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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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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王府,雷季渊将坐骑一丢,便拉着采灵往房间走去,完全无视于沿路请安的奴仆们。

    采灵被动的被雷季渊拉着走,他走得很快,她几乎是跌跌撞撞跟着他的;而且,他抓着她的手腕是那样用力,她必须咬紧牙关,才能忍住即将决堤的眼泪。

    他们在晌午时分回到寝居。

    丫环来午膳,道:“王爷、王妃,请用午膳。”

    雷季渊冷道:“不吃,撤下。”

    “可是,王爷”

    他厉眸一扫,低声吐出:“滚!”

    他低沉冷然的声音虽是那样平缓,实际上,却是那样骇人。因为北安府的奴仆皆知,他的怒火越炽,语气越是低柔。

    “是、是”

    一干奴婢吓得面无血色,慌忙收拾午膳后夺门而出。

    转瞬间,偌大的寝居中只剩下采灵与雷季渊两人。

    他的厉眸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大步走向她,不甚轻柔地抬起她的小下巴。他隐含怒气的声音绞痛了采灵的心。

    “和你的旧情人私奔,这就是你要的?”

    采灵含泪摇头。

    “不!不是这样的!”

    “不是吗?”他白着脸冷笑。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想要解释什么?

    “我前脚一出门,你后脚就会情郎,如果当时我没有出现,你现在早就投向鄅平远的怀里!”

    “我去见他,不是为了要与他私奔,而是要与他做个了断,我想告诉他我与他是不可能了,如今我只想努力去做你的妻子”

    雷季渊仰首发出一声短笑。

    “能够面不改色的这么说,我该觉得高兴,还是这是你训练有素的成果?”

    采灵浑身震了一下,心中涨满着一片悲哀他不相信她。

    是的,他不相信她。

    这种事情口说无凭,谁会相信呢?

    在他面前,她从来没有掩饰过她想离开的念头,才造成了她今天跳入黄河也洗不清的境况。

    见她无话可说,雷季渊再度冷笑了。

    “事已至此,我想我也不需再多说什么。”他不自量力地以为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他的爱

    是的,他爱上她了。

    是她特别的个性挑起了他的兴趣,直到他秋猎回来,发现她脸颊上红肿的伤,他的心忽地抽痛了起来。那一瞬间,他痛恨自己竟然丢下她不闻不问,以至于让她遭受塔拉海无礼的对待。而由这一层恨,他才警觉自己的心不知在何时早已沉沦。

    她从来就没有对他动心。

    她只想从他的身边逃开。

    这些是他早就知道的,只是他拒绝去面对。他要把她留在身遏,只要能每天看着她、与她静静地相拥而眠,便足够了。

    而今,最残酷的现实已赤裸裸地摆在他眼前她不愿与他生活,她要摆脱他加诸在她身上的束缚。

    铁一般的事实逼得他无法再逃避。

    如果“离开”是她的希望,他愿意赌用他的命和老逃谀,若他输了,他愿放她离开。

    背对她,雷季渊再度平静地开口。

    “皇上一直想要御驾亲征拿下寇扰逆境的大理国,是我极力反对才作罢;如今,我想上奏请缨,带兵攻打大理国。”不采灵想阻止,只是喉咙紧紧的,发不出半点声音。

    “我说过我不会休妻,因为在各种形式上我都要了你。只有在这个情况下,除非你的命比我长,你就可以得到自由。”他又笑了,但这回他笑得嗜血而残忍。

    “如果你想得到自由,最好从现在开始便祈祷让我战死沙场,因为这是你重回鄅平远怀抱的唯一希望。”

    说毕,他转身就走。

    “不!”

    她奔过去抱住他的腰,再也无法抑制地泪流满面。

    “我不要!我不要你上战场,更不要你离开我!”

    她是真的下定决心要成为他的妻子,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的泪拧疼了他的心,他几乎克制不住的要伸手抱住她,吻干她脸上的泪痕;然而,他无法说服自己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

    雷季渊嘲讽地笑笑,是的,他当然不会以为她说的是真话。她会演出这幕戏码,自然是有目的的。

    他淡淡的说道:“若你是担心你与鄅平远同是汉人的身分无法在这个社会求得温饱,我可以支付你一笔银两,够你们安养到老,你可以放心。”

    他狠心推开她,重重地甩门离开。

    “季渊”她追了上去,徒劳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将小脸贴在门上,人慢慢地滑下来。

    她扑倒在长毛地毯上,轻轻地啜泣着。

    “什么话都是你说的,什么事都是你决定的,可是,你为什么不听听我有什么话想说?你太不公平了”他这一走就不会再回头了。

    她清楚的知道,即使与他仅仅隔着这一扇门,也无法再唤回他了。

    当晚,雷季渊便冲入皇城,求见忽必烈。

    埋首于奏章中的忽必烈从未见过雷季渊如此失控的模样,他那向来冷然的黑眸充满了狂暴。

    斥退左右,忽必烈失笑问道:“怎么回事?”

    有什么事情逼得季渊失控至此?他的冷静与他的英挺同样驰名,即使在蒙古军与南宋交战失利时,也未曾见到他显露丝毫情绪。

    “请皇上恩准微臣带兵攻打大理国!”忽必烈惊愕地瞪圆了眼。

    “你”今天上午他还反对他出兵呢!怎么才半天的光景就改变心意了?

    “季渊,上午与你谈过后,朕已着手拟草诏,准备与大理国缔结盟约,为什么现在你却反而要求出兵?”这不像平时的季渊太不像了!

    雷季渊并未正面回答。

    “订定盟约,是因为大元不打没有把握的仗,不欲为也,非不为也。而今臣愿意毛遂自荐,请皇上允许微臣发兵大理国。”忽必烈当然知道季渊所言不假,对于季渊的能耐他更是了如指掌;攻打南宋时的重要策略,都是与他讨论定案的。

    季渊运筹帷幄的本事并不在他之下!

    静静凝视他片刻,忽必烈眸中闪过一抹光彩,笑了。

    “又是你那媳妇儿?”

    能让季渊失去引以为傲的冷静,唯兀真.应采灵莫属。

    “皇上!”雷季渊低吼,有些火了。

    他为什么总要触碰他的伤口?

    忽必烈依然笑得自得。呵呵,果然没猜错。

    在情场上一向走得春风得意的季渊,居然也有想要逃避的时候?乖乖!这兀真.应采灵究竟有什么魔力足以惹火季渊?

    他倒是很想见见她。

    “你想怎么做,朕依你了。”

    也许经过一场分别,能教他们俩认清彼此间无形的牵引。感情必须有一些调味品,用来增加些许刺激。

    但愿他这一记狠招可以收效迅速。

    “你疯了,季渊!”次日早朝,得知儿子自愿带兵前去攻打大理国,北安王爷气得差点血管爆裂,并发半身不遂!

    “大理国与大都相隔千里之远,即使需要援兵,亦鞭长莫及、远水救不了近火!何况,朝中文武百官多的是将领之才,你何须上旨请缨,自愿带兵前去?”雷季渊笑笑。

    “蒙古人原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我们奇渥温氏祖先亦是千里迢迢前来攻打南宋,何曾怕什么长途跋涉来着?”

    老王爷气得跳脚。

    “那也不需要你亲自带兵啊!带兵打仗是武将们的事,你乃是奇渥温皇室之后,安安分分当你的“睿王爷”就好!”雷季渊冷笑以对。

    “若要靠那帮在宫廷里无所事事,穿着甲胃闲荡的玩偶,迟早大元会葬送在他们手里。”

    蒙古一立了国,那票武将便成天喝酒赌马,恐怕连如何拉弓都忘了,还妄想他们出兵呢!

    “你”老王爷气结,最后长叹了一口气。

    “为父只是太意外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做!渊儿,你尚无子嗣,咱们家的香烟还要你来传承呢!教我怎么能不忧心?”

    雷季渊一笑。

    “若我真的来不及有子嗣,就同姐姐领养一个继承香火吧!”

    “渊儿!”

    王爷没被当场气死算他祖上有德!

    雷季渊开玩笑的神情一敛。,

    “爹,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王爷一怔,问:“什么事?”

    “如果我一去不回,不要耽误采灵的幸福,让她离开吧!”

    王爷暴吼:“你说的是什么话?你居然在交代后事,存心气死我是不是?不孝子!”

    “不管那些,您只管答应我!”

    王爷牛眼一瞪,低吼:“我为什么要答应你?采灵是咱们奇渥温家的媳妇儿!”

    雷季渊认真地看着父亲,眼神复杂而难解。

    半晌,他闭起眼睛轻语:“因为我不想阻碍她的幸福”儿子深刻的情感令王爷惊讶而愕然。

    迎视父亲了然的目光,雷季渊微笑了。

    “是的,我爱她;我深爱着她,所以,我愿意放她走。爹,您可愿意成全我?”

    “这这”王爷支吾了下,然后粗着声音道:“哼!现在我姑且答应你,如果你敢不回来完成传宗接代的事,我再反悔不迟!”雷季渊几乎失笑。

    “不吃亏”是奇渥温家的家训,北安王爷逮到了机会自然是奉行不悖,即使面对自己儿子亦然。

    数日后,发兵大理国的战表下来了,雷季渊受封为枢密使(元朝最高军事统帅),三日后领兵进军大理国。

    如此,算是大事底定了。

    临行的饯别宴上,尽管采灵坐在雷季渊的身旁,两人却连一句话也没有交谈。

    她听着满室人声喧哗,只觉得头晕目眩,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压迫着她,使她难以喘息。

    “采灵,你的脸色很差。”王妃握着她的手,担忧地看着她惨白的脸。

    可怜的孩子,季渊的出征一定让她很难过吧?唉儿子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她这个当娘的从来就没有摸清楚过:不是她不关心,而是儿子太过于深沉,而且他是那么封闭,有什么心事从来也不肯讲

    “娘,我没事。”

    “还说没事呢!别逞强了。画湄,送少王妃回房休息。”

    “是!”画湄扶起采灵。

    不!她不要回房!她要坐在这里,只要能看见雷季渊就好采灵看向雷季渊,他正与五卫亲军的都指挥使谈些什么,根本没有理会过她。

    “少王妃,走吧!”采灵默默地起身,小声地道:“请容我告退,大家慢用。”向诸位宾客客套了一番后,她离开了鱿筹交错的大厅。她没有再看向雷季渊,所以她错过了他眸中的关切

    雷季渊临行前一晚,采灵睡得很不安稳,她一直在作梦;梦见他握着她的手,坐在她的床边,以他那混合着痛楚、不舍与阴郁的漂亮眼眸静静凝视着她,以他那修长的手指轻柔的抚摩过她的五官,用他那低沉悦耳的嗓音在她耳边轻柔细语。

    但是,当她睁开眼眸后,她才知道一切都是自欺他并没有回房。

    画湄端着洗脸水到房里。

    看见采灵醒了,她关心地问:“小姐,你好些了吗?”

    “嗯。”采灵披了件衣袍下床。

    天已大亮,雷季渊应该踏上征途了吧?他没有向她辞行

    想到这里,她自嘲的笑了。他当然不曾向她辞行,在他的心中,她早已无足轻重了,不是吗?

    “小姐,皇上下了朝后便来到府中,除了与睿王爷商讨国事外,皇上说要见你。他知道你身体不适,所以坚持等你醒来后再召见你。”

    皇上要见她?

    “在什么地方?”“在书房。皇上等了一个时辰了。”采灵低呼一声,连忙加速更衣盥洗。

    “兀真.应采灵叩见皇上!”她正要下跪,皇帝便带笑道:“这不是在宫中,不必多礼。赐坐。”

    “谢皇上。”在一旁坐下后,采灵才敢看向端坐首位的皇上。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因为她与雷季渊的婚礼便是皇上主婚。不过,当时她只远远地看了他一眼,却从未如此近距离见过他。

    忽必烈与雷季渊有些神似,那是承自于奇渥温家特有的傲岸不群。他称得上是英挺绝伦的,俊逸的脸上有着年经的威严。

    “弟媳,身子可好点了吗?”

    原来她就是让季渊牵肠挂肚的女子,果然是十分美丽,在她身上亦可寻到有别于一般贵族千金的坚强与自主。

    “谢皇上,臣妾已无大碍。”

    忽必烈究竟是所为何来?她可不怎么相信他是来与她打官腔的。

    忽必烈看着她绝美的小脸上浮现一抹戒备,忍不住笑了。

    “你在猜测朕的来意,嗯?”见她俏脸微微一红,他笑道:“朕只是单纯的来探望你,如此而已。”

    “谢皇上恩典。”采灵嗫嚅着。

    真的吗?那人看完了,可以走了吧?

    “另外,”忽必烈沉沉地开口“朕还想与你谈谈季渊。”

    果然!恐怕这才是他的主要目的吧!

    玩味着她的表情,他淡淡一笑。

    “季渊不是一个很好懂的人,与他兄弟一场,我仍是无法完全了解他,有些时候,我只能从地做过的事情中去分析他。他的感情就我以往的观察,他的情感是全然的空白”

    “请恕我不认同。”风流天下知的雷季渊,他的感情世界是一片空白?太可笑了!忽必烈并不反驳,她的反应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季渊天生就是女人包围的目标,他早已习惯周旋在花丛之间,甚至可以不带感情的对女人说爱。”可是,他对她却连虚伪的情话都懒得说。采灵毫无来由地觉得受伤。

    “第一次他肯主动与我提及的女人,是你。”对上她不可置信的美眸,他笑了。

    “是真的,他毫不掩饰对你的兴趣,他是十分在乎你的。他请旨秋猎是因为你,请缨出征亦是为你,除你之外,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真正牵动他的心。”

    “就算是如此,那早已是陈年往事,臣妾不以为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处。”

    “朕只希望你正视他对你的感情,不要再伤他,并且让他知道你的真心。”他相信她是爱他的。

    采灵眸中浮现了泪光。

    她轻声道:“臣妾并不想伤害他,这是一个误会,但他不听我解释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

    “不!还不算迟。”

    忽必烈看着她,笑容奇异。

    “朕可以派人护送你南下去见季渊,你愿不愿意?”

    “我愿意!”

    到时她一定要告诉他,要他平安回家,因为不管他是否还要她,她都不曾离开北安王府,她永远是他的睿王妃。

    “很好。明日一早,朕派人送你过去。”

    呵呵!接下来肯定会有好戏瞧啰!

    唉!他发现自己实在贤明得过火,历史上能有几个皇帝为了撮合良缘不遗余力的?他忽必烈是第一个吧?

    雷季渊代他去攻打大理国,使他们夫妻言归于好就当是他的回礼吧!嗯,礼尚往来,大元真是个有礼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