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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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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倩予和大泽搭同一班飞机从罗马回来,她暂时抛开心中那永远打不开的死结,让自己在大泽面前表现出一点点结婚的喜悦。大泽很高兴,他果然不是在感情上涸屏求的人,这令倩予放心。在罗马,他们买了一些漂亮的衣服,结婚要穿的啊!倩予的工作就有这种方便,可以买各种新颖时装、用品。

    鲍司的交通车先送倩予回家,再送大泽回酒店。在车上时大泽开玩笑的说了一句“不如我今夜就住你那儿?”看见倩予沉下来的脸,他马上顾左右而言他,他对倩予有一份难得的尊重,这也是他能赢得倩予的原因之一吧?

    倩予独自提着小箱子上楼,小箱子很重,里头多半是她的新装,不过买得很满意,重也是值得的。

    才进门,就听见电话不停的响,谁知道她现在回来?时间算得这么准?母亲吧?大概是!扔下行李,奔过去抓起电话,听筒里竟传来一阵“呜呜”的声音,对方已挂断了。

    她也不在意,母亲来电话也不会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说来说去还是别傻,别再见杜非。上次和母亲不欢而散,接着她又出了几天差,她该打个电话给母亲,母子还有什么事说不开呢?

    才洗了一把脸,还来不及打开行李,便先拨了母亲那儿的电话,接电话的正是母亲。

    “妈,是我,刚从罗马回来。”倩予用开朗愉快的声音说:“买了些漂亮衣服,结婚时好穿。妈,刚才是不是你打电话给我?”

    “没有,我没有打给你。”母亲一口否认。“我回来过,知道你不在台北。”

    “哦”倩予意外了,那会是谁?当然不该是卧在病房里,行动不方便的杜非。“百合好吗?乖不乖?”

    “她总是那么听话的啦!”母亲说:“你来不来看她?她已问起你好多次了。”

    “来,当然来,晚上我和大泽一起回去吃饭,”她愉快的。“我们一起回来的。”

    “他现在在你那儿?”母亲的声音有点犹豫。

    “怎么会?”倩予呆怔一下。“他回酒店了,飞了十几小时他累得要命,黄昏时睡醒才来接我。”

    “那你也休息吧!”母亲说。

    “我想跟百合说几句话,她在吗?”她问。

    “到隔壁小朋友家玩去了。”母亲说:“要不要叫她回来?”

    “算了,晚上再见她,”她笑。“这么小的小孩就懂得交际?一天到晚去别人家?”

    “隔壁的小玲和百合是幼稚园同班,她有个三个月大的小弟弟,百合喜欢小婴儿。”母亲说。

    “让她去陪小婴儿吧!晚上见。”倩予放下电话。

    正想换睡衣、洗澡、上床时,电话铃又响了起来。

    “老天,什么人找我找得这么急?”倩予喃喃念着,从浴室冲出来。“我坚决拒绝公司再派我飞一班,哪怕是香港。”

    拿起电话,只听“叮”一声“叮”啊!长途电话,不经国际台的直接长途电话。

    “哈罗。”她本能的用英语。“我是任倩予。”

    “倩予,终于找到你了,”传来的是士廉的声音,啊!竟是士廉。“我找了你三天,起码拨了两百次电话,你不在台北吗?”

    “士廉,没想到是你,”她叫。有些难以形容的激动。“我飞到欧洲去了,刚刚才回来,进门不到十分钟。”

    “我运气还不错,若再迟些,恐怕会吵到你睡眠了。”他永远温文、有礼,永远为人着想。

    “你那儿是深夜了吧?什么事找我找得这么急?”她问。

    “我”他犹豫一下。“心颖打了个电话给我,杜非受伤了,是不是?”

    “是,大约一星期前的事,那时我正在台北。”她说。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淡漠。

    “你可知道他为什么?”士廉问。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吸一口气。“他的事已完全与我无关。”

    “我也许不该说什么,也不该打这电话,”士廉非常婉转的。“但是我想了很久,考虑了很多,我觉得你该再考虑一下。”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说。她是明白的,只是她不承认,许多事她都明白,却拒绝考虑或承认。

    “我的意思是倩予,四年前的事或许是一个遗憾,一个错误,如今有机会了,为什么不弥补或纠正一下?”他说得很含蓄。

    倩予的脸色变了,眼中也有了泪光,但她倔强的维持着声音的平静、冷漠。

    “我记得你祝福过我和大泽。”她说。

    “是我祝福过,”他是不善言辞的老实人,听得出来他是尽了全力。“可是事情不是我所想像的,杜非也不能只单看表面”

    “心颖一定对你说了很多。”倩予笑了。

    士廉一定睑红了,虽然万里之隔,倩予似乎也能看到。她为自已略有嘲讽的语气不安,她不能这么对士廉,士廉不像其他人,士廉对她,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

    “倩予,请原谅我,也许我太多事了,我没有资格说任何话,我知道。”他说:“只是我不希望你后悔或是遗憾,真的。”

    倩予沉默,她知道士廉是真的关心她,但是她她也有她的难处,她能为同一个人而伤父母的心两次?

    “我对大泽英雄绝对没有成见,可是日本人我无法对日本人有好感,”他说:“日本人曾经那样欺凌,压迫过我们的国家,在感情上我容不下他们。我知道这种狭义的民族意识很傻、很蠢,也会被人笑话,这是真的。而你是我心目中最好的女孩子。”

    倩予已经完全清楚了,士廉是因为不能接受她的丈夫是一个日本人而提前离开台北,与他的感情是无关的,士廉是真的喜欢她,而又从没想过要得到她,占有她。士廉,士廉,怎样的一份感情。

    “很抱歉,”她吸一口气。“但决定的事不能改变,我对大泽也有感情。”

    “对杜非还有情吗?”他突然问。

    她目瞪口呆,对杜非还有情吗?叫她怎么回答?又怎能回答。

    “我没有想过这件事。”她硬看头皮说。

    “那么想一想,好不好?”他柔声说:“世界上已有太多遗憾和悲剧,我不想在朋友身上再发生一件。”

    “现在再想,岂不是太迟了?”她轻声说:“结婚的事已经在筹备了。”

    “只要真心去做一件事,永远不会迟,”他马上说:“我知道伯母对杜非成见很深,可你想过没有?结婚的是你,幸福也是你的,伯母虽是你母亲,她不能也无法替你生活。”

    “这道理我明白,士廉,就算我想一想又怎样?事情又怎能改变呢?”她说:“你和心颖的好意和关怀我都心领了,你从小对我好,士廉,我是明白的。”

    “不,不,我不是说我们,”士廉急切的“我们怎样都没问题,重要的是你和百合。”

    百合!她心中一紧,每次想到百合,她都是这样子,百合是杜非的女儿,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是不是百台和杜非也有权知道这件事?

    “大泽会对百合好,我有信心。”她勉强说。

    “谁都会对百合好,她原是个人见人受的孩子,”士廉是抱定破釜沉舟的决心吗?这是长途电话啊。“你不觉得这件事早点让杜非知道会好些?”

    “我们会带百合去日本。”她说。

    “倩予,你怎么了?”他问。“躲到日本就能解决问题吗?我想这事不可能瞒一辈子。”

    “我也没打算瞒一辈子,是妈妈紧张,”她已不能再保持冷静了。“我不在乎杜非知道,孩子是我生的、我养的,他没有资格说话。”

    “他是百合的父亲,你别忘了。”士廉叹一口气。“倩予,我现在才知道我讲什么也没有用,是不是?我也不讲了,无论如何你记住一件事,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我始终是站在你这边的。”

    “谢谢,士廉,”倩予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掉下来。“有你这句话,我安心好多。”

    “那么好好休息,”他又轻叹一声。“你的婚礼我不能参加,不过以后我们还会见面的,是不?”

    “是,是,当然”她的眼泪不停的流。“我永远记得你为我做的一切。”

    “我为你做的一切?”他不知是笑,或是叹息,声音却是充满遗憾和无奈的。“你根本不让我为你做什么。”

    “士廉”她大吃一惊,难道士廉对她也有怨恨?怨当年她不肯接受他的一臂之力?

    “抱歉哎!祝福你,”他显得有些慌乱。“再见,再不挂电话下个月我会破产,再见。”

    她轻声说再见,然后放下电话。

    她没有马上进浴室洗澡,她坐在沙发上发呆。似乎周围的人都不赞成、不喜欢她的这次婚姻,父亲母亲是无可奈何的接受了,大泽总比杜非好,他们是这么想。但是她呢?她嫁大泽是否也是无可奈何?

    她的心乱了,思想也乱了,乱得完全理不出个头绪来,她是不是也无可奈何呢?是不是?

    紊乱中,她也无法好好考虑对与错,她拨了大泽住的酒店的号码,接到大泽房里。

    “大泽英雄。”低沉而性格的声音,不因疲倦而失色,总给人一种安全感和信心。倩予安心了一点,大泽是出色的,有他本身的好条件,她也不全是无可奈何。

    “大泽,我是倩予,你在做什么?你怎么了?”他一连串的问。“发生了什么事呢?”

    “不,没有,”倩予否认。“只想跟你聊聊。”

    “睡不着,是吗?”他笑了。“我刚洗完澡,也睡不着,可能太兴奋了,还有二十天就是我们的大好日子,是不是?我们会是最出色的一对。”

    “哎是的,”她吸一口气,想说的话说不出口,大泽对她是一心一意的。“刚才跟妈妈通电话,她叫我们晚上去吃饭。”

    “一定去。”大泽开心的。“我在罗马替她买的鳄鱼皮皮包正好送给她。”

    “你什么时候去买鳄鱼皮皮包?我怎么不知道?”她叫起来。

    “你在午睡时我悄悄去的,想让你惊讶一下。”他笑得好孩子气。

    “你这人”她轻叹。大泽对她那么好,连对她的家人也一样,她还能说什么呢?

    “你好像不怎么满意哦。”他问。

    “不必买这么贵的东西,妈妈用不着,”她只能这么说:“她只是个普通的主妇。”

    “我不是讨好她啊!是一点点心意,真的,”他说:“下次我不再买就是。”

    她沉默半晌,她不是想和他讨论这个问题的。

    “大泽,有一件事,”她鼓足勇气说:“我只是假设,如果我不想现在结婚,你会怎样?”

    “我会等,等到你想结婚的时候,”他说:“但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假设?”

    “我不知道,我只觉得矛盾。”她说。

    “因为杜非?”他敏感得很。“他来找你?”

    “我没见过他,你知道他受伤在医院,”她说:“我只是想这么匆促就结婚,对你不太公平。”

    “你不答应才是不公平。”他说。

    “不大泽,你有没有考虑过,我对你的感情到底有多少?”她问。

    “这重要吗?”他呆怔一下。“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有多深就行了。”

    “但这是不公平。”她挣扎着说。

    “公不公平是我的感受,你不必替我担心。”他笑。“不要胡思乱想,你太累了。”

    “不我的话还没说完,”她不肯罢休,难得有这机会,又已讲了个开头,她不肯放松。“你能一辈子都对我说同样的话?抱同样的态度?”

    “为什么不能?我爱你啊!”他叫。“你怎么突然对我没有信心了?谁对你说了些什么吗?”

    “没有人对我说什么,我只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她再吸一口气。

    “你后悔了?”他不再笑,声音变得严肃。“不是后悔,你是这么一个好人,又出色,”她不安的。“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矛盾得厉害。”

    “这是每个女孩子出嫁前的心理,所有的人都一样,你不用害怕。”他放柔了声音。“我会是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相信我。”

    好父亲!不,不,大泽不是父亲,不是百合的父亲,他们俩会相处得好吗?百合跟他之间的言语都不通,他们能好好相处吗?

    “怎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不出声?”大泽问。

    “百合我不知道她能否习惯东京的生活,”她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从小她就跟着我母亲,她又不懂日语,我真的很担心。”

    “你是舍不得父母,是吗?”他笑起来。“我们可以想办法申请他们一起去,这不是问题。”

    “不,他们不会去,”她急切的打断他的话。“我也不是舍不得他们,实在是我矛盾。”

    “好,告诉我实话,你的矛盾到底是什么,”他认真的说:“我们一起想办法来解决它。”

    她的矛盾又怎能告诉他呢?若能说出来,又怎么算得是矛盾呢?

    “其实也没有什么,是一些心理障碍,”她不安的,话也有些结巴。

    “心理障碍。”他笑。“倩予,这样吧!我去找杜非谈一谈,当面解决所有问题。”

    “不”她叫得惊逃诏地,他怎能去见杜非?这算什么?“不能,为什么要跟他谈?”

    “不要否认了,所有的问题都因他而来,”大泽是清楚一切的。“我友善的找他谈,相信不会有什么事。”

    “你想跟他谈什么?”她终于问。很奇怪的,她的声音突然平静了。

    “他该知道百合的事,也该清楚你和他之间已不可能复合,”他理智的说:“我叫他不要再来麻烦你。”

    “不不要说百合,他也没有麻烦过我,”她忘形的叫。“要谈我自己去。”

    她去跟杜非谈!

    她终于想到该去了!

    考虑了整夜,犹豫了整夜,矛盾了整夜,倩予终于决定去见杜非,因为她明白,这是唯一解决矛盾的办法。

    大泽搭飞机回东京了,他在东京有许多事要办,譬如找好房子等倩予和百合去住,因为倩予已经声明了,她不和大泽的父母同住。可肯定的是,大泽会是个好丈夫,倩予的意见他永远尊重,而且很替她着想,这是十分难得的。只是好丈夫也不能使她心绪平静。

    是的,她别无选择,唯有找杜非说明白,否则她无法解开心头的死结,她决定去一趟。

    十点钟,她到达医院,她知道那是医生刚巡完病房的时候,不会有什么人打搅。站在病房外,她先深深的吸两口气,才伸手敲病房门。

    “进来。”是特别护士的声音。

    倩予轻轻推门,一眼就看见杜非靠在床上,什么都没做,他只是瞪着天花板发呆。“请问”中年的特别护士问。“我想和杜非谈一谈,”倩予说。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杜非她的声音就变得又冷又硬,虽然她的心是柔软的。“我们是朋友。”

    杜非的视线从天花板移下来,没有表情的看了倩予一眼,似乎既不意外,也不惊奇。

    “请坐。”他说。声音里没有喜怒哀乐一点也不像杜非,怎么回事?“陈小姐,请出去一会儿。”

    特别护士点点头,一声不响的走出去并关上房门。

    “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来打搅你。”倩予十分不自然,她和杜非是那么熟,熟得就好像自己一样,然而却要讲这么陌生的话。

    “不打搅,任何时候你都可以来,”他摇头,视线停在她脸上。“我以为你早该来了。”

    倩予十分意外,早该来了?

    “以我的情形,探病似乎不大方便,”她说得很冷淡。“我不希望给你添麻烦,我来只是谈一点事。”

    杜非淡淡一笑,非常淡然的一种笑容。

    “当然是谈一点事,我这种人是不值得你来看的。”他自嘲的。

    倩予一怔,她多想告诉他,她已经来看过他了,但她不能说,她只能放在心中。

    是了,就是这样,杜非和杜非的一切今后只能放在心中,默默怀念而已。

    “我没有空,昨天我才从欧洲回来。”她说。

    “欧洲是个好地方,有文化、有历史背景,但不适合我这种不学无术的粗人去。”他说。

    “我去只是为了工作。”她说。

    杜非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说话呢?他恨自己?厌恶自己?不满自己?

    “我也没去工作过,”他又笑了,还是那么淡漠的表情。“事实上,电影不论在欧洲或在亚洲放映并没什么不同,反正观众看的只是打架。”

    “你不必说这种话,”她吸一口气。“就算是打架,别人打得也没有你好,所以你成功。”

    “成功?你真这么想?”他摇摇头。“倩予,我现在才知道,我是个失败者,彻底的失败。”

    她不语,杜非真是完全变了,他肯承认失败?

    “怎么不说话?不以为然?”他问。

    “不,如果你算失败者,谁才算成功?”她说。

    他想一下,很认真、很心平气和的说:“大泽英雄。”

    她真的愣住了,她想不到他会提起大泽,她心中乱得一团糟,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是个幸福的人,真的。”他再说。

    “不”她硬生生的把自己从一个越旋越深的漩涡中拉出来。“我不是要谈这件事的。”

    “好,你说,你想谈什么,”他叹一口气。“无论什么事,到如今我都会依你。”

    “不,不要你依我,我只是来告诉你,因为我考虑过了,无论如何,你该知道。”她说得很乱,她以为杜非不会懂,可是,看样子他却懂了。

    “那么你就说吧,”他完全不在乎。“什么事是我该知道而不知道的呢?”

    倩予深深吸一口气,可以看得出来,她的内心矛盾,而且激动得厉害,她的双手在轻微颤抖着。

    “我说这件事只是让你知道,”她双手紧握,但也帮不了她什么。“因为除了知道之外,没有其他权利。”

    “你说吧!”他不置可否。

    她再犹豫一下,咬咬牙,说了。

    “我有一个三岁的女儿,叫百合,”她的脸色变得十分青白,眼中的光芒却很炽热,那是因为说起女儿的关系。“她就是就是四年前那个孩子。”说完之后,整个人像泄了气一样,虚脱的靠在椅子上。她终于说了出来。

    “一个叫百合的女孩子,”他一点也不意外。“很好,很好,女孩子总是比较听话,比较好管教。”

    倩予挺直了身子,怎么?难道杜非还不明白?

    “我的意思是”她再咬咬牙。“这孩子就是你让我去打掉的那个。”

    杜非眼光一闪,还是那么淡漠他是没有人性?听见有关自己女儿的事也毫不在乎?

    “很难得你没打掉,这几年难为你了!”他说。

    倩予心中的怒火直往上冒,这人简直是冷血,他为什么比外人更漠不关心?他没有人性。

    “一点也没难为我,”她愤怒得进声音也在颤抖。“百合个可爱的孩子,我完全不后侮生下她,是她支持我重新振作,过崭新的生活,是她支持了我的精神和意志。”

    “很好,真的很好。”他说。

    “冷血,”她忍无可忍的叫起来。“告诉你这件事我以为以为你却毫无反应,你这人冷血、绝情、没有人性,你你”杜非摇摇头,再摇摇头。

    “不要激动,倩予,”他叹息说:“你说,我该怎么做,怎么说才算有人性?”

    “至少你该关心一点。”她胀红了脸。“我告诉你这件事,可是你看来全不惊讶。”

    “如果我太关心,你会不会以为我另有企图?”他一针见血的。

    她呆怔半晌。

    “不,你没有赞格另有图谋,百合是我的,”她喘息着叫。“我生她、养她,她完全属于我。”

    “是,那么我是否该漠不关心一点?”他说话的语气竟是那么难得的心平气和。

    倩予怔怔的望着他,不,不,他不可能是这么深思熟虑的人,他是冲动的、急躁的,他绝对做不到心平气和,他他

    “你早知道这件事?”他念头一闪。“心颖告诉你的?是不是?是不是?”

    杜非没有作声,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们你们”倩予咬咬牙,站起来转身就往外冲。

    心颖早就告诉他了,她矛盾、痛苦了这么久是不是多余的?心颖果真如母亲所说的“女孩子心软,不可靠。”

    “慢着,你等一等,”他在背后大叫。“你别误会心颖,她前两天才告诉我的,她没有恶意,真的,没有恶意,她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倩予站在门边,眼泪已经流下来了,她觉得委屈,又替自己不平,她来做什么?心颖已经告诉他一切了。

    “她是鼓励我,”他软软的靠在床上,刚才他用了很多力?他也挣扎过?为什么?“受伤以后我很颓丧,完全失去了信心和力量,她鼓励我。”

    “告诉你有一个女儿来鼓励你?”她不相信。“她错了,她该知道她自己更有力量使你振作。”

    “倩予”他邹眉。

    “我来错了,我根本不该来,”她抹一抹眼泪。“心颖已经告诉你了,我来只是多此一举。”

    “不,无论如何我很感激你来,”他说:“你别误会心颖,她只是当哥哥般的对我好,她”

    “我不想知道她当你是什么,”她硬起心肠。“我告诉你关于百合的事只是只是想在婚前了一件心事,这件事你应该知道。”

    “了一件心事?或是使自已心安?”他问。

    “我没有理由心不安,为什么会不安?”她扬起头。“你认为我做错了事?”

    “是,”他努力使自己坐直一点。“以前是我的错,现在是你,你竟想带着我的女儿去嫁日本人?”

    “我不理他是什么人,他对我好、关心我、照顾我,也爱百合,”她气坏了,为他那蛮不讲理的口气。“这就够了,你明不明白?”

    “不明白!难道我不能关心你、照顾你?你为什么不给我机会?”他怪叫。

    这才像杜非,刚才的淡漠是装出来的吧?他知道她迟早会来。

    “机会是你放弃的,四年前。”她说。

    “那怎么算放弃?我是无能为力,”他还是大叫。“我穷无立锥之地,口袋总是空空的,你叫我怎么抓牢机会?我连自己都养不活。”

    她吸一口气,她自然知道这是事实,只是只是她说不出自己为什么就是会硬起心肠来拒绝他。父母的反对?不,这并不重要的,真的。不再爱他?当然不是。各方面的不能适应?也不尽然,她只是只是啊!她只想折磨他,看今天正红得发紫的他受挫的样子?让他在一边干着急,她好整整他?是这样吗?似乎是又似乎不是,她自己也说不出来,真的。

    “不谈以前,反正我要结婚,这事绝不改变。”她靠在门上。

    “那你为什么还来?”他脸红脖子粗,额上青筋直冒。“你来告诉我你要嫁给大泽英雄,你分明想折磨我,报复当年我不顾你,你这黑心的女人。”

    “我不是报复”

    “为求心安,是不是?自私,”他口不择言。“好,你去嫁,我看你会不会真的心安,带着我的女儿去嫁日本人,我告诉你,你会一辈子良心难安。”

    “杜非我不是来吵架的,”她又气又急,这么变成这样的呢?“我我我走了!”

    “你走,你走,我一辈子也不要见你,”他大叫。“你可恶、可恨、可卑、可”

    倩予一出门,一个花瓶摔了出来,砰的一声在地上摔碎了。她回头望望,杜非痛得整个脸都歪曲了啊!他断了肋骨,怎能用力摔花瓶?他一定气坏了、急坏了,他她的心软了,正想转身进去,一盒糖果迎面飞来,几乎砸到她脸上,她连忙闪开。

    “你滚,你滚”他还在吼叫。眼泪却已流下来,他是胸口疼痛?或是“我不要看见你,永远不要看见你,你这恶毒、可咒的女人。”倩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收场,又骂又打的,杜非她心中一阵疼痛,转身急步而去。

    她同样的也希望不要再见到他。

    “发生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特别护士急奔着过来。“杜先生怎么了?”

    “他在发睥气,”倩予轻叹一声。“你最好暂时别进去,他在摔东西。”

    “是你惹他的?”特别护士皱眉。“他是个伤者,那么重的伤,你怎能唉!真是。”

    特别护士不理倩予的劝告,直奔进房。杜非叫骂的声音还是一阵阵的传出来,她是无法忍受一个这样粗鲁凶暴的丈夫,也许是她改变了,也或者十几岁的小女孩时并不是真的懂得爱情?

    爱是容忍,她发觉她无法再容忍他。

    百台的事已经解决,让她迎接未来的崭新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