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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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百看不厌张爱玲写的小说半生缘。

    剧中最动情也最高潮的一幕是,曾经彼此相爱的主人公(世钧和曼桢)在别离十四年后意外重逢。忆及往昔,他们禁不住热泪盈眶,悲痛心酸的他们相拥在小茶馆里相互流着泪,说着再也回不到以前了,再也回不去了

    时间也是十四年后。

    阳光透过窗子直射进来的时候,懒洋洋的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半拉开窗帘,万丈光芒刺激的我睁不开眼。起来吧,有阳光真好!我对自己说。搁放在床头的手机连响三下,挣扎着坐起,顺手拿起翻看:最近不见你的踪影,猜想着你一定是倒下来了。为何你总是为他们活着,不肯为自己快乐一天呢?听我一句劝,别太累着,曾记得你对我说过,活着,真好。此刻我却要对你说,纵然活着是好,可活着先必须具备健康的身躯,健康才是我们最大的福气,否则,谈何而来的真好?你说呢?

    放下手机,仿佛也放下了他的关怀。

    回复他吧,又会点燃他的希望之火,不回复吧,他一定放心不下。我知道,他是善良的,了解他的个性非我莫属了,不忍他忧愁担心,又不想和他纠缠不清。和他是非恩怨这么多年,加之他老婆的管辖和吵闹,我早已放弃,我早已拒他于我的心门之外。

    唯一放不下的是他的身体,是他的性命安危。我们一起笑过,哭过、心碎过,无望过,也争取过,努力过。现实是残酷的,也是无奈的。我们在一番寒彻骨的“殊死战斗”后,终恢复到人生的正轨。

    一切的一切成了昨日的故事,抹不去的却是那份淡淡的失落,丢不掉的是蹉跎岁月那份纯真的爱。历经这么多的坎坷,今天的我把他当我生命的一半,当我人生旅途中一个避风挡雨的大驿站!想来哀叹,我们之间除了性,什么都有过,有过生死,有过离别,更有过轰轰烈烈的一场爱恋,不亚于张爱玲小说里的世钧和曼桢!

    十四年前的伟,是我的初恋。

    豆蔻年华的我被媒人拉去第一次见面,他的高大帅气,明星似的脸庞赢得了我的芳心。而我的淑雅娴静也打动了他的心怀。订婚时,他20,我18岁。金色浪漫的我们相约看电影,回家途中被影片(妈妈,再爱我一次)中的主人公的命运影响得双双掉泪。

    当时的我咬牙切齿,他则悲愤交加,最后他激动的不能自己,竟然无所顾忌、不避男女之嫌拉着我的手信誓旦旦:今世和我生也相依,死也相随,永不分离!

    而我一脸的迷茫和彷徨,问他有钱人家都是这样的处事方法吗?他说他不是,他要和我夫荣妻贵,他要和我有一对漂亮的儿女,连名字都想好了,儿子叫天辉,女儿叫思梦。如若我负心与他,日后孩子便以思梦这个名字记恨生生世世!

    我反问他不会负心于我吧?他说除非天地阻止,否则任何一个人也别想打消我在他生命的念头!这番坚定的表白胀红了我羞涩的脸,要不是漆黑的夜晚,我想我的脸一定比熟透的苹果还要红几分!

    许多个时日,宽敞平坦的道路上,他骑着时下流行的摩托车载着我兜风,我白色的衣袂飘舞,心象自由飞翔的鸟儿。他的黑墨镜里流露出的盈盈笑意,西服的领带追随着我们的身影晃动,更是一副美妙无比的画卷!

    电影院,我们出双入对,林荫旁,我们窃窃私语,大街上,我们一前一后漫步,商场中,我们有说有笑。在亲朋好友口中,我们是多么的幸福,又是多么的惬意啊!在他们的眼里,我们的走姿完全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他们无不为之感叹,我们真是天作之合!

    盼望着,殷切地盼望着,即将成为他新娘的我穿上了火红的嫁衣,他的脸上更是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开心和快乐。其间他说了这么感我一句肺腑的话语:玲,我爱你,我愿为你做任何事情!而我翘起眉毛,不以为然的神情不得不令他再次表明态度:哪怕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他也会在所不惜!梦呓着,我是他相偎依的妻子,甜蜜的幻想着,我是他白头偕老的爱人。为婚期备好的话语不知道被他演变、默背了几天几夜,唯恐脑筋失灵,忘记一字半句。

    白色的婚纱,红色的婚床,还有我心中心仪的王子,本该属于我的一切,却成了我遥远的记忆和伤痛!只因参加婚礼的亲戚芳对我说了一句他根本不爱我,只因他顾及颜面,当着我的面证明给别人看,他娶我是个形式,他从未爱过我!经不起挑唆和打击的我终究做了逃跑的新娘,我不会把我的婚姻寄予在一个并不爱我的男孩身上,更不能让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毁掉我一生的幸福!

    多年以后的我每忆起那段往事,仍然感到别人是多么的无聊至极,而自己则又是那么的幼稚可笑。根本不敢想,一时的冲动,一时的迷惑,却成了我一生的悔恨!也不曾想,我这一步路把自己逼近悬崖也就罢了,还拉扯着他一起坠下万丈深渊,更不能想的是,我们在婚后十四年的情感长河里开始了艰难的跋涉

    逃婚半年后的我回家,经人介绍和一个陌生的男孩订了婚。订婚前一天,我对那个我不爱的男孩毫不隐瞒地说了我和伟的过去,并补充,过去的不能代表未来,如果理解就请接受,我会忘记以前善待他。如果有顾虑提前请说明,我不会嫁给优柔寡断的男人视婚姻荡秋天一般!

    岁月如流水,我以为和伟的婚事风平浪静。看似平静的湖面却在我订婚后陡起波澜。伟得知我订婚的消息,病的一发不可收拾,不知道是吐血还是咳血。陌生的男孩呆傻了,为此提出退婚,这是正常男人的思维。我无须解释什么,清理好自己的思绪,我等待着一个无结果的结局。

    当伟最后一次来到我身边,瞪着血红的眼睛问我,真爱他吗?我早已泪流满面,我不是自欺欺人的女孩,面对他的挚诚,我使劲点了点头。事实并不如我愿,经过一番商议,伟那个庞大且有权有势的家族不容纳我订婚的不贞!尤其是伟的母亲,她力竭声嘶吼着竟以死来威胁她的儿子!

    期望成了失望,熄灭心头的火焰吧!我自言自语,并嘲笑着镜中的自己。

    春暖花开的季节,我大病一场,倒了下来,体重也由原来的65公斤消瘦到45公斤。病好后已是硕果累累的秋天,我的爱情也随着季节收获了。

    但不是伟,也不是接受我的那个男孩,而是另一个陌生的人了,也就是我现如今的老公:一个比我大六而且还是个带着一岁半孩子的离异男人!人们都说不美满的婚姻不会有美满的结果。我却希望自己倾其所有,一心一意经营我们无辜的婚姻。

    婚期确定在元旦,伟再次约见我。

    我去了,不顾大人的劝阻,去了。我想和他之间做个了断。

    他没有了昔日的风度,我也没有了往日的笑容。我们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尤其是他的眼睛,深凹下去,且黯淡无光!他酸酸地伸张开手,那是一枚木制的发卡,他颤抖着插在我的发际,并撩起我的长发,小心翼翼为我戴上了一条廉价的项链。

    我告诉他我会重新开始生活。我还会尝试着忘记那段爱恋,忘记那段心酸的往事,忘记他这个让我伤心欲绝的男孩!他苦笑着说既然我们今生有缘无份,那么他只能真心地祝我幸福!

    繁华的街市,涌动的人群,我们恋恋不舍背过身,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一年后,女儿出生了,经济的拮据暂且不提,我的日子凌乱狼狈也罢,要命的是好赌的老公彻夜不归,加之婆媳矛盾日益严重,患有重病的女儿危在旦夕,无望中的我极度恐惧,冰冷无助的心也紧随着跌入低谷。

    少言寡语的我咬牙挺着,百般无奈的我竭尽全力的挣扎,企图挽回我那逍遥破碎的家庭。尽管偶尔我也会想起和伟相处时的开心,尽管我在写他的纸张上滴满泪水,但是生活的艰辛早已把我对他的爱和牵挂磨灭了。我把他掩藏在心,也冰封起自己的清纯,麻木不仁的继续着绝望的日子。

    恍惚间,会走路的女儿进了幼儿园。

    在一个秋叶肆意落满地的午后,一筹莫展的伟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一手抱孩子,一手提着菜篮子的我面前,而这时候已经是我婚后的第三个年头了。

    他抚摸着我骨瘦如柴且粗糙不堪的双手,注视着我漠然无光的眼睛,痛苦涕零问我为什么要以思梦这个名字记恨他?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窘迫,难堪,自卑哀怨一集侵袭着我,我头也不抬,看也不看他说,我活该是这样的下场!

    他看着孩子可爱稚童的小脸,无不怜惜问我以后的打算呢?我接上他的话茬:以女儿为主,哪怕牺牲自己!

    他的表情极不自然地抽动,他的手指关节握得咯嘣响,我甚至能听见他狂热的心跳。

    沉默半晌,他终于咆哮着问我:你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们为何这般待你?

    我无言,只是一动不动站在那里,泪水似涌泉。

    他点燃一根烟,还是颤抖的手势:跟他好好谈谈,我一直希望你快乐,我想以你的个性应该很好和他们相处的!

    他挚诚鼓舞的目光对准我,我倒被他的建议弄的欲言又止,只好顺水推舟点了点头。

    我又鼓起勇气,拼着性命试图做最后的努力。结果我们的婚姻如我预料,没有一点起色。我求救于父母,父亲连连叹气,母亲背过身,难过的说女怕嫁错郎啊!幼小的妹妹和弟弟分别瞪大惊恐的眼睛看着父母和我。

    苦难何时是个头?深夜里,我抱着孩子,艰难无助的向回走。

    身体一天天的消瘦下去,我封闭起最近的思想,心情变得愈来愈沉闷。

    照旧是霞光满地的午后,伟的车停在对面,熄灭的烟头扔得遍地都是。我抱着孩子,满脸苦楚凝望着他。他气势汹汹的下了车,紧拽着我和孩子,双目怒睁:“跟我走,我要带你们娘俩远离这里,远离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我们永远,永远不要再回来!”

    孩子吓得哇哇直哭,我搂紧了孩子一起放声大哭,他的衣襟,他的肩头,是我们娘俩哭过的痕迹。

    他捧起我憔悴的容颜,郑重其事又重复一次:再给他一次机会,如果他执迷不悟,那么跟他摊牌吧,让他知道他不值得你为之付出,让他知道他不值得你为他固守,让他知道你不是任他宰割的羔羊!

    大概因为他是我的初恋,或者因为我还在爱着他,我想我那刻一定是晕头转向了。其实我一直对婚姻是负责任的,从选择丈夫,我告诫自己不要被情感伤心头了,要自知之明,要安分守己。即使和公婆吵闹,即使丈夫好赌成瘾,但我根本没有想过离婚这两个字。听得伟一席话,我似乎是得到了莫大的安慰,心里也有了主意,我要按他所说,再给他丈夫后一次机会!如果我的柔弱换不来丈夫的感动,如果丈夫还不能够珍惜我,那么我就对他以及对我们的婚姻死心吧!

    午夜两点,布满血丝的他回家了。

    我心平气和地问他还要我和孩子,还要这个家吗?他心不在焉说要啊!我说他心里要是还有我,能不能稍微对我好一点,我是女人,我需要男人的关怀和爱。说到关怀和爱,他立刻一蹦三尺高:我还指望别人给予我关怀和爱呢,谁给我啊,谁给我?打牌输得一败涂地的他又是这幅不可理喻的态度,我摇头完了,完了,我们之间底完了。

    没有争吵,没有较劲,我故作轻松对他说离婚吧,我受够了他恶习的折磨,我够了他们一家人的凌辱!他的一句“随便”留给我,便打起鼾声独自进入梦乡。

    我的心被撕得生疼生疼。问自己,依然爱着伟吗?怎么这个时候,他的影子在我面前越发挥之不去?彻夜难眠,我定是被贪婪淹没了理智,要不我的心里为什么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跟他走,跟他远走高飞,跟他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

    我想也未想,迫不及待做了决定,跟伟走!马上跟他走!一刻也不要停留,即刻结束这种“非人”的婚姻生活!我一天也不想过下去了

    我们俩私自商量着如何逃离这里了。他说他在城市有关系,工作已经安排好,房子也好租,我只管带好孩子就可以,别的不用操心。我不胜感激,整理好我和孩子的衣物,把全部赌注都押在他身上,指望他给我一方天地,指望他给我一片晴空。这时候我对他的家庭概况是一无所知,只无知且幼稚的认为他爱我,我也爱他,这就足够!

    他预定车票了,日子选定在元旦前后。

    我那几天莫名的魂不守舍,心里更是忐忑不安,七上八下。

    我想起了我们的前前后后,也想起了跟随丈夫时的坚定信心,更想起了可怜悲苦的父母。我要是走了,他们一定会伤透心的,可我的路在那里?没有人要故意,我更是如此,试问谁是我的救世主?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就逼迫自己不要想,恰好他捎话来问我准备好了吗?我象他当年信誓旦旦回复我那样回复他:一切准备好了!但我临走前有个要求,他必须和我去见父母一次,这次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他必须给我父母一个交代!

    他坚决不去!为了这个和我发生争执,我说他要是真爱我,给我份口头保证。哪怕是欺骗我,我也无怨无悔。我不要他为我赴汤蹈火,粉身碎骨,我只要他对我父母说声他会一生善待我,其他的无关紧要!

    我们双双下跪在父母前,父亲指责我是第三者插足,说我不但背负不光彩的名声,而且一生一世也难抬头做人。母亲则埋怨我如此的自私自利怎么会得到真正的幸福?末了骂我作孽,骂我毁的不仅是自己,毁的是两个家庭!

    我们去意已决。告别父母,我对伟说还有半个月时间,我得回去给丈夫织好半成品的毛衣,这样我也走得心安理得!

    伟明显的瘦了,他招手让我一定得为他保重身体,他不要我再出现什么闪失,明天的明天他要解脱我,未来的未来他会和我“夫荣妻贵”

    我蜷缩在被窝,盼望着,盼望着那个惊心动魄的日子。象十八岁那年一样,等待着属于我的幸福,等待着属于我的伟,他是我的感情归宿吗?他是我的主宰吗?我回味着和他的过去,回味着他的所说所做。我没有退路了吗?我必须,我一定,我非得跟他走吗?

    想到我们往日的欢笑,想到我们那时的甜蜜,我颇有雅兴的看着窗外,看着属于我的星月。看着看着,我的眼皮打起了架,我知道,我踏进了梦境的大门,让我一直向前走吧,不要醒来,因为伟在那里等着我,因为我已经看见他向我招手,我已经看着他笑吟吟朝我走过来

    离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给丈夫织好的毛衣放在衣柜,家里也收拾的一尘不染。整理好的衣物是我和女儿平时换洗的那几件,别的根本没有打通,其实跟他时家里一贫如洗,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值得我可拿。就是有,这阵也感觉无足轻重了。我在乎的是他的人,在乎的是娶我的这个男人,可他呢?又给了我什么?该给他的我给他了,不该给的我也给他了,换来的是他的殴打辱骂,为了孩子,我可以忍受,可他的变本加厉以及他父母的掺合我受不了,想到一生要这样度过,我心惊胆战,绝望透顶!

    走吧,不要再顾虑,不要再有什么留恋,跟着我心爱的男人远离这里,寻找属于我们的幸福,永不要回来!

    父亲打发母亲叫我了,我固执倔强地顶撞母亲:是他们家逼人太甚,他们压迫我,我无话可说,为什么她和父亲不给我壮胆,而要我一再忍受!我忍受得了一时,忍受不了一世!母亲百遍重复认命吧,我连连摇头,对母亲说迟了,也晚了,大后天就是我们要走的日子了。父亲那里我肯定是无颜去了,原谅他们不争气的女儿,原谅他们女儿的所做,谁让他们的女儿遭此霉运,无路可走了呢!

    母亲唉叹了一声,转身走的片刻,嘴里还在谩骂我不得好过。

    我数着时间,再有72个小时了。过了明天,后天,到大后天,我就带走所有的苦愁和伤心飞往别的城市了。

    想到父母,我于心不忍,我一直是父母的乖乖女,这等遭人唾弃的事情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女儿所为?可想到丈夫和公婆一家人这么对我,我的心瞬间又变得冰凉。

    第二天早晨,丈夫破例对我说他要出门三天,即刻得动身,让我准备一下要拿的东西。正合我意,可想而知我有多么的巴不得!

    打发走他,我的心咚咚乱跳,即将逃之夭夭了,这就是我们婚姻的结果吗?

    我不敢也不能想,更大的苦难在等着我。做梦也不曾想到,我的命运是如此的波折不平

    当天傍晚,我记得清清楚楚,八点十分,表姐夫神色慌张来家,告诉我父母双双被车撞倒在医院!

    我抱着孩子跑着,医院离家不到200米,我一口气跑到手术室门口!

    父亲,静静地躺在那里,全身粘满了灰尘。母亲死命推着父亲,撕心裂肺哭喊着,不能丢下她和孩子们!浑身是血的母亲,鼻子乌黑的严重变形,胳膊和腿跛瘸着,被亲朋好友拉扯着。

    我的泪不由自主,我扔下怀中的孩子,推开人群,急切地抱住母亲,问她发生了何事?看见是我,她一把拽住我的衣角,语无伦次说:答应你父亲,不要走,永远不要走,否则他死不瞑目!

    在场的人都以为母亲受了重伤,变得神智不清,他们三三两两乞求母亲赶快接受治疗,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而母亲紧拽住我不松手,非要我下跪在父亲身边赌咒发誓,否则她拒绝治疗!

    那一刻,只有我心里明白,母亲很清醒,格外地清醒。

    父亲的眼睛很平静,他一动不动看着我,看得我泣不成声的抽噎着。

    我下跪在他面前,随了母亲的愿。

    父亲就这样和我做最后的离别,我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父亲竟以他的死斩断了我和伟的不归路,在我当时想来,这一切的一切似乎是老天的刻意安排,是冥冥中早就注定好了的。

    我的爱情再次破灭了,这是我和伟的第二次挣扎,恐怕也是我和他的最后一次了。父亲死了,父亲的死是我一生的罪过。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抱有任何幻想了,包括伟和丈夫,我该从睡梦中醒醒了。

    那段天昏地暗,万劫不复的日子我不知道是怎么煎熬的。

    终日以泪洗脸的我活脱脱一个女鬼,我似乎怀疑自己非正常人?

    原以为和伟之间告一段落,原以为和他的情感劫难结束了,万万没有想到,和他再次纠缠不清。

    半年以后,冰雪融化,万物复苏。

    要不是新安装的电话,要不是那个久远的声音响起,我甚至失去记忆,失去记忆里还曾有过的伟。

    电话里是伟的好友峰的声音,他着急地问我在干什么?我说闲着,无所事事。

    他小心翼翼问我能出来吗?是关于伟的重要事情。听到他说的重要事情,我的火一下冒出来,问他有比死人还重要的事情吗?他哑口无言,停顿了一下。即刻我听到电话被他老婆抢了,她心急如焚对我说,伟把她的店面咂的一塌糊涂,迫不得已才向我求救的,因为伟的手里拿着给我订婚时买的耳环!

    我怔住了,但仍无奈对峰夫妻说,可以叫他母亲和他妻子解围。

    峰夫妻却对我说了一个不为我知的秘密:我结婚那天,伟学会了喝酒,并喝的酩酊大醉。在我有了女儿后,伟对他们说只要我生活的幸福美满,无论跟谁他都不会在乎。得知我备受凌辱,伟还是希望我们夫妻多沟通,直到我们的婚姻无可救药,伟才不得不扔下丽和不满三个月的儿子,和父母闹翻,执意要和我私奔。确切的说伟一直没有放弃过对我的关怀,如果我们夫妻的关系稍微能和谐一点,,他也会全心全意处理好自己的家事。谁料到,我毫无起色的婚姻还是让他欲罢不能。

    他们的一番话又使我的思想复活了。

    我带着孩子来到了峰的店面。

    房间一片狼藉,玻璃碎片,摔坏的凳子,墙上的半张照片,全是伟的“杰作”伟歪倒在床边,嘴里胡言乱语,血顺着裤子滴到地上。峰夫妻拉着他,苦口婆心劝说着。看见我进来,峰夫妻松了一口气,目睹他的惨样,我的泪一下就涌出来了,我心疼他竟然比对我的丈夫还要心疼几分!

    我缓缓走到他跟前,蹲下来抚摸着他流血的握着耳环的手,问他疼吗?他说不疼!又不迭地拉紧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说他这儿最疼最疼!我接过峰老婆递过来的创可贴,粘住他受伤的裂痕,问他是不是想要我随父亲一起离去才肯满意?

    提到父亲的死,他的神经一下崩溃,他悲切地说不,不要啊!

    拉他起来,帮他清理好伤口,我让他安静的躺会,他太过于劳累,需要好好的休息。

    伟似婴儿一般睡着了,睡得特香特甜。孩子也睡熟了,我把她搁置在伟的身边,轻轻为他们拉好被角,看得峰他们夫妻双双抹泪。

    夜半了,遥望窗外的明月,我和峰他们一起祈祷许愿:一切会过去的,一切也会好的。等明天起来,太阳灿烂满天,我们大家就都好了!

    晨曦初露,我和峰他们一起清扫碎片。

    伟醒了,我放下笤帚,转过身苦涩的对他笑了笑。

    此时无声胜有声,我看着他的眼睛足足有二分钟,然后对他说先吃饭,吃饭了再送我们娘俩回去。

    一切无须言语,一切心知肚明。峰他们建议去外面吃饭。我们顺应他们的意思,破例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临近村口了,我和孩子下了车,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哀怨。我没有说一句话,就那样背转身走着,连再见两个字也吝啬的不说。我不想给自己机会,也不想给他机会,我不知道以后他再出事,我还会不会象今日这样的举动?

    回到家,天塌地陷的日子又光顾我,孩子病了。为了治好孩子,欠下一笔医药费不说,我还得四处筹钱。本来就没有几个要好的同学和女友,自婚后更是和别人没有来往。我伸手向邻居和妯娌借,她们犹豫不决的神态迫使我双腿移出门外!能借的借完了,孩子发烧到40多度,要是天亮烧退不下来,就得去县医院。在这个节骨眼上,丈夫摔碎了孩子的所有药,指责我耽搁了孩子,甩手而去。

    被窘困逼迫的我只有一个念头,孩子的性命第一,没有孩子我也不会活下去的!

    左思右想,唯有屈尊的给伟拨电话,他说他在外地,暂时回不来,但请我一定要坚持住,他会托人捎来的。我一个劲嗯着,感动的眼泪和鼻涕混合着。

    孩子的病好过来了,和丈夫因为打牌,我气急败坏骂了他,被他暴打一顿,腿青脚肿,又轮我倒在床上了!

    几天没有吃东西了,孩子偎依着我,小声哭着她饿。心如死灰的我看着孩子,她在我的脸上亲吻着,说着妈妈,我爱你!这句话和这个举动压倒了我的一切意志,我感觉自己真的连死的力气都没有了!

    父亲走后,母亲嫁了,弟妹分散,这个世界还有谁能够救我?

    我又厚颜不顾自尊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伟似天仙一般飞奔于我的床前时,我麻木的都没有知觉了。

    他被我的伤势震惊了,一手搀扶着我,一手拉着孩子,怒吼着他要放火杀人了,不然难解他心头之恨!

    喝着他端来的八宝粥,吃着香喷喷的饭菜,我四肢困乏,一觉睡了下去。

    等我醒来已经是三天后,陪伴孩子的是他的妹妹。我问她何时来的?她低头看着我,岔开话题说我的身体太虚脱,医生嘱咐得好好调养,要不会彻底垮下去!我问她哥哥人呢?她说家里有事情,早在两天前就回去了。

    我说我得回家,让她照顾我会招人非议的,她接上来问我回哪个家?我低沉地说还是回娘家吧!她说也好,不过得等她哥哥来,这样她好交代。

    好不容易等到他来,这时天快麻麻黑了。我的脸色红润些许,他看在眼里,痛心地摇摇头。我抱歉说很对不起,让他费心了!他提高了嗓门说,要是不想让他费心,就脱离这样的环境,最起码找份工作可以逃避,为什么改变不了别人不尝试着改变自己呢?

    我点头默认,表示接受他的建议,他这才掏钥匙开车送我回家。

    我有了工作。带着孩子吃住在厂,脱离了丈夫也逃避了婚姻。

    工作使我找到了真正的自己,就在丈夫的事业旭日东升,经济急骤上涨的时刻,我猜想着,认定他会放我走,他却一反常态,百般呵护、极力讨好我。哀大莫过于心死,一切只当是为了孩子!我对他象对待一个陌生的人那样,平静且不起丝毫的波澜。

    两年擦肩而过,在这期间,我和伟没有联系过一次,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而我再见到他时,已是二年后烈日炎炎的夏季了。

    那天,丈夫让我去结一笔账。我在门口焦急的等着那个人,就在这时,一辆车远远向我站立的方向开来,我看见上面一男两女。近了,快靠近我的身边了,我顿时目瞪口呆,我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和那两个女人做着暧昧的动作。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说着不堪入耳的话语!

    我结巴的说不出一句话,是他吗?是我心里惦念着的那个他吗?车从我面前疾驰过去,我还愣在那里发呆!没有心情结账了,我是怎么走回家的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了,只感觉心跳加速,全身的血向上冲!

    估摸他到家,我拿起电话,手重重地摁下键,只等他接听了。满腔怒火的我这刻无论如何也要喷发对他的不满!

    他接了,嘻嘻哈哈的,是那种很得意的笑。我压抑住愤恨,问他刚才是不是开车捎带着两个女人?他满口承认是啊,干嘛大惊小怪的?我又问他何时变成这样的?他嗤笑着,反驳我该不会是警察审小偷?我再次追问他,事实是不是我看到的那样?他哈哈的笑声传过来:好一副理直气壮盘问的口气,简直比他老婆还老婆,当他是什么?

    我忿忿地对着话筒:一直以来,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是至高无上,为什么你要堕落下去?记得曾经的你是怎么对我说的,你全忘了吗?你和我这辈子无缘我认了,可我希望你们夫荣妻贵,为什么你要作贱自己?置自己于这般地步呢?

    听到我数落他的种种不是,他的声音大得几乎震破我的耳膜:别装出一副清高的模样,也别想既当婊子又立牌坊,奉劝你有时间好好管教你赌博的丈夫!

    我的泪珠大颗大颗的滑落:是的,我是失败的女人,我管教不好我赌博的丈夫,也无权干涉你的私事,算我咎由自取总行了吧!我现在明确告诉你,也请你放心,我永远不会再打搅你的生活!但请你记住了,你恶心作呕的德行令我失望透顶!

    啪的一声挂断,我们的感情也随着电话的挂断而挂断

    我用工作麻醉起了自己,我不分日夜的上班加班,以为时间会冲走他曾带给我的一切开心,快乐、正义和感动。

    每个阳光的午后,我会站立在门口,看身边的男女擦肩而过,看他们脸上洋溢的幸福。每个清晨醒来,我会敞开宽阔的胸怀迎接初升的一缕霞光,告诉自己无论是昨日的伤痛,抑或是今日的忧愁,都过去了,不是吗?

    时间是疗治伤口的最佳药物,我逐渐淡忘了他,忘记了他抽烟的手,忘记了他或走或立的姿势,甚至连他的睫毛,眸子也失去了印象!无数个孤寂落寞的时候,我会问自己,他是我这一生中要追逐的爱情吗?他还是我生命中深爱的那个男人吗?我在固守什么?我为谁而固守?为他还是为我丈夫?答案是为他!可如今的我呢?人非人,鬼非鬼,独自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早已被他遗忘,早已被他唾弃,在他心目中,我是这样庸俗不堪,装模作样的女人吗?

    累了,我太累了,得好好歇息。病了,我的病入骨髓,谁也无法医治。从婚姻开始至今,我就不该对他抱有期望,从父亲的离去我就更不该对他再有非分之想,为什么我一再欺骗自己?早已结束,早该划上句号,为什么我次次求求于他?为什么他总是勾起我的回忆和涟漪?是我在装作清高可怜的样子给他看吗?还是我本身无主骨头,一再令自己陷入难堪的境地?

    要不是有天晚上的突发事件,我想几年前的那次谈话恐怕早已斩断了我们之间的一切恩怨!

    那晚和平时一样,我躺在床上看电视,电话一遍遍的响,我顺手接起,问谁?

    他重复三次,声明是他。我懒懒的问有事吗?他说他在我们家门口,可否出来一下?我说我休息了,再说也没有什么必要见了!他说他明天要动手术了,他真的好想见我一面!听到他说动手术,我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慌恐,我抓住披肩,忽地一跃而起,脑子飞快运转:他的身体周遭什么大疾了?严重的要动手术?怎么这个时候要见我?

    他的右腿跛瘸着,打着厚厚的石膏,摩托车停放在一边,抽烟的手不停的发抖,并阵阵咳嗽。脸瘦的双眼都深凹下去,只看见两道浓密的眉毛高高翘起。我一把抓住他,问他出了何事?此情此景,我的记忆回到了父母当年在医院惨重的那一幕!

    他挣扎着朝我笑笑,说我还象十八岁那年那么清纯,我奇怪他若无其事的神态,更奇怪自己对他昔日的愤恨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这次是彻骨的疼痛!我想起了他救我时英勇的气概,我想起了泪水入八宝粥的涌动,而我带给他的是什么呢?误会,不信任,极端的看问题,自始至终,我都是这样输给了命运,败给了自己!这就是我对待他的真心真情真爱吗?

    他的泪水不知道何时落在我的手背,我象他那次搀扶我那样搀扶起他,问他撑得住吗?他无所谓的摇头,说看见我好着他就放心了,并问我看了张爱玲的小说半生缘的最后结局吗?我点头,泪无端,莫名其妙的流下,他乞求我说能让我们的结局和半生缘的结局一样吗?我无比感怀说能的,为什么不能!

    他抱住了我,抚摸着我的头发,动情地说到,再也回不去从前了吗?

    我无法制止自己的泪,是的,回不去了,永远回不去了!

    他说我是善良的,而我却说他是最仁慈的!

    紧握着他的手,我说好好活着,能做到吗?他说好的,他答应!

    发觉他头上的冷汗直冒,我赶忙用手擦拭,他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知道吗,我要你健康,你也一定要健康,行吗?

    行!我不是早已听你的话了吗?

    我抱着他,感觉他的身体慢慢倒下去

    而他的身后,他的母亲妹妹以及他的老婆泪流满面,和我一起动手搀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