰风组的人、事、物,所以一路飙到d区的边陲地带,随便找了间pub,就开始窝进去大喝一顿。

    “妈的!苞那臭女人一样,老子要干嘛关她鸟事,呸,焰风组有啥了不起,不加入就不加入,难道d区就你们吃得开吗?”

    “老大!”旁边的同伴拉了拉他,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看四周。“你别说这些,要是让人听到了”

    “听到了又怎样?我告诉你,”他醉醺醺地喊:“我吴建邦什么都不怕!不怕焰风组!不怕那臭女人!什么被砍死在路边?这种事才不会发生在我身上,我可不是普通人,我是吴建邦!”

    “我管你吴建邦!”有人不爽了。“老子喝酒,你在那边吵什么?”

    “不、不然你是想怎样?”吴建邦大着舌头道。

    “妈的!”那人举起酒瓶锵地一声砸在吧台上。“再吵老子让你永远开不了口!”

    “是、是谁让谁开、开、不了口,那、那还不知道呢。”他连话都讲不清,要不是那分酒胆在烧,他早吓得瘫在地上了。

    其他人可没喝的像他那么醉,大家平常打打架、拳脚相向是有的,却不曾真的参加过什么大阵仗,如今看对方一脸凶狠的样,早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空气变得紧绷,仿佛下一秒就会因绷得太紧而撕裂开来,就在这个时候

    “好了、好了!”有人出来当和事老了。“喝酒为的不就是开心吗?干嘛闹成这样。”

    大约出来说话的人势力不小,手拿酒瓶的家伙嘴里骂了几句后便回到自己位子。吴建邦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自己一个人在那叫嚣不休,出来劝架的人坐在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肩:

    “老弟,干嘛喝这么多呢?”

    “我喝的哪有多?”他又开始胡”言乱语了。“我还要喝,还要喝!”

    “好,”那人好脾气地说。“我们换个地方喝如何?”

    “换地方?”他一脸茫然。“随便,有酒就好,我要喝给它醉!什么焰风组嘛,还有那个女人,搞不懂她在干嘛?明明”

    “好、好,”男人搀扶起他。“我们待会儿再说,我带你去别的地方喝,保证你喝到爽。”

    任人扶着往外走,吴建邦嘴里还喃喃说:

    “那是穆老大的女人,我可以确定,穆老大的女人干嘛跑到学校?搞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