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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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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亮总算从层层云层中,探出半边脸,射出冷冷的银粉,将她的黑发烁了森森的清光。

    六神无主之际,背后忽然狼声四起。唉,吾命休矣。

    没辙啦,好女不吃眼前亏,还是硬着头皮回去找商辂帮忙吧。

    “喂,姓商的!喂,喂,商辂,你在哪儿?”糟了个糕,他不会走了吧?人家只是随口说说,他怎么就当真了?

    “商辂,商辂!”她越叫越心慌。“商辂,商辂!”

    回答她的只是一阵凄厉过一阵的狼嗥声和偶然拍翘惊飞的夜鸳。

    都怪她自己,平常就明明很没出息很没骨气的,还要什么性子?不行,冷静下来,这就跟赌博一样,自乱阵脚则必输无疑,唯有澄清思虑才能化险为夷。

    唔,现在已经很冷而且也很静了,然后呢?

    好饿哦!

    前面有烟炊,想是住在这山上的樵夫,不如过去跟他借住一宿一宵,明天再作打算。

    板凳顺着光亮处小心翼翼地走进近。哈!果然天无绝人之路,这里边还飘漾着浓郁的烤肉香呢。但愿菩萨保佑,这樵夫可别是个小器鬼。

    门没关,里头灯火掩映,气氛诡异,如微波颤动的喃喃音调,似有人在念经。仔细一看,斗室中确有一个人跪在堂前,身体枯瘦,头发蓬乱,低头诵念:观自在菩萨行深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

    这老太太是谁呀?

    板凳踌躇良久,才诚惶诚恐地鼓起勇气。“请问”

    话声适才扬起,立时变成闷响,因为有双大手捂住她的嘴,在板凳尚不明就里前,己将她拦腰抱起,疾如狂风地奔出杂树林。

    “又是你来多管闲事。”对方手一松,她立即发难。“我说过了要你别死皮赖脸的跟着我。”害她没吃到烤肉,这会儿饿得肠胃咕咕叫。

    “哪地方人不能去。”他的脸色阴郁森恻,和平常嘻皮笑脸的模样大相径庭。

    原来里头看似疯妇的女子,正是平江镇的崔少奶奶。几年前,不知为了何故来到此处,整日念经诵佛,有人胆敢靠近,便龀牙咧嘴吓人,弄得邻近居民问及变色。

    现己过了戊时,加之月黑风高,商辂担心她一个不小心给吓着了,是以强令她离去。

    “为什么?”不过是一个半夜念经的老婆婆,有啥好怕的?

    “不为什么。总之,你以后不准再到那地方去。”商辂粗暴地抓着她的手“走,我送你回怡春院。”

    “你不是走了吗?”他走得好快,板凳必须小跑步才不会让他把手拉断。

    “不高兴我回来救你?”到了大街上,他避嫌也似地推开板凳的手。“走吧,你知道怡春院在哪儿。”

    “我不能就这么回去。”要是让旁人发现她是个女孩儿家,那还得了?

    “原因?”商辂不耐烦地蹙起眉头,他已经受够了她的颠三倒四,了无定性。

    “别摆张臭脸行不行?”她本想他借件袍子换上的但一见到他那死德性,板凳就打一百个退堂鼓。“今儿你已经功德圆满了,至于我能不能回去就不劳你操心了。”

    “说来听听,也许我能帮上忙。”反正再坏的状况都经历过了,谅她也玩不出别的花样了。

    “免了。”与其跟他借,还不如用偷的比较快。

    板凳憋着一肚子疑问,包括商辂的来路底细...等等,她都想知道。不过看这光景一时半刻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了,而且即便问了,他也不见得肯说。

    无妨,先回去养足精神,改明儿个总有办法查个水落石出。

    “区区小事何必挂在牙齿上,咱们就此别过。”板凳故意趋前碰了他一下,但商辂即刻截住她,将她空空妙手里的钱囊夺回来。

    “前面那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吧?”他把我钱囊往她面前晃了几晃。“这就是不能回去怡春院的直接原因?除了招摇撞骗兼扒窃,你还会什么?”

    商辂对她真是失望透了顶。忿然甩开她的手后,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嘿!你”目送他离去的身影没入街底,板凳心中竟油然生起一股落寞感,为什么呢?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和自己天差地别,再也不可能聚到一块的男人呀。

    怡春院。

    灯红酒绿,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秀秀、彩凤、牡丹、蝶依...”史大娘念唱着姑娘的花名,然后他们一个接一个,花枝招展地步下楼梯。

    窑子中一圈客人在座,见了喜欢的姑娘便招招手。

    板凳不知从哪弄了一件绉巴巴的袍子,头上的瓜皮帽子还露出几络长发披散在额前。她提着袍袖,缩头缩脑地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一旁的廊下绕进内堂,然而再细微的举动也瞒不过她娘那双锐利无比的眼睛。

    “狗儿,你来帮忙招呼一下。”史大娘不动声色地从另一边“围剿”过去。

    母女俩在后花园的假山旁终于狭路相逢。

    “你还知道回来?”史大娘一把拎住板凳的后领,破口大骂。“钱花光了?赌输了?死没良心的捱刀货,你知不知道这两天我怎么过的?”

    “数银两喽。”板凳使劲从她娘手里把衣领给抢下来,顺便抛一记白眼还她。“十万两够你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的了。”

    “要死啦,人见到那个家伙啦?”史大娘担心隔墙有耳,忙将板凳拉进房里。

    “哪个家伙?”板凳故意佯装不解。一整天在山林中东奔西窜,她已经累得快瘫掉了,一见了床就窝进去,也不理身上还脏兮兮的,脚上还穿着鞋。

    史大娘瞧她这懒德性,气得想拿竹帚打得她满地找牙,但看她累成一脸憔悴,又于心不忍。

    “不就是拿着大把银子,要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傻大妞帮他报仇雪恨的蠢大个。”史大娘太了解她的女儿了,板凳要有胆识杀人放火,她还需要卖笑营生,赚这“辛苦”钱?

    “我心地善良碍着你啦?”什么母亲嘛?“他是谁?你问过没?”

    “问了也等于白问。”史大娘拉起被褥没好气地帮她盖上。接着说:“那人戴着人皮面具,蓄意隐瞒身份,你想他会愿意告诉我他的真实姓名吗?”

    咦?“他戴了人皮面具,我怎么看不出来?”板凳努力回想那莽汉的脸孔,眼是眼,鼻是鼻,没啥异状呀。

    “你阅历浅,功力差,怎能和我千掌魔”口沫横飞之际,她突然一愕,急急回归主题。“总之,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

    “退回去,退回去。”转得太硬了,板凳不是三岁小孩,哪会轻易让她蒙混过去。“这一句之前,你刚刚说你是什么魔掌来着?”

    “五指魔掌。”史大娘一掌拍向她的后脑勺。该听的不听,不该听的倒是一个字也没漏。“别打岔,讨论正事要紧,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没?冒险去行刺那个新任巡抚商辂,还是和娘卷起细软逃之夭夭?”

    “等等,你说商辂是什么?”她的头皮一下子全麻掉了,这是怎么回事?

    “新任巡抚啊,你连这都不知道,怎么混的?”

    “你没诓我?”板凳如遭电殛,震撼得毛发直竖,脸色惨白如纸。

    “诓你有钱赚吗?”史大娘嘴上虽说得轻松,心里亦不免一凛。这女儿她最是了解不过了,从小到大她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只怕没闯祸,此刻却吓成了惊弓鸟,太不寻常了。“你遇见商辂啦?”

    板凳恍惚地点点头,表情一径呆滞失神。

    “你得罪他啦?”没摇头就是承认啦?“我早告诉过你,做我们这行的,上不能得罪狗官,下不能得罪流氓,人全当耳边风啦?唯今之计,只有把他杀了,永绝后患。”史大娘果断地下了结论。

    板凳无言地猛摇头。她再也躺不住了,倏地坐起。将袍子脱下,胡乱地丢向一旁,两手往脑门抓了又抓,忽道:“娘,人快去帮我整治一桌上等酒菜。”

    “干啥?”想是这两逃邛坏了,史大娘随口问完,马上遣人去张罗。

    “就算要死,我也不想当个饿死鬼。”板凳料想商辂绝饶不了她的,他三缄其口,啥也不说,铁定是为了查出参与这桩骗局的同谋,以便一网打尽,哼!好个奸诈狗官。

    “那么严重?你出老千诈赌?扒了他的荷包?还是咆哮公堂?”这些“无伤大雅”的行径,也还罪不致死嘛,顶金拘役或罚款了事。

    “比那都还严重十倍。我先是把他推进河里,继之又糊里糊涂把娘的伟大图谋全泄露给他。”她将五官全埋入胸前,等候她娘发落。

    “包括你女扮男装的秘密?”

    “唔。”

    “事到如今,只有豁出去了。”史大娘现出前所未有的沉着冷静。“去准备准备,你今晚就行动。”

    “做什么?”

    “趁夜做了那狗官,”她大义凛然的样子,不相识的人想必会以为她是专门打抱不平的江湖侠女。

    “就我一个人?”她娘一大把年纪了,恐怕不是商辂那老小子的对手,可她更不行呀。

    “谁闯了祸当然就由那人负责去把事情摆平。”史大娘板过板凳的手心,在上头放了一只十阶袖珍的小木盒。“杀人不过叫他头点地,不心吓成这样。娘教你一个简易且速成的法子。”

    “您亲自下手不好吗?”她很胆小耶。“这盒子里装的是机关,还是毒葯?”

    “是蜘蛛。”史大娘面露得意之色。“这是娘的压箱法宝,有了它,保证叫商辂见血封喉。”

    “不好吧,人有跟咱们无怨无仇,何况他还救过我。”板凳扼要地将这一、两日发生的事情,向她娘作了简报。

    “笨呐你,平空飞来的十万两,你居然为了个人那芝麻绿豆小的尊严,把它给糟蹋掉了。人怎么对得起咱们史家的列祖列宗?”史大娘捶胸兼顿足,痛苦的程度比在她身上割下一块肉还剧烈三分。

    “你不关心我历经重重险恶,竟只在意那十万两非分之财。”板凳难以置信地瞪着她娘。“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女儿?”

    “这还用得着问吗?”史大娘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言行失常,甚且振振有辞。“十几年来,你哪天出门,不是历经重重险恶,让我担足了心,吊足了胆才肯回来。”

    “有...有吗...”听起来她好像很不孝哦!“但不管怎样,商辂是杀不得的。忘恩负义的事我干不来。”

    “转性了?”谁能想像恶猫不捉老鼠是什么状况?

    “或者被那小白脸给迷住了?”

    “娘怎知道他是个...白面书生?”小白脸是娘娘腔男人的专属形容辞,寻堂堂的巡抚大人应该略表敬意才对。板凳似乎已经忘了,她打从一开始就帮商辂取了这么个极度有损男性尊严的绰号“又是某消息灵通人士,提供给你的小道消息?”

    史大娘眼睛张得极大,嘴角更下垂了。“那日在宝石山,他人就在现场,是你兰姨事后才告诉我的。所有民众都晓得他来头不小,就你后知后觉。”

    “是这样吗?”板凳被她娘责备得好委屈。那是她依计辛辛苦苦扮演英雄,然后又马不停蹄地给簇拥到周府,吃吃喝喝一顿,莫名其妙跌进河里,她哪有时间搞清楚商辂的底细?“反正事己至此,你说该怎么办?”

    “先避避风头再做定夺。”史大娘迅速为板凳整理出一只大包袱,里头吃的用的穿的,应有尽有,并塞给她一叠银票。“福洞山西侧有个古宁斋,再往北走就是西圣观,那儿有个净尘和尚,是娘旧时的同乡。你去投靠他,等过一阵子,娘再去接你回来。”

    “不去不行吗?”她毕竟是个姑娘家,跟一群和尚同吃同住,未免太那个了一点。

    “罗嗦!”史大娘道。“你不敢杀他,那只好躲他喽,否则这十万两银子,岂不要得而复失。”

    “我走了,你怎么办?”那个戴人皮面具的男子势必不会善罢干休。

    “为娘的自有法子,你无须担忧。”趁厅前一片闹哄哄,后堂则静悄悄地几无人迹,史大娘将板凳带到后园子里,一阵掌风陡起,送她上了围墙。“记住,没娘的口信,千万别冒险回来。”

    “喔。”板凳提起立起来比她个头还高的包袱,依依不舍地跃出怡春院,拖着沉重的脚步,又饿又累且冷地赶往福同山。

    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街上行人很少。半明半昧,静得叫人惊心像山雨来前的宁谥。

    忽然闻见铁蹄自远而近,达达达...如同打开一个密封的瓶子,声音一下子就急涌出来。

    “是响马?”

    板凳机灵地一怔,慌忙躲进左侧一间破庙里。

    破庙真的很破,木门一推居然整个掉了下去,霎时呛上来一股浓浓的霉味。好在没着地,也没发出轰然巨响,想是后边铺了厚厚的一层干草。

    板凳顾不得那许多,仓惶将木门扶起放回原位。咦,怎么一下子生出那么多只手?搭在门板上的一、二、三...连同她自己一共有六只!

    “鬼啊!”她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跌在台阶上。

    “嘘!别大声囔囔。”说话的声音像个中年男子。“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原来他们也是跟她一样,跑进这儿避祸的。

    板凳吁了一口气,依言躲向斜侧的草堆里。

    “这儿客满了,你换个地方吧。”草堆中冒出四、五个人头,惊骇地看着她。

    “哦,对不起,我...我到那边去。”由料,左右两旁的木架、废橱柜里全挤满了人。

    要糟了,眼看外头那群毛贼就要杀进来了,她还找不到个可以藏身的空位。

    没辙啦,只剩神桌下可以容身了。

    板凳把大包袱暂搁角落,急急忙忙掀起神桌上的布帘窝了进去。

    嘿,这里也有人,而且还是个女人。太暗了,板凳瞧不清她的长相,唯独那双亮晶晶的眼珠子,闪闪生辉。

    “抱歉,我...”男女授受不亲,她现在的装扮,很容易让人有不当的联想,还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但,这儿就这点巴掌大,她再退再挪也还是得和那女子“摩肩擦踵”同席而坐。

    “没关系。”女子的嗓音相当甜润,听起来约莫二十上下年纪,操的是外地口音。

    可奇了,这小小破庙里塞进了二、三十名大汉,仅只她一个女人,但全部操着相同的口音,难道说他们是一伙的?

    嗯...好香!不是女人的脂粉味,而是...一种吃食,例如烧饼之类的东西。

    板凳正饿得胃哭肠嚎,被这香味一震,益发地穷凶饿极,痛苦难耐。

    “给你。”女子仿佛猜出她的专需要,倒很大方地递给她一块油饼。

    “这...”素昧平生,有点不好意思耶。

    “拿去。快!”女子见她犹豫不决,干脆把油饼塞进她手中。

    “呃...多谢。”怪人一个,送东西给别人也这么惶急,像在丢弃什么似的。

    板凳接过油饼,发现它硬得很,想是摆放太久的缘故。这时候也计较不了那些了,先吃为快。

    “把庙的四周,统统给我围起来!”

    这声吆喝,吓得板凳己塞进嘴里的饼,忙又吐出来,紧紧捏在手心。

    “总捕头,巡抚大人到了。”

    “好,咱们先按兵不动,等候巡抚大人决定,是放火烧庙,还是直接冲进去捉人。”

    巡抚?指的会是商辂吗?板凳胸口一窒,骇然地轻轻挑开帘子一角。嘎!外头几十把火炬一照,她才看清楚原来破庙里外杂乱无章躺了十多具死尸。而罗列在门口,甫追赶来的大群骑兵并非盗贼,竟是衙门里的官差。

    那这些和她一起藏匿于暗处的人又是谁?

    难不成他们才是打家劫舍的绿林大盗?板凳十二万分惊诧地瞟向一旁女子她也正经目光炯炯地望着她。两人四眼相触,各自凛然。

    “启禀巡抚大人,那票山贼全被围困在里面。”

    完了,该来的总算来了。万一真是商辂,让他撞见她和一大堆匪类共处一室,那么...他会怎么想?板凳心口忐忑地怦怦乱跳一通。

    “擒贼先擒王,叫他们的寨主出来回话。”是商辂的声音没错。

    “听到没有?”最先赶至的总捕头大声疾呼。“苗天汉,是条汉子就快点出来,否则别怪我一把火烧了你老婆、女儿。”

    四下里静悄悄的,只闻前后左右传来粗重的喘息声,却没看到那个叫苗天汉的寨主出现。

    什么绿林好汉嘛,遇到危险就作缩头乌龟,没出息!

    “不肯出来是不是?”那捕头恼火地加大嗓门。“大人,这些狗贼不见棺材不落泪,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有理。放火。”

    “等等。”和板凳一同躲在供桌下的女子,突然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你是...”那总捕头将火把移近,仔细一瞧,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苗天汉的女儿,苗玉琳。”

    唉,一日数惊,不死也昏。板凳抚着心门,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个。

    “你父亲呢?怎么敢杀人放火,却没种出来认罪受罚?”

    “我爹他老人家已经死了,不信你看。”苗玉琳侧身指着门槛边一具鲜血淋淋的尸体。

    那总捕头将信将疑地扳过尸首的颜面。

    “如何?”商辂问。

    “的确是苗天汉。但...”总捕头疑惑地道:“不对呀,这具尸骨己寒,死了至少两、三个时辰。”

    “可见石门村的抢案。并非由他带领。”商辂下令将苗玉琳捉起来。“说,是不是你指使的?”

    “不,不是我,是我...我哥哥,我哥哥苗元诚。”

    “他人呢?叫他出来!”商辂不愿官兵贸然进去,以免造成更多的损伤。

    “他...他...他就躲在...”苗玉琳把手往神桌下一指,吓得板凳当场险些晕过去。

    这里没有旁人,只有我呀,可我...老天,怎么会这样?

    “苗元诚,今天是你的死期到了,还不快出来领死。”

    是在叫她吗?苗元诚这名字还满好听的,只不过此时此刻,她宁可叫板凳,再不锄头、铲子也成。

    “大人,这小子是个敢做不敢当的孬种,请准许属下用火攻。”

    “慢着,我们愿意弃械投降,请大人网开一面。”苗玉琳哀求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既知悔过,就将刀器丢下。双手举高,一个一个走出来。”

    板凳作梦也没想到,这群山贼竟多达近百名,连横梁上都藏着有人,且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黑鸦鸦的一片十分吓人。

    “都出来了?哪一个是苗元诚?”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肯承认。

    “从左边开始问,问一个杀一个,直到把苗元诚找出来为止。”商辂很了解这群乌合之众贪生怕死的本性,故意拿话吓他们。

    “不,别杀别杀,我们招了就是。”这些人像相互串通好一样,不约而同地指向堪堪露出半个头颅,仍搞不清楚状况的板凳姑娘。“他就是我们的新寨主苗元诚。”

    “把他揪出来。”

    “不用,我自己会走。”板凳吓坏了,也气炸了,怒火冲天地冲到苗玉琳面前。“我跟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我...”苗玉琳别开脸,不敢看她。

    “住口,你就是苗元诚?”那捕头凶神恶煞似地揪着板凳的衣襟。

    “我当然不是。”

    “是,就是他,你看他手中还握着我们前任大当家的令牌。”毛贼指着板凳那一块只咬了一口的“油饼”道。

    “你瞎了眼了,没看见这是一块”她一紧张,不自觉的用力,那油饼忽尔被她折成一两半,露出一个尖尖的,木制的...令牌?

    好个面善心恶,阴谋栽赃的苗玉琳!

    “看!那就是我们天龙帮的令牌,江湖上没有不知道的。”

    “胡说,我就是不知道。”板凳气急败坏地向商略求助。“希望你能主持公道,还我一个清白。”

    “放开他。”高辂也怔愣地打量她,脸上的惊疑比之板凳更甚三分。

    “青天大老爷,没错就是他啦,他就是我们的老大。”为首的一名贼子昧着良心道。“这次向石门村打劫,就是由他策划,并且一手指使的。”

    “对对对,而且,人都是他杀的,我们只负责搬东西而己。”大伙儿见有人出来顶罪,忙不迭地交相将所有的罪名全往她身上抛,逼得板凳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商辂...呃,大人,我”总得给她一个申诉的机会吧?

    “你且住!我待会儿再慢慢跟你算帐。”商辂似乎心中另有打算。一面叫板凳靠边站,一面下达命令:“将这群无恶不作,罔顾江湖道义的盗贼,全数押回府衙大牢,从重量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