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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水流年原来只有感觉能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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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条年久失修的水泥路,在阳光里,就像鲤鱼的脊背,泛着略显青色的光。路两旁是并排而立的垂柳,一头碧绿色的秀发,在夏五月的梳理下,一直垂到了地面上。除了中午烈日当空,这水泥路上总会被垂柳投射出一团又一团的阴影,伴着树之间的间距,一明一暗的交织着,这让人烦躁的五月天里,也因此添了份儿舒畅的感觉。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便能看到这所重点中学—蓝川二中。

    教室里,肖子西正歪着头,一脸坏笑地望着临窗而坐的柳薇儿,此时,阳光透过窗户不偏不斜地正好照在柳薇儿的脸上,所以这天气的炎热只有她最能体会。为此,她拿着一本书,不辞辛苦地遮挡着阳光,举累了,放下一会儿再举起,看着她这滑稽的样子,肖子西当然忍不住一阵哄笑。柳薇儿感受到他射来的戏谑的目光,双目圆瞪,一副要吃掉肖子西的样子,吓得肖子西赶紧把头转回来,装着在认真听课,柳薇儿这才满意地笑了笑,随即又举起书,竟没有忘记遮阳光。

    下课了,肖子西赶紧跑到柳薇儿的座位旁,拿着自己的折叠扇,讨好地为她驱赶着炎热,想将功赎罪,柳薇儿依然不肯罢休。肖子西想了想,边说跟我来,边拉着刘薇儿的手往外跑,柳薇儿嘴里不情愿,但奈何弱女子敌不过七尺男,只得乖乖地跟着他出去。一会儿,便看到他们俩拿着冰激淋,肩靠肩,坐在走廊的栏杆上,边吃边甩着双腿,看柳薇儿开心的笑容,肖子西终于松了口气,就这样,一对单薄的身影沐浴在娇艳欲滴的阳光里,连空气中都洋溢着幸福的味道。

    每逢空闲的日子,在那条栽满柳树的水泥路上,肖子西骑着单车,后座上总会坐着柳薇儿,抱着肖子西的腰,脸颊静静地贴在他的后背上,任凭肖子西带着少年放荡不羁的野性,飞驰在微风里,飞驰在一一晃过的柳荫里,飞驰在每个阳光明媚又令人心动的的季节里,飞驰在奔流不止的流年里。柳薇儿喜欢这种生活,因为有肖子西;肖子西也喜欢这种生活,因为有柳薇儿。

    然而沉浸在幸福里的人往往会被幸福冲昏了头,忘记了时间的残酷,忘记了人心的善变。

    这种幸福的代价就是高考落榜,两人都选择了踏入社会。分手那天,柳薇儿一句话也不说,整个脸埋在肖子西的怀里,一会儿,终于呜呜大哭起来,含糊不清地反复说着:“子西,我的心好痛,我爱你,我不要离开你,不要,不要”肖子西瞳孔里也蒙了一层雾,他捧起柳薇儿的脸,轻轻拭去她满脸的泪水,坚定地说道:薇儿,别哭,我会给你一辈子的幸福,等我,五年后回来!”柳薇儿使劲地点了点头。最后一次,柳薇儿抱着肖子西的腰,脸颊贴着他的背,最后一次,肖子西载着自己心爱的女孩,飞驰在蓝川一中柳荫覆盖的水泥路上,飞驰在这个忧伤而明媚的季节里。

    当把打工当成一种事业来做时,才会体会到其中的艰辛,这种艰辛包括没日没夜的付出,包括被别人一次又一次践踏的尊严,当然,这些对于肖子西来说,并不算什么,因为他心中装着一个承诺:要给他心爱的人儿一辈子的幸福。五年的时光匆匆而过,不长亦不短,但它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尝尽了屈辱与艰难,那个放荡不羁的少年已是一家外企公司的销售经理,仪表堂堂又事业有成,但闲暇时,下属总会对他议论纷纷,这么一个优秀的男人竟然还没交女朋友,有些小人心生妒忌,背地里说他该不会是那方面不行吧!

    那天,他站在总部大厦的楼顶,俯视着下面的人群,而后又抬起头望向远方,笑了笑,自言自语道:

    “该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他把一切安排好,请了一个长假,然后迫不及待地坐上飞机,向柳薇儿的老家飞去,一路上,他想了无数个两人重逢的情景,是泣不成声,还是像五年前那样紧紧相拥。其实时程很短,然而肖子西却感觉比这五年还漫长,下了飞机,根据地址,他很开找到了柳薇儿的家,忐忑不安地敲了敲门,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这大概是薇儿的父亲吧,他想了想。当他说明了来意,老人原本慈祥的脸渐渐阴沉下来,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吼道:“我没有这个女儿,你出去。”说完,把他赶了出来。肖子西一头雾水,先在村上的小旅馆安顿下来,然后又到村里打听,他终于明白了老人愤怒的原因:柳薇儿在打工时,认识了一位大老板,做了他的情人,五年多了,只回来过一次,还是被他父亲赶走了。肖子西像疯了一般,朗朗跄跄地跑进柳薇儿的家,在他的苦苦哀求下,终于从柳薇儿的父亲手里要得柳薇儿的手机号码,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颤抖着按下了一个个数字,每按一下,心也跟着颤一下。电话通了,一个和记忆中有点相似的声音传来:

    “喂,您哪位?”

    “肖子西”

    他只说了三个字,在他看来这三个字已足够,在他看来这三个字足以勾起柳薇儿所有的回忆,那个给她买冰激淋哄她开心的男孩,那个载着她穿过一团又一团柳荫的街道的男孩,那个男孩像一个天使,扇着翅膀,轻划过柳薇儿忧伤而明媚的青春。

    “我很忙,人还是现实一点好,以前是我太幼稚,一切都过去了。”

    说完,啪地一声把电话挂断,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却透着陌生,泛着冰冷,狠狠撞击着肖子西的耳膜,他突然很安静,安静地放下电话,安静地回到了他工作的地方。下属们看到他回来,一张曾经充满威严和神采的脸,却在这次长假过后,满溢着黯然和沧桑。

    肖子西变了。

    原本烟酒不沾的他,现在每天要抽调好几包烟,附近酒吧经常可以看到他喝得烂醉如泥的身影。他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工作狂,销售部的业绩也因他而一落千丈,他为了寻找刺激,迷上了赌博,一掷千金,却逢赌必输,最后在赌场老板的怂恿下借了高利贷,巨额的债款,就算他这五年来不吃不喝也还不起。五个月后,他被公司解雇,被高利贷追得到处躲,五年的奋斗成绩,在这短短的五个月内被他挥霍一空。为了还债,一天晚上,他铤而走险,把一个有钱的主儿弄成重伤,很快手铐戴到了他的手上,当得知自己被判无期徒刑后,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仿佛解脱了一般。

    五年后的蓝川二中,一切都焕然一新,唯有那水泥路两边的垂柳,还像五年前一样,在路面上勾勒出一团有一团的阴影,就像那份深深埋在心中的,任凭时间也无法洗去的青涩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