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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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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下!”力道似乎大了点,看她眉头微微地皱了一下,朱怀文心中不忍,又赶紧关心地问:“你我摔疼你了吗?让我看看”

    “走开!”秦可卿衫袖一挥,阻挡了他。

    她从贵妃椅内站起,抬眼往四周一看,精致的雕花窗格、精美的红木家具、秀雅的盆景摆设以及四处悬挂的山水名画,心里不禁有气。哼!好个气派的梳拢大会。“我问你,你到底想把我怎么样?”

    “我?”他指着自己,对她语气里的敌意感到一脸茫然。“我怎么会想对你怎么样呢?我是担心你,你一个人在晚上游河很危险的,更何况别人都会把你把你当成”他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把我当成青楼妓女。”她接下他不敢说的话,丝毫不以为意地往贵妃椅的扶手一靠,故意娇媚地道:“那又怎么样?我根本毫不在意。”

    他温和的脸霎时铁青,湛亮的眼射出凶光,暴跳如雷地道:“那怎么可以?谁要敢说你像青楼妓女,我朱怀文绝不善罢甘休!”

    “可是我今天已经被很多人误会了,就连帮我摇船的船夫,都觉得我像个妓女。其实像个妓女就像个妓女嘛,这实在没有什么,我没有办法去控制每个人的思想,可是却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思想,只要我觉得无所谓,那些流言也就伤害不了我,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呢?”不过,他刚刚说的话的确很是动听。

    这一番新奇的高论听得朱怀文目瞪口呆,他先是不敢置信,继而慢慢地变了脸色,一张面目清秀的脸隐隐透出青光,看得秦可卿心中微微发毛。

    “你刚刚说那船夫说你像个青楼妓女,是吗?”

    那种面无表情的森冷问话,让她心中一骇,略显不安地答:“是啊。”

    “好。”他敛容,服中射出锐利的精光,转身就准备离去;“你去哪里?”她急忙起身挡在他身前。这家伙一股傻劲,也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

    “我即刻命人去擒了那船夫来,先甩他几十个耳刮子,再叫他跪在你面前,睁大他的狗眼看清楚,仙女般的你到底哪一点像青楼妓女,他要说不出来,我还要赏他几十个耳刮子!”

    “等等!喂,你等一下!”她一只手臂拦在他胸前,听这霸道的口气简直是王公贵族,世家子弟才会说的话嘛!他一个文弱书生、商人之子,怎也如此阴狠蛮横?“你真的打算去擒那船夫吗?”

    他双手揽胸,一脸的不可一世。“我朱怀文向来说话算话,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绝不许任何人污蔑了你!”

    “你”这朱怀文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她不忍无辜的船夫因为这一番话而挨打,只得又道:“我只是跟你随便说说,你可别真的去对人家动粗。”

    他一听,脸上立时神采焕发。“是吗?他真的没有这样污蔑你?”

    “没有。”

    “那就好。”他忽然握住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你生得那样美丽动人、气质高贵成无论如何也不准别人污蔑了你,知道吗?”

    他有力地一握,使得秦可卿一震,心中一股暖流窜过,不禁低声问道:“要是整个秦淮河的人都误认为我是妓女,那你又怎么办?难不成把每个人都捉来赏耳刮子吗?”

    他想也不想便答:“那也不用每个人都捉来赏耳刮子,我派人把他们都捉进牢里关起来,让他们以后都没有机会开口说话就成了。”

    “唷!你当自己是王公贵族吗?这么大口气。”

    虽然这么说着,但她心里却益发甜腻,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宛若春风拂面,教朱怀文看呆了,忍不住就要把她搂人怀中。

    她轻轻巧巧地避开,刚好躲到了一幅美女画像前,抬眼一看后面印着“眉香”二字,一张脸瞬间冷了下来。

    她轻轻地挣脱了他的双手,正色问道:“你在这艘船上做什么?”

    没有注意到她脸色的转变,他飞快地回答:“我在帮我的妹呢,眉香姑娘梳拢啊!”呼!好险,差点就说溜嘴。朱怀莹,他那个鬼灵精怪的妹妹,千交代、万交代他不可泄露此事的。

    我的眉香姑娘?多么亲呢的语调啊!她觉得生气,却仍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那么请问,这是你帮第几个姑娘梳拢呢?该不会像你开书斋一样吧?”一家接着一家,想到这儿,她就觉得胸口烦闷,心像缠了根丝线一样,有着说不出的不舒服。

    “哪有?”他像受了极大的冤屈一样,不平地叫了起来“我这可是第一次,是眉香姑娘硬逼着我帮她弄一个梳扰大会的!”

    逼着?人家逼他他就帮人家梳拢吗?那人家要他娶她,他也不敢说不了?

    她心里气愤却又不便发作,便绕过他转身走向另一边;这一边挂了几幅山水画,她看了看落款,居然都是当代名家,便回头讥刺地睨了他一眼。

    他好大的手笔,弄这些画得花费不少银子吧?

    想到这里,心里的那根丝线缠得益发紧了。

    “谁管你是第一次还是第几次,那都不关我的事。”

    虽然说不关她的事,语气却是酸溜溜的,大有埋怨之意,朱怀文不禁失笑“你你在生气吗?”

    这么一问,秦可卿胸口如同被重重地捶了一拳,当场清醒过来。

    对啊!她为什么觉得心里难受?朱怀文帮眉香姑娘梳拢是他家的事,她干吗心里发酸,连语气也跟着酸了起来?不!她才不是生气,她干吗要生气?

    脸色一缓,她绽出一副无关紧要的笑容道:“我生气?你误会了,那是你的事,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朱怀文听完这话,突然神秘兮兮地笑了起来“你啊,又表里不一了。你心里明明气得要死,表面上却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其实你”他忽然放低音量,腼腆地问:“你是在乎我的,对不对?”

    她不笑了,面罩霜雪,语气冷冰冰的。“谁在乎你?”

    你啊!朱怀文在心里回答。你就是喜欢这样心口不一。

    知道她在乎自己,他满足地窃笑着跷着她转来转去,让秦可卿往左也不是,往右也不是。

    “你干什么绕着我转?”她气急败坏地道。

    他忽然转到她身前一把搂住她,像抱住了心肝宝贝一样。

    “你真的生气了啊?”他低哄着“要是你不喜欢我帮眉香姑娘梳拢,那我就去告诉她我不帮她梳拢了,然后带着你马上下船去好吗?”

    这话又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了。她斜睨他,嘴唇微扁,一脸的不相信,心中却暗自欢快。

    “朱公子,您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呢?”

    一名姑娘掀开竹帘款款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枝含露的荷花,花瓣白里透红、娇艳欲滴,那位姑娘也是如此;花上的露珠晶莹剔透,如同那姑娘闪烁晶亮的眼神。那名姑娘显然就是眉香姑娘了。

    她做荷仙打扮,洁白合身的裙染着淡淡的粉红色,两只莲藕般白皙的手臂露在衫外,头发全盘到头上,簪着一朵较小的荷花,额前的美人尖贴着梅花金箔,既明艳动人又不会显得太妖冶,当真宛如躲藏在荷花里的仙女一般。

    她身材娇小玲珑,乌亮的眼睛清灵有神,带着一点娇悍、一点稚气还有一点点辛辣的味道。

    她见秦可卿气质高贵、美丽绝伦,比她手上的荷花更加淡雅雍容,眼底闪着又是嫉妒又是赞赏的光芒,心里则想着哥哥真是好福气,遇上这么一个大美人;视线向朱怀文看去,见他正眼也不向自己瞧上一眼,不禁有气。

    今晚他扮演帮眉香姑娘梳拢的文土,怎么可以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呢?

    眉香绽放着花般的笑容,娇嗔地问道:“朱公子”见他没反应,又轻咳两声“我说朱公子,您说我跟这荷花比起来,哪个比较美啊?”

    他回过神来,漫不经心地朝朱怀莹看了一眼,才文不对题地回道:“喔,你要跳舞是吧?很好,你跳吧!我跟可卿坐这儿瞧着。”

    这样说着,他依然是不向眉香瞧上一眼,径自搀扶着秦可卿到贵妃椅上坐下。

    眉香一呆,暗自顿足生气。说好了要扮演文士来捧她的嘛!怎么这会儿见了秦可卿魂都飞了!

    眼见随后而来的六名婢女偷偷掩子邙笑,朱怀莹面子挂不住,也就顾不得自己扮演的是个娇滴滴的秦淮名妓了,当场变脸地怒嗔道:“我说朱怀文,别忘了你今天是来帮我梳拢的!”

    傍她这么一喝,朱怀文想起来了,他之所以会答应帮朱怀莹办这么一场胡闹的梳拢宴会,是因为他欠朱怀莹一个人情,当下站起来打恭作揖“是是是,我知道了,眉香姑娘不要生气。喔,对了!小莲、小荷,去把外面的客人请进来,就说咱们美丽动人、艳冠群芳、才貌双全的眉香姑娘要开始跳舞了,叫他们赶紧进来欣赏,晚了看不到,我朱怀文可不负责喔!快去快去。”

    眉香听这话,娇羞地掩嘴轻轻笑了起来“嗯,这才像句话。”

    秦可卿别过脸,轻轻咬着下唇,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心中酸涩无比。她不知道朱怀文跟眼前的眉香姑娘乃是亲兄妹,只道朱怀文风流调傥,见了眉香姑娘便失了魂,因爱生怕,导致任其摆布。

    朱怀文见她神色有异,担心地问:“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没有。”越是酸涩,她就越要摆出跟心底感觉完全不同的表情,目光更柔和,语气更甜腻。“既然朱公子今天是帮眉香姑娘梳拢,又何必硬把我弄到船上来,惹得眉香姑娘不高兴呢?”

    见她这样,他更加小心翼翼地问:“你在生气啊?”

    她笑,笑的妩媚动人。“我为什么要生气?”

    他想了一想“你是该生气的啊,因为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见我在外面花钱帮个妓女梳拢,那是一定要生气的;你生气不要紧,就是别气坏了身子,回头我再好好跟你解释,总之我是有苦衷的。”

    她心中愤怒。既然口口声声说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又为什么拉我上船看你大手笔地帮名妓梳拢呢?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一边又立即反驳自己.我为何要管他是什么意思?总之不关我的事.没有必要觉得不是滋味。

    她笑容更深了。“朱公子言重了,我没有什么感觉啊!”“可卿,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朱怀文忽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的笑容越深,眼底也益发不见热情,这代表你又把自己掩藏在这华丽的外表内了.我不喜欢这样。我说过了,我喜欢的是真性情的你。”

    笑容在一瞬间僵结,内心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面对他真诚的眼神,她居然对自己产生厌恶感。

    眉香在旁边瞧着,心里喷喷称奇。他们两人多么相配啊!画笔画出来的都没他们这么登对。可是嘿嘿,内心狡诈一笑,她朱怀莹就是有这一点癖好,喜欢破坏完美,越完美的东西她就越想要破坏。

    就像她自己,好好一个千金之躯,身份尊贵的王府小郡主,日日从镜中瞧着自己的完美,赞赏的同时也兴起破坏的念头,让这么一个千金之躯成为最低等下贱的妓女,不知是何滋味?

    费尽心思、千方百计进了青楼,在不完美中她还想做一个与众不同、接近完美的人,于是梳拢这点子便跑出来了。

    这梳拢。当然不能随随便便的人来,不只得相貌俊美,还得有雄厚的财力帮她办一场有声有色的梳拢大会。但是看了看来捧场的客人,有钱的没相貌,有相貌的没钱,还真是很难两全其美。

    后来有一天,他这个既有书生傻气,又有贵族豪气的哥哥来了,说什么她也要缠着他来替她办,于是死缠烂打再加上威迫利诱,终于一场别开生面的梳拢大会就这么热热闹闹地展开了。

    本来还以为这宴会一完,就再也没什么新鲜有趣的事了,她心里还真是有些惆怅,但是

    灵动的眼中闪过一抹兴味的光芒,眼前是金童玉女般的朱怀文跟秦可卿,身为妹妹的她当然不至于恶劣到拆散他们,不过在他们之间兴起小小波澜,让他们产生误会,完美中略带瑕疵,那一定有趣得紧。

    宾客们都进来了,那里头有文人雅士,有当地的富豪贵族,一见如仙女下凡般的眉香姑娘,眼睛顿时一亮。这些人里有不少曾是她眉香楼的顾客,三天两头的来捧场,想到从今以后眉香楼只为朱怀文一人而开,眉香姑娘的笑容、婉转如黄莺的歌声只为朱怀文一人吟唱,不禁或妒或怅然起来。

    宾客分两边人座,宝珠跟瑞珠则站到秦可卿的身后。

    秦可卿的娇艳绝俗马上成了在场的另一个焦点,宾客们见她坐在朱怀文身边,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其中一个也是文士打扮,神情看来颇为狂傲不羁的人,很直接地站起来拱手问:“请问朱公子,这位姑娘是?”一双眼大胆又充满爱慕地直视秦可卿。

    她也不避讳,大大方方地抛给那位公子一个婉约的微笑,那公子受宠若惊,直视她的眼神更加明亮。

    这一个明目张胆地眉来眼去,让朱怀文一张俊脸瞬间垮了下来,他站起身,修长的身体有意遮在秦可卿面前,挡住所有朝她而来、居心叵测的目光,清了清喉咙道:“各位都是金陵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今天赏光来参加我为眉香姑娘举办的梳拢宴会、小弟感激不尽。”说完深深一揖,再抬起时,严肃取代了原先的随和,表情变得相当凝重,以宣告大事的口吻又道:“趁着今天,也顺便跟大家介绍我的未婚妻,秦可卿姑娘。”

    在场响起了一阵惊愕声,竟也有不少叹息。

    朱怀文仍然遮着秦可卿,似乎再也不愿让别人瞧见她的容貌。事实上,他打算介绍完就让瑞珠跟宝珠护送她到后面休息。

    此时,一声妩媚动听的娇笑声传出,伴随着低柔慵懒的嗓音,缓缓地道:“朱公子真是爱说笑啊!”秦可卿站了起来,闪过朱怀文,款款走到众人面前,以柔媚优雅的目光缓缓地在众人身上扫过,然后袅娜多姿地侧身一福。

    这种姿色,这种柔媚如波的眼神,再加上风情万种的声音,当场使得两旁的人如痴如醉,神情宛如喝了醇酒般微醺。

    “可卿,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朱怀文压抑着愤怒的低沉嗓音在身后传来,更让她觉得此举是做对了,但不是这样而已,她的话还没说完:“朱公子说我是他的未婚妻,这纯粹是跟大家开的一个玩笑,为的是让眉香姑娘的梳拢大会增添些不同的趣味;试想,梳拢是怎样的一种宴会?说白话一点,不就是你们男人在外面金屋藏娇吗?为了向大家宣告从此以后这朵娇美的花只为这个男人服务,所以才开了这样的宴会,不是吗?”她稍顿,刻意地朝刚刚那人看了一眼。“各位想想,如果我真是朱公子的未婚妻,见了这等场面,早就勃然大怒了,哪还有这等闲情逸致跟着各位公子大爷参加这场宴会呢?所以我说这只是朱公子跟大家开的一个玩笑罢了。”

    众人早已为她所迷,起先听说她是朱怀文的未婚妻还很是失望,如今听她这样解释,大伙儿终于释怀。

    原先的那名文士迫不及待地问道:“既然姑娘不是朱怀文的未婚妻,那么敢问姑娘究竟是谁呢?”

    她嫣然一笑,款款地道:“我是天香楼的姑娘,尚未正式挂牌接客。”

    这句话当真语惊四座,众人面露喜色,纷纷跃跃欲试,让她更满意的是身后陡然变得粗重的呼吸声;她心中窃喜,笑得更媚更惑人了。

    “今天来眉香姑娘的梳拢会,主要是开开眼界,增长增长见识,当然啦!希望有一天能像眉香姑娘这样,有人赏识,也能帮我梳拢”说完,她还刻意又缓缓地扫视众人一眼。

    这席话说得众人心花怒放、情绪沸腾,有几个人甚至已经暗暗摩拳擦掌,大有那种为卿不惜散尽家财的意味。

    但见瑞珠跟宝珠忧心忡忡地交换眼神

    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把自己说成青楼妓女呢?她们在身后看得分明,朱公子的肩膀隐隐抖动.看起来就像是随时会爆炸的火藥。

    “请问可卿姑娘何时挂牌呢?在下就是散尽家财,也要抢得姑娘的头牌。”之前那名文士殷勤地道“张公子此言虽能博佳人一笑,却也未免狂妄;就算是你散尽家财,也不见得能得可卿姑娘青睐。”

    “喔?苏公子的意思是您也想抢可卿姑娘的头牌罗?”言语间已见火藥味。

    “是又如何?你家财散尽也不及我家的三分之一,又有什么资格来与我争夺呢?”

    “你”只见那张公子脸色微红,一双眼瞪得老大,似乎恨不得将那姓苏的一口吞了。

    喔,原来一个姓张,一个姓苏,看起来都是饱读诗书、文质彬彬的模样,谁想到转眼间居然为了争夺一个妓女的头牌,弄得面河邡赤、脸红脖子粗的呢?

    想那眉香姑娘何等国色天香,争着为她梳拢的人当然也不会少,朱怀文能够胜出,又是花了多少银子、费了多少心思呢?想到这里,秦可卿心中一阵不痛快。

    “我说张、苏两位公子也不必为此动怒了,”另一人闲闲地道:“小生今年尚未娶妻,如蒙可卿姑娘赏识,不论要花多少银子,在下都愿为可卿姑娘赎身。”

    此语一出.四座哗然。说话的是金陵几个财富可堪与贾府匹敌的王府公子,这些富家公子父母早逝,又是王府独子、年纪轻轻便坐拥万贯家财;听他这么说,竟是有意为秦可卿赎身,娶为正室夫人,在场已经没有别人可与他家的财富相比,所以也就没有人再出言争夺。

    秦可卿风情万种地一笑,把目光往说话的那人身上望去“请问这位公子贵”

    话尚未说完,后面铿锵一声,一个盆景摔到了秦可卿脚下。

    她惊魂未定,跟随着大众的目光往后面看去,只见朱怀文一张俊脸青得不能再青,眼神恶狠狠的。

    “你给我过来”他往前一把拽住秦可卿的手臂,丝毫未节制的力道使得她皱起眉头,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叫。

    众人见她脸色痛苦,心中跟着一痛,直觉朱怀文的手就像是狠狠地抓在自己心上一般,王、张、苏三人抢上前去就要来个英雄救美。

    一直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的朱怀莹惊觉事态严重,马上像一朵云一样飘至朱怀文身边,刚好挡在王、张、苏与朱怀文之间。她娇美一笑,娇嗔地道:“哎哟!怎么说着说着就上了火呢?一定是船内太热了,你们几个,快来帮众位公子消消火气,顺便给几位公子上茶!”

    一声令下,六名侍女赶忙向前,挥动她们手上的羽扇,并乘机把三人拉开。

    眉香顺势拉过朱怀文的手臂,边扯边压低声音道:“放手!快放手啊!”见他身体绷得死紧,一双眼狠狠瞪着倔强地昂着下巴的秦可卿,她只好凑到他耳边道:“你发脾气干什么?她这纯粹是在气你,她越这样就表示越在乎你啊你这书呆子!”

    后面那句话虽然惹恼了朱怀文,但是想想她的话也不无道理,于是绷紧的五官渐渐舒缓,但仍是阴森得很。

    眉香巧笑倩兮,一边拉着他一边腻着嗓子道:“朱公子,你过来,人家有话跟你说。”

    “朱公子,你听见没有?眉香姑娘叫你过去啊!”秦可卿的语气虽然柔和,眼神却是冷冰冰的。

    朱怀文五指兀自抓着秦可卿不放,生怕这么一放手,秦可卿就要离他远去“你有什么事就说吧!我听着呢。”

    眉香努力维持着脸上娇媚的微笑,再度凑到他耳边,这次是极不耐烦地低语:“快放手啊你这书呆子,我自然有办法证明她这是故意在气你。”说着她硬把他带到一边,顺手拿了一个侍女手中的羽扇。

    不待朱怀文怒气发作,她羽扇一挥,遮住两人大部分的表情,只露出一双眼,低声道:“我问你,你喜欢可卿姑娘吗?”

    “那当然!”他想也不想便大声道。

    这家伙,这么大声干吗?她再低声问:“那么她喜不喜欢你呢?”

    这么一问、朱怀文顿时陷入一片迷们中,看了看秦可卿,见她的两个婢女正在帮她揉着手臂,忽然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酸,道:“我我不知道。”心里却隐约明白可卿是讨厌他的,否则怎么会当众否认是自己的未婚妻呢?

    朱怀莹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口气既悲悯又充满了同情朱怀文一呆,不悦地问:“你叹什么气?”

    朱怀莹再度摇了摇头,这次气叹得更重,眼中的悲悯与同情更明显了。

    “你到底”

    “你再这么大声嚷嚷,就永远无法得知她喜不喜欢你了”她忽然正色道。

    朱怀文一张原已涨红的睑瞬间冷却下来,他素知朱怀莹鬼灵精怪,往往有令人意想不到的奇招出现,当下低声问道:“那那你有什么办法?”

    “把头靠近我。”

    “咦?”“我说把头靠近我啊呆子!再靠近一点,对了,现在你维持这姿势不动,慢慢听我说啊”朱怀莹在搞什么鬼?要他把脸贴得这样近,身体不但靠拢过来,还将他的一只手臂绕到她腰上,在外人看来,就像是眉香姑娘使出了浑身解数,在缓和朱公子的情绪一般。

    “我说啊,她为什么要自称是天香楼的姑娘?好好的一个大家闺女,她干吗要自称是青楼妓女?不就是为了气你吗;她又为什么要气你呢?如果她完全不在乎你,她大可以心平气和地观赏你为我办的梳拢会啊,她为什么要气你?嗯?”

    他皱眉,总觉得朱怀莹拐来绕去还是没说到重点,于是直愣愣地问:“是啊!到底为什么呢?”他是不是什么地方惹她生气了,所以她要做这些报复的举动?但仔细想想,没有啊!他什么也没做啊!

    朱怀莹闭了闭眼,心里不住地叹气。为什么她这么聪明伶利,这朱怀文却笨得像条猪一样呢?她怀疑他是不是真的书读太多读傻了,她记得小时候这家伙还挺活泼的,会千方百计掩饰他们两个一起犯的错啊!后来爹爹逼着他读书之后,他就变成这样子了,真是可怜又可悲。

    算了算了,对这种人不能转弯抹角,于是她干脆地道:“因为她在乎你!”

    他浑身一震,看看她,又看看朱怀莹,像是不敢置信,又忍不住心里的欢快,腼腆地问道:“是、是吗?你你如何看出来的?”

    “你仔细看啊,她瞧着我们两个的样子,是不是又妒又恨?眼底烧着两团火焰呢?”

    他瞧了半天,瞧不出端倪,因为秦可卿一惊觉他的目光,马上转头看向别处,他顿时沮丧万分。“哪有?她根本一点也不在乎我,你看,她对着别人时眼神是那样柔和,对着我时却是一脸凶恶。”

    “她干吗要这样?她大可以对你一视同仁,却为何单单对你不同呢?”

    “因为因为她”

    “因为她喜欢你。”

    这么直截了当的一句话,让朱怀文胸口猛地一跳。

    “女人就是这样,越是心里在乎,外表就越要假装毫不在乎。”她指着朱怀文的胸日道“所以她为什么生气?那是因为她以为你在捧一个妓女的场,但是她却不知道这个妓女是你的妹妹;你捧妓女却把自己的未婚妻找来观赏,你说,她能不气吗?”

    “啊,对啊!”他一拍额头,恍然大悟。“我没有告诉她你是我的妹妹啊!那当真是我的不对了,我现在就去告诉她!”

    “慢点,你慢点!”唉!这个书呆子,还好她及时扯住他的手:“如果你现在去告诉她,就永远无法证明她喜欢你了。”

    “那、那怎么办?”又想证明她喜欢自己,又舍不得她生气,还真是为难“听我的,一切都听我的,我自然有办法。”

    朱怀文点点头,目光情不自禁地向秦可卿望去。

    她也像他喜欢她那样喜欢自己吗?虽然已经要把她娶进门了,但只是他一厢情愿,也不知道可卿是否喜欢他?

    “现在,亲我一下。”朱怀莹突然这么说,拉回了朱怀文盯着秦可卿的视线。

    他想也不想地便驳斥道:“我干吗亲你?”

    “你要证明她喜欢你就要亲我一下,而且要用力地亲。”

    是吗?他虽然半信半疑,但还是照做,引得众人皆把目光投过来,惟有秦可卿马上转过脸去。

    “嘻嘻,你看,她转过脸了,这代表什么?代表心中伤痛,不忍卒睹。”

    “是吗?那可不行,我去安慰她。”

    “站住!”朱怀莹低声喊道。真是有够笨的,点这么多次还点不通。“从现在开始,你要假装没看见她,把她当空气一样,我说什么,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