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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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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强大的东北季风,无形之中,也成为助长火势的帮凶。

    三十六间廒舍,从东舍开始,如骨牌般连烧了十四座,浓密的黑雾像是邪灵的魔爪,将丰山庄的西侧廒房,整个笼罩在一片炙热之中。

    韩飞彤带着韩家军所有战士,及庄内大大小小四五十名奴仆,一同加入救火行列,裁云和拾翠、掬香,更是卷高香袖,来回火场与水井之间

    "叫两班弟兄,将廒舍边的锦鲤池给打出缺口,把水给引到这来。"人工湖位于廒舍正上方,只需在池旁的石壁上凿个缺口,便能解救这燃眉之急。

    "不行啊,里头可是我养了好几百条珍贵的锦鲤,你不能动到他们。"杜可嫣一听,这还得了,忙上前阻挠。

    "几条烂鱼的生命,比得上我山庄里数百年的基业吗?人都快活不了了,还管得到你的鱼?"他虎眼圆瞪,壮硕的肌理上全是浓烟薰黑的痕迹。

    杜可嫣作梦也没想到,庞盖所想的计策,竟然是放火烧仓,如今害人害己,更害了她派人专心饲养的锦鲤。

    这些价值不菲的鱼儿,是她请人自漓江彩崖石处大老远送来,当地养殖锦鲤乃举世闻名,而她又爱鱼成痴,这些鱼儿可说是她一起陪嫁过来的嫁妆,视同珍宝己出。

    如今要开池引水,岂不让这些锦鲤白白牺牲,杜可嫣说什么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的。

    "你这猪脑袋.想这什么歪主意,你快阻止他去凿池子,快去啊!你"杜可嫣急得直跳脚,抓着庞盖便是一阵猛捶猛打。

    "你脑袋瓜放聪明点,要不用这计策,到时姓韩的那小子真进去查仓,短少的那两千四百石米,可是会害得你小命不保,你人都顾不了了,还管到那些鱼!"他抓住她粉嫩的手腕,阴阴的压低嗓门告诫着。

    杜可嫣又气又恼,可是又莫可奈何,看着一群壮汉持镐,拿锹,直往锦鲤池去,只能含泪揪心,什么事也做不上来。

    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池边,正要破下第一土时,裁云及时赶来,拦着众人说道:"此法万万不行!"

    "这可是老大说的,难不成,少奶奶想要让整个廒舍全都烧得精光?"莫啸虎不明究里,薰黑的脸颊满是疑虑。

    "远水救不了近火,等到池底开了洞,水流出去后,还是一样阻止不了火势,再说,里头上百条的锦鲤,可要毁于一旦啊!"裁云认为此法并不妥当。

    "可是这"

    "你们在干什么,还不快点行动。"韩飞彤跑上前来,发现众战友们还未采取行动。

    "是我不让他们行动的。"裁云无惧他一双阴鸷的脸,救火可不比用蛮力,况且,凿池是最为事倍功半的。

    "你凭什么违逆我的命令?"他气这女人竟不听命于他。

    "不是违逆,是为韩家百年大业着想。"她指着其他还未被殃及的廒舍说道:"将快要遭受波及的廒舍泼上水,让湿木难以起燃,以降低及燃点,其二,开辟两条火巷,阻隔大火继续蔓延,以保其余廒舍,其三,你抬眼瞧瞧,一堆积云密布,风向也逐渐在改变中,不消一刻钟,将会降下大雨,这三个方式,都能使损失降到最低,无需凿池耗时,望夫君三思。"

    所有人对于裁云所提出的见解频频点头,唯独韩飞彤,气得额上青筋浮跳,一双饱拳紧紧扣握。

    这女人就爱拂逆他的主意!

    "哼,你爱怎样就怎样,丰念山庄就全让你一个妇道人家做主,这总行了吧!"韩飞彤气得掉头而去,裁云知道现在跟他也是有理说不清,因此,并不想与他多做争辩。

    "管叔,你领十人将十五及二十二号两座廒舍泼水降温;梁大哥,你带十人,将庄里所有的床帐、丝被全都收集一起,并且以套绳固定,然后以水浸湿,圈围在火场四周,隔绝火势再度扩大。"裁云将工作分配完毕,这才想起,她的太过精明,恐怕已伤了韩飞彤的自尊。

    庄内仍旧是一片混乱局面,心急如焚的裁云,内心顿时又冒出另一个隐忧,她能感受到韩飞彤的心情、铁定是难受极了。

    日薄西山,余烬渐杳。

    在所有人通力合作下,终于将廒舍的火势控制下来。

    大伙累了一天,全都早早回房歇息,身心俱疲的裁云,也在确定火势不会复燃之下,才返回厢房歇息。

    她当着镜台,取下钿翠、玉簪,并将一头如瀑般的乌丝散下。她拿起丝绢,慢慢抹去脸颊边一圈炭黑的污泥,边抹,一厢淡淡的情慷,悄悄涌上心头。

    她今天争头为韩家做了如此多,换来的是什么?她困惑着。

    还未正式进韩家门,就已和韩飞彤针锋相对,整个庄里的人,明着不说,暗地里都把胳臂伸向她,也晓得她的方法远胜于他,当时要是听由他的命令而凿湖,或许,烧掉的廒舍会更多,后时,损失岂不更大。

    择善固执有时是对的,她不会为自己的决定而自责,该扪心自问的,应该是他才对。

    云鬓梳理到一半,镜台里蓦然多出一个身影,高大魁悟的体魄,赫然就出现在她身后。

    "你怎么进来的?"她一转身,手中的梳子差点落地。

    "门开了点小缝,所以我就自己进来了。"他往前再走两步,整个身影已将镜台里的空间占得更满。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裁云站起,直视那对锐利的鹰眸,想,肯定是为了今天与他意见相左之事而来。

    飞彤见她神色不宁,想必是深夜造访吓着了她,于是,他拉起月牙凳,并翻开两只小茶杯,各斟上淡茶,和缓说道:"别紧张,坐下再谈。"

    裁云看他神色自若,也不像来兴师问罪,这才与他相对而坐,不过,她还是不得松懈,此番前来,必然有他前来之意。

    "夜已深,夫君还不歇息,不知有何要事相商?"淡淡的柔语,更增添夜的凄迷。

    "是有要紧之事,不过不是相商,而是提醒。"他的迫切化去厢房内原有的宁静,裁云心有所悟,淡淡绯色刷上双颊。

    他该是忍不住了,一定是为了那件事而来

    虽然在她心里早有盘,但没想到,竟会来得如此地早。

    "裁云不明白夫君之意。"她怔了会,双眼刻意傻傻地溜转。

    韩飞彤开门见山。"该是成亲的时候了。"

    "成亲?"她如雷贯耳,但也不怎么意外。

    "是成亲,七天内,我要正式迎娶你人韩家,明天我会修书到京城,请我父亲回来主持婚事。"如炬的眸光镇静不移,还见他缓缓喝茶,泰然自若。

    "夫君的盛情,裁云恐怕难以接受。"她露出微笑,螓首轻轻左右摇晃。

    握着茶杯的手几乎快把杯身捏碎,浓眉此刻拧得更紧,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慌乱的心绪怎么也猜不透她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来此,不是要我履行指腹为婚之约?"

    "没错,但裁云认为,时候还未到。"几天相处,她产生越来越多的疑虑,毕竟,她嫁给他,是终身之事,仓促的决定对她并无好处。

    "说个理由?"他依然保持冷静,不动声色地望着她。

    "除非夫君能赐予裁云一件东西。"她正经地提出要求。

    "说来听听。"

    "平等书。"三个字铿锵有力,听得韩飞彤耳内作响。"男女平等之书。"

    厢房内除了那盏烛火仍静静燃烧外,其余的全是一片死寂。

    "那是什么东西?"他隐约觉得,心中的计策恐将成泡影。

    他想了一整个下午,终于让他想出一个可以凌驾在裁云之上的方法,只要能把裁云早些娶进门,她便得遵守夫唱妇随的千古守则,在家从夫,凡事听命于他,不得出言抗辩,也才不会像今天一样,在下人弟兄们面前,抹了一脸的土灰。

    "我与夫君平等的契约书。"她仍无惧于他肃杀之眼神,一字一宇脱口而出。

    "契书里的内容?"听得出他胸前的起伏,浓浊的呼吸声开始加骤。

    "凡是对的,有利于韩家之事,无论是夫君提出,或是我提出,都必须酌商研究,不得以己身意见为优先,即使家中女眷奴婢的看法,也要试着考虑,不得忽略漠视。"她说得针针见血,听得韩飞彤是气血贲张,牙床咬得咯咯作响。"夫君对裁云得缓声细语,裁云也要对夫君敬重顺柔。"

    "照你这么说,我韩飞彤在韩家岂不没了地位?"他鹰眼怒视,男性的尊严似乎笼上一层阴霾。

    "家中一切大小琐事,诸如食衣住行各方面,裁云会处理得宜,至于保卫韩家安危,及顾守仓粮等大事,还是交由夫君之手,在众人面前,裁云会恪守本份,夫君有一家之主荣威,但真要做出决策,则必须平等协商。"裁云续说道,额上早已布满汗水,香汗湿透雪背。

    这些日子以来,她清楚知道,韩飞彤是个相当自我,但又不失一个有责任心的男子,但有时在决策过程中,有不尽周详之处,这对丰稔山庄的未来可说是堪忧,加上杜可嫣虎视眈眈,若不替他把守此关,很快地,那女人将会对丰稔山庄蚕起食鲸吞,到时,她想救也来不及救了。

    因此,她的这项提议,是为了要适时替他纠正拨误,免得他仓促的一个决定,误了整个丰念山庄的将来。

    "你这是在玩火,你知道吗?"自古至今,从来没有女人敢向男人提出这平等之说,有也只是放在心头,哪个女人像她一样,滔滔不绝,说个不休。

    "玩火也好,玩命也罢,这是裁云下嫁的唯一要求。"要让韩家能不遭受到败亡的命运,她必须这么做。

    "你很大胆,我从来没看过有哪个女人像你一样,敢提出这样的要求。"他走到她面前,轻轻抚着她的粉颊。

    只要他意念稍为一转,裁云就有可能被他莫名地从后脑勺一把抓住,然后再狠狠地抛摔,毕竟,这样大刺刺地争取,并不是任何一个主宰心强的男人,所能够忍的。

    "要是夫君不愿答应,裁云会请示韩庄主,自动放弃这段,婚约。"她把头儿低垂,目光不再与他相对

    "你这是威胁我?"他声量整个提升,好个向天借胆的女人,敢跟他韩飞彤讨价还价。

    裁云没说半句话,现在不管她说什么,都会引起他偏向的思考,这时,她只有静待他的回应。

    时间在凝滞的洪流中渡过,裁云一颗心怦怦狂跳,这时,热烫的气息从她发梢处来,长满厚茧的大手勾起尖嫩的下巴,渐渐往上提高,不料,截云莫名地一个惊慌,脚步一浮,绣花鞋就这么朝前滑去

    "啊"一个后仰,原以为会摔个四脚朝天,没想到,纤腰就这么挂在他粗壮的肘窝处。

    他将肘腋缩紧,粉嫩的身躯又往他怀中多挪移寸许。本来已解开两颗的绣扣,这时,禁不起韩飞彤这么一扯,又进开了一颗。

    蜿蜒的弧钡饱满圆润,衬着白里透红的雪嫩肤色,看得韩飞彤目眩神迷,欲火灼烧全身。

    "美,实在美。"他将她的身子抬高,直往身上靠拢。

    两人距离越拉越近,她微微嗅到,有种男人难得的特殊味道。从他的身上,嗅不出一般男子所产生的恶臭味,取而代之,却是一股清爽好闻的麝香之气,像是植物在早晨所淡淡逸出的清香,让人心肺不禁舒坦起来。

    "想拥有你的念头,是越来越强烈了。"韩飞彤身子发烫生热,裁云感受尤其强烈。

    杂乱的心绪还未获得乎抚,一切都是那样手足无措之时,嫩滑的红唇就被狂肆的薄唇吻住。

    从没和男子有过肌肤之亲的裁云,对这突如其来的狂吻,哪能招架得住,她只能任由飞彤肆无忌惮地轻舐吸吮,那一紧~收的酥麻感,让她全身抖颤,脑子全被抽空,无法思考。

    原以为他的吻会随着气息减弱而抽离,但事实并不如此,他只不过是将手势换个方向,让她往怀中更加贴近,开敞的酥胸不停在他硬实的胸前磨蹭,上下左右,绕圈厮磨,更加重她呼吸的急促,娇吟声不经意地自喉间窜出,眼神也呈现朦胧慵懒

    "我不可能不娶你进门的"他将脸埋进她的粉胸,像只采撷花粉的工蜂,贪恋着鲜花美味。

    她在他怀中动扑腾,几乎无法站立。她的双手紧紧环勾住他的后颈,闻着他乌黑迷人的黑发,此时此刻、整个人像要捧上云端,难以自制。

    不行,她不能迷眩在他慑人的男性魅惑中,要是再这样下去,她会禁守不住自己的原则,而轻易地任由他摆怖,她要让他立即答应,而且,在下回他碰她之前,要他把契书给订好。

    绣花鞋已在他将她抱上床后,自动脱落,粉红色帷幔渐渐藩下,韩飞彤的吻已落满她的全身,像是落英缤纷的樱花,片片散落在她的胸前,裁云怎么也抵挡不住,她只能告诉自己,她的要求。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这个男人,可说是赖皮极了。

    昨晚才答应的事,今天就开始装糊涂,不是刻意闪着她,就是假装沉思许久,待被逼急了,才说要到操练场看弟兄们练功,有事稍后再说。

    如此过了两三天,丰念山庄内开始起了一些奇怪变化,先是来了几位穿着道袍的巫师,说是来镇邪驱鬼,整日在廒舍前头摇铃念咒,搞得整个山庄里的人不明究里。裁云前去询问飞彤详情,才知是因为廒舍被烧,疑似与邪灵作乱有关,因此,才请来道士,化灾解厄,将山庄内的阴晦邪气,一扫而空。

    这样的说法,当然被裁云斥为无稽之谈,但,碍于廒舍无故自燃,加上又找不到确切原因,所以,大多数的人都认为是妖精邪鬼作祟,于是,请道士来作法一事,她并不强力反对,只要能让庄内的人获得心安,实也无可厚非。

    然而,奇怪的事接踵而来,当三天的法事告一段落后,从第四天开始,庄内突然多了些前来布置的工人,还有不断送来的贺礼,包括绸缎百疋、甲胄数副、金银器皿上百套、金银茶筒各二具、闲马十匹、驮甲二十副等,所有迎亲纳福的礼品成千上百,将几个内庭摆设得齐齐满满。

    紧跟着,庄内各处行路红毯铺地、门神与对联更换一新,庄外门檐下高悬红灯笼,正厅处悬挂双喜彩绸,这一切的一切,让裁云大感不对劲,忙跑去向韩飞彤问个详实。

    "你最好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几天下来,她看得一头雾水,而下人们个个见了她就闪,不敢与她正面相迎。

    "你应该看得出来,不用我说。"他指挥着奴仆将红色缎布挂在厅堂外梁,专心的神情,不亚于在操练场上,用兵遣将。

    "我看不懂,而且我也不想懂,我只要你说。"她的呼吸开始急促,预感事有蹊跷。

    他仍旧将目光看向奴仆,心虚地以糊声音回应。"冲喜,道士说要冲喜。"

    冲喜?

    她如雷贯耳,再次重复着他的话。"冲喜?"

    "这可不是我逼你成亲,是为了帮山庄改运,纯属巧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这才回过身,给了她一张无辜的脸。

    "你是说与我成亲是没办法的事,为了要冲喜?"好个天巧地巧的合。

    "那位道士确是这么的说,而我也用飞鸽捎信到京城,家父数日内便会回来主持婚礼。"

    "也行,在成亲之前,咱们先将平等书给订妥"

    "唉呀呀,我不是告诉过你,那边挂得太歪,左上角再提高一点点'韩飞彤马上把注意力转移,将裁云的话置若罔闻。

    '等等,我是说平等书'

    '有事稍候再说,廒舍被烧之事已把庄内的风水破坏殆尽,我得先在家父回来前,把庄里旧貌迅速回复,你不要妨碍我办正经事。'他的声量惊人,忙碌的程度像有十个分身来使用也不够。

    说完,便见董知谅与梁海山朝此而来,他将两人唤住,并且说道。'跟胡老爹所订的喜幛到底送来了没,要是再这么慢,就撤了他,换别家也行。'

    他的脚步随着声音越来越远,只见他双臂搭在两人双肩,慢慢朝外头而去,裁云焉能不知,他这是在逃避她的质问,等到韩百竹韩庄主回来,木已成舟,她要订什么平等书,也绝对赶不及在成亲之前。

    万一,这亲事若成定局,过了洞房花烛夜,他来个打死不承认,那她以后说的话,还会有地位吗?

    她也不是要与他争强好胜,只是凡事让他一孤行,吃亏试凄还是他本人,她不愿见他的纯真与善良被杜可嫣利用,只是当场说破,他

    又一脸老大不高兴。

    要怎么让他乖乖签平等书,又能让自己心甘情愿完成这桩婚事?

    这下可难倒她了。

    呆楞在厅堂前沉思半晌,直到一记银铃似的悦耳声叫妯,才让她回魂过来。

    '小姐,你在那做什么呢?'

    她抬起头,发现掬香袅娜的姿影朝她而来,刹那间,一抹淡笑浮上霞靥,她有好法子了。

    就是她。

    掬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