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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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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常在午夜时分梦回老宅。梦里的人、梦里的事都是眼前的,而地点,却是老宅,三间土屋,两间砖瓦厢房。很奇怪,为什么梦境里很少出现现在的居室,弗洛伊德在世,该如何解析?

    记得当时搬迁,我哥哥的小女儿才三四岁,一时间仿佛失踪了,大家四处寻找,原来在老宅旁呜呜咽咽着。大嫂劝她回到新楼,她却哭着说:

    “这里才是我家!”连哄带劝的,才带走小侄女。

    也许,孩子的嘴里道出了真谛。我们这些无尾的灵长类动物,于人,于物,于事,往往羁绊于第一次,凡事先入为主。第一次使用的物品,虽渐渐陈旧,仍不忍抛弃;第一次结识的挚友,虽远在孩提时代,青梅竹马,历历在目,多年后,彼此仍视若肝胆;第一次相知相恋的情人,虽由于一时龃龉而天各一方,然而,彼此心灵的深处仍互相珍藏着历久弥坚的温馨回忆;首次结发的少年夫妻,虽日日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的磨合纠缠,又有朝夕与共的审美疲劳,仍始终把对方看作神明,天赋佳偶,不离不弃的彼此忠诚。

    老宅亦然,它是我土生土长的地方。

    每至逢集,我随着拥挤的乡人在小镇的菜市场闲逛,总会瞥见老宅依稀残留的痕迹,当年老宅前的一条灌溉沟渠,和附近的一口池塘。其余的,都被这宽广的菜场和高耸的邮政大楼所取代。然而,仅这两处遗迹,仍让我追思不已,沉浸于一段难以磨灭的岁月的缅怀。十五六年前,我刚刚回乡从教。到了周末,既无电脑电视的私人娱乐,也无电影卡拉ok的公众活动,百无聊赖,唯有捧着一本书,搬着一把椅,来到那条灌溉沟渠的堤埂上,仰首椅背,脚登树干,任意翻卷诗书,听任习习凉风梳理年少蓬乱的发梢,偶尔抬首,极目赏析满眼的田野葱绿,天边任意舒卷的流云“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虽不能窥见那海市蜃楼般的南山,却自有一番宁静,一种悠远,一分休闲。

    工作伊始,我象拼着命似的忙于自考。每到开考前一周,便湖畔桥边的四处寻幽访胜,强记硬背,发挥短时记忆的近利。去的最多的,是老宅附近的一口无名池塘边,那也曾是我童年时戏水捉蟹的场所。最令人惬意的,是那宽阔的塘埂,遍布着野草,如一层茸茸的波斯地毯,可以尽请的倚坐,俯仰,舒展困乏的身体四肢,还可以来回踱步,两旁的稀疏枝叶,不经意的摩娑着你的脸颊。书看得累了,甚至可以躺一会,直至黄昏,几家灯火,几颗星辰,唤起我,慢慢踱回,口中仍念念有词。

    至今,那沟渠、塘埂仍在,留有昔日读书的身影,令人不胜留连。而留在老宅的三间土屋、两间砖瓦厢房,又有多少魂牵梦绕的记忆,从懵懂的童年,只知捉蜻蜓,掏鸟窝,到彷徨的少年,青年,安居陋室,虽鸡鸣狗吠,雨水渗漏,难掩一份项脊轩里苦读的热忱。

    梦回老宅!虽然老宅的一砖一木已荡然无存,但附系于老宅的童年的诙谐,少年的夜读,青年的困惑与思索,却已深深烙印于心灵深处,每当午夜,托付着那风烛残年的老宅,不时袭来,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