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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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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头雷雨交加,就像沈未央此刻的心情!她的心正在滴著血。

    她搬到芝田录里暂住,若挣了钱,有余力再换个地方安身立命。

    “你真大胆。”秦宪纭不禁感到佩服。

    “才不是什么大胆呢,我就是没胆,所以才憋到今时一吐为快,她指的是昨晚家里发生之事。她连夜搬走,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

    “我也觉得你不是沈家人。”秦蕙纭单手托腮道。

    “怎么说?”

    她的心情真是坏透了,干脆到山里让猛虎一口吞下肚里算了,无心无魂、没有!

    “你同他们长得不像。”

    “啊?”

    秦蕙纭慢慢分析“你爹是个美男子没错啦,可你娘的模样就显得比较平凡,晴妹和你娘不像,像你爹多一些,森弟像你娘,你嘛”她左看右看“谁都不像,像你自己,或是像你真正的爹娘。”

    沈未央吁了一口长气“公主楼迟早会是恭承彦的。”

    “你现在又没能力筹三百两还你爹的债,把公主楼给那恭大学士也是求仁得仁。”

    “什么求仁得仁?”

    “晴妹不得不改路线出嫁,恭、沈两家连日来闹得满城风雨之事,也有了圆满的解决之道。”

    “那是恭家得了便宜,哪是我求仁得仁!”

    想来真是心有不甘,财力、势力不如人家,遇上这事只有摸摸鼻子,自叹不如。

    “给你爹一个教训也是好的,看他能不能因受此打击而戒赌。”

    “真有那一天,母猪也会上树唱歌了,我只是舍不得公主楼罢了。”

    “不如去求恭大学士,请他助你一臂之力。”

    “得了,求人不如求己,这世上没有不需付出代价、不劳而获的事。”

    要她去求那个美男子,不如叫她去死,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极端,恭承彦的英挺倨傲、令人反感是主因,还有呢?

    “大学士会有什么刁难的交换条件?我看方绮思天天黏著他,好像准备入主恭家,做个当家主母呢!”

    方绮思乃青楼名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杭州也是赫赫有名的名女人,听说卖笑不卖身,出淤泥而不染,到现在还是处子之身。

    “你和那方绮思熟吗?”

    沈未央想起长舌二妇提过方绮思这号人物,对她起了好奇之心。

    “她是我的主顾群之一,?葱宸惶粜┬寤ㄐ托辶嘶竦囊律眩吮然n浚幌裨诨n执蚬龅呐樱瓜窀龃蠹夜胄恪!蓖跹藿偶尤胨党さ蓝痰男辛小?br>

    “这样啊,真不简单,一个女人在风尘里讨生活,竟然没有风尘味,是天生丽质吧!”

    像恭承彦那种美男子,自然不可能看上平凡无奇的良家妇女。

    “是啊,浑身上下就是闻不出风尘味。”王艳又说。

    “恭承彦能娶到那样的妻子也是一幅气。”

    人美又懂得讨好男人,这种女子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若她当上恭大学士的妻室,肯定像是个由画里走出来的贵夫人。

    “方绮恩特别喜欢牡丹花,每回总要我在鞋面上或衣裳上绣上牡丹花,尤其爱极了配色鲜艳大胆的大花朵。”

    “你的牡丹绣得极好,像是活脱脱能掐出水分来,方绮思当然爱不释手。”这是她的肺腑之言。

    秦蕙纭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你今天是怎么了?早上用蜜漱了口?这样吧!下午请你上、大三元茶楼。喝红枣桂圆茶。”她现在投靠王艳的绣坊,靠自己过活不是太难之事。

    “下午我有事。”

    “啥事?”

    “下午芝田录交给柳师傅负责,我要上山砍些东西。”沈未央欲言又止。

    “砍什么东西?”王艳好奇地问。

    沈未央沉吟半晌后决定告诉好友:“桃花枝。”

    “砍桃花枝做什么?”引起了秦薏纭的兴趣。

    “桃花枝能招来好人缘,芝田录的生意会更旺。”她接受了柳师傅的建议。

    “你不怕招来一群狂蜂浪蝶?”

    “管他的,要是狂蜂浪蝶能让我挣到钱,那也无所谓。”

    她豁出去了,不管什么奇门遁甲之术,只要能让她发财,她都会去试。

    “你一个人去?”

    沈未央点点头,自信满满地道:“砍树难不倒我,小小的桃花枝不是什么大问题。”

    “听说山里有吃人的猛虎,死了两名樵夫呢!”

    “我会小心的。”

    只有凤灵山上有片桃花林,她不能不向虎山行。

    “我陪你去吧,”王艳提出建议。

    “不用啦,若真遇上猛虎,我这双大脚丫跑得快,你的秀气小脚反而会绊住你。”

    沈末央庆幸自己幼时宁死也不愿里小脚,否则现下怎样也体会不了大脚丫的幸福。

    “若没有秀气小脚,可是嫁不出去的。”秦慧纭非常满意她的莲足。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

    沈未央看得很开,以她的年岁,快是老姑娘了,晴妹直接越过她出阁,她也不在意。

    “你不怕老来清苦?”

    “我现在好好挣钱,怎会老来清苦?”

    一个人吃喝能花多少钱,最重要的是别找个冤家帮她花钱,她自己可以过得很清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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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未央觉得自己运气不错,上山之路不会太难走,遇见的崎岖小径不是很多,也没见著吃人的老虎。

    她远远就瞧见一片桃花林,各色桃花开得令人惊艳,教人沉醉。

    正当她走向桃花林深处,一只猛虎无声无息地窜出,张开大嘴,蓄势待发,就要往她身上扑去。

    沈未央瞪大眼,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手上的缣刀泛著金光。

    “虎大哥、虎爷爷,你千万别冲动,我身上一点油水也没有,吃起来根本不可口,如果你想吃满汉全席,等我砍了桃花枝,赚了钱,再买大鱼大肉来孝敬你,这回你就放我一马吧,”她打拱作揖地道。

    饿得发昏的猛虎,哪里懂得人话,张开血盆大口奔向沈未央,一把将她扑倒在地。

    “救命啊!”她现在终于明白,做人不可太固执。

    猛虎张嘴就要吃了她,她大喊了三声救命,旋即晕了过去;反正活不了,不如闭上眼,乖乖的受死

    见状,恭承彦抽出一枝箭,长臂一拉,刺入猛虎的心脏,猛虎吃痛得在地上打滚,狂吼了数声,僵死在地上,闭上凶狠的目光。

    他没想到会在凤灵山的桃花林遇见她,还误打误撞救她一命;沈末央性格刚烈,大概不会感激他救了她。

    “荣波。”恭承彦唤来跟在他身后的总管。

    “爷,有什么吩咐?”

    抱承彦交代道:“将沈姑娘送回芝田录,别泄露了是谁救她。”

    “要是沈姑娘误会我为打虎英雄呢?”荣波理所当然地问,他可不想沾了主子的光。

    “无所谓,你就老老实实的接受她将你视为恩人伺候。”恭承彦笑了下。

    “这怎么行,小的无功不受禄。”

    “我叫你受,你就受。”

    荣波不明白主子的顾虑,可也不敢再往下问。

    抱承彦瞧了眼不远处的缣刀,马上明白沈未央到凤灵山来的目的。

    “等等。”

    他随即施展轻功,几个起落,很快地七、八枝桃花落入手中。“将这一并拿回。”

    “爷不一块儿走?”

    “我同你们一块儿走不就让沈姑娘起疑心,不了,我还得处理这头、大猫。哩。”

    他今日上山,就是为了除此虎害而来,没料到会顺手救了沈未央一命。

    这小妮子心里不知在想啥,为了几枝桃花冒这险,真是不要命了。

    “爷,荣波这就带沈姑娘回去了。”

    他点点头-荣波才跃上马,带著沈未央离去。

    抱承彦一手拖著猛虎,一手牵著座骑下山,猛虎沉重的身躯对他而言不算什么,许多人肯定没法将打虎英雄和文弱书生兜在一块儿,他心里有些得意。

    不过,他不打算将猛虎拖回城里,怕引起话题,这是他最不愿发生的。

    他走向山腰上的一家猎户,粗犷的猎人一见是他,脸上露出一抹笑。

    “承彦,打了这么大头的野味给我娘子补身子啊?”

    “任凭你处置。”恭承彦爽快地说。

    猛虎身上的伤口,他用布条紧紧缠绕,怕沿路会留下太显目的血迹,给胡源惹来麻烦。

    “虎鞭留给你好了,我用不著。”胡源揶揄地笑了下.

    抱承彦亦回以朗笑“你都用不著的东西,我更是用不著。”

    “那就拿去城里汉葯大夫那里卖掉,好给我娘子买头钗。”

    胡源的妻子方绮莉推开帘幕走进小厅。

    “承彦来了。”

    “可不是,还送了大礼。”胡源指了指猛虎。

    “哎哟,这虎大爷遇上你合该命绝,这下咱们不怕山里的野味全给这头猛虎给吃光了。”

    “你们要不要搬到城里住?”他望向方绮莉。

    方绮莉看了眼胡源“我是夫唱妇随,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哪里都好。”

    这话听在恭承彦耳里,好生羡慕,这就是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夫妻生活吧?

    “绮莉嫂子快生了吧?”

    胡源开怀地道:“是啊,和我一样大热天出生。”

    “胡源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天天盼著孩子早点出来,我说他疼孩子比疼我多一些。”

    “瞎说!”胡源马上将方绮莉扯入怀中,也不顾有客人在,又是亲又是抚的。

    “你们尽管亲热,我到厨房喝口水。”

    抱承彦看不下去了,除了羡慕之外,还多了一份触景伤情于自己的情缘淡薄。

    方绮莉推了胡源一把,娇嘻地道:“讨厌死了。”

    [讨厌我疼你吗?”胡源乐极。

    “承彦在这里,你别让人笑话了。”方绮莉娇羞不已。

    “承彦又不是外人。”

    “虽说承彦不是外人,可他是咱们的客人啊!”“承彦马上就会是自家人了。”胡源扯开喉咙嚷道:”承彦,你很快就会是咱们的妹婿了对不?”

    方绮莉拉了他一下,怕他再口没遮拦下去。“你少说两句。”

    “难道不是,承彦和绮思很快会是一对。”

    抱承彦洗手抹脸后,由后头走回小厅。

    “你们想问什么?”

    “绮思和你到底有没有可能?”胡源直截了当地问,他最讨厌女人婆妈地问问!

    “你们希望看到怎样的结果?”恭承彦反问他们。

    胡源想也没想地回答:“自然是希望咱们除了是好朋友之外,还是好连襟。”

    “这事没这么简单。”

    “为什么?”这回换方绮莉感到讶异。

    抱承彦淡淡一笑,他总是如此,不想把话说绝。“没有想成亲的冲动。”

    “什么时候才有冲动?”

    “不知道。”这是实话。

    “是不是因为绮思身在青楼?”方绮莉着急地问。

    抱承彦摇头“女子的出身一直不在我的考量范围内,人生苦短,我在乎的是我和她能不能相处-生活在一块儿有没有乐趣。”

    “我明白。”过来人胡源懂得他的想法。

    “老太爷的丧事办得如何?”方绮莉关心地问。

    守孝之人本不该四处走动,此次上山打虎,也是为了百姓,否则他是不该杀生的。

    “差不多了。”

    “和沈家的纷争化解了吗?”胡源对此事有耳闻。

    “快了。”

    用钱能摆平的事,在他看来并不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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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未央在经历了惊险万分的虎食人致命危机之后,幽幽转醒。

    被沈氏夫妇遣出沈家的春仙协助她缓缓坐起身来。

    “小姐,你没事吧?”春仙拿了湿布巾让她抹脸。

    “没事,那只大老虎呢?我是不是在作梦?”沈未央看看四周,她身处于芝田录后方的小房间。

    “给打死了吧!”春仙不确定地说。

    “谁打死的?”她完全清醒了。

    春仙接过沾了污泥的布巾“是荣总管送小姐回来的。”

    “哪个荣总管?”她没联想到。

    “就是恭大学士府里的总管啊!”“嘎?真可惜,没亲眼瞧见他打猛虎的气魄。”沈未央觉得有些遗憾。

    “你还说呢,能捡回小命已经不错了。”王艳提了一篮鸡蛋走进来。

    “你不知道那头猛虎有多可怕,一口就能把我吃干净,要不是荣总管,我真会没命。”沈未央仍心有余悸。

    “小姐,那些桃花枝要如何处置?”

    “桃花枝?”她记得还没碰著桃花枝,她就昏过去了啊,怎会有什么桃花枝?

    “差不多有七、八枝的桃花,开得茂盛极了。”王艳说。

    “一会儿我会处置。”

    难不成桃花枝有脚,自动走到芝田录?奇了!

    “小姐,今后我想留在这里伺候你,可以吗?”春仙可怜兮兮地道。

    沈未央愣了下“对哦,我正想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应该伺候晴小姐的吗?”

    “夫人把我赶了出来,我走投无路,只好来投靠小姐。”

    春仙身世堪怜,宛如一朵飘零小花,是沈未央在路边捡回家的孤女,两人同庚,十多年前,沈家没如今败落时,仍有能力养个小丫鬓,在小沈未央的坚持下,沈家收留了春仙,一直到现下。

    “你跟著我会吃苦的。”她的芝田录生意才开始,只能顾三餐温饱,又要请锁匠师傅,又要预留周转金,多个春仙不能说轻松。

    “我不怕吃苦。”春仙快哭了。

    王艳见她主仆二人可怜,同情地道:“春仙,不如你到我那里学绣鞋如何?”

    “这也是个办法,你去阿艳的绣坊学技艺,将来走到哪里都不会没饭吃。”

    春仙有些犹豫。

    “可以吗?”她手笨得很,学得来吗?

    “当然可以,我很会教人的,再笨拙的朽木!我都能令它活过来。”王艳拍胸脯保证。

    就这样,春仙决定去绣坊,也住在绣坊,沈未央仍旧是一个人孤军奋斗。

    “明天我想做些芋头酥送给荣管家,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你们谁来帮我揉面团?”

    “小姐,我来帮你吧!”舂仙自告奋勇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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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未央拎著装满芋头酥的小布包走进恭府,领她进府的小丫环是柳师傅的女儿小翠。

    “大小姐,我爹上个月的生日多亏了你。”

    “没什么!柳师傅对我的帮助比起那小小的生日筵,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小翠带她走到一处院落就停下脚步来“前头就是荣总管平日休息的书斋了。”

    “荣总管在吗?”

    “这时候应该在吧!他没有睡午觉的习惯,大体利用这时间读读书什么的。”

    “好,我进去了。”她先由小布包里拿出小纸袋。“这里有几个芋头酥,你留著吃。”

    小翠推拒了一会儿“这怎么好意思?”

    “是多做的,你尝尝嘛!”

    小翠盛情难却,就收下了。

    “大小姐人真好。”

    沈未央摆摆手“我现在不是什么大小姐了,以后相见直呼我的名即可。”

    “大小姐我还是习惯叫您一声大小姐。”小翠笑道。

    “随你。”她也不勉强。

    沈未央敲了敲书房的门。

    荣波说:“进来。”

    她推门而入不消半晌僵如石像,因为除了荣波之外,恭承彦也在里头。

    “沈姑娘。”荣波忙著招呼她坐。

    她僵直地走向荣波安排的椅子“荣总管,这些芋头酥是未央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她坐定后递上小布包。

    荣波好不尴尬,人不是他救的,猛虎亦非他所杀,沈未央如此客气,荣波一时之间心虚得紧。

    “好!好,我收下,代我家爷收下。”荣波接下小布包。

    沈未央瞟了恭承彦一眼“不是的,荣总管,这芋头酥是要送给你的,和你家爷没有干系。”

    抱承彦面无表情的翻了翻桌上的帐册,看不出他此刻的想法。

    “沈姑娘,你太多礼了,荣波受不住这份厚礼。”

    “不是什么厚礼啦,不过是民间百姓平日食用的芋头酥。”沈未央忙不迭地解释。

    “在下实在没帮上什么大忙,这全”

    抱承彦平板地打断荣波的话:“你就收下吧!免得沈姑娘要哭出来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哭了?”沈未央反击道。

    “没有最好,我的土地上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女人的泪水,女人的泪水会让我园里的鲜花不香、草木不生。”

    “恭承彦,你太过分了!”沈末央火冒三丈。

    他无所谓地笑了笑“你们慢慢聊,我不妨碍沈姑娘以身相许的重头戏了。”

    抱承彦将双手反剪于身后,优闲地离去。

    她气得跺脚,荣波则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