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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迪熊书和向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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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这段日子老是阴雨绵绵不断。天一下雨我就会变得心烦意躁,周末的时候,哪也不想去,怕一出门就让水蒙蒙的天气淋湿了心。

    可是待在屋里也是一件很郁闷的事情,因为这是我和智勋刚毕业的第一年,住的小是平房,晚上可以听见老鼠在屋顶上跑来跑去的呼啦声,这让我们对在大学里津津乐道的老鼠爱大米彻底失去了兴趣。而且一下雨屋里就好暗,只好开灯,最近为了节省电费,智勋买来好多蜡烛,在阴暗的小屋中点燃,然后在摇曳的烛光里凑过来看我的脸,苏朵,我们来个烛光晚餐好吗?

    烛光晚餐,听起来是多么浪漫啊。起初,它的的确确是引诱了我。可是次数多了,我就失去了胃口,在这样阴冷潮湿的小平房里。

    我不是拜金女郎,可是天知道,我多么想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啊,它不需要很大,只要三间房,一间是卧室。一间用来装满屋子的泰迪熊,我对泰迪熊的喜爱一直从童年保持到现在。一间用作书房,有阳光的日子,我可以拿着书坐到阳台上细细翻阅。门前是一个院子,植满我喜欢的向日葵。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美丽的生活了,泰迪熊,书和向日葵,它们是我梦想的全部。

    我不止一次地向智勋提到过它们,虽然我不能强求他什么,但是梦想是要跟爱人一起分享的不是吗?智勋总是揉揉我的头发,笑我,都这么大了,不是小姑娘了啊。

    (二)

    可是我的智勋,你能明白吗?它们总是在天黑以后,争先恐后地跑到我梦里来啊。可是天亮后,我还在这里,在这间郁闷的小屋里。没有泰迪熊,没有书和向日葵。

    我是多么想试图说服自己,那些什么白日梦,就不要去想了吧,我有智勋就好了啊。可是,我那么不满足,我日日夜夜沉溺在自己的臆想中,我越来越惶恐,终于,我火山爆发了。

    某个周末,智勋莫名失踪了一整天,手机也关机,直到晚上九点多才回来。问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蓦地就厌烦了。那个晚上,我的泰迪熊跑到我的梦里来哭,它说它们等我太久了。醒来后,我也哭了。我想着我的泰迪熊们,我已经看不到眼前的一切,也看不到熟睡中的智勋,脸宠是多么的可爱。

    第二天一大早到公司就和女上司吵了起来,原因很可笑,她看不惯我穿的那件粉色吊带裙。当时我盯着女上司用粉底都盖不住的菜色脸庞,顿时倒足了胃口。这个平日里气焰嚣张的老女人,我早就看不顺眼了,于是我哗地把一捧文件摔到她面前,毫不犹豫地炒了她的鱿鱼。

    解脱似地走出办公楼,与行色匆匆的人群擦肩而过,我第一次感到这么轻松,可是我心里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太阳像劣质粉底一样扑在我脸上,第一次感受到面对阳光时的心烦意躁。禁不住拔通了智勋的电话,可是他都没有听清我说话,就嗯,啊地应付着,嗯,我在和客户谈话呢,乖,回去再说好吗?

    关掉手机时,我才发现我的视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模糊。耳畔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小姐,你怎么了?我抬起蒙胧的泪眼找寻发出这个声音的对象,吴彦祖?

    (三)

    我当然不会真的碰到吴彦祖,但我的心情却不亚于碰到吴彦祖。这个长着酷似吴彦祖一般亦正亦邪外表的男子,有如其人一样可爱的名字,陶小淘。我想,这样的男子,是教任何女孩都会心软的,就像吴彦祖一样,就算是演一个坏蛋,你还是会觉得他十分可爱。

    而我,我承认,我学生时代的偶像便是吴彦祖。

    陶小淘是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所以连他自己的房子都设计得那么有创意,居然是我最喜欢的米色和粉色,还有落地窗,窗帘上竟然印着向日葵,他的厨房收拾得非常干净,我想他一定是个爱家的男子,想着我的心就变得柔软起来。

    那日,我在他家逗留了九个小时,尝了他亲手做的水果沙拉和爱尔兰咖啡,接着坐到客厅里看电影,我坚持要看韩剧,他居然依了我。最后两个小时是在聊天,天南地北,我甚至把我那个“天真”的梦想都告诉了他。可是我好高兴啊,他没有像不解风情的智勋一样笑我天真,而是微笑着表示理解。他说,我有过的梦想是将来娶一房子的老婆和有一房子的圣斗士呢。我被逗笑了。他又接着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但是现在,我只想要一个老婆,一心一意地爱她。我呵呵笑着悄悄躲开了他的视线。

    (四)

    我又开始活跃起来,我不再像以前那么烦躁了。相信智勋也看得出来,我不敢告诉他,这样的变化居然是因着陶小淘。天,难道我是喜欢上陶小淘了,这个只相处了九小时的男人?我是多么不愿意承认啊。可是这种感觉却越来越强烈了。

    当周末早上的时候,智勋只简短地告诉我一句,我要出去了,宝贝晚上等我回来。那一刻,我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心疼地看着智勋,我想拉住他的手说,不要走,留在我身边,不然我就要飞走了。可是智勋很快像一阵风似地出门了。

    然后陶小淘的电话就来了,苏朵,快过来,我有一个大大surprises送给你!

    当我见到这个所谓的“surprises”时,我承认我彻底被征服了!陶小淘,他好伟大啊。他居然腾出两个房间来,一个房间放满了泰迪熊,各种颜色的泰迪熊,咖啡色,白色,棕红色,还有穿毛衣的,穿格子条纹衣服的,大的小的,占据了整个房间的地板,就像是置身童话中一样,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有些被幸福砸晕的感觉。另外一间房,四面都是书架,可以供我摆一辈子的书啊!还有院子里摆的那些向日葵盆景,绚丽得夺目,他似乎把太阳的光芒都采集来了。

    我有些不确信地问,是送给我的?真的是送给我的吗?

    陶小淘肯定地点点头,我再问,他再点头。我用手揪了揪胳膊,好疼,这不是梦啊!我的梦想成真了啊!可是,我怎么会这么幸运呢?陶小淘,对于一个仅见过一次面的男子,他为什么要为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呢?

    我把抱在胸前的泰迪熊又放下,沮丧地说,你怎么会对我这么好呢,不可能的啊。

    我对你好,并不需要理由啊。

    可是,我得到这么多,是要付出代价的,对吗?

    不用,傻丫头。只要你高兴,随时都可以过来温温你的梦想。而我,不会强求你什么。苏朵,相信我。陶小淘扳过我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睛,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他深邃的眼睛里装的都是诚挚二字啊。他和他给的梦想,都是教我无法拒绝的啊。叫我怎么办,怎么办。可是我的行动很快为我作了决定。那一刻我无法抑制我的感动啊,我的眼泪唰地流出来,然后我就用力地搂住了陶小淘的脖子。

    (五)

    和智勋的分手是在电话里进行的,我不敢面对他,因为我无从对智勋交代,三年多的感情,说没就没了。可我一向是这样一个跟着感觉走的人,感觉没了,怎么强求自己也不行。

    我鼓足勇气才吐出一句,智勋,我们以后做朋友吧,我现在要过新的生活了。

    电话那边是一阵死寂,过了一会,智勋哑哑的声音,我明白了。苏朵,你找了新的男朋友是吗。

    我心里充满了愧疚,尴尬地握着电话筒,不知道说什么好。

    沉默了好久,智勋才说,但愿你过得好,但愿,你不要后悔。

    说完这句他就挂了电话,我握着听筒怔住,我似乎听到了挂电话前他的哽咽声。

    这些,我都没有告诉陶小淘。不想让更多的人受伤害。就这样吧,开始新的生活,把以前的生活做个格式化,统统消失。原来我是这样绝决的女孩,说不爱就不爱了,风平浪静。

    什么都别想了,现在我有陶小淘,把我捧在手心里宠的陶小淘。真心实意对我好,又帮我实现我的梦想,多么难得啊。

    他不舍得让我去坐班,他说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给你投资。他抢着和我做饭、洗碗,他周末和我一起打扫房间。我们时而来顿有情调的烛光晚餐,时而去露天咖啡去小资一回。我们的日子过得丰富多采,我们已经习惯彼此。

    转眼一年后,陶小淘说,苏朵,嫁给我吧。我满心欢喜地说,好。

    (六)

    在这之前,决定去见智勋最后一面,顺便去拿回来我当初没有拿走的重要衣物。我想,这么久了,时间也应该把一些东西稀释掉了吧。

    找过去的时候,没想到智勋搬了家,问了房东才要到智勋的新住址。

    当我从一大片绚丽得耀眼的向日葵中穿行而过,尔后看到智勋的身影时,我疑心我是不是在梦里。

    这是一年后,我们再对看眉眼。我发现,他还是以前恬淡的样子,没有任何改变。只是生活有改观了吧,也许升职了吧,住这么崭新的小区。

    我发现这么久再见他,我居然会紧张,我打着结说,我从房东那里打听到的,我,我来拿我的东西。

    除此之外,我局促得说不出别的什么话来。

    他淡定地笑着,把我带进了屋里,是一套两居室。我惊奇地发现,我又进入了另一个童话世界,客厅里,卧室里,摆满了泰迪熊!我对着智勋瞪圆了眼睛。如我所料,我找到了一间书房,在卧室的隔壁。顺着书架的格子望过去,上面放的都是我平时喜欢的一些作家的书籍。

    就像是老天突然掉下来一块陷饼,因为吃惊,因为不可置信,我都不能说服自己拿出能力来承受。

    这时智勋缓缓地开口了,我隐瞒了你一些事情,当初只是怕你会不愿意。你还在的那最后一段日子,我开始每个周末都会去很远的城市的另一端做家教,那笔薪水很可观的。我就想,可以改变一下我们的生活,可以给你买书,买你喜欢的泰迪熊

    我无力地摇头,阻止智勋再说下去。

    (七)

    站在泰迪熊簇拥的客厅,我良久都没有动弹,智勋就站在我身后,我们之间隔着一片死灰般的沉默和一段沉寂的过往。微风时而牵起窗帘的一角,依稀可见窗外那丛向日葵,骄傲地扬着它们饱满的小脸宠。

    梦想有错吗?没有。只是太过于沉重了。我爱的泰迪熊,我爱的书和向日葵,它们把我变成另外一个人,使我再也不认识我,再也不认识身边的爱人。我抱着它们笑的时候,它们日后是要我付出代价的。

    智勋还说,你要的梦想,其实我一样可以帮你实现啊,仅仅只是慢了一步

    我呆呆地坐在地上,像个木偶,心都被剖空了。一切的梦想,都变得那么虚无。恍忽的视线里,泰迪熊不再是可爱的泰迪熊,它们统统变成一张张狰狞的面具,它们巨大的嘴巴里吐出这样的话,现在你看到了吧,我们真正的样子。你还会喜欢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