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西岸阳光充沛 >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宜室忍无可忍,一手拉住瑟瑟,要她进屋子去听教训,她发觉拉不动瑟瑟,她长高了体重增加,块头大许多。

    瑟瑟同母亲论理:“约翰麦伊安弄坏我的脚踏车,换了是他母亲,必定有一番理论,但是中国妈妈却只会忍气吞声,完了还把孩子关在屋内,免得生事。”

    宜室说:“我们中国文化三千年来讲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妈妈,这不是中国。”

    “你亦不应当街讲粗话。”

    “你去不去麦伊安家?”瑟瑟据理力争。

    “脚车坏在哪里,可以修就修,不能修买新的。”

    瑟瑟忿忿地“这是原则问题,妈妈。”

    她不知几时学会这么多新名词。

    瑟瑟已经不耐烦“你不去,我去,不过人家会以为我是个没有母亲的孩子。”词锋尖锐。

    宜室霍地站起来,推着瑟瑟的脚踏车,前去麦伊安家按铃,这类事迟早会发生,她必须面对现实,沉着应付。

    一位金发洋妇出来开门,脸色并不友善,口音带苏格兰味道,可见也是新移民。

    宜室板着面孔,说官样文章还真是她的拿手好戏,纯正流利英语用来维护原则,师出有名。她道明来意,指给麦伊安太太看“脚车链子都叫约翰用钳子钳断,像是蓄意破坏,你说可是。”

    对方有点气馁“我要问过约翰才知是不是他做的。”

    “我等待你的答复。”

    那红头发的小男孩就躲在楼梯角偷看。

    宜室故意提高声线“我不希望这种小事也牵涉到等其他人来主持公道。”

    那位洋太太恼怒地说:“你不是趁我丈夫不在家来闹吧。”

    宜室马上答:“不要说笑,我的先生也不在家,请你正视此事。”讲完了,拉起瑟瑟就走。

    适逢小琴放学回来,听到全套对白“妈妈,你真厉害。”她竖起大拇指。

    “嘿,”宜室说:“雕虫小技耳。”

    瑟瑟一脸钦佩,即刻对母亲刮目相看。

    是非皆因强出头,还有,小不忍则大乱,还有,万事和为贵,这些,宜室都懂得,但有时也要看情形:站在足球场上不妨退一步想,站在悬崖边可怎么让步,趁三k党尚未出现,非得据理力争不可。

    这一区华裔居民较多,宜室不怕外国人调皮,再说,香港人出名的凶,绝非好吃果子,量他们也都知道。

    傍晚,外国人同他儿子过来道歉。

    宜室站在他旁边,似小人国人物,才到他肩膀,他涸仆气,愿意替瑟瑟修整脚车,于是宜室也不卑不亢,得体地把整件事结束。

    到底是职业妇女出身,处理这种琐事,绰绰有余。

    洋汉子临走前问:“李太太,你在何处学得这口好英语?”明亵暗贬。

    宜室微笑“不是在苏格兰。”反应奇快。

    那样人面色变了,知道这位黄皮肤,看上去只得廿多岁的女子绝不好惹。

    他走了。

    瑟瑟马上说:“妈妈真了不起,不怕大块头。”

    “纯讲尺寸,恐龙还在统治世界呢。”

    小琴缓缓的说:“妈妈,种族歧视是还有的吧。”

    “怎么没有,我们是人,他们是鬼。”

    母女们笑得搂作一团。

    屋子里一个里丁都没有,想起来凉飕飕的。汤震魁几时来?也好多条臂膀,如此翩翩中国美少年,走到哪里都吃得开。

    懊天晚上,曹操的电话就到。

    汤震魁详细的把正经事报告一遍“暑假可以成行。”

    弟弟来了,不久就有弟妇,过一阵子,添增小蚌侄仔,不消三五七载,一屋都是亲戚,看情形佳景在前,再也不愁寂寞。

    唐人街就是这样造成的吧。

    宜室十分宽慰。

    小琴问:“爸爸几时回来,怪想念他的。”

    “他准备好了自然回来。”

    “那是几时?”

    “快了。”

    按活节来临,孩子们却被父亲接去小住,李尚知还没有准备好。

    何太太只身带两个孩子回来,有感而发“中国女子多好,肯等。”洋妇哪里有这种美德。

    “我们等惯了,”宜室说:“男人飘洋过海做生意,糟糠之妻在家养儿育女,几千年的风俗。”

    “我也等到了极限,同他说:两年内再不见他回来,我就放弃这劳什子居留权。”

    “两年后是你凶了。”宜室微笑。“取到公民身份,无论去哪里都可以。”

    “那我回家,”何太太气鼓鼓的说:“让他在这里等,好叫他知道滋味。”

    宜室笑得弯腰。

    那个晚上,她联络到英世保。

    他声音低沉“你想清楚了。”

    “不然怎么会主动找你。”

    “愿闻详情。”

    “明天下午三时,舍下吃下午茶。”

    他大吃一惊。“什么?”

    “我介绍朋友给你。”

    “笑话!你恁地小觑我,你以为我没有异性朋友?”

    宜室笑“恐怕没有谈得来的,我看你精神顶空虚,”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这才寄情事业。”

    英世保如泄气皮球,作不得声。

    “别逞强了,来不来?”

    “我要送白重恩。”“她又去哪里?”

    “上星期同我下衰的美敦,不结婚就回英国。”“看,问你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来不来?”

    他不作声。

    “千里姻缘一线牵,世保,喝杯茶有什么损失?”

    他过一会儿说:“我害臊。”

    宜室笑得打跌。

    真是惆怅,吃得下,睡得熟,笑得出,可见是没事了,可见已经习惯了,原来,汤宜室是这样祖糙的一个人,任由环境改造,再无异议。

    那方面贾姬却紧张起来“我穿什么好?”

    “随便,喂,你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何用拘谨。”

    “你帮我想想:套装,太严肃;皮衣裤,大粗犷;针织,大随便,多难。”

    宜室沉默一会儿,噫,她是认真的,她想在一顿茶时间给他一个印象,苦差。

    “你有没有旗袍?”

    “有,有一件袍子,谢谢你,宜室,我准时到。”

    宜室顺带约了何太太。

    她帮女主人做青瓜三文治,一边说:“缘份由时间主宰,到了想结婚的时候,马上成事。过去裙下不知多少公子哥儿胜过何某多多,也忙工作呀,并不想结婚,嫌他们烦,来者皆拒,待立意从良,身边剩得老何,只得嫁他。”

    宜室又一次讶异,没想到何太太口角生风,谐趣幽默,忍不住问:“请恕我眼拙,你做事的时候,用什么艺名?”

    何太太笑笑,说出三个字。

    宜室大吃一惊“你是她?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何太太连忙拉住宜室的手“宜室姐别取笑我。”

    “我怎么没认出来。”可见经己洗尽铅华。

    “落魄了。”

    “胡说,比从前好看不知多少倍,你要是还化着那个浓妆,穿那些怪农服,谁敢认识你。”

    由此可知,华侨之中,卧虎藏龙,都来避静。

    何太太笑。

    门铃响,英世保与贾姬双双一起进来,两个人都守时,在门外相遇。

    世保显然自地盘出来,吉甫车,胶底靴,他今日的女伴却穿着件丝棉袍,好一个对比。

    世保肚子饿,见了食物就抓来吃,一边说:“大家晚上有空的话,我在佛笑楼请客。”

    何太太马上朝贾姬打一个眼色,笑道:“我这里有两个孩子,别嫌吵。”

    说到孩子,宜室自然想念起琴瑟两女来,已经隔日通一次话,还这么放不下心,可见母女情深。

    英世保站起来“稍后我开辆大车来接你们,此刻我还有事待办”

    宜室送他到门口,轻轻问:“贾小姐如何?”

    “那酸儒这么放心把你一个人搁家中?”

    “英世保,你放尊重些。”

    他叹口气“各有前因莫羡人。”

    他转头去了。

    宜室回去问:“怎么样?”

    贾姬说:“原来杂志上那张照片拍得不好,他不上照。”

    宜室见她这样欣赏他,不禁怔怔地感慨万千。

    何太太笑“我们倒是因贾小姐的缘故赚了一顿吃的。”

    社交圈子也已经建立起来了,就同在香港一样。

    贾姬不放心的问:“他可喜欢我?”

    何太太笑答:“不喜欢的话干吗治一桌酒请客。”

    贾姬吁出一口气。

    宜室没想到这件事会进行得如此顺利,倒是有点意外,她丝毫没有不甘心的意思,一切凭机缘巧合,他等宜室那么久,白重恩又等他那么久,忽然之间出现个不相干的人,一下子就成事,可见这与付出多少没有毫丝关系。

    宜室忽然笑了。

    何太太是个体贴的好人,怕贾小姐尴尬,连忙把宜室拉到厨房,悄悄的问:“第一次做媒吧。”

    “不止了,希望这次成功,你客观看,觉得怎么样?”

    何太太只是微笑“在外国,成事的机会又大些。”

    那个晚上,英世保热诚大方的招待女宾,一言一动,恰到好处,足足可以打九十五分。

    宜室十分感动,希望他这样用心,有一点点是因为她的缘故。

    何太太后来这样称赞英世保:“有名有利有学识,又一表人才,却丝毫不露骄矜之态,真是难得,要极有福气的女子才能嫁到这种丈夫。”

    宜室没有搭腔。

    午夜,她轻轻滑入温暖的被窝,手臂枕着头,正预备寻其好梦,电话铃响了。

    宜室希望是英世保,她愿意听到他说:这件事如此结束,也算得上是完美的安排。

    但对方却是宜家,她一开口就问:“你出去了,同英世保?”

    “整件事与你的想像颇有出入。”

    “白重恩在我这里,我毋需想像力。”

    “小妹,世上不止我同她两个女人。”

    宜家诧异“你是说”

    “对。”

    这下子,轮到宜家失望“他没有火辣辣的稳住你一辈子?”

    宜室轻松的答:“没有。”

    “他发奋向上,成绩非凡,不是做给你看的?”

    “他名利兼收,是因为才华盖世。”

    “那么,为什么迄今未娶?”

    “人家眼角太高。”

    “为何对你这么热情?”

    “老朋友了,”宜室感慨“摸清楚了脾气,就似弟兄姐妹一般,难脑粕贵。”

    宜室见每一个问题她都有适当得体的答案,不禁笑起来。“还有若干恩怨,你选择忘记吧。”

    “忘了,统统忘了。”

    宜家在大西洋那一头沉默半晌,然后说:“我很佩服你,宜室。”

    饼一会宜室也说:“我也觉得失忆是一项成就。”

    “姐夫仍在多伦多?”

    “到了暑假他不回来,我就得搬去迁就他。”

    “你一直是个好妻子。”

    “你别看李尚知那样的呆瓜,说不定有人觊觎他,看紧点好。”

    “房子怎么样?”

    “租出去。”

    “你那份遗产似乎特别经用。”

    “宜家,你也别吊儿郎当的了。”

    “罢呦,自己也是惊涛骇浪的,还说人。”

    宜室缩回被窝,却没有再睡着。

    新婚不久。尚知被派到英国去开会兼学习三个月,她也是一个人躺在床上整夜冥想。习惯了。

    当年怀着李琴,她天天抽空与胎胚说话,好几次感动得哭泣这些,都是无论如何不能忘记的。_

    直到死了之后,思维还独立生存,飘浮在空气中。

    第二天她就同尚知开谈判,叫他把孩子们送回来。

    不出所料,尚知不放人,藉故推搪“要不你也过来瞧瞧,我这间宿舍不比从前那间差,只是少个女主人,乱得不像话。”

    “你那边融雪,又脏又冷。”

    “嘿,一下子就夏天了,暑假到纽约去如何?”

    “李尚知,孩子们学业已上了轨道,你别胡搅。”

    “我问过她俩--”

    宜室咆吼:“叫小琴过来说话。”

    小琴却问:“妈妈,你见时来?爸爸替我们找到极好的私立学校,看样子瑟瑟的粗话有机会改过。”

    主妇,永远是最早被牺牲,最迟受到迁就的一名家庭成员。

    永远是炮灰,行先死先,炸为齑粉,大后方的丈夫孩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尚知又过来说:“宜室,我已经签妥两年合同,工作相当稳定,最难的已经过去。”

    “我刚熟习温哥华”宜室虚弱的说。

    “这边就业机会比较大,说不定你也可以东山再起,要不,过来服侍我们。”

    宜室不相信耳朵,李尚知又一次绝处逢生,反败为胜,这人鸿福齐天,糊里糊涂,根本不知道大半年中发生过什么事,这一段婚姻由宜室一手自冰窖中捞起来,她还没有回过气来,他却已经没事人一般,兴高彩烈。

    宜室不相信双耳。

    “就这样敲定了好不好?”

    “孩子们的书簿衣物”

    “那全是琐事耳。”

    “我要想一想。”

    “别想太久呵,多城的女学生又漂亮又活泼。”

    宜室呆在那里,作不得声。

    瑟瑟说:“妈妈,周末我们去尼亚加拉大瀑布,我还没有看过,你们带小琴去的时候我尚未出世。”

    宜室忽然心酸的问:“你们没有牵记妈妈?”

    瑟瑟坦然答:“有呀,但爸爸在这里。”

    孩子们也为难。

    “我想一想。”

    宜室真的要想一想。

    做为一个主妇,她从来没有放过假开过小差,趁这个机会,她可以休息。

    按活节过去,孩子们没有回来,何太太起了疑心。

    她劝道:“这样僵持不是办法,你还是去同他们会合吧。”

    宜室但笑不语。

    “我虽不舍得你,但相信你在多城也一样可以遇到好邻居,从好处看,每个城住一年两年,多姿多采。”

    宜室仍不作声。

    “叫他来接你,不就行了。”

    “我从来没有同他争过意气。”宜室说。

    “孩子们也在等你。”

    宜室忽然说:“事实上,我没有同任何人争过意气,我是一个没有血性的人,自幼给家母管束得十分自卑,不懂争取,实在委曲了,不过发一顿脾气。”

    “吃亏就是便宜。”

    “谢谢你。”

    饼一个星期,宜室还是把经纪找来,着他将房子出租,草地竖起牌子。

    红头发的约翰麦伊安过来按铃:“李太太,你们搬家?”

    宜室大表意外“你关心?”

    “瑟瑟李退学后,大家都想念她。”真是不打不相识。

    “将来她会回来渡假。”

    “你可否叫她找我。”

    “我会。”

    他带着一脸雀斑怀着失落走了。

    有人记念真是好感觉。

    周末宜室躺在长沙发上看线路电视,把男友介绍给女友的结果是,男友不见人,女友亦不见人,这好心的代价可大了。

    有人大力按铃。

    宜室跳起来,提高声音问:“谁?”

    “租房子。”

    “请与经纪联络。”

    “开门,我要看看间隔。”

    宜室又惊又怒,走到长窗前去探望,预备一不对路就召警。

    她呆住。

    李尚知,她的良人,正站在门外向她招手微笑。

    宜室连忙开门。

    尚知把双手插进袋中“没出去?”

    他头发需要修理,胡髭待刮,还有,衬衫领子已见油腻,一双鞋子十分残旧。

    宜室吓一跳,几个月没人服侍,他就憔悴了。

    “女儿呢,你把她们丢在哪里?”

    “放心,在同事家作客。”

    “你告了假?”

    “没有,明天晚上乘飞机回去。”

    “尚知,这两年,光是奉献给航空公司及电话公司已是一笔可观的费用。”宜室说不出的心痛。

    尚知微笑“除了收支家务事,我俩就没有别的好说了吗?”

    “你这样神出鬼没的,我毫无心理准备。”:“我想同你出去走走。”

    “去哪里?”

    “给我十分钟,我上楼去打扮打扮。”

    “喂,喂!”

    他已经上去了。

    宜室进厨房替他做咖啡,忽然之间,五脏六腑像是落了位,不管是不是好位,却是熟位。

    何太太敲玻璃窗“可是李先生回来了?”

    宜室点点头。

    何太太长长松出一口气,继续晾她的衣服。

    宜室把咖啡捧上楼去。

    尚知在淋浴“家里真舒服,”他说:“奇怪,宜室,你在哪里家就在那里。”他取饼咖啡,连续两口便喝完它“太太,再来一个。”他恳求。

    那还不容易,宜室再替他做一杯:一羹半原糖,两羹奶油。

    “就你会做。”

    是吗,把多城那些既漂亮又活泼的女生训练一下,做得可能更好,又不需天才。

    “宜室,收拾一下跟我走吧。”

    “带什么也得盘算一下,我最怕流浪。”

    “你同租客订两年合约,最多两年后回来。”

    “届时房子给人家住得破旧不堪,又要花一笔装修费。”

    李尚知只是赔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