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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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是一位农村老太，近67岁，母亲对我很爱，甚至是溺爱。从小到现在――虽然我已是奔四的人，她可以包容我的一切，我的无知，我的无理，我的过失。在家里明显地偏坦我，不管我犯多大的过失，为家里带来多大的损失，她总能找到一些理由为我开脱。为这，常常和妻闹个小小的不快。
每当此时，我坦然承认自己的不对，在妻和母亲之间盘旋，也常背地规劝母亲，家里人要一视同仁，不能坦护我。母亲不然，说：“我不护你谁护你？！”
我只好暗自摇头，却能理解母亲的心情，叫妻不要和她计较。
父亲新逝，妹妹远嫁，母亲在老家孑然一身。我们接她在我家，我便成了她的依靠，精神上的支柱，而且，当年她能养活、养大我是多么不容易。
我不知道我的到来对于母亲来说是不是幸事，还是灾星。
我一出生，便多灾多病，身体孱弱。母亲每天在集体上工之后，下午就急急忙忙地背我去三十里外求医。只因为三十里外另一个公社（当时称乡如此）有一他们认识的好医生。且一背就是三年“天天如此”（母亲语）。母亲常常对我说，路都被她跑大了，路上的草草都认得我。我的前面还有一位哥，不到一岁就去世了。我又如此弱孱，经常感冒，高烧不退，萎顿不甚，奄奄一息。对母亲的打击可想而知，母亲常常是泪流满面背我去的，她说“泪都流干了”路旁的小草被母亲的泪水浇灌得特别茂盛。每次感冒，父亲便责备母亲，说她的不是，没有把我引好，没穿热火，摔东摔西地发气。母亲前面走了，父亲却又拿上手电筒，悄悄地跟在母亲后面。每次去天早已黑尽，医生已下班，母亲把他从家里请到医院，给我诊断、弄药。药一般是一天三顿，因为他们必须要上工，且路途遥远。有时病轻也开两三天的药，不退烧晚上却又要来。即使病好，也好不了两天，反反复复，不能根治。
我有一位亲么叔，见我如此难养，父母如此辛苦，说了一句“跟树儿一样，要活直接活”母亲记恨至今，也常跟我说，似乎含有把仇恨遗传下去的味道。
能想的方，母亲已想尽了，包括迷信。我不知道母亲给请了多少神婆，化了多少神水；请了多少道士，在屋里捉了多少鬼捉了多少妖；也不知母亲请了多少菩萨，许过多少愿。母亲信“神药两改”以至于我的小女儿病了，久不见好，她都要我们“神药两改”被我们拒绝，她又眼泪婆娑。我们说那是迷信不起作用，她不信，双方顽固，坚持己见，是我唯一惹母亲流泪的事。有时我想，由她花两个冤枉钱吧，但我怕惯了她会将迷信思想遗给我的孩子。
我现在有三位干妈，那也是我当年痨病的结果。找几个“保姆”孩子好带，现在我的家乡还流传这种说法。
三年后，碑庙一位老中医给我评了脉过后，给我生吃了两个螃蟹。病不治而愈，从此，我像其他孩子一样伸伸展展地长起来。
我向来就不是省油的灯。
上小学时，归途中看到路旁一串串沉甸甸的暗红色像桑葚的果子，心里痒得很。那是马桑树，是一种制农药的原料。大的同学吃，我也跟着吃起来了。马桑果如豌豆大小，外皮是肉，里面有一个黑灰的圆核。肉吃起来有点甜，略带一点儿酸，没有其它异味。我们津津有味吃起来，吃得嘴皮红艳艳的。大的同学有经验、拭净了嘴，我们小同学就带着一张红嘴回家。父母一看，就知道吃了毒桑果。全社家长开始审问，相互交换情报，不一会儿全社哪些孩子吃马桑果的一目了然。家长着了慌，家家石小磨嗞嘎摇起来，家长们边流泪边骂自己的孩子边摇石磨磨绿豆面，用生绿豆面冲水逼孩子们喝，据说绿豆能解此毒。吃马桑树果能死人，这倒是真的，成年过后，我曾听多个人说过，不同地点，不同时间，有名有姓，不容置疑。有经验的大孩子说，吃多了会死人，只准我们小孩子每人吃三串。那次我们吃倒没事，不知是吃得少，还是那两碗生绿豆汤的功劳。
母亲心疼我，但我做错了事一样会来一盘笋子和肉炒，不像现在这样纵容。有一次，大约是执天，我现在也记不清具体犯了什么错，怕母亲的黄荆条，不敢见她。我把一双鞋脱在离我家至少五百米远的山坡上的池塘埂上，自己赤着脚，乘大人不到家，悄悄爬上宽屋檐下的柱头。柱子上横搁着几根木头，木头堆着杂七杂八的东西，还有一堆草，我悄无声息地钻进草丛中睡着了。社里闹翻了天，我还不知道，母亲呼天抢地地恸哭，大声呼喊我的名字。社员们帮着父亲下池塘捞我尸身，下了几趟水，走了几个地方总捞不着。后来，母亲又嚎啕着仔仔细细在家里找了一遍，还是没找着。母亲的嚎啕声把我从酣梦中惊醒，但我不敢应声。母亲不停大声悲恸，我见母亲哭得太伤心，不忍心，只得怯怯地应了一声。我下了木柱，母亲哭着搂紧我笑了。那一次，母亲原谅了我的过错。
成年后，因找不着知音，我迟迟不成家，成了母亲的一块心病。为此，她常背地里伤心。我成家那天，她竟像孩子一样又哭又笑。
等我有了孩子，母亲又贴心贴肺尽心尽职尽责地给我带孩子，洗屎尿片，带洗一家人的衣服，还煮饭拖地，成了我家不要工钱的保姆。虽然劳累，母亲却成天乐呵呵的，她愿意，为我和她的孙子无偿地付出。
小时候，母亲常忍嘴，把好吃的东西留给我和妹妹，留给父亲吃。现在，到了我家依然如此，冰箱里有很多鸡蛋她舍不得吃，有肉、好菜留在哪儿等我周末回去，有一次一碗吃剩的粉蒸肉，我不在家她竟不蒸热让她和妻吃。为此我大声责备她，她却不改。母亲没多大学识，很多东西我没法说动她。
母亲爱我，爱得有些自私，爱得有些放纵。她说：“猪生的猪痛，狗养的狗痛。”
母亲是一位农村老太，近67岁，母亲对我很爱，甚至是溺爱。从小到现在――虽然我已是奔四的人，她可以包容我的一切，我的无知，我的无理，我的过失。在家里明显地偏坦我，不管我犯多大的过失，为家里带来多大的损失，她总能找到一些理由为我开脱。为这，常常和妻闹个小小的不快。
每当此时，我坦然承认自己的不对，在妻和母亲之间盘旋，也常背地规劝母亲，家里人要一视同仁，不能坦护我。母亲不然，说：“我不护你谁护你？！”
我只好暗自摇头，却能理解母亲的心情，叫妻不要和她计较。
父亲新逝，妹妹远嫁，母亲在老家孑然一身。我们接她在我家，我便成了她的依靠，精神上的支柱，而且，当年她能养活、养大我是多么不容易。
我不知道我的到来对于母亲来说是不是幸事，还是灾星。
我一出生，便多灾多病，身体孱弱。母亲每天在集体上工之后，下午就急急忙忙地背我去三十里外求医。只因为三十里外另一个公社（当时称乡如此）有一他们认识的好医生。且一背就是三年“天天如此”（母亲语）。母亲常常对我说，路都被她跑大了，路上的草草都认得我。我的前面还有一位哥，不到一岁就去世了。我又如此弱孱，经常感冒，高烧不退，萎顿不甚，奄奄一息。对母亲的打击可想而知，母亲常常是泪流满面背我去的，她说“泪都流干了”路旁的小草被母亲的泪水浇灌得特别茂盛。每次感冒，父亲便责备母亲，说她的不是，没有把我引好，没穿热火，摔东摔西地发气。母亲前面走了，父亲却又拿上手电筒，悄悄地跟在母亲后面。每次去天早已黑尽，医生已下班，母亲把他从家里请到医院，给我诊断、弄药。药一般是一天三顿，因为他们必须要上工，且路途遥远。有时病轻也开两三天的药，不退烧晚上却又要来。即使病好，也好不了两天，反反复复，不能根治。
我有一位亲么叔，见我如此难养，父母如此辛苦，说了一句“跟树儿一样，要活直接活”母亲记恨至今，也常跟我说，似乎含有把仇恨遗传下去的味道。
能想的方，母亲已想尽了，包括迷信。我不知道母亲给请了多少神婆，化了多少神水；请了多少道士，在屋里捉了多少鬼捉了多少妖；也不知母亲请了多少菩萨，许过多少愿。母亲信“神药两改”以至于我的小女儿病了，久不见好，她都要我们“神药两改”被我们拒绝，她又眼泪婆娑。我们说那是迷信不起作用，她不信，双方顽固，坚持己见，是我唯一惹母亲流泪的事。有时我想，由她花两个冤枉钱吧，但我怕惯了她会将迷信思想遗给我的孩子。
我现在有三位干妈，那也是我当年痨病的结果。找几个“保姆”孩子好带，现在我的家乡还流传这种说法。
三年后，碑庙一位老中医给我评了脉过后，给我生吃了两个螃蟹。病不治而愈，从此，我像其他孩子一样伸伸展展地长起来。
我向来就不是省油的灯。
上小学时，归途中看到路旁一串串沉甸甸的暗红色像桑葚的果子，心里痒得很。那是马桑树，是一种制农药的原料。大的同学吃，我也跟着吃起来了。马桑果如豌豆大小，外皮是肉，里面有一个黑灰的圆核。肉吃起来有点甜，略带一点儿酸，没有其它异味。我们津津有味吃起来，吃得嘴皮红艳艳的。大的同学有经验、拭净了嘴，我们小同学就带着一张红嘴回家。父母一看，就知道吃了毒桑果。全社家长开始审问，相互交换情报，不一会儿全社哪些孩子吃马桑果的一目了然。家长着了慌，家家石小磨嗞嘎摇起来，家长们边流泪边骂自己的孩子边摇石磨磨绿豆面，用生绿豆面冲水逼孩子们喝，据说绿豆能解此毒。吃马桑树果能死人，这倒是真的，成年过后，我曾听多个人说过，不同地点，不同时间，有名有姓，不容置疑。有经验的大孩子说，吃多了会死人，只准我们小孩子每人吃三串。那次我们吃倒没事，不知是吃得少，还是那两碗生绿豆汤的功劳。
母亲心疼我，但我做错了事一样会来一盘笋子和肉炒，不像现在这样纵容。有一次，大约是执天，我现在也记不清具体犯了什么错，怕母亲的黄荆条，不敢见她。我把一双鞋脱在离我家至少五百米远的山坡上的池塘埂上，自己赤着脚，乘大人不到家，悄悄爬上宽屋檐下的柱头。柱子上横搁着几根木头，木头堆着杂七杂八的东西，还有一堆草，我悄无声息地钻进草丛中睡着了。社里闹翻了天，我还不知道，母亲呼天抢地地恸哭，大声呼喊我的名字。社员们帮着父亲下池塘捞我尸身，下了几趟水，走了几个地方总捞不着。后来，母亲又嚎啕着仔仔细细在家里找了一遍，还是没找着。母亲的嚎啕声把我从酣梦中惊醒，但我不敢应声。母亲不停大声悲恸，我见母亲哭得太伤心，不忍心，只得怯怯地应了一声。我下了木柱，母亲哭着搂紧我笑了。那一次，母亲原谅了我的过错。
成年后，因找不着知音，我迟迟不成家，成了母亲的一块心病。为此，她常背地里伤心。我成家那天，她竟像孩子一样又哭又笑。
等我有了孩子，母亲又贴心贴肺尽心尽职尽责地给我带孩子，洗屎尿片，带洗一家人的衣服，还煮饭拖地，成了我家不要工钱的保姆。虽然劳累，母亲却成天乐呵呵的，她愿意，为我和她的孙子无偿地付出。
小时候，母亲常忍嘴，把好吃的东西留给我和妹妹，留给父亲吃。现在，到了我家依然如此，冰箱里有很多鸡蛋她舍不得吃，有肉、好菜留在哪儿等我周末回去，有一次一碗吃剩的粉蒸肉，我不在家她竟不蒸热让她和妻吃。为此我大声责备她，她却不改。母亲没多大学识，很多东西我没法说动她。
母亲爱我，爱得有些自私，爱得有些放纵。她说：“猪生的猪痛，狗养的狗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