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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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空气中仍然弥漫着战争留下的硝烟和血腥的气味。刚刚取得胜利的龙吟国国王龙翼和他的妻子映雪一起站在战场上,意气风发的望着自己的新领土家园。
龙翼的声音还很兴奋:“映雪,你看,不用多久,整个中原都是我们龙族的天下。”
他美丽的妻子站在他的身后,看上去十分忧郁。“可是君王,我们这么做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龙翼挽着她,安慰道:“没有关系,龙珠我一定会取回来的,我会让龙族成为中原的霸主。”
映雪还是忧心忡忡的:“君王,我还担心,自从蚩吻他拿走了龙珠,女儿的身体一直不好,”
龙翼安慰道:“你放心吧,我已经在想办法了。”
壹丫鬟习习
1
习习是个小女孩的名字。
这个名字叫做习习的小女孩是龙吟国厨房里地位最低下的小丫环。习习的日子过的很糟糕,她穿的是破旧的衣服,吃的是残羹剩饭,还经常挨饿,谁都可以对她呼来喝去,倒霉大了还可能挨揍。
丫环习习的理想,只是有一天,会有满满一锅米饭摆在她面前,让她吃个饱,再也不会挨饿。
但是尽管这样,她还是快乐的生活着,因为她对未来充满了向往。她相信有一天,她自己会过上幸福的生活。
她甚至会更加奢侈的想象,会有一个翩翩美公子,带她离开这个杂乱龌龊的地方。
因为她的幻想,在丫鬟中,习习成了一个笑柄,大家都认为她异想天开。
可是谁都没有预料道,真的有一天,她的梦想居然变成了现实。
这一天天气晴朗,云淡风轻,天空蓝蓝的,飘着几朵白云,显的很漂亮。习习和一群丫鬟正在湖边洗衣服。
习习洗着衣服,又开始发呆,呆呆的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水中,一个面如桃花清丽的倒影也正在看着自己,那是个有着一双如泉水般清澈的大眼睛的少女,长而卷曲的睫毛包裹着如点漆般的星眸,眼波流离,百媚顿生,美得令人眩目。
习习第一次讶然自己的美丽,不禁有些发呆,忽然看到身边的小丫鬟冲她做鬼脸。
习习忍不住脸红了,伸出裸足,拨乱了水面。水面的微波立刻向四处散开。
身边的伙伴忽然叫了一声,站起身来四散着跑去
习习回过神来,看到十几骑快马从溪水上游疾骑而来,仿佛从天而降的神兵朝自己立身之处涌过来。等她发现避无可避之时,一匹黑马已经稳稳得停在她的面前,马蹄溅起的水落了她一身。
“为什么不闪开,你是谁分管的丫头,这么没有规矩?”马上的人沉声道。
习习好像被从梦中惊醒,蓦然抬头,迎上一双黝黑明亮的眸子。他仿佛就是自己梦中的白马王子,长的英俊帅气,一头蓝色的长发洒落在肩上,在阳光下映着光芒。
“你又是谁?”习习很好奇的问。
马上人也在端详她:她宛如一块待雕的璞玉,有一张令人着迷的完美的瓜子脸,尤其一双很不安分的大眼睛。微风轻轻地吹动裙摆,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一双裸足在水中一览无疑。
马上的骑士淡淡的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象春风吹过水面,温柔和煦,让习习看的一呆。心里忍不住想:“他笑的好帅气。”
马上英俊的他已经向她伸出手来,温柔的道:“我叫龙翔云,你叫什么名字?”
“习习——”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龙翔云。
随后发生的一切,如同童话故事的翻版,习习被龙翔云抱上骏马,在丫鬟们的瞠目结舌中绝尘而去。
她和龙翔云一起回到了他的军营,从那一天开始,习习的生活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2
龙翔云是龙吟国国王军队的侍卫长,他负责为国王锻炼一只执行特别任务的队伍。
龙翔云是赤龙部落的王子。
他训练的特种部队,是专门为了对抗龙族的敌人蚩吻。
当年国王龙翼还是黄龙族的族长,和龙翔云的父亲——赤龙族长白晟并肩作战,情同兄弟,后来龙翔云的父亲白晟被枭族和水族杀死,为了向蚩吻借兵攻打枭族和水族,龙翼把龙族的部落至宝龙珠送给蚩吻作为抵押,期限是十六年,约定到时候由龙翼的女儿龙珍亲自去取回来。
此去山穷水恶,佳人不再还乡。
龙珍和龙翔云自小就被大人订做娃娃亲。
龙翔云在十岁那年,来到龙吟国,由龙翼照顾。
龙翔云至今清晰的记得,第一次看到龙珍的情形,那是一个清晨的时候,当龙翔云走进宫门的时候,龙珍穿着一件红色的晨褛,正在荡秋千。
那一年,龙珍才六岁。却俨然是一个小美人了,弯弯的新月眉、饱含秋水的杏眼、娇俏的鼻和粉红润泽的小嘴,腮凝新荔,肤若凝脂。
小龙珍在秋千上荡的悠然,秋千下的龙翔云也看得呆了。他就在一瞬间爱上她,并发誓守候她一生。
十岁男孩子的誓言,宛如河蚌中的沙砾,在岁月的沉淀中,变成珍珠。
龙珍在大家的呵护声中长大,美丽而孱弱,仿佛是一件种美丽的让人不忍心破坏的瓷娃娃,所以没有人舍得让她去交换龙珠
如今,距离取龙珠的期限,只有三年了。
为了保护龙珍,为了取回龙珠,龙族的长老们,悄悄的制定了一个计划。这个计划的名字就叫做“鱼目计划。”
龙翔云也是这个计划的执行者。
习习并不知道,她只是这个鱼目计划中被选中的一颗棋子。
3
对如今的习习来说,她终于可以衣食无忧乐。
她甚至还在军营里拥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虽然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但是比起厨房里阴暗的地下室,几十人挤在一起的通铺,这已经很奢侈了。
习习很高兴,她抱着枕头,在床上足足睡了三天。
第四天,她拣了两件衣服,偷偷包起来;又把一些好吃的也偷偷的包了一个包袱,从自己的屋子里跑出来,去厨房找她的好朋友。
她踏着石板路,穿过白桦林向厨房走去。
可是她就是找不到了,仿佛她的朋友们失踪了,不但是人,连厨房都不在了。
“不在”的意思是,那个建筑物好象在一夜之间,哦不,应该是三夜之间,从它在的位置上消失了。习习回忆了半天才停了下来,就是这里了。记得,厨房明明是在这里的,可是在她记忆中应该是厨房的地方“长”出了一座花园,花园里有树,树应该不会是一夜之间长出来的,因为那都是树龄在十年以上的大树。阳光懒洋洋地倾泄下来,不知怎么的却让她极不舒服,她俯下身一寸一寸的寻找着,虽然连自己都说不清在找什么。
在榕树旁的草丛中,光滑的草地散发出混着泥土的青草味。吮吸着那青草的香味,习习渐渐不记得来时的目的,恍惚间她已不是习习
直到她远远地看见一约莫十八九岁的青衣少年飘然而至。一头蓝色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的飘。
——是龙翔云。
习习使劲掐了掐自己的手指头,看来自己不是做梦。习习想,自己的脑子肯定是坏掉了。
她迷惘的回头问身后有着颀长的身形和极具诱惑力的轮廓的青年:“龙翔云,我们的厨房呢?”
龙翔云笑笑,错过她的问题,揉着她的头发。反问:“习习,你的愿望是什么?”
习习窃窃的笑了,想起当年自己做丫鬟的时候的理想——那时候丫环习习的理想,只是有一天,会有满满一锅米饭摆在她面前,让她吃个饱,再也不会挨饿现在她每天都吃得很饱。而且,她可以每天都呆在龙翔云的身边。象一直小猫一样的在他的脚下匍匐着。习习知道一切都是他带来的,他是她的福星。
习习知足的攀着的脖子,在他的耳边轻轻的呢喃:“龙翔云,我的愿望已经达到了。”
一股几乎不可嗅到的如幽兰般的少女的体香飘进龙翔云的鼻孔,龙翔云扬了扬自己好看的眉,无法否认,自己喜欢被她赖着。只是这样的日子,是不能长久的。
他抱着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的喟叹了一声:“习习啊——”
贰 龙族公主
1
三个月后。
有一天,习习正在龙翔云的房间里陪他读书,龙翔云的心思却不在桌子上的书上,他把习习抱在自己的膝盖上,揉着习习的头发,看着她,问她:“习习,我问你个问题吧?”
习习问:“什么事啊?”
龙翔云迟疑了一下,然后轻轻的问了一声:“你想不想做公主啊?”
“啊?”习习吃了一惊,忽然抬起头,迎上龙翔云变幻不定的神色。
那年,习习十二岁。
那天,是她的生日。——她本来不知道自己的生日的。在龙翔云的身边呆了一年,她把遇到她的那一天当作自己的生日。
十二岁的女孩子,正是做梦的年纪。
做公主,是多少女孩子梦寐以求的。可以吃好吃的饭,穿好看的衣服。听起来很有诱惑力的。
于是习习欢喜的说:“好啊。”
她发现自己说“好啊”的时候,龙翔云的左眼皮跳了一下,好象他不喜欢这个决定。可是龙翔云并没有说什么。他慢慢的伸出手,把习习抱在怀里。
龙翔云抱得很紧,仿佛一松手,她就会飞走了。
2
第二天,习习被带到了王宫里,去觐见国王龙翼和王后映雪。
王宫里比习习想象的更大,他们居然真的认作干女儿,并且安排了专门的人照顾她。
除了不能更方便的见龙翔云。习习觉得很幸福。
可是渐渐的,习习发现了这种幸福的代价。
她的身边,开始被“死亡”包围覆盖着。——总会有人因为对她照顾不周死亡。
有一个裁缝,在给她做衣服时碰了她的脚一下,被五马分尸了。
有一天,她的菠菜里盐放的多了些,她从此没有见过做这道菜的厨师。
直到一个服侍她的丫鬟自缢后,习习才体会到被照顾是一件冷酷残忍的事情。
丫鬟自缢,只是因为她在洗衣服时把习习的一只鞋子弄丢了。而习习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可是丫鬟怕被责罚,居然自缢。
习习看到她的尸体被抬出宫门,心冷到极点。她想起有一天,她从厨房里丫鬟变成龙翔云身边的宠儿,当她去厨房找自己的朋友们时,他们都消失了。
3
她觉得很可怕,她偷偷的跑出宫,一直跑到龙翔云的军营里。
看到习习赤着双足,站在自己的面前,身上的衣服上还在滴着水,美丽的脸庞上有一种倔强的茫然。
龙翔云的心里忽然动了一下,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眉头拧成个疙瘩。
习习忽然觉得心里很胆怯,面前的龙翔云竟然很陌生,她小声的道:“龙翔云,我不要做公主了。”
龙翔云叹了口气道:“习习,做公主总要付出代价的。”
习习想吼叫,习习想质问他:“为什么我的身边会有这么多的人死去?”可是喉咙里象塞着一团棉花,难受的要命。
看到她的头发在滴水,龙翔云掏出一块手绢,细细的替她擦着,却发现她的头烫的骇人。
“你在发烧?”他心疼的皱起眉头,然后命令道:“乖,习习,去睡一觉。”
他的声音里,仿佛有一种催眠的魔力。
习习真的困极了。
她趴在龙翔云宽大舒服的床上,沉沉睡去。
龙翔云望着熟睡的习习,她的脸上有一种疲倦的表情,那是一种与她的年龄极不相称的疲倦表情,从她到自己身边,已经有两年了。
龙翔云的心里有些烦躁,他是个极有威胁感的人,很少有人接近自己超过三个月,就连他身边的贴身侍卫都是不停的变换,而对习习,自己却能处处容忍,记忆中从不见自己这样如此温柔。
他一直对自己说:“她只是个小孩子。“
可是,小孩子总会长大的。
他一直对自己说:“我照顾她只是为了龙珍。”只要龙珍能够平安健康的活着,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我不要做公主了,好辛苦。”习习在梦中喃喃呓语。
“对不起,习习。”龙翔云轻轻的对她说,他知道她听不到的,习习总是睡得很沉。
4
第二天醒来。
习习看到龙翔云坐在床边“你坐了一夜。”她一翻身坐起来,心疼的问。
龙翔云看着她:“习习,你还要做公主吗?”
习习摇摇头,忽然问:“如果我不做公主,你还会理我吗?”
龙翔云爱怜的道:“傻瓜,你是我的习习啊,一辈子都是。”
“为什么会让我做公主呢?我听说咱们龙族本来有一个公主的,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的。”
龙翔云看着她,问:“你真的想见她?”
习习点点头。龙翔云的心里,泛起一种苦涩,终究还是要有一个结果的。
他摸摸她的头发:“你跟我来吧。”
他带着习习一起,来到宫殿的后面,习习好奇的东张西望。平时这里,国王不允许习习来的。可是今天,好像有很多人。居然有好几个和习习一样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习习疑惑的看着龙翔云,龙翔云道:“你和他们一起去吧,等出来后再告诉我你的决定。”
看着她走进那个小屋,龙翔云的拳头不由自主的攥紧了,仿佛习习这一去,就是两个世界了
5
若干年后。
清晨,习习站在院子里,看着面前一朵正在开放的花儿,朝阳出生,正照在她美丽的轮廓上。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习习心里欢喜,转身对来人道:“你来了?”
身后是个相当俊逸的青年,一头蓝发扬在空气中,看着习习,他英俊的脸上是一贯的纵容宠溺的笑容:“天气凉了,快回屋加件衣服。”
“不嘛。”习习道。“龙翔云,你看这朵花好不好看?”
“好看。”龙翔云想也不想道。
习习斜睨了他一眼:“你还没有看哪”
龙翔云的目光瞬也不瞬的看着习习:“我看你比花好看多了。”
习习扬一扬自己美丽的双眉,脸微微的红了。问:
“云哥,你这么早来,有事么?”
龙翔云握着他的手,觉得她的手很凉,连忙把自己的外衣解下,披在她的肩上,柔声道:
“我们回屋里说吧。”
一边陪她进屋,一边很自然的把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掌心里。
享受着他掌心的温度,习习开心极了。
看着两个人牵手进来,龙翼和妻子交换了一下神色,眼里都有担忧之色。龙翔云显然看到了两个人的神情,却没有表示。习习看着桌子上的饭菜,脸上是毫不做作的馋态,抽着鼻子:“啊,这么多的好吃的,——”
好象她的肚子,永远都吃不饱似的。
龙翼冲龙翔云施个眼色,两个男人悄悄离开了饭桌。
“你和习习关系很好啊。”
“你放心,我都是为了珍珍。”
龙翼道:“我也知道你这孩子的心,也是难为了你。”
“王,不要这样说。”
龙翼道:“明天你们就该出发了,对于习习你放心,如果你们能顺利回来,我不会亏待她的。我会补偿她的。”
龙翔云看了饭桌边的习习一眼,对方正在大快朵颐,龙翔云苦笑了一下。
他们欠这个女孩子的,实在太多了。
6
习习坐在马车上,马车一路向北。
越往北走,离故乡越远了。可以看到漫漫黄沙了。而在故乡龙城,到处是碧绿的草地,根本看不到裸露的地皮。
莽莽的黄沙,一眼望不到边际。夕阳余晖,照耀着空寂无人的城池。只有朔风呼号,在断垣残壁间徘徊,卷起漫天的黄沙。
习习的心里,禁不住有了忧愁,现在还能想起离别时父王的嘱托和母后的眼泪。为了取回龙珠,她必须亲自去蚩族。
她是龙族的公主,这是她的使命。
——这支队伍是由龙族最精壮的少年组成的。任务是送公主习习到蚩族取回族中遗失的龙珠。
走了整整一年,他们走到了蚩吻的地盘。
一路上,他们已经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恶劣天气,和敌人的伏击。前面还有更多的艰难在等待着他们。
习习不担心。因为有龙翔云在。
想到龙翔云,习习的心里有了暖意,习习挑开车帘,看着在马车边纵马疾驰的龙翔云,风灌满了他的长袍,象守护在自己身边的天使。仿佛就算天塌下来,也有龙翔云顶着的。
感觉到习习在看自己,龙翔云抬起头来,冲着她微微笑了笑。
习习放下车帘,安心的睡着了。
7
蚩族王宫内大殿,金碧辉煌,冠盖云集。
龙翔云、习习一行人都谨慎的站在庭中。
除了他们,大厅里只有一个相貌十分凶恶的中年人,他是蚩族的族长蚩赫。据说他就是唯一能和魔兽蚩吻沟通的人,是蚩吻的代言人。
传说中的蚩吻,是一只有着龙头双翼鸱尾的怪兽。可是即使是在它统治的地域上,也没有人见过它的真面目。
蚩赫坐在椅子上,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习习,对于龙族的公主,他是久闻大名的。但是第一句话却是冲龙翔云道:“足下是龙族的人?”
龙翔云道:“我是龙翔云。”
“足下的大名我如雷贯耳,但是——”他语风一转,缓慢的道:“龙珠已经是属于我们的了。想要回去,除非”
习习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下生出来。她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要公主留下来做新娘。”
习习呆住。她并非没有心里准备,可是她还是想改变这种状况:“我不能”
话未出口,哽在喉中。
因为龙翔云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扯了扯。龙翔云冲蚩赫点点头:“我们愿意和族长结亲。”
蚩赫却摇头:“你们理解错了,公主是要被献给蚩吻王的。”
他的话虽然很轻松,但是野兽之瞳里射出如两道冰冷利刃般的的寒芒,紧紧盯着龙翔云的双眼,龙翔云也愣住了,随即道:“让我们考虑一下吧。”
蚩赫冷冷的道:“送客。”
8
客栈。
半夜。
习习在龙翔云的劝说下,终于沉沉睡去。
龙翔云站在她的窗前,眼中忽然有了泪水,也许他错了,当年就应该让习习回到自己的家中,让真正的公主龙珍来承受这一切。
道是天意弄人,可是真正的造成这一切不是人造成的吗?错的,是蚩吻那个怪兽,还是蚩赫。
想到蚩赫,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那是一双人的眼睛吗?
他根本就是个魔。
只有魔,才能那么阴狠毒辣,虽然他几次试探,以自己的法力,居然都无法接近他。看来一战已经在所难免。
9
清晨,习习开门,翔云还在屋檐下,站了整整一夜,衣服已经被露水打湿。习习看看龙翔云,他的眼睛里有深深的担忧,习习美丽的脸庞上布满疲倦,小声道:“翔云,你去告诉他们罢,就说我答应了,不管它是个什么东西,我都嫁给它。”
龙翔云如释重负。
可是,他一点儿都不开心。
他本来是希望这样的。他们的计划就是要习习不出差错,要习习答应任何无礼的要求,只要能保护龙珍。
可是他清楚的听到了自己心里的不舍得。
10
蚩族的圣殿内。
蚩赫得意的看着面前人一脸不甘心的样子,冷冷的道:“你们想好了?”
龙翔云冷冷的道:“龙珠呢?”
“龙珠是要交给新娘的。”
“婚礼什么时候举行?”
“没有婚礼。蚩吻是不需要婚礼的。”
在高高的黑松山上深处,有个深不见底的洞穴,蚩吻就在里面。习习看了蚩赫一眼:“我怎么下去?”
“跳下去。”
说完,他转身走去。
习习刚刚要跳,忽然被人抓了一把。还未转过身,已经被带到对方的怀里,她抬头,看到龙翔云眼中写满了担心,心痛。
习习伸手,摸摸他的眉头,安慰道:“龙翔云,你放心,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龙翔云凛然。看到习习纵身跳下的那一瞬间,龙翔云的心,狠狠的痛着。他几乎就要陪她一起去了。可是他不能。他必须继续和他的手下做好以后的事。
他迅速的回身,风在他的耳边轻奏。习习,等我,等我消灭蚩赫,我会回来救你。
11
不知道过了多久,习习才落到地面上,地上没有灯光,但是并不是很黑,仿佛有光芒在黑洞的尽头。
习习适才还不觉得怎样,这时才发觉腿像灌了铅,每迈出一步都很艰难,更不必说跑了。汗水浸透了衣背,真得有些冷。冥冥之中某种力量的驱使还是迫使她继续前进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忽然静了下来,他忽然看到,在这个古老而黑暗的洞穴中,龙翔云正站在洞里望着自己,只是他的神情很是看不清楚。
习习的心一下子松了下来,她朝他跑过去,龙翔云张开手臂抱着她“龙翔云,你怎么先到这里了?”
龙翔云没有回答他,却俯下身子,迅速的攫取了她的双唇,习习挣扎了一下,她感觉到龙翔云的手在自己身体延着后面的慢慢游走着,一只强有力的男人的手!
那只手由背后肆意地向前延伸,挑逗着她丰满的胸部习习明艳的脸蛋如醉酒般酡红,身子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
不对。习习忽然出了一身冷汗,她看到了面前男人的那双眼睛,眼中凶险的欲望呼之欲出令人不寒而栗。这个眼神绝对不是自己心上人的。糟了,该怎么办?可是她的视线怎么也无法移开,紧张地浑身麻木,湿汗淋漓,连呼吸也忘记了。
不,不要,快住手!心在呐喊在狂跳,嗓子里却只能发出“呃——呃——”不成调的短音。
习习闭上眼睛,她的贝齿紧紧的咬住自己的嘴唇,在心里呐喊着:“龙翔云,帮我。”
陡然。忽然。立刻。
幻觉忽然消失了。
一个看不清全貌的庞然大物堵在她的面前。习习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几步,看着面前的怪物,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它就是蚩吻吗?当她决定要嫁给这个怪物时,她的心里只留下失去龙翔云的悲伤。
12
怪物的头慢慢的从高处伸了下来,从它硕大的瞳孔中,习习看到,仿佛有一个人在和自己对话。
那个人身着白衣,相貌普通,站在巨龙的瞳仁中,却显得无比的诡异。“你就是公主?”
习习慢慢静了下来:“是,我是龙族的公主,来取回龙珠的。”
“你带不走的。因为你是凡人,”蚩吻眼中的人轻蔑的对她说。
“我有神龛。”习习来的时候,巫师告诉过他们的,巫师还给了他们一个神龛保存龙珠。
那人惊奇的问:“是吗?”
习习手忙脚乱的找出神龛,那是个方形的盒子,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的,发现神龛在战斗中被打碎了。
蚩吻呵呵的笑起来:“你就用这个东西装龙珠?”
碎裂的神龛是无法保存龙珠的。“我该怎么办?”
“我要留下你的灵魂,你可以把龙珠送回龙族。”
“你带走我的灵魂,我岂非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换点别的吧。”
看了看她,又道:“如果你用生命来交换,将死之人,灵魂接近神界,也能暂时保管龙珠。但是半年之内,你必须回到这里,完成对我的承诺。否则的话,你会很悲惨的死去。”
“什么承诺?”习习呆呆的问。
“你答应过,要做我的妻子的。”
习习睁大了眼睛,看着这古老幽深的洞穴,她忽然打了个寒战。
13
龙翔云在黑山的边界遇到习习,他神情疲倦写满担心:“习习,你没事吧。”
“翔云,你受伤了?”
龙翔云看了看自己身上,白色的披风上沾满了鲜血“不是我,是蚩赫的血。”
习习松了口气。
“你怎么出来的?它有没有为难你?龙珠呢?”习习沉吟了一下,勉强笑道:“我已经拿到龙珠了,蚩吻它没有怎么样,它允许我把龙珠送回国。”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再回来的。”龙翔云怜惜的抱着她,望着他笃定的面容,习习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叁 尘封的记忆
1
城墙上的士兵吹响了洪亮的号角,声音响彻云霄。龙吟国全城百姓万人空巷,聚集在街头,翘首仰望宏伟壮丽的王宫方向。
王宫内大殿,金碧辉煌,冠盖云集。众多大臣和各国使节站满了长长的台阶。不断传来礼仪官的通报声音。
一队队使者捧着无数奇珍异宝、礼品贡物鱼贯而入,摆满了大殿的一侧。
号角声四起,全场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一齐聚集在大殿中央那条通向王座的金色地毯。
龙翔云和习习出现在众人的目光中,长长的斗篷掠过绣金的地毯和台阶。群臣纷纷恭敬地鞠躬让路。
习习双手捧起龙珠,郑重地送到前面的盒子中。
皇宫内外顿时欢声雷动。天空中绽放出朵朵漂亮的礼花。
龙翼王从王座上站起来,慢慢走到台阶前,庄严的举起右手。道:愿神明保佑伟大的龙族!
大殿群臣一齐跪下,齐声欢呼。
“龙族万岁!万岁!万岁!”
皇城外的百姓也一齐跪倒,高声赞颂。
“龙珠回来了。龙族万岁!万岁!万岁——”
洪亮的声音一直回荡在古城的上空,久久不绝。
2
在古城的角落里,一个清丽的女孩子在靠着墙沉思着,这几天她的耳边,一直是欢呼声。
大家好像把她这个人忘记了。
她好几天都没有看到龙翔云了,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整个龙族都忙,忙着庆祝;庆祝龙珠失而复得。
可是她的心里很不快乐。如果不回到蚩吻的身边,等待自己的会是迅速的死亡,我只剩下半年的生命了。
可是龙翔云太忙了。
习习找到龙翔云,他在宫殿里一处被禁止进去的小屋外徘徊,看到习习,他怔了一下,柔声道:“你怎么来了?”
习习用脚驱着面前的小石头叫了一声:“龙翔云。”她慢慢的道:“你什么时候和我回去?
龙翔云问:“去那里?”
“去蚩族。”
“你为什么要回去呢?我们已经有龙珠了,而且消灭了蚩族,蚩吻不敢怎么样的?”
习习嗫嚅道:“可是我”
龙翔云问道:“习习,你有事瞒着我吗?”
习习慌忙地道:“没有。”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告诉他自己只有半年的生命,总觉得他答应了会带自己回去,就一定会做到的。
她小声地问:“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呢?”
龙翔云惊奇的看着她,他的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
习习忽然觉得自己很是心慌,怎么回事啊,他好像忘记了他的承诺,可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自己的驸马啊,好像他自己反而不记得了。
难道他不肯娶自己吗?
良久,他默默地放开习习,那比黑夜更黑的眸子如一湾深不见底的潭水,突然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其中满含疑问与莫名的悲凉,不舍与怜爱,一望之下,任习习也快要为之迷失了
“习习”龙翔云的声音有些嘶哑。他刚要说什么,小屋子里传来一阵声响,许多人在欢呼,有人出来招呼龙翔云进去。
龙翔云道:“你在这里等我,我有要紧的事情要跟你说。”
习习看着他迅速的跳进屋里,自己是被禁止进入的,准备离开,忽然听到有人叫住她。“习习?”
3
她闻声回头,是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人,长长的胡子,长长的头发,象个慈善的老爷爷“你不认识我了?我是龙族的大巫师。”
习习奇怪的问:“我见过你吗?”
老人恍然大悟:“对了,你不记得我的,你来,我带你看样东西。”
习习好奇的到了巫师的房间里,这里有好多好多奇怪的东西,有水晶球,冒着蒸汽的坩埚。在墙角,有许多奇怪的植物,好像棉花。
“这是记忆,还有你的。”
“记忆?!我的。”
习习看那些棉桃,上面有名字。有一个的上面,写着“习习”两个字。
习习惊奇地道:“我的记忆怎么会在这里?”
“嗯,也应该是还给你的时候了。”
老人摘下棉桃,送到她的面前,那棉桃居然静静的绽开,瞬间习习仿佛被什么蒙起来,她透不过气来,然而在隐约中她惊奇的看到了一年前自己离开龙族的那个时候
4
——“我说过我不做公主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那是一年前的习习吧,可是她在发脾气。
对面是龙翔云冷漠而英俊的脸。“习习,我带你去一间屋子。去过了你再决定。”
他们一起,来到宫殿的后面,平时这里,国王不允许习习来的。可是今天,好像有很多人。有好几个和习习一样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她们被带到屋子里。
屋子里,充满了药草的香气,屋中有一张石床,石床上是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小姑娘,唇红齿白,两扇浓密而柔美的睫毛紧紧闭着。
“她是谁?”女孩子们好奇地问。
“是龙翼和映雪的女儿。”说话的是一个老人,女孩子们又问:“你是谁?”
老人道:“我是部落的巫师。”
有个女孩子问:“巫师,你在这里干什么?”
巫师道:“照顾国王的女儿。”
“她是公主。她怎么了?”
巫师道:“自从龙珠丢失,她就变得越来越虚弱。”
“龙珠?是传说中的我们国家的至宝龙珠吗?”
巫师道:“是的。龙珠是九龙族的至宝,当年,为了统一大地,龙翼王把龙珠献给蚩吻求得和平,约定由我们的公主龙珍前去取回来,可是现在她生病的了,就像一个植物人一样,根本不能前去蚩族。——可是,期限快到了,如果拿不回龙珠,龙翼很难给九龙族一个交待。所以他决定在族里找一个合适的人代替公主。你们,就是被选中的人,将会在你们中选出一个人做公主。她会受到公主的待遇,但是,必须承担公主的责任。去蚩族把龙珠找回来。”
女孩子们哗的一声,象炸了锅一样。
烟雾缭绕,习习看到自己又到了另一间屋子。时间还是过去的时间,但是只有她和长袍巫师两个人。
巫师告诉她:“习习,我必须拿走你的记忆,从今天起,你就是黄龙族的公主。”
习习担心的问:“我会忘记所有的事情吗?那我会不会变成一个傻子。”
巫师顿了一下说:“不会的,我只是取走你不是公主的记忆,这样子当你面对蚩吻时,他会把你当成真正的公主。”
习习想了想,忽然担忧问:“我会不会忘记龙翔云?”
巫师看了她一眼,说“不会的,因为他和你一样具有使命。”
5
“不,不是真的。”
习习叫了起来,然后,她好像从梦中惊醒。被尘封的记忆被打破,过去的一点一滴,渐渐的明晰了起来,她听到一个自己在问另一个自己:
“我是谁?”
“我还是习习?我不是公主。”
“难怪,没有人理自己。”
她艰难的回过头,问巫师:“大师,公主呢?”
巫师道:“谢谢你的龙珠,她已经快康复了,很快就会和龙翔云结婚了。龙翔云是蚩龙族的后裔,和珍珠是从小结下的娃娃亲。”
习习的脸色,苍白如纸。大巫师连忙问:“小姑娘,你没事吧?大王已经决定收你为义女。还会给你找一门好亲事的。”
习习摇摇头:“我没事。”
习习来到龙珍的小屋前,屋里只剩下龙珍和龙翔云两个人,龙翔云在床前捧着习习的手,她看到龙翔云对珍珍满脸的珍惜,那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如获至宝的表情。
6
习习轻轻的离开了,迷迷茫茫的想着过去和现在的事情,许多事情的因由也了然于心。原来龙翔云是龙族的继承人,他是珍珍的驸马。
而自己,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丫环。
居然,妄想得到幸福。
习习觉得自己的心要碎了。
公主要结婚了。
习习听着远处传来的喜乐声,心一点一点地痛起来。龙族公主的婚礼,场面一定美丽的惊人,可是新郎却是自己最爱的人。
他正在和别人举行婚礼。
命运对自己,如此残忍。
如今,这里是天堂,却不是我的天堂。
7
习习站在水边,临水自照,她曾经多次在水中看自己的影子,讶然于自己的美丽,而现在,她看着水中的美少女正在慢慢的变老。
这是一种可怕的变化,皱纹慢慢的侵蚀着皮肤,柔顺的黑发逐渐变白,柔软的腰肢逐渐僵硬。
“习习,我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告诉他自己只有半年生命的事情了,”她对着水中的自己喃喃地道:“因为你早就知道他不属于你的。”
“我只有回到蚩吻身边,作他的新娘,才能够变回我自己。可是,想到永远生活在他的身边,没有阳光,只有无尽的潮湿,除了蚩吻,只有老鼠为伴。”
“我不要这样的生活,我宁愿找一个地方,慢慢死去。”她听到自己的心在说。
8
婚礼
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的。
可是有个人却焦灼不堪,他本来是新郎的,可是他一直在找人:“你看到习习了吗?”
龙翼皱起了眉头。“翔云,你怎么了?”
“国王,我在找习习,你看到她了吗?”
龙翼摇摇头,问:“翔云,你很喜欢习习么?”
“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他”他急急地说,然后自己愣住。是啊,自己能告诉她什么呢?
她一定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才会藏起来的。
他看着国王,坚定地道:“对不起,王。我不能娶龙珍。”
龙翼忽然道:“翔云,晚了就来不及了。”
龙翔云心里一凛:“王,你说什么?”
“你有没有注意到,习习回来时不是用神龛装住龙珠的。”
龙翔云回忆了一下,点点头。
龙翼道:“我们都没有问过她,可是我想是她自己带回来的。”
“你为什么不早说?”
“对不起,我也有私心的。”
叁 妖怪习习
1
身后忽然传来了马蹄声,然后习习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老婆婆,您有没有见过一个女孩子从这里过去了。”
习习下意识的捂住了脸,然后想到这根本没有必要。他根本认不出自己的。
她慢慢的摇摇头。看着面前英姿飒爽的年轻人。这世上最无奈的事情,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认识我。
黑马打了个响鼻,焦躁的转着圈。龙翔云打马离开。他要去找习习,当珍珍醒来时,他就知道她不是自己要娶的人,他要的是那个和自己同生共死的人,是那个一直在自己身边的人。是那个故作坚强却需要自己照顾的小丫头。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自己的心里。
他没有回头,如果他回头,就会看到习习心痛的却无法说出口的痛楚表情。
她想到了死。我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2
她想到死的时候,就站在龙吟国的舍身崖上,仿佛就回到了站在蚩问洞穴的那个时候,可是,那个时候还有龙翔云在自己的身边。
现在呢,习习冷冷一笑,决绝地跳了下去,听到耳边忽忽的风声。在她要死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在向上浮动,又回到了悬崖边。而那团浓雾,逐渐幻化成人形,却是蚩吻怪物眼中的人影,他狞笑着对她说:“我知道你不会甘心回到我身边,可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们谈一个条件:只要你杀了龙翔云,我会还给你美丽的容颜,甜美的声音,和自由。”
习习冷冷的道:“不可能的,我不会伤害她的。”
蚩问笑的邪邪的:“你会的。”
如果一天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一个妖怪,你会有什么感觉?
习习不是妖怪,她只是变得又老又丑,而且,她发现自己有了爪子,她的纤纤十指上长出了锐利的指甲,让她有一种想撕咬的冲动。
现在,妖怪习习走在路上,她要小心的藏起自己的爪子,怕被别人看到。她向南方走,她害怕遇到龙翔云。
她害怕自己会伤害他。
如果他去找自己,一定会去北方的。
3
江南,初春。
正是桃红柳绿的时候,是谈恋爱的季节。
就算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心情也会格外得好。
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远远的望着堤上的柳树,眼神里流露出十八九岁女孩子才有的神情。
然后,老太婆看到附近一个一头蓝发相貌英俊的年青人,正在面色忧郁的望着湖水。
她的心里。又有了杀人的冲动,她要过去,杀了他。
龙翔云看到一个老婆婆颤微微的朝自己走来,看到她步履蹒跚,他忍不住要帮她。他扶起她的时候,她慢慢地,把头抬了起来,龙翔云吃了一惊,急急地退后一步,看到面前的老婆婆有一双冷若冰霜的呆板的双眼,泛着寒光的獠牙和灰败尖利的指甲!
一瞬间,她好像变成一个妖魔。
晴好的天气,仿佛也在骤然间变冷,周围平地起了一阵阴风,象是从地狱里吹来。阴冷的风愈吹愈烈,刮到脸上的发丝变成细细的尖刀,她忽然伸手,虽然龙翔云已经向后退了,但是她的手臂仿佛忽然张长了,一把抓住了翔云的手臂,那眼睛里除了寒冷还是寒冷!来自那对利爪的寒气分明已到眼前,龙翔云使劲尽力气扭动身体,却未移动分毫,好大的臂力,这绝不是一个女孩子的臂力。
4
“呵呵,龙翔云,你也有今天呐。还记得我吗?”一个来自地狱般阴沉凄厉的声音从老婆婆的嘴唇里飘出。
可是这个声音好象是蚩赫的,说着,她抽回一只手,五根长出长长的泛着黑紫色的尖利指甲。
只听“卟——”一声,五指直插进龙翔云的左胸
“啊———”龙翔云忍不住一声痛苦的嘶吼,他全身不由自主的痉挛起来,感觉生命正随着那一次次的攻击一点点拨离自己的身体,周围变得好冷,好冷他俊秀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只有深邃的眼神依然凌厉。他依然牙关紧咬着不哼一声,渐渐地已经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了
龙翔云苦笑了一下,喃喃的道:“习习,只怕咱们只能来生再见了。”
可是老婆婆的神色,忽然变得十分的痛苦,好像在和什么人苦苦挣扎一般。
他们都听到了一种声音,是肌肉被撕破的声音。
龙翔云看到怀中老婆婆忽然身子一倾,随着五指奋力抽出,他的左胸立刻开了五个血洞,血柱成射线状由洞口喷薄而出,汇聚到地上形成涓涓的小溪。
接着她做了一件他怎么都想不到的事情,她忽然拔出龙翔云的腰刀,直接毅然的插进了自己的胸口,然后她一纵身跃进了水里。
他只来得及看到她的表情。
决绝悲怆
他意想不到地看到一张相当美丽的脸,明媚的杏眼,小巧的鼻一张令他魂牵梦萦的无比熟悉的脸
习习——
这个老婆婆难道就是习习?
她怎么会是习习?
“习习”龙翔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接着跳了下去。
水面有两个漩涡,然后慢慢的归于平静。
5
仿佛过了千年,一股劲风刮得脸颊生疼,习习一下子睁开眼,明媚的阳光肆无忌惮地射进眼底,又急忙的闭上了眼。
“我还活着是梦?”似乎不像是梦。
习习慢慢的睁开眼睛,看到龙翔云焦灼的眼神。充满了期待。她曾经看到这种眼神,是在龙珍苏醒时出现在龙战眼中的。
她已经认出了他,刚才有一种邪恶的冲动要她杀了他,习习甚至可以看到她的爪子象一把利刃刺向他的心脏,她只记得自己拼命的要撤回来,然后她刺中了自己。
“习习,你终于醒了?”
她睁大了眼睛,难道?他认出我了。我还是习习吗?我已经变得又老又丑了。她看到龙翔云眼中有泪。他竟然为自己伤心了。
龙翔云伸出手,像当年一样把习习抱在怀里,心头不住的懊恼,为什么没有早早的发现呢?
她脸上的皱纹慢慢的熨平,她的容颜在渐渐恢复。她又回来了,年轻的习习。可是她的呼吸很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离开他的怀抱。
6
翔云的心里一阵阵的疼痛。
他早该疑惑于她了。
刚刚看到老婆婆的时候,他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可是他居然把她当作蚩吻的妖怪。直到当她把原本杀害自己的利爪伸向自己,当她自刎纵身跳向湖中时,自己才看到她眼底的一片纯净,一片属于习习的真挚纯净。
她是他的习习啊,自己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龙翔云的眼泪滴到习习的脸上,很痒,习习的身子轻盈,她觉得自己快要飘起来了,好像她已经飘起来了,她低下头,看到地上的自己的躯体上伤口还在滴血,也许会就此死去。只是眷恋着龙翔云的怀抱,她不想离去。可是这并不重要,他要留住她,不是她的容颜,而是她的生命。
习习,不要离开我。
7
我是谁呢?
空中的习习漂浮着,伸手触摸龙翔云,却发现自己一下子闯过他的身躯,飘在空中的自己,竟然是透明的。
恍惚间,她看到蚩吻,是来带走自己的吧。宁肯和它下地狱,她也不要龙翔云受到伤害的蚩吻在说话,它在叹气。我要祝贺你,小姑娘,你破了我的诅咒,我会祝福你,但是我们的战争还没有结束。
然后他冲着空中透明的魂灵吹了口气,习习的魂魄慢慢悠悠龙战惊喜的看到,习习的伤口在渐渐愈合。
龙战。习习终于叫了出声。她能感觉到幸福已经降临了。
透过龙战的肩头,她看到江南的桃花开的正艳。
楔子
空气中仍然弥漫着战争留下的硝烟和血腥的气味。刚刚取得胜利的龙吟国国王龙翼和他的妻子映雪一起站在战场上,意气风发的望着自己的新领土家园。
龙翼的声音还很兴奋:“映雪,你看,不用多久,整个中原都是我们龙族的天下。”
他美丽的妻子站在他的身后,看上去十分忧郁。“可是君王,我们这么做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龙翼挽着她,安慰道:“没有关系,龙珠我一定会取回来的,我会让龙族成为中原的霸主。”
映雪还是忧心忡忡的:“君王,我还担心,自从蚩吻他拿走了龙珠,女儿的身体一直不好,”
龙翼安慰道:“你放心吧,我已经在想办法了。”
壹丫鬟习习
1
习习是个小女孩的名字。
这个名字叫做习习的小女孩是龙吟国厨房里地位最低下的小丫环。习习的日子过的很糟糕,她穿的是破旧的衣服,吃的是残羹剩饭,还经常挨饿,谁都可以对她呼来喝去,倒霉大了还可能挨揍。
丫环习习的理想,只是有一天,会有满满一锅米饭摆在她面前,让她吃个饱,再也不会挨饿。
但是尽管这样,她还是快乐的生活着,因为她对未来充满了向往。她相信有一天,她自己会过上幸福的生活。
她甚至会更加奢侈的想象,会有一个翩翩美公子,带她离开这个杂乱龌龊的地方。
因为她的幻想,在丫鬟中,习习成了一个笑柄,大家都认为她异想天开。
可是谁都没有预料道,真的有一天,她的梦想居然变成了现实。
这一天天气晴朗,云淡风轻,天空蓝蓝的,飘着几朵白云,显的很漂亮。习习和一群丫鬟正在湖边洗衣服。
习习洗着衣服,又开始发呆,呆呆的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水中,一个面如桃花清丽的倒影也正在看着自己,那是个有着一双如泉水般清澈的大眼睛的少女,长而卷曲的睫毛包裹着如点漆般的星眸,眼波流离,百媚顿生,美得令人眩目。
习习第一次讶然自己的美丽,不禁有些发呆,忽然看到身边的小丫鬟冲她做鬼脸。
习习忍不住脸红了,伸出裸足,拨乱了水面。水面的微波立刻向四处散开。
身边的伙伴忽然叫了一声,站起身来四散着跑去
习习回过神来,看到十几骑快马从溪水上游疾骑而来,仿佛从天而降的神兵朝自己立身之处涌过来。等她发现避无可避之时,一匹黑马已经稳稳得停在她的面前,马蹄溅起的水落了她一身。
“为什么不闪开,你是谁分管的丫头,这么没有规矩?”马上的人沉声道。
习习好像被从梦中惊醒,蓦然抬头,迎上一双黝黑明亮的眸子。他仿佛就是自己梦中的白马王子,长的英俊帅气,一头蓝色的长发洒落在肩上,在阳光下映着光芒。
“你又是谁?”习习很好奇的问。
马上人也在端详她:她宛如一块待雕的璞玉,有一张令人着迷的完美的瓜子脸,尤其一双很不安分的大眼睛。微风轻轻地吹动裙摆,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一双裸足在水中一览无疑。
马上的骑士淡淡的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象春风吹过水面,温柔和煦,让习习看的一呆。心里忍不住想:“他笑的好帅气。”
马上英俊的他已经向她伸出手来,温柔的道:“我叫龙翔云,你叫什么名字?”
“习习——”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龙翔云。
随后发生的一切,如同童话故事的翻版,习习被龙翔云抱上骏马,在丫鬟们的瞠目结舌中绝尘而去。
她和龙翔云一起回到了他的军营,从那一天开始,习习的生活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2
龙翔云是龙吟国国王军队的侍卫长,他负责为国王锻炼一只执行特别任务的队伍。
龙翔云是赤龙部落的王子。
他训练的特种部队,是专门为了对抗龙族的敌人蚩吻。
当年国王龙翼还是黄龙族的族长,和龙翔云的父亲——赤龙族长白晟并肩作战,情同兄弟,后来龙翔云的父亲白晟被枭族和水族杀死,为了向蚩吻借兵攻打枭族和水族,龙翼把龙族的部落至宝龙珠送给蚩吻作为抵押,期限是十六年,约定到时候由龙翼的女儿龙珍亲自去取回来。
此去山穷水恶,佳人不再还乡。
龙珍和龙翔云自小就被大人订做娃娃亲。
龙翔云在十岁那年,来到龙吟国,由龙翼照顾。
龙翔云至今清晰的记得,第一次看到龙珍的情形,那是一个清晨的时候,当龙翔云走进宫门的时候,龙珍穿着一件红色的晨褛,正在荡秋千。
那一年,龙珍才六岁。却俨然是一个小美人了,弯弯的新月眉、饱含秋水的杏眼、娇俏的鼻和粉红润泽的小嘴,腮凝新荔,肤若凝脂。
小龙珍在秋千上荡的悠然,秋千下的龙翔云也看得呆了。他就在一瞬间爱上她,并发誓守候她一生。
十岁男孩子的誓言,宛如河蚌中的沙砾,在岁月的沉淀中,变成珍珠。
龙珍在大家的呵护声中长大,美丽而孱弱,仿佛是一件种美丽的让人不忍心破坏的瓷娃娃,所以没有人舍得让她去交换龙珠
如今,距离取龙珠的期限,只有三年了。
为了保护龙珍,为了取回龙珠,龙族的长老们,悄悄的制定了一个计划。这个计划的名字就叫做“鱼目计划。”
龙翔云也是这个计划的执行者。
习习并不知道,她只是这个鱼目计划中被选中的一颗棋子。
3
对如今的习习来说,她终于可以衣食无忧乐。
她甚至还在军营里拥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虽然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但是比起厨房里阴暗的地下室,几十人挤在一起的通铺,这已经很奢侈了。
习习很高兴,她抱着枕头,在床上足足睡了三天。
第四天,她拣了两件衣服,偷偷包起来;又把一些好吃的也偷偷的包了一个包袱,从自己的屋子里跑出来,去厨房找她的好朋友。
她踏着石板路,穿过白桦林向厨房走去。
可是她就是找不到了,仿佛她的朋友们失踪了,不但是人,连厨房都不在了。
“不在”的意思是,那个建筑物好象在一夜之间,哦不,应该是三夜之间,从它在的位置上消失了。习习回忆了半天才停了下来,就是这里了。记得,厨房明明是在这里的,可是在她记忆中应该是厨房的地方“长”出了一座花园,花园里有树,树应该不会是一夜之间长出来的,因为那都是树龄在十年以上的大树。阳光懒洋洋地倾泄下来,不知怎么的却让她极不舒服,她俯下身一寸一寸的寻找着,虽然连自己都说不清在找什么。
在榕树旁的草丛中,光滑的草地散发出混着泥土的青草味。吮吸着那青草的香味,习习渐渐不记得来时的目的,恍惚间她已不是习习
直到她远远地看见一约莫十八九岁的青衣少年飘然而至。一头蓝色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的飘。
——是龙翔云。
习习使劲掐了掐自己的手指头,看来自己不是做梦。习习想,自己的脑子肯定是坏掉了。
她迷惘的回头问身后有着颀长的身形和极具诱惑力的轮廓的青年:“龙翔云,我们的厨房呢?”
龙翔云笑笑,错过她的问题,揉着她的头发。反问:“习习,你的愿望是什么?”
习习窃窃的笑了,想起当年自己做丫鬟的时候的理想——那时候丫环习习的理想,只是有一天,会有满满一锅米饭摆在她面前,让她吃个饱,再也不会挨饿现在她每天都吃得很饱。而且,她可以每天都呆在龙翔云的身边。象一直小猫一样的在他的脚下匍匐着。习习知道一切都是他带来的,他是她的福星。
习习知足的攀着的脖子,在他的耳边轻轻的呢喃:“龙翔云,我的愿望已经达到了。”
一股几乎不可嗅到的如幽兰般的少女的体香飘进龙翔云的鼻孔,龙翔云扬了扬自己好看的眉,无法否认,自己喜欢被她赖着。只是这样的日子,是不能长久的。
他抱着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的喟叹了一声:“习习啊——”
贰 龙族公主
1
三个月后。
有一天,习习正在龙翔云的房间里陪他读书,龙翔云的心思却不在桌子上的书上,他把习习抱在自己的膝盖上,揉着习习的头发,看着她,问她:“习习,我问你个问题吧?”
习习问:“什么事啊?”
龙翔云迟疑了一下,然后轻轻的问了一声:“你想不想做公主啊?”
“啊?”习习吃了一惊,忽然抬起头,迎上龙翔云变幻不定的神色。
那年,习习十二岁。
那天,是她的生日。——她本来不知道自己的生日的。在龙翔云的身边呆了一年,她把遇到她的那一天当作自己的生日。
十二岁的女孩子,正是做梦的年纪。
做公主,是多少女孩子梦寐以求的。可以吃好吃的饭,穿好看的衣服。听起来很有诱惑力的。
于是习习欢喜的说:“好啊。”
她发现自己说“好啊”的时候,龙翔云的左眼皮跳了一下,好象他不喜欢这个决定。可是龙翔云并没有说什么。他慢慢的伸出手,把习习抱在怀里。
龙翔云抱得很紧,仿佛一松手,她就会飞走了。
2
第二天,习习被带到了王宫里,去觐见国王龙翼和王后映雪。
王宫里比习习想象的更大,他们居然真的认作干女儿,并且安排了专门的人照顾她。
除了不能更方便的见龙翔云。习习觉得很幸福。
可是渐渐的,习习发现了这种幸福的代价。
她的身边,开始被“死亡”包围覆盖着。——总会有人因为对她照顾不周死亡。
有一个裁缝,在给她做衣服时碰了她的脚一下,被五马分尸了。
有一天,她的菠菜里盐放的多了些,她从此没有见过做这道菜的厨师。
直到一个服侍她的丫鬟自缢后,习习才体会到被照顾是一件冷酷残忍的事情。
丫鬟自缢,只是因为她在洗衣服时把习习的一只鞋子弄丢了。而习习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可是丫鬟怕被责罚,居然自缢。
习习看到她的尸体被抬出宫门,心冷到极点。她想起有一天,她从厨房里丫鬟变成龙翔云身边的宠儿,当她去厨房找自己的朋友们时,他们都消失了。
3
她觉得很可怕,她偷偷的跑出宫,一直跑到龙翔云的军营里。
看到习习赤着双足,站在自己的面前,身上的衣服上还在滴着水,美丽的脸庞上有一种倔强的茫然。
龙翔云的心里忽然动了一下,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眉头拧成个疙瘩。
习习忽然觉得心里很胆怯,面前的龙翔云竟然很陌生,她小声的道:“龙翔云,我不要做公主了。”
龙翔云叹了口气道:“习习,做公主总要付出代价的。”
习习想吼叫,习习想质问他:“为什么我的身边会有这么多的人死去?”可是喉咙里象塞着一团棉花,难受的要命。
看到她的头发在滴水,龙翔云掏出一块手绢,细细的替她擦着,却发现她的头烫的骇人。
“你在发烧?”他心疼的皱起眉头,然后命令道:“乖,习习,去睡一觉。”
他的声音里,仿佛有一种催眠的魔力。
习习真的困极了。
她趴在龙翔云宽大舒服的床上,沉沉睡去。
龙翔云望着熟睡的习习,她的脸上有一种疲倦的表情,那是一种与她的年龄极不相称的疲倦表情,从她到自己身边,已经有两年了。
龙翔云的心里有些烦躁,他是个极有威胁感的人,很少有人接近自己超过三个月,就连他身边的贴身侍卫都是不停的变换,而对习习,自己却能处处容忍,记忆中从不见自己这样如此温柔。
他一直对自己说:“她只是个小孩子。“
可是,小孩子总会长大的。
他一直对自己说:“我照顾她只是为了龙珍。”只要龙珍能够平安健康的活着,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我不要做公主了,好辛苦。”习习在梦中喃喃呓语。
“对不起,习习。”龙翔云轻轻的对她说,他知道她听不到的,习习总是睡得很沉。
4
第二天醒来。
习习看到龙翔云坐在床边“你坐了一夜。”她一翻身坐起来,心疼的问。
龙翔云看着她:“习习,你还要做公主吗?”
习习摇摇头,忽然问:“如果我不做公主,你还会理我吗?”
龙翔云爱怜的道:“傻瓜,你是我的习习啊,一辈子都是。”
“为什么会让我做公主呢?我听说咱们龙族本来有一个公主的,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的。”
龙翔云看着她,问:“你真的想见她?”
习习点点头。龙翔云的心里,泛起一种苦涩,终究还是要有一个结果的。
他摸摸她的头发:“你跟我来吧。”
他带着习习一起,来到宫殿的后面,习习好奇的东张西望。平时这里,国王不允许习习来的。可是今天,好像有很多人。居然有好几个和习习一样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习习疑惑的看着龙翔云,龙翔云道:“你和他们一起去吧,等出来后再告诉我你的决定。”
看着她走进那个小屋,龙翔云的拳头不由自主的攥紧了,仿佛习习这一去,就是两个世界了
5
若干年后。
清晨,习习站在院子里,看着面前一朵正在开放的花儿,朝阳出生,正照在她美丽的轮廓上。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习习心里欢喜,转身对来人道:“你来了?”
身后是个相当俊逸的青年,一头蓝发扬在空气中,看着习习,他英俊的脸上是一贯的纵容宠溺的笑容:“天气凉了,快回屋加件衣服。”
“不嘛。”习习道。“龙翔云,你看这朵花好不好看?”
“好看。”龙翔云想也不想道。
习习斜睨了他一眼:“你还没有看哪”
龙翔云的目光瞬也不瞬的看着习习:“我看你比花好看多了。”
习习扬一扬自己美丽的双眉,脸微微的红了。问:
“云哥,你这么早来,有事么?”
龙翔云握着他的手,觉得她的手很凉,连忙把自己的外衣解下,披在她的肩上,柔声道:
“我们回屋里说吧。”
一边陪她进屋,一边很自然的把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掌心里。
享受着他掌心的温度,习习开心极了。
看着两个人牵手进来,龙翼和妻子交换了一下神色,眼里都有担忧之色。龙翔云显然看到了两个人的神情,却没有表示。习习看着桌子上的饭菜,脸上是毫不做作的馋态,抽着鼻子:“啊,这么多的好吃的,——”
好象她的肚子,永远都吃不饱似的。
龙翼冲龙翔云施个眼色,两个男人悄悄离开了饭桌。
“你和习习关系很好啊。”
“你放心,我都是为了珍珍。”
龙翼道:“我也知道你这孩子的心,也是难为了你。”
“王,不要这样说。”
龙翼道:“明天你们就该出发了,对于习习你放心,如果你们能顺利回来,我不会亏待她的。我会补偿她的。”
龙翔云看了饭桌边的习习一眼,对方正在大快朵颐,龙翔云苦笑了一下。
他们欠这个女孩子的,实在太多了。
6
习习坐在马车上,马车一路向北。
越往北走,离故乡越远了。可以看到漫漫黄沙了。而在故乡龙城,到处是碧绿的草地,根本看不到裸露的地皮。
莽莽的黄沙,一眼望不到边际。夕阳余晖,照耀着空寂无人的城池。只有朔风呼号,在断垣残壁间徘徊,卷起漫天的黄沙。
习习的心里,禁不住有了忧愁,现在还能想起离别时父王的嘱托和母后的眼泪。为了取回龙珠,她必须亲自去蚩族。
她是龙族的公主,这是她的使命。
——这支队伍是由龙族最精壮的少年组成的。任务是送公主习习到蚩族取回族中遗失的龙珠。
走了整整一年,他们走到了蚩吻的地盘。
一路上,他们已经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恶劣天气,和敌人的伏击。前面还有更多的艰难在等待着他们。
习习不担心。因为有龙翔云在。
想到龙翔云,习习的心里有了暖意,习习挑开车帘,看着在马车边纵马疾驰的龙翔云,风灌满了他的长袍,象守护在自己身边的天使。仿佛就算天塌下来,也有龙翔云顶着的。
感觉到习习在看自己,龙翔云抬起头来,冲着她微微笑了笑。
习习放下车帘,安心的睡着了。
7
蚩族王宫内大殿,金碧辉煌,冠盖云集。
龙翔云、习习一行人都谨慎的站在庭中。
除了他们,大厅里只有一个相貌十分凶恶的中年人,他是蚩族的族长蚩赫。据说他就是唯一能和魔兽蚩吻沟通的人,是蚩吻的代言人。
传说中的蚩吻,是一只有着龙头双翼鸱尾的怪兽。可是即使是在它统治的地域上,也没有人见过它的真面目。
蚩赫坐在椅子上,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习习,对于龙族的公主,他是久闻大名的。但是第一句话却是冲龙翔云道:“足下是龙族的人?”
龙翔云道:“我是龙翔云。”
“足下的大名我如雷贯耳,但是——”他语风一转,缓慢的道:“龙珠已经是属于我们的了。想要回去,除非”
习习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下生出来。她已经猜到了他要说什么:“——要公主留下来做新娘。”
习习呆住。她并非没有心里准备,可是她还是想改变这种状况:“我不能”
话未出口,哽在喉中。
因为龙翔云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扯了扯。龙翔云冲蚩赫点点头:“我们愿意和族长结亲。”
蚩赫却摇头:“你们理解错了,公主是要被献给蚩吻王的。”
他的话虽然很轻松,但是野兽之瞳里射出如两道冰冷利刃般的的寒芒,紧紧盯着龙翔云的双眼,龙翔云也愣住了,随即道:“让我们考虑一下吧。”
蚩赫冷冷的道:“送客。”
8
客栈。
半夜。
习习在龙翔云的劝说下,终于沉沉睡去。
龙翔云站在她的窗前,眼中忽然有了泪水,也许他错了,当年就应该让习习回到自己的家中,让真正的公主龙珍来承受这一切。
道是天意弄人,可是真正的造成这一切不是人造成的吗?错的,是蚩吻那个怪兽,还是蚩赫。
想到蚩赫,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那是一双人的眼睛吗?
他根本就是个魔。
只有魔,才能那么阴狠毒辣,虽然他几次试探,以自己的法力,居然都无法接近他。看来一战已经在所难免。
9
清晨,习习开门,翔云还在屋檐下,站了整整一夜,衣服已经被露水打湿。习习看看龙翔云,他的眼睛里有深深的担忧,习习美丽的脸庞上布满疲倦,小声道:“翔云,你去告诉他们罢,就说我答应了,不管它是个什么东西,我都嫁给它。”
龙翔云如释重负。
可是,他一点儿都不开心。
他本来是希望这样的。他们的计划就是要习习不出差错,要习习答应任何无礼的要求,只要能保护龙珍。
可是他清楚的听到了自己心里的不舍得。
10
蚩族的圣殿内。
蚩赫得意的看着面前人一脸不甘心的样子,冷冷的道:“你们想好了?”
龙翔云冷冷的道:“龙珠呢?”
“龙珠是要交给新娘的。”
“婚礼什么时候举行?”
“没有婚礼。蚩吻是不需要婚礼的。”
在高高的黑松山上深处,有个深不见底的洞穴,蚩吻就在里面。习习看了蚩赫一眼:“我怎么下去?”
“跳下去。”
说完,他转身走去。
习习刚刚要跳,忽然被人抓了一把。还未转过身,已经被带到对方的怀里,她抬头,看到龙翔云眼中写满了担心,心痛。
习习伸手,摸摸他的眉头,安慰道:“龙翔云,你放心,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龙翔云凛然。看到习习纵身跳下的那一瞬间,龙翔云的心,狠狠的痛着。他几乎就要陪她一起去了。可是他不能。他必须继续和他的手下做好以后的事。
他迅速的回身,风在他的耳边轻奏。习习,等我,等我消灭蚩赫,我会回来救你。
11
不知道过了多久,习习才落到地面上,地上没有灯光,但是并不是很黑,仿佛有光芒在黑洞的尽头。
习习适才还不觉得怎样,这时才发觉腿像灌了铅,每迈出一步都很艰难,更不必说跑了。汗水浸透了衣背,真得有些冷。冥冥之中某种力量的驱使还是迫使她继续前进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忽然静了下来,他忽然看到,在这个古老而黑暗的洞穴中,龙翔云正站在洞里望着自己,只是他的神情很是看不清楚。
习习的心一下子松了下来,她朝他跑过去,龙翔云张开手臂抱着她“龙翔云,你怎么先到这里了?”
龙翔云没有回答他,却俯下身子,迅速的攫取了她的双唇,习习挣扎了一下,她感觉到龙翔云的手在自己身体延着后面的慢慢游走着,一只强有力的男人的手!
那只手由背后肆意地向前延伸,挑逗着她丰满的胸部习习明艳的脸蛋如醉酒般酡红,身子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
不对。习习忽然出了一身冷汗,她看到了面前男人的那双眼睛,眼中凶险的欲望呼之欲出令人不寒而栗。这个眼神绝对不是自己心上人的。糟了,该怎么办?可是她的视线怎么也无法移开,紧张地浑身麻木,湿汗淋漓,连呼吸也忘记了。
不,不要,快住手!心在呐喊在狂跳,嗓子里却只能发出“呃——呃——”不成调的短音。
习习闭上眼睛,她的贝齿紧紧的咬住自己的嘴唇,在心里呐喊着:“龙翔云,帮我。”
陡然。忽然。立刻。
幻觉忽然消失了。
一个看不清全貌的庞然大物堵在她的面前。习习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几步,看着面前的怪物,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它就是蚩吻吗?当她决定要嫁给这个怪物时,她的心里只留下失去龙翔云的悲伤。
12
怪物的头慢慢的从高处伸了下来,从它硕大的瞳孔中,习习看到,仿佛有一个人在和自己对话。
那个人身着白衣,相貌普通,站在巨龙的瞳仁中,却显得无比的诡异。“你就是公主?”
习习慢慢静了下来:“是,我是龙族的公主,来取回龙珠的。”
“你带不走的。因为你是凡人,”蚩吻眼中的人轻蔑的对她说。
“我有神龛。”习习来的时候,巫师告诉过他们的,巫师还给了他们一个神龛保存龙珠。
那人惊奇的问:“是吗?”
习习手忙脚乱的找出神龛,那是个方形的盒子,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的,发现神龛在战斗中被打碎了。
蚩吻呵呵的笑起来:“你就用这个东西装龙珠?”
碎裂的神龛是无法保存龙珠的。“我该怎么办?”
“我要留下你的灵魂,你可以把龙珠送回龙族。”
“你带走我的灵魂,我岂非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换点别的吧。”
看了看她,又道:“如果你用生命来交换,将死之人,灵魂接近神界,也能暂时保管龙珠。但是半年之内,你必须回到这里,完成对我的承诺。否则的话,你会很悲惨的死去。”
“什么承诺?”习习呆呆的问。
“你答应过,要做我的妻子的。”
习习睁大了眼睛,看着这古老幽深的洞穴,她忽然打了个寒战。
13
龙翔云在黑山的边界遇到习习,他神情疲倦写满担心:“习习,你没事吧。”
“翔云,你受伤了?”
龙翔云看了看自己身上,白色的披风上沾满了鲜血“不是我,是蚩赫的血。”
习习松了口气。
“你怎么出来的?它有没有为难你?龙珠呢?”习习沉吟了一下,勉强笑道:“我已经拿到龙珠了,蚩吻它没有怎么样,它允许我把龙珠送回国。”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再回来的。”龙翔云怜惜的抱着她,望着他笃定的面容,习习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叁 尘封的记忆
1
城墙上的士兵吹响了洪亮的号角,声音响彻云霄。龙吟国全城百姓万人空巷,聚集在街头,翘首仰望宏伟壮丽的王宫方向。
王宫内大殿,金碧辉煌,冠盖云集。众多大臣和各国使节站满了长长的台阶。不断传来礼仪官的通报声音。
一队队使者捧着无数奇珍异宝、礼品贡物鱼贯而入,摆满了大殿的一侧。
号角声四起,全场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一齐聚集在大殿中央那条通向王座的金色地毯。
龙翔云和习习出现在众人的目光中,长长的斗篷掠过绣金的地毯和台阶。群臣纷纷恭敬地鞠躬让路。
习习双手捧起龙珠,郑重地送到前面的盒子中。
皇宫内外顿时欢声雷动。天空中绽放出朵朵漂亮的礼花。
龙翼王从王座上站起来,慢慢走到台阶前,庄严的举起右手。道:愿神明保佑伟大的龙族!
大殿群臣一齐跪下,齐声欢呼。
“龙族万岁!万岁!万岁!”
皇城外的百姓也一齐跪倒,高声赞颂。
“龙珠回来了。龙族万岁!万岁!万岁——”
洪亮的声音一直回荡在古城的上空,久久不绝。
2
在古城的角落里,一个清丽的女孩子在靠着墙沉思着,这几天她的耳边,一直是欢呼声。
大家好像把她这个人忘记了。
她好几天都没有看到龙翔云了,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整个龙族都忙,忙着庆祝;庆祝龙珠失而复得。
可是她的心里很不快乐。如果不回到蚩吻的身边,等待自己的会是迅速的死亡,我只剩下半年的生命了。
可是龙翔云太忙了。
习习找到龙翔云,他在宫殿里一处被禁止进去的小屋外徘徊,看到习习,他怔了一下,柔声道:“你怎么来了?”
习习用脚驱着面前的小石头叫了一声:“龙翔云。”她慢慢的道:“你什么时候和我回去?
龙翔云问:“去那里?”
“去蚩族。”
“你为什么要回去呢?我们已经有龙珠了,而且消灭了蚩族,蚩吻不敢怎么样的?”
习习嗫嚅道:“可是我”
龙翔云问道:“习习,你有事瞒着我吗?”
习习慌忙地道:“没有。”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告诉他自己只有半年的生命,总觉得他答应了会带自己回去,就一定会做到的。
她小声地问:“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呢?”
龙翔云惊奇的看着她,他的神色渐渐凝重了起来。
习习忽然觉得自己很是心慌,怎么回事啊,他好像忘记了他的承诺,可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自己的驸马啊,好像他自己反而不记得了。
难道他不肯娶自己吗?
良久,他默默地放开习习,那比黑夜更黑的眸子如一湾深不见底的潭水,突然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其中满含疑问与莫名的悲凉,不舍与怜爱,一望之下,任习习也快要为之迷失了
“习习”龙翔云的声音有些嘶哑。他刚要说什么,小屋子里传来一阵声响,许多人在欢呼,有人出来招呼龙翔云进去。
龙翔云道:“你在这里等我,我有要紧的事情要跟你说。”
习习看着他迅速的跳进屋里,自己是被禁止进入的,准备离开,忽然听到有人叫住她。“习习?”
3
她闻声回头,是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人,长长的胡子,长长的头发,象个慈善的老爷爷“你不认识我了?我是龙族的大巫师。”
习习奇怪的问:“我见过你吗?”
老人恍然大悟:“对了,你不记得我的,你来,我带你看样东西。”
习习好奇的到了巫师的房间里,这里有好多好多奇怪的东西,有水晶球,冒着蒸汽的坩埚。在墙角,有许多奇怪的植物,好像棉花。
“这是记忆,还有你的。”
“记忆?!我的。”
习习看那些棉桃,上面有名字。有一个的上面,写着“习习”两个字。
习习惊奇地道:“我的记忆怎么会在这里?”
“嗯,也应该是还给你的时候了。”
老人摘下棉桃,送到她的面前,那棉桃居然静静的绽开,瞬间习习仿佛被什么蒙起来,她透不过气来,然而在隐约中她惊奇的看到了一年前自己离开龙族的那个时候
4
——“我说过我不做公主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那是一年前的习习吧,可是她在发脾气。
对面是龙翔云冷漠而英俊的脸。“习习,我带你去一间屋子。去过了你再决定。”
他们一起,来到宫殿的后面,平时这里,国王不允许习习来的。可是今天,好像有很多人。有好几个和习习一样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她们被带到屋子里。
屋子里,充满了药草的香气,屋中有一张石床,石床上是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小姑娘,唇红齿白,两扇浓密而柔美的睫毛紧紧闭着。
“她是谁?”女孩子们好奇地问。
“是龙翼和映雪的女儿。”说话的是一个老人,女孩子们又问:“你是谁?”
老人道:“我是部落的巫师。”
有个女孩子问:“巫师,你在这里干什么?”
巫师道:“照顾国王的女儿。”
“她是公主。她怎么了?”
巫师道:“自从龙珠丢失,她就变得越来越虚弱。”
“龙珠?是传说中的我们国家的至宝龙珠吗?”
巫师道:“是的。龙珠是九龙族的至宝,当年,为了统一大地,龙翼王把龙珠献给蚩吻求得和平,约定由我们的公主龙珍前去取回来,可是现在她生病的了,就像一个植物人一样,根本不能前去蚩族。——可是,期限快到了,如果拿不回龙珠,龙翼很难给九龙族一个交待。所以他决定在族里找一个合适的人代替公主。你们,就是被选中的人,将会在你们中选出一个人做公主。她会受到公主的待遇,但是,必须承担公主的责任。去蚩族把龙珠找回来。”
女孩子们哗的一声,象炸了锅一样。
烟雾缭绕,习习看到自己又到了另一间屋子。时间还是过去的时间,但是只有她和长袍巫师两个人。
巫师告诉她:“习习,我必须拿走你的记忆,从今天起,你就是黄龙族的公主。”
习习担心的问:“我会忘记所有的事情吗?那我会不会变成一个傻子。”
巫师顿了一下说:“不会的,我只是取走你不是公主的记忆,这样子当你面对蚩吻时,他会把你当成真正的公主。”
习习想了想,忽然担忧问:“我会不会忘记龙翔云?”
巫师看了她一眼,说“不会的,因为他和你一样具有使命。”
5
“不,不是真的。”
习习叫了起来,然后,她好像从梦中惊醒。被尘封的记忆被打破,过去的一点一滴,渐渐的明晰了起来,她听到一个自己在问另一个自己:
“我是谁?”
“我还是习习?我不是公主。”
“难怪,没有人理自己。”
她艰难的回过头,问巫师:“大师,公主呢?”
巫师道:“谢谢你的龙珠,她已经快康复了,很快就会和龙翔云结婚了。龙翔云是蚩龙族的后裔,和珍珠是从小结下的娃娃亲。”
习习的脸色,苍白如纸。大巫师连忙问:“小姑娘,你没事吧?大王已经决定收你为义女。还会给你找一门好亲事的。”
习习摇摇头:“我没事。”
习习来到龙珍的小屋前,屋里只剩下龙珍和龙翔云两个人,龙翔云在床前捧着习习的手,她看到龙翔云对珍珍满脸的珍惜,那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如获至宝的表情。
6
习习轻轻的离开了,迷迷茫茫的想着过去和现在的事情,许多事情的因由也了然于心。原来龙翔云是龙族的继承人,他是珍珍的驸马。
而自己,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丫环。
居然,妄想得到幸福。
习习觉得自己的心要碎了。
公主要结婚了。
习习听着远处传来的喜乐声,心一点一点地痛起来。龙族公主的婚礼,场面一定美丽的惊人,可是新郎却是自己最爱的人。
他正在和别人举行婚礼。
命运对自己,如此残忍。
如今,这里是天堂,却不是我的天堂。
7
习习站在水边,临水自照,她曾经多次在水中看自己的影子,讶然于自己的美丽,而现在,她看着水中的美少女正在慢慢的变老。
这是一种可怕的变化,皱纹慢慢的侵蚀着皮肤,柔顺的黑发逐渐变白,柔软的腰肢逐渐僵硬。
“习习,我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告诉他自己只有半年生命的事情了,”她对着水中的自己喃喃地道:“因为你早就知道他不属于你的。”
“我只有回到蚩吻身边,作他的新娘,才能够变回我自己。可是,想到永远生活在他的身边,没有阳光,只有无尽的潮湿,除了蚩吻,只有老鼠为伴。”
“我不要这样的生活,我宁愿找一个地方,慢慢死去。”她听到自己的心在说。
8
婚礼
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的。
可是有个人却焦灼不堪,他本来是新郎的,可是他一直在找人:“你看到习习了吗?”
龙翼皱起了眉头。“翔云,你怎么了?”
“国王,我在找习习,你看到她了吗?”
龙翼摇摇头,问:“翔云,你很喜欢习习么?”
“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他”他急急地说,然后自己愣住。是啊,自己能告诉她什么呢?
她一定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才会藏起来的。
他看着国王,坚定地道:“对不起,王。我不能娶龙珍。”
龙翼忽然道:“翔云,晚了就来不及了。”
龙翔云心里一凛:“王,你说什么?”
“你有没有注意到,习习回来时不是用神龛装住龙珠的。”
龙翔云回忆了一下,点点头。
龙翼道:“我们都没有问过她,可是我想是她自己带回来的。”
“你为什么不早说?”
“对不起,我也有私心的。”
叁 妖怪习习
1
身后忽然传来了马蹄声,然后习习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老婆婆,您有没有见过一个女孩子从这里过去了。”
习习下意识的捂住了脸,然后想到这根本没有必要。他根本认不出自己的。
她慢慢的摇摇头。看着面前英姿飒爽的年轻人。这世上最无奈的事情,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认识我。
黑马打了个响鼻,焦躁的转着圈。龙翔云打马离开。他要去找习习,当珍珍醒来时,他就知道她不是自己要娶的人,他要的是那个和自己同生共死的人,是那个一直在自己身边的人。是那个故作坚强却需要自己照顾的小丫头。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自己的心里。
他没有回头,如果他回头,就会看到习习心痛的却无法说出口的痛楚表情。
她想到了死。我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2
她想到死的时候,就站在龙吟国的舍身崖上,仿佛就回到了站在蚩问洞穴的那个时候,可是,那个时候还有龙翔云在自己的身边。
现在呢,习习冷冷一笑,决绝地跳了下去,听到耳边忽忽的风声。在她要死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在向上浮动,又回到了悬崖边。而那团浓雾,逐渐幻化成人形,却是蚩吻怪物眼中的人影,他狞笑着对她说:“我知道你不会甘心回到我身边,可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们谈一个条件:只要你杀了龙翔云,我会还给你美丽的容颜,甜美的声音,和自由。”
习习冷冷的道:“不可能的,我不会伤害她的。”
蚩问笑的邪邪的:“你会的。”
如果一天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一个妖怪,你会有什么感觉?
习习不是妖怪,她只是变得又老又丑,而且,她发现自己有了爪子,她的纤纤十指上长出了锐利的指甲,让她有一种想撕咬的冲动。
现在,妖怪习习走在路上,她要小心的藏起自己的爪子,怕被别人看到。她向南方走,她害怕遇到龙翔云。
她害怕自己会伤害他。
如果他去找自己,一定会去北方的。
3
江南,初春。
正是桃红柳绿的时候,是谈恋爱的季节。
就算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心情也会格外得好。
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远远的望着堤上的柳树,眼神里流露出十八九岁女孩子才有的神情。
然后,老太婆看到附近一个一头蓝发相貌英俊的年青人,正在面色忧郁的望着湖水。
她的心里。又有了杀人的冲动,她要过去,杀了他。
龙翔云看到一个老婆婆颤微微的朝自己走来,看到她步履蹒跚,他忍不住要帮她。他扶起她的时候,她慢慢地,把头抬了起来,龙翔云吃了一惊,急急地退后一步,看到面前的老婆婆有一双冷若冰霜的呆板的双眼,泛着寒光的獠牙和灰败尖利的指甲!
一瞬间,她好像变成一个妖魔。
晴好的天气,仿佛也在骤然间变冷,周围平地起了一阵阴风,象是从地狱里吹来。阴冷的风愈吹愈烈,刮到脸上的发丝变成细细的尖刀,她忽然伸手,虽然龙翔云已经向后退了,但是她的手臂仿佛忽然张长了,一把抓住了翔云的手臂,那眼睛里除了寒冷还是寒冷!来自那对利爪的寒气分明已到眼前,龙翔云使劲尽力气扭动身体,却未移动分毫,好大的臂力,这绝不是一个女孩子的臂力。
4
“呵呵,龙翔云,你也有今天呐。还记得我吗?”一个来自地狱般阴沉凄厉的声音从老婆婆的嘴唇里飘出。
可是这个声音好象是蚩赫的,说着,她抽回一只手,五根长出长长的泛着黑紫色的尖利指甲。
只听“卟——”一声,五指直插进龙翔云的左胸
“啊———”龙翔云忍不住一声痛苦的嘶吼,他全身不由自主的痉挛起来,感觉生命正随着那一次次的攻击一点点拨离自己的身体,周围变得好冷,好冷他俊秀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只有深邃的眼神依然凌厉。他依然牙关紧咬着不哼一声,渐渐地已经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了
龙翔云苦笑了一下,喃喃的道:“习习,只怕咱们只能来生再见了。”
可是老婆婆的神色,忽然变得十分的痛苦,好像在和什么人苦苦挣扎一般。
他们都听到了一种声音,是肌肉被撕破的声音。
龙翔云看到怀中老婆婆忽然身子一倾,随着五指奋力抽出,他的左胸立刻开了五个血洞,血柱成射线状由洞口喷薄而出,汇聚到地上形成涓涓的小溪。
接着她做了一件他怎么都想不到的事情,她忽然拔出龙翔云的腰刀,直接毅然的插进了自己的胸口,然后她一纵身跃进了水里。
他只来得及看到她的表情。
决绝悲怆
他意想不到地看到一张相当美丽的脸,明媚的杏眼,小巧的鼻一张令他魂牵梦萦的无比熟悉的脸
习习——
这个老婆婆难道就是习习?
她怎么会是习习?
“习习”龙翔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接着跳了下去。
水面有两个漩涡,然后慢慢的归于平静。
5
仿佛过了千年,一股劲风刮得脸颊生疼,习习一下子睁开眼,明媚的阳光肆无忌惮地射进眼底,又急忙的闭上了眼。
“我还活着是梦?”似乎不像是梦。
习习慢慢的睁开眼睛,看到龙翔云焦灼的眼神。充满了期待。她曾经看到这种眼神,是在龙珍苏醒时出现在龙战眼中的。
她已经认出了他,刚才有一种邪恶的冲动要她杀了他,习习甚至可以看到她的爪子象一把利刃刺向他的心脏,她只记得自己拼命的要撤回来,然后她刺中了自己。
“习习,你终于醒了?”
她睁大了眼睛,难道?他认出我了。我还是习习吗?我已经变得又老又丑了。她看到龙翔云眼中有泪。他竟然为自己伤心了。
龙翔云伸出手,像当年一样把习习抱在怀里,心头不住的懊恼,为什么没有早早的发现呢?
她脸上的皱纹慢慢的熨平,她的容颜在渐渐恢复。她又回来了,年轻的习习。可是她的呼吸很微弱,仿佛随时都会离开他的怀抱。
6
翔云的心里一阵阵的疼痛。
他早该疑惑于她了。
刚刚看到老婆婆的时候,他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可是他居然把她当作蚩吻的妖怪。直到当她把原本杀害自己的利爪伸向自己,当她自刎纵身跳向湖中时,自己才看到她眼底的一片纯净,一片属于习习的真挚纯净。
她是他的习习啊,自己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龙翔云的眼泪滴到习习的脸上,很痒,习习的身子轻盈,她觉得自己快要飘起来了,好像她已经飘起来了,她低下头,看到地上的自己的躯体上伤口还在滴血,也许会就此死去。只是眷恋着龙翔云的怀抱,她不想离去。可是这并不重要,他要留住她,不是她的容颜,而是她的生命。
习习,不要离开我。
7
我是谁呢?
空中的习习漂浮着,伸手触摸龙翔云,却发现自己一下子闯过他的身躯,飘在空中的自己,竟然是透明的。
恍惚间,她看到蚩吻,是来带走自己的吧。宁肯和它下地狱,她也不要龙翔云受到伤害的蚩吻在说话,它在叹气。我要祝贺你,小姑娘,你破了我的诅咒,我会祝福你,但是我们的战争还没有结束。
然后他冲着空中透明的魂灵吹了口气,习习的魂魄慢慢悠悠龙战惊喜的看到,习习的伤口在渐渐愈合。
龙战。习习终于叫了出声。她能感觉到幸福已经降临了。
透过龙战的肩头,她看到江南的桃花开的正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