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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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晚上七点,方韵禾一下班便直奔便利商店,买了给自己吃的便当和两罐猫罐头,想到家里还有只嗷嗷待哺的猫,她没多耽搁。果然,一开家门,猫儿便喵喵叫着朝她冲来,方韵禾抱起它。“好好好,等下就有东西吃了喔!”

    “喵~~”猫咪像是听懂了,开心地直往她肩窝蹭去,方韵禾笑着,感受到它的重量,好轻,却也好温暖。

    她给猫弄好食物,自己则是将便利商店买来的便当微波加热。她没电视,无人说话的屋内显得万分静寂,就在这时“叮咚”一声,门铃响了。

    方韵禾一僵,手中的竹筷不小心滑落,她镇定心神。她记得何先生昨天有说他会来接猫,所以应该是他

    即使内心明白,打从搬到这儿来首度响起的门铃依旧使她心惊,她就着门炼开锁,直到确定门外的人不会对她造成任何伤害后,才安心地吁了口气。

    “何先生”

    “晚安。”

    他今天仍是西装笔挺,头发则往后梳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他向她颔首示意,低沉浑厚的声音让人听着就舒服。“我来接猫。”

    “喔喔,好,你等一下。”方韵禾把门打开,回到屋内捞起吃饱喝足的小猫,顺道带上多买的猫罐头。“看来它吃这个没问题。”

    猫儿缩在她怀里打了一个呵欠,逗趣可爱的模样让两个人忍不住唇角上扬,笑了出来。

    “谢谢,麻烦你了。”他自她手中接过猫,感受到从她手指传来一阵细微颤抖。猫儿换了个人抱也不介意,大概知道这就是捡回它一条猫命的人,更往何嗣弈身上亲密地蹭去——

    “哈啾!”好大一个喷嚏。

    他一手抱着猫,一手掩住鼻子,可还是止不住一阵阵搔痒的感觉。“哈啾哈啾哈啾!”

    “你感冒了?”

    “不是——哈啾!”何嗣弈自口袋掏出面纸,擦了擦微微泛红的鼻子,尽管模样狼狈,态度仍是镇定。“我对小动物过敏。”

    “咦?”方韵禾傻眼。“你你对动物过敏?!”

    “对——哈啾!”

    仔细一想,昨夜他也是抱着猫这般喷嚏不止,她本以为是他淋雨受凉之故原来不是?

    眼看这个身高足有一八五的俊朗男人,一手抱着猫,一手凄惨地遮挡脸上因过敏而眼眶泛红、冒出鼻水,方韵禾下一秒便自他手中抱回了猫。“那猫你要怎么办?”总不可能自己养吧?

    “我会问问有没有人可以收养。”事实上,他今天已经问了不少人,只可惜目前还没什么正面回应。

    “如果找不到人养呢?”总不会自己养吧?

    “应该会送到兽医那儿吧!”

    这回答让方韵禾不自觉松了口气。还好他没笨到那种程度可他刚才停顿了下,她相信他绝对是在思考自己饲养的可能。

    何嗣弈确实这样想过,问题是他既然过敏,就表示他没法好好抱它、照顾它,这对猫儿来说并不公平。

    “我想,它值得更好的主人。”

    这男人究竟人好到什么程度?方韵禾只觉不可思议,她太久没遇到这种让人打从心底信赖的人,可在这个人面前,她觉得她可以放心。

    至少,不用再如此戒备。

    “不然我来养好了。”

    “嗯?”

    “我不讨厌猫,而且一个人住,有个——呃,小动物陪陪也满好的。”唉,差点就要讲成有个人陪也满好的,这也太暖昧了些。

    听她自告奋勇,应该松一口气,但何嗣弈反倒皱眉。“你确定?”他怀疑这个邻居只是为了解决他的问题才脱口而出的,而他并不喜欢这样。

    “嗯,我确定啊。”方韵禾笑了笑。“至少,以后就有它等我回家了。”还好猫不用太费劲照顾,若是狗儿她就要考虑一下了,毕竟她有工作,不常在家。

    猫儿喵了声,舔了舔她的手指,方韵禾被它舔得格格笑,眉梢弯得似新月。何嗣弈喜欢她这样笑,至少像一般女孩该有的样子。

    “你几岁?”他不自觉脱口问。

    方韵禾一愣,苦笑回答。“二十六。”

    二十六?这个数字在何嗣弈预料之外,如果说她还是十八、九岁的大学生,他比较会相信。

    她不意外他的反应。“看不出来?”

    “确实。”

    他承认得太干脆,方韵禾一时接不下去,只好咕哝:“这个时候你应该要吐槽我啊”她脸红了。

    何嗣弈忍俊不禁地瞅她。她真的很娇小,身高不到他肩头,白皙纤弱的颈好似一折就会断了,那与体型过分不相衬的男性衣物宽宽松松地套在身上,使她肩膀看起来更窄更垮,他忍不住揉揉眼。奇怪,他怎觉得自己看见的不是人,而是一只大布偶?

    他甚至想碰碰她绵软的颊,看自己触摸到的是不是一团棉花

    突然沉默下来,何嗣弈过分专心的注视令方韵禾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老实说,他的表情真有些恐怖

    “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见她一脸戒慎恐惧的样子,何嗣弈才恍悟自己的表情太凝重,吓到她了。“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说完,他退了一步,给她一个比较自在的空间。

    注意到他的动作,方韵禾晓得自己战战兢兢的态度让他有不太好的感受。昨天也是这样,所以他才会坚持离去他一直体贴地和她保持距离,而且,即使不知道她这样反应的缘由,他还是这么做。

    他真的人好好。

    胸口有一股温暖的情绪蔓延,已经太久不曾对人有过这样的感觉,方韵禾嘴角一勾,语调不自觉变得柔软。“那你要不要帮猫取蚌名字?”

    她灵机一动,毕竟猫是他捡来的,也该由他命名。

    忽然接到这样的挑战,何嗣弈随即敛眉苦思。他沉思的表情确实挺吓人的,可方韵禾现在已经不觉得害怕了。

    她想,这个男人真的有好多种面貌,尽管看似沉默、不好亲近,笑起来却似暖阳,烘得人心里都热起来不论是哪一种,最重要的是他有一颗细腻敏感且体贴的心。

    “只是个名字而已,不用太认真啦!”她忍不住调侃,这男人认真严肃的模样活似在替自己新生的孩子想名字,让她笑出来,素净的脸多了一分甜美光泽。

    “嗯。”何嗣弈为她这样的笑舒开纠结的眉。“球球”

    “嗄?”

    “叫球球如何?”他提议,甚至加以解释。“你不觉得,它缩起来的时候很像一团球?”

    方韵禾呆住,一秒、两秒、三秒钟

    “噗!”她再也忍俊不禁,大笑出来。

    她真的不是故意要笑,但一个相貌刚毅、高大身材包裹在墨色西装下的男人,竟以如此认真的表情吐出那两个字,让她不笑也难。唉,这个男人真的好可爱喔。

    她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这样甜蜜的想法,揩去笑出的泪。“好,那就叫球球吧!”她亲匿地抱起猫儿。“嘿,你有名字了耶。”

    她在它毛茸茸的脸上亲吻的模样太讨喜,何嗣弈见了不禁微笑,已完全无法将此刻甜美的她,和那天瑟缩在电梯口一脸害怕的样子兜在一起。她嘴边瘀青已经淡了,可痕迹犹在,他忽然很想知道,那伤口究竟是怎样造成的。

    方韵禾抱着猫儿,看进他如池水一般沉静深邃的眼。他的眼神很温柔,注视她的方式小心翼翼,一点也不会令她不快,这么好的男人她不懂,为什么那个女人会毫不留情地甩他一巴掌又离去?

    两个人都对彼此感到好奇,本来只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隔壁邻居,现在却因一只猫儿牵起了关系。他替猫取名字,这样的举动仿佛有种异样的亲密,方韵禾胸口微麻,心脏好配合地怦怦跳着,难以言喻。这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她紧抱住猫,贴着心口,想藉此掩住自己过分激越的心跳。咚咚咚、咚咚咚的,好似有什么东西就要破柙而出她微喘,感觉自己不讲些什么,就会窒息而死。

    “那个,你有空的话,可以来看看它”好不容易挤出这一句,她想想又不对。“啊,我忘了你对猫过敏”

    “只是看的话不要紧。”何嗣弈因为她羞窘的模样而笑。“球球就麻烦你了。”

    惨了

    方韵禾瞬间有种被雷打中的感觉,他喊“球球”的语调,温热得令她一阵脸红心跳,笑容更是令她难以抗拒。天,这么好的男人

    “小姐?”

    他唤她,口吻极轻,方韵禾却像受惊的小兔子般瞬间跳起,闪身进屋,何嗣弈注意到她忽然苍白的脸色,直觉不对。“你——”

    “啪”一声,他伸出的手被她甩开,接着大门关上,何嗣弈错愕。他只是想问问她叫什么名字而已啊!

    他瞥过自己的手,热麻的痛楚仍在。这是她第二次攻击他,为什么?是他做错了什么?或者有问题的,其实是她?

    想到她关上大门前流露的神情,何嗣弈呼吸一窒。那是一双混合了恐惧、迷惘,慌乱得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吓着了的眼,他想着,竟然不自觉地心疼起来。

    人在门内的方韵禾也一样。

    她抱着猫儿,背抵着门板滑坐在地,胸腔如擂鼓,震得猛烈。她冷汗涔涔,垂首探视自己手心,残留的痛楚鲜明入骨。

    完了,她又干了蠢事。

    他肯定觉得她有病吧?可当下,她真的害怕,害怕这种一涌而上的难言情潮,心动的感觉令她心痛,分明已决定不要的

    “我死了”她抱着猫儿呢喃,只可惜,除了那声始终不变的“喵”以外,这空寂的屋内,没有任何回音。

    何嗣弈的一天是这样开始的。

    早上六点,他醒来,习惯一起床便泡一杯咖啡,等待水滚的空档,他会做些运动,像是仰卧起坐和伏地挺身之类,他最高纪录是一分钟五十下。流完一身汗之后他会冲个澡,接着准备早餐,每天都是如此,从无例外。

    一切就绪,他换上西装,约莫在七点半左右出门。他喜欢这种按部就班的生活,这大概跟他父母离异,自小便代替出外工作的母亲照顾两个弟弟有关。身为长子,养成了他凡事三思而后行的稳重性格。

    “砰”一声,隔壁大门霍地敞开,等电梯的何嗣弈转过头,便瞧见方韵禾素着一张刚睡醒的脸慌忙冲出。他失笑,退后一步。“早。”

    “啊早、早安。”一见到他,她粉白的脸瞬间涌上尴尬,不自觉抓了抓头发。两人一起等电梯,方韵禾偷瞄他刚直的侧脸,因低血压而苍白的脸庞莫名涌上红潮,尤其想到昨天自己又做了糗事,内心便一阵歉疚。

    一定要道歉

    “你——”

    “啊——”

    结果,他才讲了一个字,她便紧抱着提包缩成一团。何嗣弈眯眸瞧她,这才注意到她的穿着似乎总是过分宽松,大热天的她竟还是穿长袖,给人感觉更像是布偶,而且还是只白色的兔子

    他为自己三番两次的想像笑出来,嘴角也不自觉地柔和起来。“我叫何嗣弈,人可何,子嗣的嗣,对弈的弈。”

    “呃?”方韵禾意外地睁眼。她还以为他是打算提起昨晚的事。

    何嗣弈惦记着那件事,毕竟一般人被莫名其妙地攻击,内心肯定不满及不解,他也有,可对象是她,他不但发不了脾气,甚至也毫无追究的意思。他睐她一眼,不否认她给他的感觉是需要保护,而不是责难。

    八成是属于长男的天性又犯了何嗣弈摇头,电梯到了,他踏入电梯,问她:“你呢?”

    “我?”

    见她一脸呆愣地反应不过来的样子,何嗣弈抬眉。“你的名字。”

    对喔!“方韵禾,方向的方,韵律的韵,禾是锄禾日当午的禾”

    “方韵禾”他轻喃,接着颔首。“嗯,我知道了。”

    他的表情再度变得严肃,好似一开始的笑只是昙花一现的错觉,可她的名字由他漂亮的唇间吐出,语调轻如棉絮,却好似在她胸口狠狠一击。她习惯性地掩住胸口缩至角落,若不是家族没有病史,否则她真要怀疑自己是否得了心脏病。

    原来,自己的名字居然这么好听

    惨了,病得不轻,她脑中甚至浮现身体因容纳不了过多的胆怯、害羞、紧张而产生爆炸的画面。方韵禾猛摇头,想藉此摇去自己的胡思乱想,却在这时对上他试探似的深沉注视。他他干么这么瞧她?

    她脸上表情多变化,一下红一下白、一下喜一下恼,所有的思绪仿佛藏不住地在她脸上转换,看起来就像个不知世事的天真女孩。但想到昨天她那一副惊恐而尖锐的模样,何嗣弈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使她变得如此戒慎恐惧?

    “有关昨天”

    一提到昨天的事,方韵禾好似大梦初醒。对,她又欠这个男人一个道歉。

    “对不起!”

    她真心致歉的声音回荡在密闭的电梯内,甚至一遍不够,她加上九十度鞠躬,再来第二遍。“真的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唉,看来他是吓到她了,他开口只是想询问,并不打算计较什么,可是见到她露出这一副颤着肩膀,好不可怜的模样

    “这是第二次。”

    他语调平静,说出这个铁一般的事实,果然瞅见她眼底浮现泪光。何嗣弈看着,再也忍俊不禁。“抱歉嗯,我不介意。”

    “呃?”方韵禾完全雾煞煞。

    他苦笑。“我只是想看一下,如果我这么说你会有什么反应。”

    他仿佛看见她两条长长的兔耳朵耷拉下来,眼眶通红,小巧的嘴支支吾吾再也说不出话来唉,他似乎真的欺负过头了。

    她给人的感觉像缩在壳里欠缺保护,可除此之外,也让人不禁想戳戳她的外壳,看看她被人扰乱的可爱反应。

    方韵禾听见他的话之后便瞪大眼瞅着他,像是不可置信,何嗣弈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干了一件很幼稚的事。

    又不是小学生,他是怎么了?

    “叮”一声,电梯到达一楼,何嗣弈头一次有落跑的念头。他虚咳一声,极力自持,仍是在她注视下微微赧了脸。“我先走了。”

    说罢,他迈开脚步离去。电梯门开了又关,方韵禾还是杵在电梯里,直到电梯开始往上,她才回过神。“等等等一下!”

    她连忙放弃搭电梯,改走安全梯下楼。

    来到一楼,何嗣弈已离开,这时,一股热潮才自方韵禾脚跟缓缓窜上,她抱着包包,再也忍不住地蹲坐在地,手麻脚软,一旁的管理员见状吓到。“呃小姐?”

    “我没事”她呵呵笑,脸上却是一片酡红,内心更有一种被完封似的感觉。

    “天啊”那个男人未免也太可爱了吧!

    “我完了。”

    “嗯。”“我真的完了”

    “嗯。”“我真的完了啊——”

    “够了!方韵禾,你有没有搞错?!又不是世界末日,干么在那里一副要死了的样子?”方齐菡受不了,翻了个白眼。“不过就是对一个男人动心了而已嘛”

    “可是”方韵禾努努嘴,就是这样才完蛋啊!

    “好啦,木已成舟,你不如开始想对方糟糕的地方。他有脚臭吗?上厕所不关门?放屁声跟打雷一般大?还是睡觉会磨牙”

    “姊”方韵禾无言,堂姊讲的那些都是要生活在一起了才会知道的事吧?“我想不到。”

    “啊?”

    方韵禾搔了搔头。说真的,不论她如何想,想到的净是何嗣弈好的地方——他温柔、细心且贴心,甚至好得有一点笨,哪有人会在大雨天把伞借人,只是为了让那个小姐美美地去约会?对小动物过敏,可还是不忍让猫儿流浪,捡了回来

    而且,天下哪个人会如他那般好脾气,对她三番两次的“动手”不以为意?一想到那天他们在电梯内的对话,方韵禾不自觉又红了脸,真想不到看似严肃的他竟也会有那么孩子气的一面。

    方齐菡看着自己的小堂妹一下子脸红,一下子又好像想到什么一般转而哀怨,她吁口气,知道小妮子这一次真的要栽了。

    “既然这样,你就接受现实吧!”

    “嗄?”

    方齐菡笑了笑,对小堂妹迷惑的模样倒是显得好整以暇。“喜欢人又不是一件糟糕的事,你没病又没痛,手脚又不残,我真不知道你在完蛋什么。”

    “可我”

    她垂下头,一脸有苦难言,方齐菡叹了口气。“慢慢来吧,如果那个人真是对的人,你一定可以克服的。”

    堂姊这般安慰,可方韵禾的心情却没有因此而开朗多少。她不是第一次喜欢人,可从没一个好的结果

    喜欢这种感情,实际上是会痛的。

    至少,对她而言是如此。

    想到这儿,方韵禾胸口一紧,可面对关心自己的堂姊,终究只能一笑。休息时间结束,她走到自己的座位戴好配备,喝口水润润喉,准备开始下午的工作。

    “讯传客服中心您好,我是编号1145的人员,敝姓方,很高兴为您服务。”

    这是她的工作,电信公司的客服人员,在转职到堂姊的公司来之前,她则在银行担任相同工作。方齐菡是她的主管,负责统计客人的问题和处理客服人员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并给予指导。

    “是的,好,我知道了,请问还有其他需要我为您服务的地方吗?”接听午后打来的各式电话,解决客人的疑问之后,她不自觉露出微笑。“谢谢,祝您顺心,再见。”尽管,电话彼端的人看不到。

    功夫练就得炉火纯青的其他客服,早已习惯一边修指甲一边接听那些打来申诉的电话,可方韵禾不一样,她的性格使她对每一通来电都看得慎重,即使是客人自己耍笨搞错了的没营养指控,她也会很认真地听完,并不厌其烦地致歉,甚至处理不好被骂了,还会一直耿耿于怀。知道这些的方齐菡总是忍不住叹息。“真不知道该说你是适合这一行,还是不适合。”

    无论如何,方韵禾喜欢这份工作,和人们接触,替他们解决难题,却不需要真正面对面。

    毕竟,她就是这么胆小。

    “讯传客服中心您好,我是编号1145的人员,敝姓方,很高兴为您服务。”

    又一通电话进来,电脑没有显示对方的资料,她看了一下,来电号码是室内电话。这次打来的是个男人,语调沉稳,音色悠柔,而且,听起来好熟悉。

    “你好,我要挂失手机。”

    “好的,请告诉我您的名字。”

    “何嗣弈。”

    对方一报上名字,方韵禾便呆了呆。何嗣弈?哪个嗣哪个弈?这个人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会吧?“请问是子嗣的嗣,对弈的弈吗?”

    “没错。”那人似乎很意外她会猜到。

    她依言键入,叫出档案。“好的,简单跟您核对一下个人资料,请问您的住址是”呃真的好巧。

    听着男人流畅地报出她隔壁地址,方韵禾停在键盘上的手指一僵,一时按错了键,电脑发出“哔”一声,抓回她的思绪。她、她刚刚才跟堂姊讨论他的事情而已,这她连忙镇定心神,替他处理问题。

    一投入工作,她终于能放松一些。之前面对面的时候大概是太紧张,她总是来不及仔细聆听他说话的声音,他话语很轻却有力,一字一句极为清晰,舒和有礼,接了一早上令人胃痛、压力大的电话,和他说话的过程特别令方韵禾舒心,甚至,还有一种被治愈了的错觉

    她嘴角因而上扬,声调显得轻快。“嗯,好,这样就可以了还有其他需要我为您服务的地方吗?”唉,听这个男人说话的感觉好好,她舍不得挂电话了。

    “没了,谢谢你。”

    只可惜电话另一端的男人感受不到她的不舍。通话结束,方韵禾吁一口气趴在桌上,按下休息键,摘下耳机,莫名地格格笑。

    真想不到他们居然会有以这种方式接触的机会。

    尽管看不见,他也不知道电话彼端的客服小姐就是她,但她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至少很安全。

    意识到自己的胆怯,她低下头,戴上耳机按键接听下一通电话。该是欢欣雀跃的,可唇畔的笑却不知怎地,显得黯淡了。

    如同她嘴边尚未褪去的瘀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