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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碎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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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办法,上天要我做你大哥,你没得选择。从出生的那一天起你就注定要当我的小弟,跟在我屁股后面颠颠地跑了。你也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本来该下个月才能生的我为了做你大哥在你出生的那一天比你早了3个小时出生。我老妈怀胎8个月在1982年8月26日半夜11点生了我,你老妈怀胎9个月在1982年8月27日深夜2点生了你。是不是上天注定的呢?

    不过我现在后悔了,原因是多方面的,主要突出在身体方面。你看看:你比我高了整整一个头,所以我现在看你要抬起头才能看到你的脸,你刚毅的脸宠胧廓分明,眼睛炯炯有神,而我却过早的戴了一幅眼镜。当你穿着笔挺的警服神气十足地出现在我面前时,当你向我展示你在警校里天天“呵嘁呵嘁”冲呀跑呀刺呀打沙包呀练就的一身结实的肌肉时,我就恨老天爷:为什么你让我做了大哥却不给我做大哥应有的身材,而让我像宋江一样如此矮小黑瘦呢?你就说这是老天爷在惩罚你呀,谁叫你不守规矩插队先出来的,要不然我才是你大哥呢,快叫大哥吧。我说得了吧,不就是比我高点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也不想想小时候是怎么样跟着我打“江山”的?再说宋江不一样当大哥。

    我还没有说完,你一下子跑过来勒着我的脖子说,还说小时候,要不是你我那会挨这么多打呀?

    我哈哈地大笑了起来。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声名狼藉”了,打架,抽烟吐烟圈,和大人打牌,逃课打游戏机,样样都来得且样样都精通。我到现在都还能听到那些即将步入老年的阿姨们话家常时说我是怎样的天天揪她女儿的头发说我是怎样的把门口池塘里的臭鱼捞上来放在楼梯间臭了整幢楼说我是怎样的骗我老爸老妈说是要春游交钱结果是在打牌,她们还说几乎每天下午都能听到有小孩子在我家楼下喊“刘在学校打架啦刘在学校里骂老师刘在学校里打女同学,老师要他爸爸到学校里去。”第二天就能看见我老妈躲躲闪闪地出去。这样的次数多了我老妈也无所谓了,有时碰到熟人还会说哎,又要到学校里去呀。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你每次出去玩,你老爸老妈都会交待一句“不要和刘在一起耍”你每次都说不会的,可一旦见了我就高兴的要死,缠着我,像我的尾巴一样贴在我屁股上,走到哪就跟到哪。不知为何我非常喜欢你,我不断教你吐烟圈教你摇啤酒瓶,我赌博手气不好时就让你帮我抓牌开牌。慢慢地你也学会了抽烟赌博,甚至打游戏机打的比我还凶,一定要把身上的钱打光了才会走。不过我更喜欢带你去打架,你高高的肥肥的,天生一付倒竖眉凶相,稍微圆睁一下你的小眼睛小朋友就被吓得哭起来,很多次都省得动手就能拿到我们想要得到的东西,虽然后来还是在老爸老妈的骂打之下还给了小朋友,可我们已玩够了心满意足了。

    有时我们会到小树林那边的农田里偷点像香瓜黄瓜这些可以生吃的农产品。这样做在我们看来非常够刺激并且我们把它当成是打战(主要是受了那时战争片的影响)以此为乐。因为在我们老农被发现的时候(有时故意让他们发现)我们就会飞奔进入小树林。我们兜着圈子快速地向前跑,让那些老农颤悠悠地跟着乱转。我们会找各种小洞小草堆藏起来。有的农民看到是小孩子骂两句也就算了,而有的农民抓到我们会边说从小偷根针长大是贼精现在不治到大了就不得了边狠狠地抽你几个耳光。有的农民看到辛辛苦苦得到的果实就这样被我们糟蹋(因为有的东西不好吃,我们咬一口就丢了;有的根本没长熟就被我们摘了下来),打了我们还把我们带到我们老爸老妈面前告上一状顺便捞几个赔偿钱。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我们的老爸老妈看到我们被打得通红的脸皮心疼得不得了,但是每次都像是自己做错了事一样毕恭毕敬请人家进来喝杯水抽一根烟以示谢罪,更加心疼地在我们的后脑勺猛拍一掌,让那些老农看了舒服了不再追究。

    不过你老爸老妈也真是的,每次领你走的时候都要说一句什么叫你不要跟军在一起,你偏不听,下次要是这样我就打断你的腿,听到没?难道你老爸老妈就不能在你屋子里说呀。你哭泣着惟惟落落的跟着你老爸老妈走了。但是我老爸老妈听到这样的话忍不住叫住你老爸老妈反驳说喂喂,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是我屋仔(我儿子)带坏了你屋仔不成?你老爸老妈就说难道不是的吗?我屋军朵这么听话,要不是你屋仔我屋仔怎么会这样?我老爸老妈就说那还不是你屋仔比较蠢。你老爸老妈就马上奔到我老爸老妈面前说你把话讲清楚我屋仔哪里蠢了。

    在他们争吵的当儿我们又溜出来。我们早就习惯了你老爸老妈说我坏里坏气的而我老爸老妈说你比较蠢不知道读书此类的话,甚至有时候我们两家为了帮助自己的儿子维护尊严不惜反目成仇。可这样并不影响我们的友谊。我老爸老妈骂你蠢那是气话,再说你的学习成绩虽不如我,但我并不觉得你蠢,相反我还觉得你很聪明,这可不是说你打电游打得过我哦。你记不记得有次我们在小树林里捉兔子。你先摸摸兔子屎,说干的就是说明兔子是住在沙土洞里,湿的就是说兔子是在塘边挖洞住。你仔细地辨析了这堆兔子屎然后肯定的说是住沙洞的。然后你就在每个有可能装得下一只兔子的洞的洞口花时间来挖个小陷阱。我讥笑你说这也可能捉得到兔子吗,浪费时间,这屎有可能是耗子屎都不一定。你根本就不理我,不停地挥舞你的小铁锄。我也懒得管你一个人到小树林中央的那个小水库里游泳去了。说到小水库你眼睛亮起来了,回忆着在微波荡漾的水库里翻滚爬打自由自在的是何等的海阔天空。不过看你流口水的样子,我就知道你不是在想那小库而是想起了水库边上的那棵大桑树,是不是?你是不是正在想那桑仔是不是成熟了,熟得如葡萄般地紫黑透明如太阳般地鲜红艳丽,让人想起就口里生津看到就想吞咽下肚呢?现在吮一吮鼻子似乎还能闻到那果味的芳香。每到阳春三月桑仔成熟时,不,有时桑仔还没有成熟时,我们就迫不急待地爬到桑树上管它是青是红,抓一把就吃,酸酸地麻麻地甜甜地各种滋味都有。而且越往高处去越能摘到既砚大又甜美的桑仔。我个小身轻,一下子就能爬到那树枝的顶端,像个猴子一样坐在树的枝丫上边摘边吃。我把我的口袋装的满满地,一半分给大家,另一半的桑仔就再分给你我一人一半。我告诉过你,我很喜欢坐在大桑树的顶端从上往下俯看水库外的小溪流缓缓地流下山峰看山坳里云雾围绕块块农田里的老牛和辛勤劳作的农夫。我看到那边的农夫在牛背上抽了一鞭后“吁吁”地叫着然后牛也抬起头哞哞地相应叫起来并拖着沉重的犁向前迈去,我就在这边也“吁吁”的叫着摇曳着树枝让桑仔哗啦啦地往下掉。我没坐过飞机,我想象着鸟瞰就是这个样子吧。大伙谁都看不到这景色,我也从来不对别人说,那是我的一个宁静的秘密。

    有一天的事我是忘不了,我看你也忘不了。那天早上,我对你说你老爸上班了要12点钟才会回来你就把你老爸的猎枪和红外线望眼镜偷偷拿出来,我们到小树林里去打鸟怎么样,我昨天看到有好多鸟?你开始不肯,说要是让我老爸晓得了我会被打死的。我就说没关系我们早一点回来然后把枪放回原地不就得了,要不然我以后就不带你出去玩。你踌躇地说那好吧,不过枪要我来背。于是我们意气风发地朝小树林里走去。我挂着望眼镜像个指挥家指哪你就打哪。你端着枪眯一只眼像个神枪手却一枪都没命中唯有枯叶鸟毛零零碎碎地飘下来。我说我们换一下好不好?你说不行。我说你当指挥官还不好吗?你说不好。我想了一下说那这样吧我们换一下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说什么秘密?我说到时你就知道了。你不答应硬要我先说。我就夸张地说出我在大桑树上看到的风景。你说真的?我说当然是真的,不过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你犹豫地把枪递给我说要小心一点。我接过枪高兴的要死,我早就梦想着我是个英勇的解放军也早就对你家的枪“垂涎三尺”我摸着冰冷的金属极其兴奋。我端起枪小心翼翼地瞄许久才扣动扳机。那天的收获是两种猎物,一种是枪击的蚱蜢,还有一种猎物是一只小兔子,灰色的,有一双不是很红的眼睛。发现它时它正在你挖得小陷阱里蹦蹦地跳个不停。我用枪对准它。你连忙拨开枪,用塑料袋小心翼翼地把小兔子装起来。小兔子在你手里温顺地就像你家里养的猫。那是我第一次对你刮目相看,看你天生一副傻样我还真想不到呢。

    当然我也履行了我的诺言。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这头胖猪顶到树峰上,你却抱着树干不敢放手,一个劲的要下去。我说你真是一头上不了树的猪呀。我边用力拨开你的手指边说你看一下嘛这有什么好怕的呀等你看到有那么好看的风景你也会和我一样高兴的不得了。你说我不看啦我要下去。这时一阵风吹过,本来就摇摇晃晃的树枝“夸”的一声断了,我们俩全掉进了小水库里。你吓倒了,竟不知该怎么办,任由得风把你吹到水库中央。那里深不见底,连大人都不敢轻易到那里去。我怕了起来,我大声的叫,没有人在这农忙时来上山。我看着你一沉一浮的渐渐离我远去,我毫不犹豫地就向你游去。5米,4米,3米,,我在心里说——到了,就到了,你不要怕呀,你大哥来了。这时,我似乎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但我被接近你的喜悦充斥着头脑完全看不见即将到来的危险。我根本就没想到水库会在这个时候开闸,我看到你被吓傻的样子我还在笑。我伸出手来抓你。就在这时危险降临,开了闸的水库就像一个从边上打了个洞的水杯,水面下的水全往一个方向冲而在水的表面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我刚好处在这旋涡地中心。顿时,我的脚像是被一个魔鬼给扯住了,我的身子向下沉去,我的呼吸开始困难起来。我想透一口气,灌进嘴里的是有点点咸的泥水。我不停的挣扎,可是我的手脚也像是被捆绑住了动弹不得。水的吸力正在一点一点地消耗我的体力。我的意识逐渐模糊了,像我的身体一样慢慢向下沉去。我只看到我的周围全是有点白有点蓝又有点黑地水,我害怕极了,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恍恍惚惚中我听有人在叫大哥。

    叫我吗?

    大哥,你在哪里?你讲话呀?

    是的,是叫我。

    大哥,你在哪里呀?你快回答小弟,好不好?你不在我好怕呀。

    是你,我的小弟。

    你哭着不停地叫我,呼唤着我。你就是我的命运之神。你抱住那断了的树枝,在急流中不停地叫着寻找着我。我鼓住劲奋力向你的呼唤游去。等我探出头来,朝你呵呵地笑时,你脸上的水泪泛滥着。你抓住我,抓得紧紧地怕我再一次在你面前消失。你说你在水里沉了5分钟把我吓死了,我又不太会游泳只能抱着根木头不停地叫你。我那时突然间想要哭,我别过头看正午的太阳,刺人的眼。

    到了岸边,我说你刚才叫我大哥了,那我们就结拜为兄弟吧,像郭靖杨康。你说不,要像萧峰段誉虚竹。我们把那根树枝摆放在我们面前,跪了下来,朝它拜了三拜,向着天说皇天在上,我(你军朵)和你军朵(我)今生做兄弟,来生也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大,我是大哥。

    我始终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不是什么事都能由你我所决定的,这一次的结拜仿佛映证了后来的分离。从水中上来,早过了12点。因为你怕你老爸打你,你不敢回家,我就陪着你打电游。后来没钱了,我就回家从我老爸的口袋里偷了10块钱来继续打电游,打得忘了心中的恐惧打得忘了时间一直打到了天黑让我俩的老爸老妈们拽了回去。你老爸在游戏厅里当场给了你几耳光。我老爸问我你拿了我的钱没?我马上说没。我老爸盯着我看说有没有?我犹豫了一下说没。到了院子里我看到我老爸从角落里抽出一根有人的小腿那么粗的棒子,我连忙望向我妈。我老妈眼睛直直地看前方。于是我洒腿就跑。我老爸挥舞着棒子歇斯底里地在我后面追。我跑呀跑,不敢回家。我就想躲到你那里去吧。

    你家住在一楼,我能从你窗口看到你家里的全部情形。我看到你脱掉裤子趴在一张小凳子上。你老爸狠狠地用细细的竹蔑片抽你的屁股。我亲眼看到每抽一下那地方就有几滴血渗出,滴滴鲜红。你老爸还不许你叫不许你用手挡。你竟然也老老实实地不叫不挡。我看到你老妈流着眼泪在旁边不停的说下次不要这样啦,快和你爸爸说以后再也不打电游了再也不贪耍了再也不和刘一起耍了。你也咬着牙一边流泪一边颤抖抖地说我以后再也不打电游了再也不贪耍了。你老妈听你说完马上朝你老爸说算了算了,莫打了,军朵已认错了。你老爸吼你老妈说你懂个屁现在不教训教训以后还得了,你老爸又用力抽了一鞭,对你说快说以后不再和刘一起耍了。你只是流泪没有开口。你老爸说不说是吧,老张(你老妈),给我倒杯盐水来。你老妈不肯去。你老爸把竹蔑片一扔,跑到厨房里倒了杯盐水。你老妈就在厨房门口拦住你老爸。趁着这当儿我在窗口上轻轻地对你说快走呀快走呀。你回头对我轻轻地摇了摇头。你爸和你老妈在推搡中不小心把盐水全泼在你的烂屁股上。你一下子哇哇的大叫着跳了起来,声音比割铁皮刮玻璃的尖锐声还要高几倍。你用手在你屁股上使着劲摸,搓,扣,扣得血肉模糊满手是血。你老妈要抱起你却被你老爸拦住了。你老爸抖着手指命令你快说,再也不和刘一起玩了。你只是叫。我看到你疼得在地上打滚。我急了,我隔着窗户铁杆破口大骂你老爸,我说操你妈伍**(你老爸的名字)我操你十八代祖宗你敢打我兄弟。你老爸抡起凳子就往窗口上砸来砸得铁杆嗡嗡作响:你这个小杂种。我不停地骂你老爸。你老爸却不停地骂我打你,边打边说你看你和哪个在一起耍?刘是个小流氓,你还和他在一起耍。你老妈伤心地背过身,呜咽着。你任由你老爸如何打你你都不动也不说。我吓坏了,我对你老爸说伍叔叔我不骂你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不和军朵耍了我以后再不喊军朵了。我对你老爸说伍叔叔你就不要打军朵了,军朵会很听你话的。我还要说,你老爸挥手打断我的话说我不要听你说我要军朵说。我就猛朝你喊快说呀,快说呀说以后再不和我一起耍了,说了就不会挨打了。你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我看不到你的正面。我只有干着急的份。你老爸见你还是不说话全身因为气愤和伤心而颤个不停。你老爸说你有骨气是不是?声音幽幽的。我看到你老爸疯了似地又把一杯盐水倒在你屁股上。

    你那种撕心裂肺地惨叫声再一次在空中响起,撕碎了我的心。我好难受我竟让我的兄弟遭受着那种痛苦。我在那一刻受到无比的震撼,我觉得这全都是我一个人的过错。我无法原谅我自己。从那一刻开始我决心做个好孩子好学生。我戒掉了烟酒赌。我不再逃课还听得很认真。因为我要做个好学生好孩子才能永远和你在一起。那一刻改变了我的一生。

    后来你老妈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把你老爸推开,捶打你老爸骂你老爸不是人。周围的好心的邻居这时也赶来纷纷劝解你老爸。刘奶奶小心翼翼地为你擦洗伤口。我老妈不知何时已和你老妈哭成了一团。而我老爸正跟你老爸说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当时我躲在窗户底下偷偷地哭不停地发誓。

    你笑着说你骗谁,你会哭?我在医院躺了那么久你都没来看过我,还说你会哭呢。我说不是我不去看你,我是答应了你老爸不再找你。你感慨地说想不到10年之后我们还能见面,你还能记起我这么多事呀,那就够了。我说我们是兄弟吗,什么都能忘就是不能忘了兄弟。我接着说要是当年我老爸不搬家的话那该多好。你正色地说那可不,搞不好我的一生就会毁在你小子的手上。

    喂,等等。我说你刚刚说我什么。小子?我是你大哥呀。

    你诡秘地一笑,说大什么哥?比我矮这么多。

    我从厨房拿出一把刀子。我说死小子,你有本事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