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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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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酷夏,过午之后天空乌云密布。

    章皓云在咖啡厅已经呆坐一个早上,外加半个下午了,新的设计图没进展,所谓创作灵感像黑夜流星闪逝,一去不可追。

    穿著自己设计缝制的衣服,大学修习服装设计的她,拥有模特儿般的纤瘦窈窕身材,明亮鲜丽的五官,让她看起来神采飞扬,而一张充满时代感的妆容,一路上总吸引好奇、赞赏的目光。

    纵使拥有上天给与的性感美丽,在咖啡厅里苦熬的章皓云却不快乐

    出校门好几年了,她想成为国际知名设计师的梦想,仍没有半点头绪

    除了接接本土成衣厂的零星案子,她没有其他发展空间,每年举办的国际大奖是唯一成名的途径,然而,一连几次的落空,几乎让她失去再次参赛的勇气。

    “唉”章皓云叹了一大口气,颓丧丢下笔。

    方才,好不容易才硬想出一点点,有关于明年度春夏装主题款式的头绪,倒楣地才刚刚下没几笔,便遭天外猛然袭来几声轰隆雷鸣,硬生生又把枯竭灵感给敲退缩了回去。

    唉,命中注定啊一切玩完。

    看来,明年度国际新人赏大概不必想了!

    章皓云忿忿将笔拾起,咬在嘴里啃著,细致巧琢的芙蓉玉颜添满哀愁,她一再叹气,因为满腔满腹的不甘心!

    “不行,花了这么多年的心思,就这么没了?我不甘心!我不想放弃啊”拾起笔,沮丧叹气之余,她用力在摊开在面前的白纸上戳点,几款不成图像的服装款式,硬被她戳出一个个黑色小洞。

    真像极她此刻的心情,低落、无力、千疮百孔

    “唉,怎么办?我真的要放弃服装设计师的梦想吗?难道,我章皓云根本就不是吃这行饭的材料?”

    咬著笔杆,她呆呆望住乌云凝聚的天空,太多的疑问,如同天边乌云堆积在心中。

    没人能解答她内心的不平,在学?铮纳杓颇芰t氪匆猓穆氖艿绞tねy脑奚停贾障嘈牛约夯崾羌萄锩u嫉耐蹀敝螅晌偈旧瞎饰杼u幕岱吧杓剖Α?br>

    然而,事与愿违!几年的拼搏下来,为了早日圆梦而投下大笔金钱,最后换来不吃不喝也还不起的钜额负债。

    除了一间与朋友合购的简陋公寓,还有一间位于北部海滨、破落残旧与鬼屋没两样的工作室之外,她真的一身孑然,一无长物啊!

    章皓云开始怨恨起自己多舛的人生,命运对待她,就像眼前大滴大滴落下的倾盆大雨,不管地面的行人承不承受得住,反正就是不留余地,非淋到每个人浑身湿透不可。

    咚!咚!咚!咚!雨势很大,狂泄的雨声彷佛敲击在她空洞失望的心房

    再画不出任何东西,章皓云干脆放任脑袋,上天下地胡思乱想。

    放弃吧!能熬出头早就熬出头了!何必折磨自己呢?干脆相亲嫁人,生个孩子做做小童装好玩就算了!

    章皓云,别再跟自己过不去了吧!或许,这正是认清自己的时候

    或许,你注定了当个裁缝师而已,想做扬名国际的服装设计师?

    呵,除非天上掉下陨石砸中让脑袋开窍,否则,等下辈子吧!

    轰!不知是否老天听到她心声,突然间窗外雨势更大了!

    连续几响雷鸣后,天空忽地漆黑,闪烁强烈的雷电彷佛超强探射灯,一时间天地全变了脸色

    当!此时咖啡厅的玻璃门被推开,走进来一名高大精壮的伟硕男子,他肤色黝黑,五官鲜明如利刀深镂刻过,如剑锋芒凛冽的眸光,比闪电更叫人不寒而栗,当他迈开步伐踏进店里,空气中彷似刮起一股森冷强风

    所有人都呆呆缄默,包括章皓云。

    是怎样啊?干嘛装那种脸色?明明又高又帅的外表,但是他的表情冷酷凶悍,一副“歹斗阵”的吓人样子!

    难不成,他也看多了“台湾xx火”随时准备好汽油火柴给人当见面礼吗?

    “小姐,不介意我坐这里吧?”

    店里没剩几个座位,好死不死,他偏挑中她对面。

    “不不介意。”章皓云听到他没温度的问话,陡然冒起一阵鸡皮疙瘩。

    “吭?到底你是介意还是不介意?”吴若风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

    “我说我是说,当然不介意。”

    章皓云慌乱地收拾眼前的几张破纸,臊红双颊,闷闷抱怨道:“你反正,也没差啊,你都已经坐下了。”

    “小姐,能让我选择在你面前坐下,可说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吴若风高傲扬起下巴。

    他自信的表情,狂妄不羁的语气,足让伶牙俐齿的章皓云傻眼。

    “从来没有哪个女人会拒绝我。何况,你看起来那么美丽善良,更不应该拒绝。再说,我也不是随便跟人同桌。”吴若风挑了挑俊眉,瞳中迸射刺目光芒。

    没想到,这人不但脸长得凶,脸皮还真厚得可以!章皓云不由瞠大眼,愣愣看他扬起一笑

    呵,他以为自己牙齿白?也不怕笑起来吓到人?她暗暗想道。

    吴若风不掩饰地将深湛湛的眸心对住她,章皓云被看得无处闪躲,顺势仔细瞧瞧他

    确实,这男人长得十分好看,只是,那眼底眉梢带著叫人心惶的莫测高深。

    “外面,雨下得好大”她喝著冷掉的咖啡,言不及义道。

    “是啊,所以我才进来躲雨。”他点了一杯爪哇咖啡,带苦的。

    “你不觉得苦吗?不加奶精?糖呢?”

    她干脆对“天上掉下来”的陌生帅哥搭起讪来,反正,阴天下大雨,闲著也是闲著嘛。

    “我习惯了。咖啡喝原味才是真滋味特别是爪哇,在东南亚,咖啡杯底还有像土的一层厚沉淀,那才是最接近大自然的味道。”

    吴若风一口口品啜,陶醉在他独一无二的咖啡世界,接著,他也不搭理她的好奇,迳自打开手中似以棕榈叶混竹编的文件夹,拿出一本全是数字与原文的资料认真阅读。

    章皓云无话可接,百无聊赖端详他的穿著搭配

    好怪的图腾啊,他的t恤胸口印著一种像龙,又像虎,看起来满恐怖的图像,可能来自某高山族群的崇拜图腾

    嗯,章皓云仔细辨识那图腾的可能来源是来自北美落矶山吗?还是中南美神秘印加文化?

    “喂,你看什么?我身上有哪里不对?”吴若风被她看得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就算他的胸肌练得壮硕雄伟,但让女人睁大眼猛盯著看,也算是第一遭吧?

    “呃,没有。”章皓云惊觉自己失态,红著脸解释。“我我是在看你的衣服,好特别。”

    “衣服?原来是看我的衣服?”他笑了笑。“一件普通的棉衫,有啥好看?”

    “嗯,我不是看材质啦,是这个”她伸出葱白纤指,往他胸前轻点。“这是什么图啊?看起来好有威严,很有震撼力,你在哪里买的?我好像从没看过这类图腾耶。”

    “这个啊?在东南亚很普遍,印度教国家大都有类似的。”他轻松答道。

    他心想,这女人未免太无聊?怎么会对一个图腾比对帅哥感兴趣?

    “嗯,这几年流行印度民族风”

    章皓云严肃点头,戒不掉的职业病又犯了,专注研究那图腾的印染方式。

    “噫?这个图案,色彩特别丰富,像是上过几层色”

    “蜡染。整个图完成,至少经过八道程序”吴若风耐心与她分享购衣时得到的讯息。

    “喔原来,是蜡染才有这么丰富的油墨效果。”

    她完全投入那幅神秘图腾,毫不节制以整个手掌在图案上摩挲

    “咳咳!小姐你,你摸够了吗?”

    老天,她竟然摸得脸不红气不喘!

    初初就直任她轻轻重重地乱摸一气,但是那种摸法实在太挑逗,不制止还不晓得要出什么事。

    “啊!”她被唤醒了,惊跳把手收回来,羞赧结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因为,我想了解棉布被染色过后的手感我,我绝对不是故意,不是故意偷摸你”“嗯?是吗?可是,我们应该不熟吧?这样的举动,好诡异”

    吴若风不能理解她的突兀行为,摇头笑道:“你一向以同样的方式研究别人的穿著?”

    “是啊,不是。”过度的羞愧让她舌头打结、语无伦次。“我喜欢看人家身上穿的衣服。”

    没办法,她说的是实话。因为,这正是她难以戒除的职业病。

    任何新颖的、少见的衣料或印染方式,都是她感兴趣的标的,曾经她可以为了染一块布,在工作室闭关几天几夜;也可以为了一块新材质布料,在家里一遍一遍试裁,吃饭睡觉全省了。

    “呵,你真的很奇特。”他微眯眼,用一种似赞赏,又像讽刺的口气道。

    “通常女孩子打量女人或男人,是看五官美不美丽或身材是否魁梧壮硕,而你却只研究衣服质料和图案?”

    “稳櫎─因为我”一时间不会解释,又想对方既是陌生人更不必说太多,章皓云一语带过。“简单说,跟我的兴趣职业有关啦。”

    “兴趣职业?想必你也不是从事普通一般的职业吧?噫,雨小了”他似乎没有再闲谈的兴致,收好文件,看看窗外雨势稍歇,便起身告退。“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

    “啊?走啦?”章皓云仍对他身上那件衣服恋恋不舍。“雨还在下耶,你想淋雨啊?”

    吴若风不再应答,只微微摆手向她道别,之后头也不回地遁入雨中

    章皓云不由自主以眼光追随他的背影,即使跨步雨中,那伟岸形影仍带著卓绝领袖风范,她紧紧握住手,感觉微温掌心仍留有他的壮实男性气息,以及那棉衫浓浓古朴的蜡染味道

    打哪儿来的奇男子?不驯的外形、英俊的容貌,含蓄深蕴的谈吐,不似一般的台湾男子呵!

    她的脑子开始天马行空幻想他该不是某个古老王朝遗留的皇族遗孙吧?

    轰隆隆!间歇雨势中又雷声大作,如魅闪电划过黑色天际

    敝哉,他的出现和消失都伴随雷声闪电,章皓云失笑了,说他不是普通凡夫俗子,还真是有来由根据啊!

    。。

    泰鼎国际开发集团

    大步走到装潢不俗,气派非凡的跨国企业大门前,吴若风按下通报电铃。

    滴滴答

    门顶边缘隐密的监视电眼快速闪扫他全身,不消两秒钟,森严大门砰地开启。

    “姐!我来了。”推开晶亮玻璃门,吴若风潇洒抹去脸上水珠,轻啐道:“真是的!莫名突然下起大雷雨,整个天空像破了大洞似,躲都来不及!”

    “台湾的夏天是这样的,习惯就好。”

    一道银铃般悦耳的声音迎面而来,面容姣好、气质高雅的女子温柔问他:“若风,你没淋湿吧?赶紧擦乾喔,千万别著凉了。”

    “放心,我身体壮得像牛一样,想要著凉还没那么容易。”

    吴若风只在桌面抽几张面纸,拭乾脸上的雨痕。“对了!你这么十万火急找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

    “当然是重要的大事,否则外面打雷又下大雨,我才不会故意找你麻烦。”

    “喔?大事有多大?快说吧,我洗耳恭听。”

    轻甩微湿的短发,他被雨水染浸而显得贴身的恤衫,露出发达伟健肌肉,吴若风在她前面坐下,专注倾听。

    “是这样的你姐夫的投资公司,接了一桩饭店兴建案子,他想借重你的经验,从收地兴建,直到找经营者进驻开幕为止,让你全权负责”

    “喔,他什么时候又开始想到台湾了?一向他公司的投资,只关注美国及欧洲不是?很意外喔!”吴若风对带著姐姐远走高飞的姐夫,始终带著敌意。

    如果不是他坚持不回台湾,他也不会迟了那么多年,才和失散的姐姐相认。

    二十几年前,吴家夫妇因贫病无力扶养他们两姐弟,先将她送给别人做养女,后又将他交给戎爹当义子。

    之后的成长过程中,他们彼此都不知世上还有自己亲手足存在,后来吴丽嫔的养父母告诉她,她还有个亲弟弟的事实,她才根据生父母提供的线索找到吴若风。

    可惜,那些年他们夫妇都在国外,姐弟俩怎么也凑不到一起。

    这件事,多少让吴若风心里有疙瘩,觉得姐夫不够积极让他们姐弟早日相认。

    “你怎么这么说话?不愿意吗?”吴丽嫔听出弟弟语气中的微酸。

    “不是不愿意,我手头上忙的事情多,乐古拿集团也想在台湾投资度假饭店,如果我接下姐夫的委托,势必不能接乐古拿集团的案子。”

    “哎,我知道你还在记恨那件事。”吴丽嫔了解他的想法,劝慰道:“别怪余庆,当年我们离开,实在是不得已的决定,很复杂的纠葛感情这回事啊,以后你会懂的。”

    “哼你就会帮你老公说话!唉,我不是不想帮”

    吴若风皱起眉头,想到两件开发案撞期,一时不知该如何解决,不禁轻揉太阳穴。“乐古拿集团是世界最大的度假饭店经营者,也是一路提拔我成长的大老板,你呢,又是我最亲的姐姐,你说该怎么选?”

    “怎么了?头痛啊?你还说没关系,一定是淋雨著凉了,刚刚那场雷雨可不小哪!”吴丽嫔赶忙递给他一瓶营养饮料。“喝下去,赶紧补充些维他命。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生活,身体一定要好好照顾啊!”“姐!我头痛不是淋雨,是你交给我的难题。”

    “若风,你在休闲产业经营这方面,算是国内外第一把交椅,余庆找你来担这个大计画,绝非因为你是我弟弟而做人情,是看重你的能力。”

    “嗯,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么选?”

    吴若风大抵认分,他绝不忍拒绝姐姐的要求“乐古拿”集团那边看来是得罪定了!

    “你的意思是答应了?说真的唷?”吴丽嫔喜出望外。

    “我敢说不答应?”吴若风耸耸肩,自嘲叹。“算是我欠你的!快把相关资料给我!”

    “早就准备好等你了。”吴丽嫔拿出一只公事包。“全在里面,麻烦你了。”

    “这下你心上大石总算落了地,小的可以告退了?”吴若风身兼多职,宝贵时间不容浪费。“饭店的事交给我,一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哪天有空?叫你姐夫请你一顿丰盛的。”吴丽嫔笑逐颜开邀请。“我知道有家上海菜很道地。”

    “嘿,你笑得灿如繁花,弟弟我看了挺害怕!”吴若风做出害怕的表情。“先说,是纯吃饭?没别的意图?别想诳我!”

    “你是怎么啦?姐姐请弟弟吃饭还有不纯的吗?神经啊!”吴丽嫔既好气又好笑,狠狠捶他一拳。“正经点儿!我是认真的!”

    “我也很认真!”吴若风正色辩解。“没办法,这阵子被相亲饭吓怕了!真是什么奇形怪状的人都有,你一定不相信,我还相到我兄弟的意中人!”

    “这算什么?”吴丽嫔见怪不怪的稀松平常道:“也有人千里迢迢,结果相到已经分手很多年的旧情人,只因一方改名字没发现,这才尴尬。”

    “所以嘛,是谁发明相亲这种无聊游戏?”吴若风嫌恶至极。“姐,我话说前头,任何相亲我都没兴趣,你别给我乱安排!”

    “不相亲可以,你给我交个女朋友,而且是以结婚为前提的。我一定不逼你,总行吧?”

    “唉,真是!哪壶不开你提哪壶不说了,我回家闭关用功去!”

    吴若风懊恼不该提起这个话题,在此危急时刻,脚底抹油溜为上策啊!

    “等等!我们什么时候约吃饭啊?”吴丽嫔想拦住他已来不及,吴若风一溜烟钻进电梯逃之夭夭

    “哪有一提结婚像被鬼打到?真是个奇怪的男人他不爱女人吗?”

    倚门兴叹,吴丽嫔发觉自己真的不了解这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