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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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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急转直下,章五娘甚至来不及萌生杀机,她的下场就已经教人设计好了。

    一早就见宫大爷驾临章府,让她从销魂夜里惊醒过来。

    “赵大人到!”

    “赵大人?”她连忙带着一家子女人急急忙忙地上厅恭迎。

    “娘,你脸色好白呢。”章娴如低声问道:“娘,咱们跟赵大人素来不相识,怎么突然上咱们家来了?”

    “我要是知道,早说了。”章五娘心头隐约不安。这样的不安已经持续好几日了,尤其每每见了槐安

    又是那一双眼睛惹得她心神不宁吗?若不是为了宝库的钥匙,早将她杀之灭口,又岂会留她一条贱命至今?

    “章夫人不必多礼,快请起。”赵大人年约五十开外,笑脸弥勒。“本官远从北京而来,是专程为章夫人的义行而来。”

    “我”章五娘的不安扩大,就如同害死槐安她娘,也是她亲姐的那一夜。“赵大人请上座。”

    “章夫人,你的义行已传遍朝廷,本官可真要恭贺你。”

    “义行?妾身何德何能,何来义行之说?”

    他的身后跟了几位仆人及一名须靠拐杖行走的男子。

    “章夫人谦虚了,几十万两的黄金可不是说拿出来就拿得出来的”

    “赵大人。”他身旁跛脚的男子轻轻提醒。

    赵大人朝他笑了笑,说道:“本官差点忘了重要事。章夫人府中千金都在这儿?”

    “是,都在这儿。”

    “那,谁是章槐安?”

    章五娘的心忽然成了石头,沉下无底深渊。“她她身子不舒服,在后头休养呢。”果然与槐安有关。

    她怕槐安,不止因为那一双眼睛,还有槐安承袭她娘的聪明才智。今天赵大人会来必定与槐安有关,但她整天都关在房里,如何能与外界联络?

    “章槐安不舒服啊”赵大人看了男子一眼,露出弥勒笑容:“可我有要事得说,能否请她出来呢?”

    章五娘抿了抿唇。“当然。”向角落一名年轻家丁使了使眼色,那家丁迅速离开了。

    “章夫人您的义行,朝廷皆知,皇上也十分赞扬的下了圣旨,本官除了特来恭喜外,还来报你好消息。”

    章五娘的额在冒汗了。

    “赵大人妾身究竟做了什么义行,让皇上下旨?”

    “哦?我还没说吗?聂贤弟,你不告诉我,那庞大的财宝全是由章夫人与章家小姐所捐献?”

    “正是。”那跛脚的男子扬眉傲笑:“那钥匙确由章夫人托我转交给赵大人的。”

    “钥匙?”章五娘失声道。

    赵大人笑眯眯的,未察觉她的失态。“传闻聂、章两家并称南京首富,章老爷去世后,留下的虽是女流之辈,却也不逊上阵杀敌的男儿汉。你将章老爷的宝库捐献给朝廷,皇上龙心大悦,念你将入佛门长伴青灯,特赐你法号彗空,赐庵一座。待会公公就会领圣旨来到。章夫人,你可不能像现下一样惨白着脸,那会让公公跟皇上不高兴的。”

    “入佛门赐法号”章五娘腿一软,跪在地上。

    “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章娴如害怕得扑到章五娘身边问道。在一刹那之间,金银财宝化为乌有,连娘亲也得遁入空门。是在作梦吗。等梦醒了,她会笑,笑自己的蠢梦。

    “我要是知道怎么回事就好我”身后的声响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缓慢地转身,瞧见槐安静静地站在那儿,派去找她的家丁是她的姘头,如今躺在地上,槐安的身后站的是另一名家丁,是曾经填湖的家丁之一。

    从方才就心神不宁,使眼神要他痛下杀手,他也失败了吗?

    “是你搞的鬼?是你!我就知道不能留你!”章五娘爬起,伸出利爪扑向她。

    璇玑没料到,急急退了几步,她身后的那名老实貌的家丁义勇地挡在她面前,利爪抓上他的脸、他的胸,他惨叫一声,连忙推开她,自己也跌了大跤。

    “元总管!”璇玑低叫。

    “我好惨”元夕生发抖地摸着几乎翻出肉的抓痕。他要不是为了在三少爷面前抢功劳,就不会要朝生把机会让给他。

    好痛!早说秦璇玑是危险的,从他第一眼就看出她危险的本质,只是没想到自已被她的危险所害。好痛!尤其一想到以后极有可能得尊称她一声“三夫人”他的脸更痛了!痛啊,以往他对秦璇玑不坏,但还不够好,指使她做这儿做那儿的,三少爷不知道会不会责怪他?痛痛痛啊!

    “你好歹毒!章槐安!我早该知道不能留下你!”眼里的槐安与她的亲姐影像重叠了。她与她的亲姐共侍一夫,亲姐因看不过去她偷汉子,想暗示章老头,她才推她落湖的。

    她早就怀疑槐安在旁窥伺了一切。她的眼睛太像她娘,有时几乎要以为是槐安她娘在看着她,看到她毛骨悚然,一直看、一直看着

    “留我,就像瞧见了娘,不是吗?”璇玑蹙起眉。“我并未要复仇,只想找一块安静之所静静地生活,是你不愿放过我。”

    章五娘喘气,低低呻吟起来。

    “娘”章娴如害怕地摇她。想要回头向姐妹求助,却发现凤珠她们睁圆了眼,躲得远远的。

    “聂贤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赵大人一脸茫然。

    听到“聂”字,璇玑抬首,搜寻赵大人身旁的男子。她扫了一圈,忽将目光放在那个拿着杖的男子,她的朱唇微启,十分惊讶。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是她的眼睛看错了吧?

    她眨了眨眼,看他依然站在那里。是用站的,而非坐在轮椅上她的胸口起伏不定,有点呼吸不太顺畅,眼眶热热的。

    他终究能站起来了

    “我瞧章大小姐快晕了,不如赵大人将好消息说出来,让我先带她回聂府去。”聂封隐颇具耐心的建议。

    他一拐一拐地走过来,她的目光不离他。

    “对对!聂贤弟说的对。章小姐,你与章夫人共同将钥匙捐献朝廷,原本你身守孝,须过两年之后方可成亲,但皇上念你年岁已不小,聂家长子又功在朝廷,特别通融,倘若聂三少爷不嫌弃你守孝,择日完婚。”

    择日完婚?是谁决定的?她张口欲问。

    她看着聂封隐的眼,他的眼睛像在说“你舍不得我的”她是百般舍不得,但那又能如何呢?

    他的双腿已复原大半了,她还能留下吗?她的身子有些软了。

    “哦,你瞧起来像要晕了。”聂封隐只手及时扶住她的身子。“赵大人,请容在下告退,章姑娘怕是受不住这样的惊喜,一时晕了。”他笑道。

    “好好好!我本官也一块走,一块走!”有点奇怪,这个章家真有点奇怪,满库的金银财宝不是她们捐的吗?怎么在那儿哭天抢地的?不管了,先走为妙!“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咦?这又是谁啊?赵大人出了门,看见一名年轻男子背对着他。章家的人真的有点病态,聂贤弟真打算要娶那个章家小姐吗?

    有点同情他,真的!

    rrrrr

    马车在奔驰。窗上的布幔偶尔飘起,传来元巧的歌声。他的歌声清朗而调皮,像回到了聂府的感觉

    “你醒了?正好,我的腿痛。”

    “喔。”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个,她眨了眨眼,看见放在一旁的拐杖。不是梦,是真实的。“你你的腿能走了吗?”

    “能走几步,不过容易腿软。”他状似抱怨。

    她爬起来,不由自主地推捏他的双腿,有信心地安慰他道:

    “才几个月,你的腿就能行走,难保将来不会健步如飞,就像平常人一样。”

    她感到莫大的高兴。

    “也有可能一辈子拿着杖行走。”他装模作样地叹口气。

    “不不会的啊!那天晚上,你是走进来的?”却没告诉她,一迳要她猜。这男人,真是恶劣得紧。

    “那可是费尽我历尽艰辛走进去的。倒是你睡了一觉,挺安稳的。”他随意说道,闭上眼。出入章家后,她的身子还是有纸香味,没染上章家秽乱的气味。

    璇玑垂下脸,有他在身边,自然是睡得好了。隔天一早起来,他就不见了,当时以为是梦,直到方才事情发生了,让她措手不及,才有真实感。

    将钥匙捐献给朝廷虽是她的主意,但逼五娘出家、她出阁都非她预料中事,是他暗中弄了手脚吧?

    “为什么要让五娘出家?我以为失去了钱财对她是最重的惩罚。”

    他哼了一声:“她处心积虑让你备受折磨,不是吗?”朝生是保护她出聂府的。

    她一出聂府就被章家人抓走。朝生晚到一步,她便已伤痕累累。章五娘与槐安她娘是姐妹,算起来多少是有血缘的,却为财而丧失了良善。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可没要她死,不过是出家赎罪而已。”

    璇玑垂目。“我没想那么多,只要安静生活就够了。”

    他搂住她的腰,让她靠过来些。又叹了口气:

    “我这几个月虽然恢复神速,但最近总觉半夜疼痛剧烈,往往痛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

    她蹙眉。“六爷没说什么?是不是要敷上什么葯?”

    “他走了,半年后才会回来。进聂府为我治腿,已破了他的誓言,现下他要去找地方躲起来。”他又扬眉“你想知道家族史中属于他的部分吗?”

    她点点头。他是一肚子故事的人,听他说故事是十分有趣的,但是事有先后-“那那赵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出家当尼姑?或是你嫁入聂府?”

    “你为何要娶我?”她疑惑地问。

    “我到了娶妻的年纪,你瞧我这双腿,谁会嫁给我?”他玩弄她的发丝。

    “你能走了。”今儿个他为何老贬低自己?

    “得靠着杖走。这样的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你认为有谁会嫁给我?我只好强娶你了。”他的话似是捉弄似是真实,教人摸不透。“或者,你就看在汲古书斋的分上?”原是玩笑话,看她一脸认真,她倒真当真了!

    自个儿的女人该由自己保护。若不是她,他不会让老六治愈他的双腿。当年,他的双腿并非完全无救,而是难以承受从云端上跌下时,众人看他的目光。

    她是个特例,仰慕他仰慕过了头,甘愿献身,守着自己的秘密而不肯求助。吸引他的,究竟是她的哪里呢?

    她貌色中姿而无特别之处,她有些倔强,却又能逆来顺受,她博览群书,却在小地方显得迷迷糊糊的。依她的背景不可能会造就这样性情的女子,而她是个奇迹,就像七弟所说的,迟早会有个女人来救赎他吗?

    “汲古书斋”她舔了舔唇。

    “是的,你不一直很想待在那里头吗?”他很不是滋味地说道。

    她忽然抬起脸来。“你不在乎我的背景吗?”

    “你不在乎我永远得倚着拐杖吗?”

    她摇头。“我不在乎你是否得靠着拐杖,你的言谈弥补了你的缺憾。”

    他微笑。“是吗?我从来不知道我这一身皮相竟无法吸引你,反倒是我的言谈让你仰慕。”她的话肯定了他的自信。

    他是有自信,然而这分自信多少被残废的双腿打击了。倘若他的双腿未治愈,他仍然会来,会来接她。因为在她眼里,他的腿健康与否并无差别,这样的心结花了他三年的时间才解开。

    他的手指滑进了她的颈项,沿着她的颈子挑开外衣。不愿在章家那样的地方与她缠绵,所以抱着她睡了几刻钟。她的气味教人心痒难耐,他渴望她,渴望得连心也痛了。

    他三年未碰女子,并非是想要她的主因。她本身的身子令人渴望,他想让她再沾上他的气味,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你要的是章槐安或者笑世生?”她蹙眉问。

    “你曾看过我以断袖的目光看着文容郎吗?笑世生绝对不是一个原因,我要的是秦璇玑,不是章槐安或者是笑世生。”他忽然讥道:“或者,你宁愿要柳苠?”

    她怔楞,瞧他似乎不太高兴。“柳苠?为何突然提到他?”

    她够迟钝,也够仰慕他,所以他才能轻易得到她的身体,而未遭抗拒。他该感激她的迟钝才是。

    “他对你挺仰慕的。”

    “他仰慕的是笑世生,而非我。我只是一个平凡的秦璇玑。”

    “那么,我就要这个秦璇玑了。”他拨开她的外衣,露出凝脂玉肤。他俯脸轻轻咬了她的肩一口。“你已经是我的人,逃不掉了。”

    她的脸微微发红。“我没要逃。”他的亲密让她还不太习惯。

    他真要娶她吗?难以想像啊!长久以来仰慕的男子会倾心于她。她的手悄悄环住他的腰,在他的怀里感受安全及温暖。

    “是的,你不会逃,你喜欢汲古书斋喜欢得紧,没道理逃开的。”

    她张口欲言,却被他堵住唇,双双翻滚在马车里。

    “我现在就想要你,璇玑”他亲吻她的眼、她的眉。貌色虽然中姿,却足以撩拨他的情欲。

    她身上的气味无可取代。旁人即使染了她的纸香味,依然勾不起他的注意。

    “聂封隐我我”想要告诉他,汲古书斋或许重要,却远远不及他。

    他应是喜欢她的吧!即使没有明说,但回溯以往他的举动及言词,她敏锐的个性告诉她,他是喜欢她的,否则不会花了这么多的心血在章家的钥匙上。

    拜写小说之赐,对于观察人多了一份敏锐之心,才注意到了他的真心,不然依他狂傲而又恶劣的个性,也许再过三年,也没法发现他爱人的方式是出自于举止之间。

    “我要加入璇玑记,左右它的结局”他喃喃道。

    她尝试地回吻他。他怔了下,唇畔带笑,热烈索求

    马车忽然停下。

    “三哥、璇玑,咱们回到家啦!”元巧兴匆匆地跳下马,翻开马车的布幔。他吃惊地叫了一声:“啊啊对不起!三哥我不是故意我马上走、马上走”

    他急急把布幔拉回去,转过身瞧见朝生他们正看着他。

    他的脸化为火红,急忙摆摆手。

    “没事、没事!三哥他他他被璇玑弄得腿软了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的腿不太能走”

    “聂元巧!”

    马车内传来暴喝声,似乎欲杀他而后快。他怎么这么倒楣,破坏了三哥的好事

    死了?“四哥,救命啊?”他大喊,去讨救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