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昏君奸臣之宦妻 > 第一九四章 蓬山此去无多路(中)

第一九四章 蓬山此去无多路(中)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牧龙师临渊行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夜间她才刚剪完灯花, 罩上纱灯罩, 莫听素款步翩翩地在宫娥的搀扶下踏进内殿。

    换洗后,她吩咐人下去,自己逗弄着被抱上锦床并躺着的凤凰和梧桐。

    莫菁过来放下落地罩前的纱帐,问及皇后的状况。

    今日莫听素都待在瑛皇后处, 直至太子平安出生。

    她沉默不语, 垂着眸子逗弄着两孩子。片刻后才缓缓道:“皇后本就体弱,孕期还诊出胎位不正。此次生产险些血崩。幸而跟前有众多守着的医正及时施针。从前凤凰跟梧桐出生之时,她守在摘鸾宫一日一夜,让那些有异心的人不敢妄动。这是天大的恩情,如今轮到她受苦, 我却只能干看着, 什么都不能做。”

    莫菁细想,这个孩子是香氏与君氏的纽带, 再怎么艰险, 香氏那位也必定得保住这个孩子的。

    莫菁暗自嗟叹, 这个孩子不该在这个时候降生。她想起那夜君璟延的失落, 只是那是皇后所出, 正头妻子与他孕育的孩子, 香氏又多一份筹码,日后只怕有够他头疼的了。

    莫听素又担忧道:“竹青。我刚收到消息。孝恭顺太后在雍城病逝了。”

    莫菁正替她刚才拆下的首饰玉簪归置妆奁之中,闻言手中的动作一滞, 转过身来沉声问道:“确定么?”

    莫听素点头。“我从皇后那处回来时收到的消息。说是昨夜里吊死在雍城旧宫的横梁上的。那里随侍的人说太后自被迁出帝都, 抑郁成疾, 雍城的日子又实在清苦,不堪重负才选择自尽的。”

    莫菁细思极恐,心底发凉。

    莫听素唤乳母进来,把凤凰和梧桐带下去睡。回来时,恻恻地道:“竹青,我只是怕。我怕留给我的好日子没多少天了。”

    那只是对外的说辞。班晨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选择自尽这条绝路!

    冬至一过,慕少榕得当朝帝君令,授虎符,被派去镇守边关。而莫瑾,不日后也接到了手谕,擢升其为工部侍中,出任滇川一带负责修渠一事。

    这项水利工程的建造一旦完工,涉及数百里的泾水运河将惠及万民,可保关中成为沃野,再无灾年。

    这事其实从前在朝堂上便有商议。那时朝臣中仍有持反对意见的,保守派觉得兹事体大,应再三思度,若建成是功垂千秋的大事,可滇川一带地势险要,又近苗域边境,耗费时日与物力难以估算。如今国库匮乏,认为不该再消耗库银去修缮渠道。

    等正式敲定下来,加以施行已是数月后的事。除此以外,当朝帝君又另颁布了几项关于盐田、赋税、科举的变动政策,任命的官员名单里,既有香氏的人也有公良氏、慕氏或是其余党派的人。

    而表面上,君璟延的人所担任的事宜还大都是些吃力不讨好的政务。但褚如水利、盐田、军需等事务都是国之根本,稍稍沾些油花都是受用不尽的肥缺。

    然而这一切都还得看任命官员的本事,能不能在香氏和公良氏把持的命脉下占据一方天地。

    莫菁料想着君璟延的本意是退居后位,养精蓄锐了。或许是班太后的死警醒了他,或是因为别的原因。世上的成败不会是永恒的,为君之道旨在御人,而其中君与臣之间的博弈,理应无为而似有为。

    她开始有些对这位帝君刮目相相看,想起那夜与她一同的失落宣泄。果然,一时的失意不会打败他,否则他就不是从前那借力打力的潜龙了。

    莫菁与莫听素二人送走了莫瑾,翌日,又为慕少榕再送一程。寒风猎猎,马车一路疾行。赶上慕少榕时,他还只在城门外。

    她随着莫听素跳下马车,今日便装出行,各自都戴上幕篱。护送的暗卫躲在暗处并不打扰这场离别相送。

    慕少榕名义上是庄妃之义弟。他早失怙恃,唯一的亲姐亦在新婚之夜血染红衣。无论出于何缘由,便为了这浅薄的情谊,今日也该请旨相送一程。

    慕少榕却显得很从容,大笑着跨下马,冰冷的盔甲在猎风中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他摘下酒囊递过去。莫听素接过大大地灌一口后还回去,她渺声道,送君千里,以酒作别。

    慕少榕道一句多谢后又仰首大饮一口。冷酒生烈,他垂眸,长睫在风中颤动,片刻后才又将酒囊递给莫菁。

    莫菁接过,沉默半晌,最终没有再说话,只是闷头畅快大饮一口。

    她拿衣袖一抹唇边的酒香将酒囊递还回去,隔着朦胧的轻纱与之对视。少年将军仍是意气风发之时,只是不再如往日般桀骜不羁。浓黑深邃的双眼,目光是那样的热烈,千百般的情绪与欲问难言都藏在其中,却在顷刻之间都化作了消融后的春水,波澜不惊。

    慕少榕扭首将酒囊挂回马上。朗声道:“多谢相送。此期一去不知何时归。”

    莫听素浅声道:“君上苦心必定不会白费。”

    慕少榕抬头望向寥阔的天际,忽而漫声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闻言,莫菁两人相视一望,皆心生疑惑。

    慕少榕毫不隐瞒,坦荡道:“那日在朝上,君上问及此次欲驱逐寇奴,赶出我朝国.境,永除后患需要多少兵力。我答三十万,可香宁琮直言只要十万即可。慕氏虽世代金戈铁马,可那香宁琮曾是战神晚云之学生。故而两人之中,我被派去镇守苗域边关,而香宁琮则出兵征伐寇奴。”

    莫菁听罢却不以为然,香宁琮是香氏的人,师承战功赫赫,令寇奴皆闻风丧胆的战神又如何?没有实践经验,纸上得来终觉浅,若真能以十万便能击退,何至于异族寇奴侵扰边境十数年而无法除其后患?她猜测,不过是又一个纸上谈兵的赵括罢了。

    或许瑛酃并不在乎此战是胜还是败。他只是要通过此事来宣示香氏那遮天的主.权。至于底下多少苦民与士兵的生死不过是朝堂之上政.治博弈的牺牲品。

    慕少榕却很是看得开,轻快道:“只瑛氏那一人神通广大也便罢。若他车府令瑛酃手下的人当真出兵十万便能驱逐寇奴,永除后患,我就甘心认输!从此以后安心待在苗域边关守地耕田,不得我皇召令,永不返都。”

    他四岁起就时常跟在父亲身后南征北战,见识鲜血与生死。幼时学会说的第一个字便是战;第一次摔跤是自马背上摔下来的。这十数年里,他一路长大,一路付出心血,攀爬上这个位置,不是没有吃个败仗。今日既然已经选择了阵营,那便押上自己的前途命数痛痛快快豪赌一回。

    莫菁含笑,这次是甚为笃定地重复莫听素所言:“君上之良苦用心必定不会白费。”

    “终须一别,你们珍重。”他提身上马,最后深深望一眼两人,终于狠下心抓紧缰绳。

    马鞭用力,响起一阵清亮的脆响划破苍茫长空,马嘶长鸣,战马吃疼发力疾奔,终上征途。

    在回程的马车上,莫菁犹豫着终于问出口:“对于他,你心中还是不舍,对么?”

    她明白,莫听素懂得自己所言的“他”是指谁。

    那个不可一世的少年将军,曾为了美人放弃了所有的立场。今生也只懂付出,却对美人的回应丝毫强求不得。四方山那夜,他与自己共饮时的落寞;叛军围困时,他不惜指鹿为马,倾力保护那人的用心。不知美人午夜梦回的时候,可否有为那份默默守护的真心而倾怀?

    莫听素只是牵动唇角笑笑,眼神闪烁着逃避,掀起一旁的车帘,扭头往窗外的景色看去,教人看不见她面上神情。

    仍是一路颠簸,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她的声音响起:“我已作人妇。许多事本就不该妄想。此生他对我最好,而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他。可是竹青,我想了很久……”

    她顿了顿,目光涌动,幽幽续道,“他对我的情分或许不是因为我这个人,你明白吗?”

    莫菁一愣,心中恍若被巨石击中,开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欲辨已忘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