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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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机会总是会有的。比如看海、下海,对于生在苏北里下河的我来说,曾是幼时遥不可及的梦想。然而,平生第一次与心仪已久的大海亲热相逢,却是在料想不着的夜色之中。

    前些日子,在南方某海滨城市参加培训,住宿地离著名的天下第一滩——银滩不远,城市的空气总不时飘散着一股海水的味道。傍晚时分,几位第一次来到这个海滨城市的同仁们兴致勃勃,说是结伴到海边去走走看看,定会有别一般情趣的。

    于是,大家信步走出宿舍,沿着弯弯曲曲又染满绿色的小径,约摸半小时,便来到这闻名遐迩的铺满细细白色沙子的银滩,迎面而来的是披着夜色的海。

    夜幕已经降临,天有朗月却星稀,加之附近有灯火阑珊的度假村的缘故,天空显出格外的清彻而高远。云是大片大片的,又轻又薄,如纱似幔,宛似天宫仙女制衣时遗忘了大朵大朵的轻而柔的棉絮。淡淡的灰蓝色的天幕之下,是深深的黑蓝色的海,海面上闪着耀眼的粼粼波光。据我看来,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大海的色彩绝对总比天色要深得多。而此时的大海却显得十分的宁静,只见远处稀闪着几点灯光,让人猜度如果不是长明的灯塔,那么就是夜泊的航船。

    只因初次来到大海,就不能不被她的浩瀚博大所感动,也不能不被她的深邃神秘所吸引,更不得不被她的狙犷浪漫所折服。其时,大海是那样的柔美而恬静,也许显得格外独具风情。城市里的不少人从四面八方涌来,或三五成群,或独自漫步,会集于这美丽的海滩,在呈银色的沙滩上或立或坐,或闲谈或嬉水,玩赏明丽清新的海景,沐浴轻盈凉爽的海风,感觉极其美妙。因此,这里的大海给予人们的恩赐是同一的,而劳顿一天的人们都能在这里获寻到一份轻松和惬意。

    站在海堤,迎着海风,俯瞰脚下的大海,海浪十分有节奏地轻轻地拍打着海滩,海潮不断地翻卷着涌上沙滩,腾起一阵阵雪白的浪花,这层浪花倏忽过去,后一层浪花又翻涌而来,夜色中的大海与沙滩似乎在饶有兴致地做着游戏,永不疲倦,永不停息。

    面对此情此景,令大伙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下海的念头,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大家异口同声地表示赞成:即使不是在海中翻腾,也要在海边去踩踩海水,湿湿脚背。此刻众人都是怀着一种奇新的感受,不是被大海的气息所包围,就是被大海的神秘所诱惑。于是,莫名而共同的情感油然而生:何不趁这美妙的夜色,在海中洗刷劳碌而沾满凡俗尘渍的身心?一干人稍稍合计一下,便果敢而迅速地脱去外衣,义无反顾而忘情地投入到大海的怀抱。而此刻的我,依旧沉缅于海的风情万种,下海前则在一片沙滩上印上几处自己的手印,并大大地写上自已的名字,希望大海能懂得我与它的第一次的心灵契合。可不多时一阵海浪款款袭来,就把刚刚留下的印迹收去,令我木然地产生遐想,大海该会不会记住了我?

    人一到海中,原先以为还算比较平静的大海,整个幅面却在有力摇晃着,且晃得颇有节奏而又撩人,我们此刻倒象躺在睡袋里的孩子。在与海最亲近这一夜,我唯愿自己不再浸染车水马龙的人间烟火,而成为一条在海里自由游动的水族,在月朗星稀的夜里伴着潮声入眠。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海浪似乎显得愈来愈大了起来,先是从腰部到胸,再而就是一波三折地拍上头脸。难道涨潮了?我正疑惑,忽然,一个高掀的浪头冷不防涌来,我一个踉跄,被大海没头没脸地拥进怀抱,很不自愿地呛了一大口苦涩的海水,全身陷入惊讶的浮晃之中,似乎要随着海浪起浮漂游,便忙着慌里慌张地从海浪中爬起,匆匆上岸来,只好自嘲道:大海啊大海,为什么不事先打个招呼?近处远处的同仁们见之均不禁畅怀地大笑。

    是的,如果你没有搏击滔天巨浪的勇气,没有征服那海的放荡不羁的另一面的雄心与能力,最好你只在海边走一走。我赤足站在沙滩上,感受到海水涌动上来的丝丝凉意与惬意。阵阵奔涌的潮声似乎告知,你接受了海的温柔,就一定要理解海的暴躁;你领略了海的妩媚与坦荡,就不该责备海的愤怒与咆哮。我这个人虽说只是匆匆的过客,但却是真心来寻海的,是为了海而不能安眠的人。我捡起落在沙中的鞋子,一步一步走回到灯火阑处。经过海的洗礼,心突然洁净得象张白纸,有着疲惫明朗的喜悦,即使不能做一条大海的鱼儿,也即便沾上浑身的无奈与尘埃,而走到那里,都要做一个认真而纯洁的灵魂。

    海天茫茫,海浪滔滔,能在披着夜色的海边亲身体味那深邃的碧蓝,聆听到它那永不停息的呼吸,心中真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慰。在我们临时组成的集体中,笑声、喊声与涛声组成了天籁间最完美的声响,大海以独有的方式回报了我们不舍的眷恋,更让人铭记了这样一个特别幸运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