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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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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风收残,雷雨已停,灰蓝的天空悬着半边的残虹,虹的另一端隐身在云里。

    稀稀落落的雨滴打在郝家位在阳明山下独栋屋舍的庭院里,如此美丽的景致配上修剪整齐的花圃,应该是个宁静的午后,然而屋内却传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号

    自从郝氏夫妇赴美国双子星大楼参加全球经济会议,遭逢震惊全球的恐怖劫机自杀事件而双双丧身火窟之后,就不曾传出如此凄厉、惨绝人寰的尖叫声浪。

    “我、需、要、一、个、男、人!”郝纯情站起身,郑重宣告。

    郝纯情是郝家的长女,芳龄二十七,几年前走红于两岸三地,曾是红极一时、叱吒影坛的一代玉女明星,但随着情色风潮崛起,加上孤芳自赏、不向歪风屈服的坚毅性格,最后成了“板凳明星”每天只能在家高唱“往事只能回味。”

    话落,一家老少,算帐的算帐、吃饭的吃饭,没人看她一眼。

    “我需要一个男人。”纯情走到纯洁身旁,在她耳边重复。

    纯洁放下手边的算盘“不会吧!你要离开资深处女协会,那怎么行呢?我本来还想颁个‘荣誉资深处女终身成就奖’给你。”

    郝纯洁是郝家的次女,芳龄二十四,职业是会计师,擅长投资理财,郝家两老死后的赔偿金和遗产由她全权处理,并且靠着每月微薄的薪资维持一家的开销

    咦,不对喔,这句话似乎隐藏着语病!郝家既有双亲牺牲小我留下的赔偿金和遗产,姐妹三人的日子大可过得多采多姿,何以屈就每月的薪资来配给生活开销?

    俗话说: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因为专司家计财务的郝纯洁认为小钱必须用在刀口上,遑论是这笔可观的大钱了;时至今日,除了没有谋生能力的年少时期曾经动用少许,之后它们便一直以固定利率住在银行的帐户里,即使银行因应不景气而不断降息,姐妹三人每月拿取的利息却是一分一毫也没少过。

    这就是郝纯洁奉守的金钱铁律八字箴言坚持到底,永不退让。

    纯真讶然惊呼:“想不到你的思春期晚了十年!”

    郝纯真是郝家的么女,芳龄二十二,她的人生等于追星,追星等于迷恋偶像秦栈风。

    “你们都没有人正视我的问题,也不想想当年我含莘茹苦把你们拉拔长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居然忘恩负义、数典忘祖”

    “大姐,”郝家的户长兼财政部长纯洁发声“如果大家不健忘的话,当年你好像远赴香江发展,拍了几支广告和电影,搔首弄姿了几年,根本没有扶养我们。”

    这段话彷若一把无情的利刃,深深地刺中郝纯情的要害。

    “唉!”她佯装痛苦的抚着胸口“当年大姐这么做也是不得已,那时有成千上万的少男少女祟拜着我,为了国家社稷,我只好大义灭亲。”

    “不过,你为什么突然不红了?”纯真一不小心酿成错误,忘了这个问题一出,耳朵的折磨也开始了。

    纯情解释:“还不是因为影坛吹起一阵情色风,我不愿屈就,那些片商和导演都想扒光我的衣服、觊觎我的肉体,要不当时我还拿过坎城影后、威尼斯影展最佳潜力新人奖、美国国家影评协会最佳女主角”

    她如数家珍,完全沉浸在当年的丰功伟业中。

    三十分钟后,无聊的纯真又从沙发里探出头。

    “大姐,这些和你需要一个男人有什么关系吗?”

    纯洁射出手中的帐单,不偏不倚打在纯真的脸上“笨蛋!用算盘想也知道,男人当然是用来泄欲的。只不过一代玉女成了货真价实的‘欲女’。”

    “当然不是。”美眸睨了纯洁一眼“我还没到性饥渴的地步,男人当然是用来帮助我重振往日的雄风,再造我事业的第二春。”

    “你不是争取到靳达电讯第二代手机广告代言人吗?”纯真问。

    “那是不够的,光一支手机广告还不能将我的声势推到最高峰,我需要的是一个男人的力量。”

    “力量?你需要的是体力?财力?或是魅力?”纯洁嘴角抽搐,以身为会计人锐利的目光评估着此女的需求。

    纯情偏着头,仔细的想着“我需要一位有财力、势力、魅力、权力的男人。”

    “大姐,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纯真的眼睛瞟到这期的“世界电影”杂志,指着封面人物。

    “他?”众人一脸疑惑。

    纯真摊着杂志上的特写照片,猛点头“好莱坞金童制作人裴其濬。”

    “年方三十二的好莱坞金童制作人裴其濬,曾在五年内创下三部影片全美单日票房破亿的纪录,并且连续五年被提名角逐奥斯卡金像奖、金球奖、美国影评协会等大奖,是华裔在美发展成功的最佳典范。”纯真读着杂志上的标题。

    纯洁脑子立即核算着个人资产额“也就是他年收入破亿,再加上影片分红,入股裴氏电影公司,大大小小算起来,他一年总收入超过一亿八千万。”

    纯真一脸艳羡“哇!好多,那可以买几万个排骨便当”

    纯洁再三重申:“重点是人家赚的是美金哪!”

    冲上去抢走杂志“就是他!”盯着那张照片,纯情眸光过分灿亮,斩钉截铁撂下决定“就是这种集魅力、财力、权力、势力的男人,才能配得上我郝纯情,这个男人我要定了!”

    “好啊!重振咱们郝家的往日雄风就靠你了,快点去,免得晚了被别人捷足先登。”纯洁精明拨动脑海的算盘“要是跟他搭上亲家,光聘金就够我们三人吃穿不用愁。”

    “谁说我要嫁给他?我是要藉着他的知名度重新拉抬我的声势。”纯情一派傲然,又恢复当年的巨星风采。

    “等一下!”纯真犀利的目光又瞄到杂志的一隅“目前裴其濬正筹拍一部中国浪漫唯美的爱情故事‘梁祝’,合作多年的欧阳骥将担任导演,老搭档秦栈风饰演男主角梁山伯,至于女主角人选则由两岸三地中试镜选出”

    闻言,纯情清亮的眸子绽放出灿烂的火花“我东山再起的日子来了!”

    “经过长达一年的筹备工作,开拍在即,但女主角方面却找不到适合的人选”纯真继续念道。

    “这个角色根本是为了我郝纯情量身订作,放眼天下,除了我沉鱼落雁的美貌和精湛的演技,谁还能诠释出祝英台的娇美与悲情呢?”

    “裴其濬表示,他们寻找女主角并不局限在两岸三地,其他华裔女星皆可参加,并不排除寻找新面孔”

    纯情连忙打断“不!不!完全不需要,他们的最佳女主角就是我。”

    “他们希望十五至二十岁的少女能踊跃参加试镜。”纯真念完最后一句。

    天空仿佛劈下一道响雷,硬生生打碎了一位资深玉女明星的美梦!

    “天啊!我郝家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好不容易有一个光耀门楣的机会,却”纯洁哽咽地说不下去。呜,好可惜,数百万的聘金飞了!

    纯情对着客厅中的玻璃柜,摆出撩人的姿态“没关系,我只是比他们的要求资深了一些,还是有机会的。”

    “大姐,你比他们的最高年龄限制足足多了七岁。”纯真实在不忍打碎她的美梦,七岁扳着五根手指还不够数。

    射出两道锐利的眸光,纯情厉声纠正:“是六岁又二百三十天,跟七岁差很多。”

    纯真瑟瑟地缩下肩头,差一点忘了年龄是她永远的“致命伤。”

    “纯洁,替我订机票,以最快的方式把我送到裴其濬的面前,我要让他看看未来的亚洲之星长怎样!”纯情不畏苛刻的条件,勇敢跨出第一步。

    “大姐,如果你试镜成功,我可不可以担任你的经纪人?”纯洁已经做好捞钱的准备。

    纯真也加入美梦行列“那我可以担任你的私人助理,陪你南征北讨,最重要的是可以亲眼目睹我的偶像秦栈风”

    “纯真,陪我上楼收拾行李,我要去好莱坞当大明星啰!”

    “是!大姐。”纯真踏着喜悦的脚步奔上楼。

    。。

    刚刚结束长达八小时的试镜会,裴其濬精疲力尽的瘫在沙发上,衬衫上的钮扣被解开了几颗,露出肌理分明的肌肉,几绺发丝垂落额前,为俊逸的脸庞增添几分狂野不羁的味道。

    那双深邃湛蓝的眸子泛着倦意,轻轻蹙起的眉心,说明了他的烦躁与无奈。

    从纽约到洛杉矶、从北京到台北,长达三个月的试镜活动,看了三万六千七百张脸,就是找不到心目中的女主角。随着开镜时间逼近,他就越加烦闷。

    “好美哦她又比五年前美上一百倍”秦栈风手捧小小萤幕,嘴里念念有词,只差没淌下口水。

    “对啊!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可以见上一面,现在我真的是死而无憾了”担任导演的欧阳骥又抢回萤幕。

    两人你争我夺、互不相让的举动,引发裴其濬的好奇。

    “你们在看什么?”三个大男人缩在一个小萤幕后面。

    “她啊!”欧阳骥指着电视正在播放的广告片段。

    “她是谁?”不就是一个女人穿着薄薄的衣衫,站在巴黎铁塔前搔首弄姿,有什么好讶异的?

    “老大,你你居然不认识她”秦栈风露出惊讶的眼神,如同见到外星人般。

    “我该认识她吗?”裴其濬一脸怀疑。

    秦栈风这次展露的表情十足夸张,甚至不停晃着头、大退三步以表内心的无法置信“老大,我怀疑你有青春期吗?”

    “不!你还是男人吗?”欧阳骥也跟着质疑。

    “我当然经历青春期才蜕变成现在这么一个货真价实的男子汉,这点用不着你们两人质疑。”

    此时,萤幕上的影片恰好播到尾声,夜幕低垂之际,女主角登上了艾菲尔铁塔,落日余晖映着晚霞,等待星辰交替的巴黎夜景,别有一番沉静之美。

    清脆悦耳的手机声响起,女主角接起手机,在导演的特写镜头下,一张绝艳姿容美得令人屏气凝神。

    她朱唇微启,以柔媚入骨的语调呢喃着:“虽然不能和你呼吸同一座城市的空气,我依然能够感受到你的气息。”

    另一幕,男主角坐在义大利的湖畔弹着钢琴,如诉如泣的动人乐声由手机的彼端传来。

    最后,女主角细致的五官透过特写镜头呈现眼前。

    靳达电讯,让天涯变咫尺,情意不失真。

    “好美喔!”两个男人只差没冲上前吻着萤幕上的女主角。

    “这支广告拍得还不错,不管是选景或内容、甚至选角,且构思和镜头的运用都很好,想不到台湾的广告进步这么多。”裴其濬以专业的眼光做结论。

    “谁叫你看这个,我们是叫你看女主角郝纯情。”秦栈风一脸快昏厥的表情,受不了他状况外的反应。

    “郝纯情?没听过。”从事电影工作五年来,没听过这号人物。

    “她当年红着呢,可谓华人第一偶像玉女明星,十七岁出道拍过多部广告和电影,拿过坎城影后、美国国家影评协会最佳女主角”秦栈风对偶像的经历倒背如流。

    欧阳骥按下停格,让郝纯情的容颜映在萤幕上“想当年我就是为了一睹她的风采,才去美国念艺术学院,立志当导演”

    秦栈风仿佛寻到知音般,猛点头“我也是为了看她一眼,才立志当明星。”

    闻言,裴其濬揉着抽疼的太阳穴。这两个白痴兼无知的模样,横竖看来都不像是闻名国际的导演和万人疯狂的偶像巨星。

    “拜托!一个女人罢了,值得你们这样疯狂吗?”裴其濬庆幸他们那段无知且愚昧的青春期,他不曾参与,听听他都觉得丢脸。

    “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也不是一般的艺人,她是一位‘魔性明星’。”欧阳骥一改青涩神情,以专业的眼光分析。

    “魔性明星?”撒旦附身吗?裴其濬匪夷所思,着魔的人是他们吧?

    “魔性明星的意思是指她非一般的艺人,只要在镜头面前立即会散发一股致命的吸引力,让人不由自主的迷恋上她”秦栈风加入解说团。

    “哦!”裴其濬完全没有共鸣,饭岛爱轻解罗衫也散发出一股致命吸引力,而且令多数男人“起立敬礼”呢!

    “老大,咱们‘梁祝之蝴蝶纹身’的女主角,就找她来演好不好?”秦栈风心血来潮地提议道。

    “栈风说的有道理,我们从纽约到台北看了三万六千七百张脸,就是没有一张对味的,搞不好郝纯情会适合。”欧阳骥也加入游说行列,只要能与偶像共事,要减少十年的“男性雄风”都行。

    “对!我就是第三万六千七百零一位试镜者,这个角色非我莫属。”一道娇滴滴的女音介入他们的谈话中。

    在场的三位男士立即回头,全被突来造访的女人给骇着。

    她一踏入办公室立即夺走众人的目光,彷若十万朵玫瑰花般娇美、艳光四射。

    向来对女人反感的裴其濬,原本受困的心情显得更加烦躁不安。

    “你怎么进来的?”裴其濬首先从她倾城倾国的美貌中恢复理性,口气有些不悦,内心萌生一股被侵犯的不悦。

    “当然是用双脚走进来的。”她对着在场的男士投以微笑。

    呵呵,马上就有两位超级忠实影迷拜倒她的石榴裙下,看来这次的出击不成功的机率相当渺茫。

    裴其濬大感意外,试镜会在四点已经结束,临时搭成的工作室外除了基本的工作人员维持秩序,尚有保全、柜台、服务人员,怎么可能连通报都没有,就让她大剌剌地走入呢?

    “试镜会已经结束,工作人员不可能放行。”他一手培训出来的团队,不可能没有纪律。

    “全被大姐不是纯情小姐给摆平了。”跟在郝纯情身后的纯真,双眼胶着在偶像秦栈风身上,神魂颠倒的同时,不忘自己身负重责大任,硬是找到机会开口。

    大姐刚才实在太厉害了,只是对着工作人员抛抛媚眼、微微笑,就将他们迷得七荤八素了!

    “摆平?”裴其濬大概明白她的话中含义,因为现场就有两个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

    “这是我的个人资料,你看一下。”纯情将一只牛皮纸袋丢进裴其濬手中“导演,如果可以的话,拿剧本给我,我现在要试镜。”

    “好好好,我马上调灯光、摆机器。”偶像一声令下,焉有不从的道理?

    在一旁闲着的秦栈风也加入欧阳骥的行列,两人工作效率堪称平日的十倍。

    “试镜会结束了!”裴其濬厉斥,眼底滑过一抹憎恶,对她过分自信到目中无人的态度甚为反感。

    “你已经决定录取我了?”纯情的美眸持续增加电力,嘴角上扬十五度维持最美的笑容,迳自散发惊人的魅力,完全忽略他眼底那抹嫌恶。

    裴其濬利眼快速扫过她的履历表一眼,然后猝不及防地将资料扔至地上,摆明是想挫挫她的锐气。

    “你太老了。”他完全不受她的电力影响,语气冷硬“我们是想找十五岁至二十岁的小女生,小姐,你的芳龄恐怕超越太多了。”

    纯情依然笑容可掬,全身的毛细孔却瞬间舒张,迸发恨意。

    这辈子她最忌讳人家谈起“年龄”这个话题,年过二十五之后更讨厌!

    “我只不过比她们‘资深’了一些,况且我很有经验。”她的嘴角再度上扬二十度,又是一抹柔到骨子里的媚笑。

    “经验可以经由培养累积出来,总之我们要找的是祝英台,不是祝英台的娘,也不是她的任何女性长辈,你回去吧!”他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推出门外,重重地甩上门。

    砰!纯情抚着差点被撞断的鼻梁,难以置信的瞪着门板,喃喃碎语:“我真不敢相信,居然有男人敢撵我走”

    “是啊!”纯真也失魂落魄的附和“我也不敢相信,我居然可以和秦栈风独处三十分又四十八秒。”

    回顾她郝纯情过去二十六年又二百三十一天的多采多姿生活,似乎没有受过如此令人愤慨的待遇,通常只有她摆高姿态赶男人离开,所有的男人对她永远都是低声下气、极尽谄媚之能事

    不陡地,她气愤地双手抡拳,贝齿迸出几个字:“要是吞下这口窝囊气,我郝纯情就不姓郝。”

    “姓裴吗?你这么快就决定嫁给裴其濬了吗?”纯真一派天真,殊不知暴风雨已经逐渐酝酿成形“啊!我知道了,这可能就是一见钟情吧!”

    “闭嘴!”眼角的余光射出一道杀气,纯情冷冷嗤道:“要是不征服裴其濬,我就不是女人!”

    缩缩双肩,纯真没胆的道:“那现在我们要怎么样?就这样回家吗?感觉上很没种耶,我们一定会被纯洁笑死”

    “你可不可以闭嘴?”纯情双手环胸,极度不耐烦。

    “这关系到一个有为女青年的一生,你怎么又叫我闭嘴?除了闭嘴我就没事可做了吗?”纯真忍不住碎碎念。

    “撞门。”突然,漂亮的菱唇逸出两个字。

    “撞门?”纯真一脸讶然,指着那扇门“你要我用身体去撞门这门板很硬耶”她好歹也是“血肉之躯。”

    “秦栈风在里面,撞不撞?”

    “撞!”傻气的纯真点头如捣蒜,就算是铜墙铁壁、枪林弹雨,为了再见心上人一面,她也会奋力往前冲

    砰!砰砰!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