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听一声狗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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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人从一个村子走出来，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就再也不想听狗吠声了。

    狗吠已经很遥远，成为一个过去的记忆，在记忆里狗永远默不作声。有的人是连记忆也不保留，除了狗肉，一切跟狗有关的东西都不想提起。

    我是想着那一声声的狗吠的，我对狗有着深深的怀念。一条狗能活到它该活的年纪实在不容易，有很多条狗本来活得好好的，不成想就被人剥了皮，成了人口中的一块肉。

    在城里人的餐桌上常会看到狗肉，那是从乡下来的狗，它们成群结队坐车来到城里，见过世面之后就被做成了肉，成了人们口边的油。

    在餐桌上，人们一生的幸福和快乐似乎就在那狗身上，狗肉让他们忘记了饭前的烦恼。狗也不会烦恼了，它变成了狗肉。

    我也吃过几次狗肉，在我没来这个城市之前。那是在一个狗乡，遍地都是狗，因此遍地也就都是狗肉店，到餐馆子里吃顿狗肉是很多人的梦想。有些人到馆子里要一壶高粱热酒，然后就是一盘新煲的狗肉，几个人就在酒香中把狗肉吃下去。这个时候狗是闻不到酒香的，狗不会喝酒，会喝也不行，它已经变成了肉。

    不再吃狗肉缘于那个夏天。那是个连续下了几天雪之后的晚上，一匹狼从山上溜到我家的猪圈前，也许它琢磨那头猪好多天了，那天也许它实在饿，就准备对那口猪下口。那口肥猪是我家半年的收入，作为以把门为职业的狗很清楚自己身上的重担。在那个风雪之夜，狗和狼就开始了一场大战，从地上融化的雪我们就能知道这场恶战。等我们起床后，战争已结束，狼逃了，那头肥猪还在昏昏欲睡，狗却已经奄奄一息，第二天它就以公殉职。我是很爱吃狗肉的，那天却不想吃，骂句“狗日的狼”把狗埋掉了。

    有段时间人们也开始不吃狗肉，因为街上的狗都疯了，人们怕自己疯成狗，于是就想着杀狗，杀尽天下所有的狗。可怜巴巴的狗被活活打死，深埋在地下，做了一棵树或者一棵庄稼的养料。它们不委屈，委屈的是人，香香的狗肉不能吃了，让给了庄稼。

    狗能变成肉，但肉再也不能变成狗。也许会有一条桀骜不驯的狗从谁家里跑出去变成了野狗，专等深夜跑回巷子里做几句狂吠，有的人会恐惧，另有一些人则从心底感到亲切，又能听到狗吠声了，不管是谁家的狗，也不管它是不是一条疯狗，狗疯，狗吠不疯。

    在城市的夜里如果能听到狗吠，那肯定是一条宠物狗，那狗吠太年轻，或者太没有穿透力，不像乡村里的狗，嗓音洪亮，声音沧桑，能融入空气，在很远的年代飘荡。

    一声狗吠，是一声纪念。从一个村庄，转到另一个村庄。从一个城市，飘到另一个城市。

    深巷是狗的喉咙，从深巷里传来的狗吠声音会更加悠长。城市里没有深巷，即使有狗吠声，也显得很哀伤。

    我深深怀念狗，自以为懂得狗。其实我不懂，懂得了狗，我就能懂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