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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的草原梦

作者:东风染碧树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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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上几乎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一个关于草原的梦,它可能起源于一首民歌,也可能起源于一篇文字。一个人独处时,这个梦总会从内心深处浮起,让人在纷繁的尘世中保留一方心灵的净土。那“风吹草低现牛羊”的诗句,那“草原好像绿色的海,毡包好像白莲花”的歌,怎么不让人对草原梦牵魂萦!草原梦太美太美,但这梦只能栖身于人的想象,当草原附加了人太多的想象时,她是不可能承受住的。任何现实都不可能如梦想那般美好,而这理想与现实的落差,往往最终会让人的梦想破灭,这就是张承志的小说黑骏马给我的最初感觉。但那让人不停追寻的草原梦,那梦想一步步向现实的回归,最终让人在理想破灭之后看到了现实的希望。现实不一定很美,但却有着一种梦想永远无法达到的真实,这真实才是生活的底色。

    小说中的女性成了草原的化身。无论是奶奶,还是索米娅,甚至于小其其格,她们的经历无一不打上了草原的印迹,都体现着草原的辽阔与宽容、痛苦与屈辱、现实与希望。草原,让人一往情深的草原,让人梦想飞驰的草原,她的现实却让人痛惜,让人难过,让人落泪。那传说中的白云、鲜花,美酒、姑娘,只是草原中最美丽的一面,而这美丽又往往会被无情的侮辱与践踏。草原是辽阔美丽的,草原也是愚昧落后的。带着自己的梦想走向草原,当你得到她时,你的草原梦似乎也就破灭了。但当你在痛苦中辗转沉思时,你会发现一个新的你曾忽略的世界,这世界让你又找到了生命中更美丽的一面。

    小说以黑骏马为主线展开情节。黑骏马本是一首蒙古民歌,描写了一名骑士踏遍万水千山、走过整个草原寻觅自己的爱人,爱人远嫁他方,没有一点音讯,那深深的思念让骑士难以忍受,他单人独马,到处找寻她的踪迹。他沿着一个又一个线索,眼看就找到了心上人,但当他骑马走近时才发现,那绰约的身影却并不是自己苦苦寻觅的爱人。民歌到此嘎然而止,那质朴的语句非常含蓄地表现出一个寻梦人虔诚地追逐梦想,但梦想却一直飘缈于自己能力之外,无论怎样努力,都不可能抓住,梦总归难以成真。

    白音宝力格就是作为一个寻梦人的形象出现在小说中的。他虽说从小就生长在草原上,但他一直生活在一个梦一样美的环境中。淳朴善良的奶奶、美丽纯洁的索米娅、浪漫丰富的草原生活,所有草原最纯最美的一面都让他对草原着了迷。在这个充满无穷魅力的环境中,他的草原梦逐渐成熟,而这个梦想的物化就是他对索米娅的爱情。索米娅简直就是草原的化身,她有着诱人的美丽,让白音宝力格对她充满了希望和憧憬,当然更倾注了全部的爱情。但美丽只是草原的一个侧面,草原还有着非常丰富的内涵。作为一个在梦想中生活的人,草原注定会让白音宝力格失望,所以作为草原化身的索米娅被玷污是情节上的必然。草原的真实让白音宝力格无法接受,他感到自己的梦破碎了,他对自己的爱情也产生了怀疑,他最终离开了索米娅,离开了曾经深爱的草原。

    但草原毕竟是草原,无论她带着什么样的缺憾,她那种辽阔旷远,她那种美丽丰富,她那种宽容博大,都是人世间不可替代的,她的不完美只是让她更真实、更亲切。所以虽然草原给了白音宝力格那么沉重的打击,但他的心中依然对草原不能释怀,他虽然离开了草原,依然把全部感情都束缚在草原这一意象中,所以才有了他骑着钢嘎。哈拉,踏着古老民歌的节奏去拾掇自己那失落的草原梦。

    沿着梦境一路走来,白音宝力格一路重温着梦的美好,一路回想着梦醒的残酷。但在追寻的脚步中,他也在不断地剖析着自己,同时也就理解了草原,理解了索米娅,理解了奶奶。是的,草原看似愚昧无知,但那是不是可以看成一种很原始的纯朴?她看似缺少反抗精神,但那是不是一种更深刻的包容?如果总是沉缅于得得失失之间,那还能称得上草原吗?草原是如此博大,如此深沉,如此宽厚,而这才是草原的精髓所在,这才是草原更让人迷恋的地方。也正是因为这样,索米娅受侮后奶奶从没想过去找“黄毛”算帐,索米娅也没想弄掉肚子里的孽种,这让生活在我们所谓文明世界的人看来,她们就是逆来顺受,她们缺少了一种所谓的“人”的精神,那就是“士可杀不可侮”但她们与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们生长在草原,是草原给了她们做人的原则,是草原给了她们与我们这个文明世界的人所不一样的心胸。很难说这种原则与心胸的对与错,因为我们没有权力去做评判,我们不能以我们自己的好恶、以我们自以为是的标准来看待别人。如果草原也如我们一样的斤斤计较,也如我们一样的恩怨分明,她也就失去了自己的个性,也就不再有自己的灵魂。

    寻梦,白音宝力格走入梦境,又走出梦境,这一追寻过程,让他真正读懂了草原,他感到了自己的渺小,感受到草原的深厚博大。他的心胸也随着梦想的失落而变得宽敞,草原教会了他包容,索米娅教会了他善良。他的所有怨恨都随着对小其其格的柔情而消失于无痕,他的情感在失落的草原梦中得到了升华。

    任何一个梦想都有着它的理由。沿着自己的信念追寻梦想,无论是怎样的结果,总会有一些收获:或者是梦想的实现,或者是思想的丰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