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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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太对劲。发觉事情不太对劲的时候已经过了很久,而我并不知道有多久──这就是问题所在。

    在这之前,我和房东吵闹。不过晚了几天忘交租,就要找我吵架。

    听别的房客说,在我之前房东才不知和谁在电话中大吵到摔电话,房东的女友也很久没来过了然而迟交租我也没办法赖,只好埋怨房东小气。

    到对街领了钱,回公寓突然腹痛,我就进了公寓的公厕。雅房没有厕所,只有浴室,所幸一楼这两列公厕。公厕很简单,五个洗手盆,五个隔开的马桶。

    最右边那一间是封死的,用水泥砌成一个立方,为什么要这样没人知道。我曾经去碰那堵水泥墙,一碰就缩手回来,心底毛毛的,那墙壁竟比冰还冷。

    因为内急,我进了门前最左的一间,靠墙,右手边有扇百叶窗透风。我在马桶上边解边闷闷的生气,直到发现事情不对劲的时候,腿已经有些麻了。

    我想知道我坐了多久,于是我看了手表,却发现秒针没有转动。表什么时候坏了?我试着拨动秒针,摇晃,表依然不走。我注意到窗外居然黑了,明明进来的时候还是下午。

    不,不可能夜了。我匆匆拉下抽水马桶,凉意居然逼上了股间,我吓了一跳,水位几乎过溢到口边,一时消不下去。

    我匆匆拿了厕纸揩静,想要逃离这里,开门却发现纹风不动。原来我没有开锁。把锁转开,我再次推门却依然没有推开,不由烦躁起来。

    重重踢了几脚没有反应,我更生气,暗暗说着,冷静!我试着抬起公厕的门,却依然推不开。公厕的门像铸死了。

    我最后试着用身体去撞,可想而之,没有反应。上个厕所却被困在里面,这太荒谬了!不管怎样,门打不开了,我出不去。

    我试着跳到隔壁的隔间,每次跳都差了一点,我错觉每当我要构到墙边的时候,夹板墙居然会长高?怎么会这样?我不解,却想起明天公司要简报。

    我的注意力开始焦急涣散,我告诉自己要冷静。却一边注意起琐碎的细节,好比马桶喉咙里的水位还是居高不下,褐色的飘浮在那里我想呕吐。

    我拔起水箱的盖子砸门,照理说这样的声响应该有人听到才对呀,为什么没有人进来?我开始大声呼救,盖子砸断了就回到最原始的槌门踢门,救我,有人听见我吗?

    你们在哪里?房东!终于累了。我蜷缩在角落,还是不愿意接受自己居然会被困在简陋的公厕里面。

    就算是普通喇叭锁的门也可以踢开了吧,这片塑料板居然动也不动。我试着打手机,但手机接通后播全是扭曲的噪声,简讯也全成了无从辨认的乱码。

    门外没有人听见我的声音,现在我也没有声音了,喉咙沙哑发疼,勉强唤出口的声音大概还怕有几丝猩红。

    很讽刺地发现墙角有台无线电,好像专门为难民准备的,该不会以前就有人受过困吧?于是,我打开了无线电,还未调整频道的位置,播出的却是山难救援频道。

    该死的,幽默,veryfunny。我把频道转到普通电台。

    “欢迎收听fm111。3,sh3电台,我们不是she。又到了今天的幸运抽奖时间,我们随机从市民中选出一位幸运得主赠送他神秘礼物,今天幸运得主是t湖边公寓的安士林先生。安士林先生,恭喜你”真他妈的幸运啊,我居然还中了电台的抽奖,除了现在被关在这间鸟厕所以外。

    该是时候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安士林。你可以叫我士林,或凡士林。虽然被困在厕所中,我开始冷静下来。我想一定会有人发现我消失,或厕所一直被占用。

    明天也一定会有清洁工过来,到时我一定会被发现的。对,我一定会得救的。马桶中的水位似低了些,但是依然抑郁在那里;我的情绪依然抑郁在那里。

    有些焦急不安,可也破罐子破摔,无计可施。明天公司的事情,积欠的房租都不晓得怎么办。

    房东要是把房里的东西都丢了,那可麻烦。啊,电台播了井上大辅唱的“相逢”

    我累了愤怒舒缓,刚刚拳打脚踢的疲劳,一下子全涌上来。我蹲踞在厕所的一角,觉得眼睛渐渐花了,我闭起眼睛。休息一下吧。

    尖锐的噪音刺穿我的耳膜,我惊醒过来。噪声自无线电射出,频道是对准了,但是播出的却不是音乐,而是诡异的噪声。

    声波的锯齿惊惶起伏,偶尔溜出几句漩涡、放大的语言无线电也坏了?“砰砰!”突然的敲门巨响,我打了个冷颤,但很快醒悟到怎么回事。

    “安士林,是你吗?快滚出来!”房东愤怒的声音,伴随拳头愤怒的敲门节奏。我一下扑到门边。

    “房东!是我,你听得见吗?快把我弄出去!”我大吼。但是回音,却让我凉了半截。

    “安士林!安士林!你是安士林吗?快出来?”拳头和嗓门依旧有力,但房东听不见我。

    门口越来越大的摇撼,我不禁急着同时晃起门板,一缕陌生的气味混进鼻腔,淡淡的腐肉味。

    我惊讶于自己此刻的不专注,短短几秒钟分神,我于是从门缝看见惊惧。monster。门外有一团东西难以辨认。

    我惊得一下将背打上墙壁。房东的声音依旧明朗,曾几何时,敲门的声音变了;越来越大,越来越亮,但拳头敲不出明亮的声响,那声音听起来像一把铁锤在敲门。

    “安士林!快出来!”同样一句说话,之前的救命铃声,现在像丧钟般凄厉。我一时不敢再看门缝,低头仍惊悚于门缝底钻进来的影子,那轮廓已经不像人形。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那丑陋的怪物。门缝中闪现肉红的肌肤,里面不停抽长牙白色的尖椎,看起来像是犬齿。

    从门缝里看见那颗巨大深绿眼珠时,泪水无预警飙出痉孪的脸颊,受困以后我未曾如此渴望这摇摇欲破的门板能够永远牢固。

    至少,这里仍是安全的。安全的意思就是一处可以供我瑟缩的地方。我将身体越缩越小成塞在角落的一团,不敢再出气。

    房东的声音逐渐变成我听不明白的嗥叫,犹电波的噪声或野兽远吠,已经认不出是语言。

    最后那肉块终于停息下来,咳出几下嘹亮的清喉声,轰沉沉的脚步就渐渐远去。

    公门大门重重砸上的一刻,我身边的马桶突然喷泉,爆出一条褐色的粪水柱,而我才终于敢嚎啕大哭起来。

    不知何时,芜杂的电波又回归文明,空洞的公厕里,有我的哭声以及,不知名的音乐横流。马桶的水位,终于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