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赵零觉得26对他来说是个吉利的数字。他上高中时,无意中发现这个数字与他的特殊关系。他爱上了一个同班同学,春天的一个日子,他为那个女同学写了一封信,后来收到了女同学的回信;紧接着,他又为女同学写了一封信。两次写信的时间一对比,他发现,第一封信是3月26日,第二封信是4月26日。在5月26日时,那个女同学又主动约他出去。于是,赵零从此爱上了26这个数字,并认为26对他而言,不但吉利,而且与爱情有着极大的关系,而且很神秘。他就喜欢一切与26有关的东西,找房子,要26号的;每月的26号更是要庆贺,连电子表上出现26这个数字时,他都目不转睛的一直看,直到跳到27分。

    赵零对自己从事的工作并不满意。一个只拥有中等专业文凭的医务工作者是没有多大前途的,而且在这离城有一、二十里的郊区医院,想回城工作是很困难的。自己一没有钱,二没有权,只有一条出路,就像农村青年想跳出农门必由之路一样,那就是考学。他要考研究生,一切事情都会如愿以偿:事业、爱情、鲜花、金钱、地位都会离他不远了。而考研究生最重要的是学好英语。

    赵零为了学英语,制定了一系列的计划,每天晚上下班后,放弃一切玩的时间学英语。英语共有26个字母,他正喜欢。就把考研究生的一切行动起一个名字,叫做“26工程。”

    何军和范二华是赵零的同班同学,三个人都在同一地区而不同医院工作,离城区一样远,所以三个人走得比较近。何军觉得考研究生实在太遥远,就想通过别的途径来求取事业的成功。

    “赵零,还在坚持26工程吗?”范二华问赵零。赵零和何军一起到范二华的科室来玩。

    “唉,没有办法,不象你,还会来事以博得上司的赏识!”赵零显得有些失意。

    “赵零,你就直说二华善于拍马屁,何必那么虚伪呢?”何军笑着说。

    范二华忽然想起了什么说:“我们的魄力都远不如何军的同学,你看人家黑蛮龙,人家就可以放弃公职,一个人闯天下,而咱们呢?”

    “现在的中国不像国外,一个人闯天下谈何容易?你们说得潇洒,可知道黑蛮龙连玩的时间都没有吗?”何军否定了范二华的观点。

    赵零说:“不如这样,咱们哪一天约个时间去找一下黑蛮龙,跟他谈一谈,看咱们能不能搞个第二职业或者兼职什么的!”

    何军和范二华表示同意赵零的看法。

    黑白的屋里乱成一团糟。黑白就是黑蛮龙,黑白是大名,黑蛮龙是乳名。黑白原名叫黑龙,因为长得心疼,家人爱他,就叫他黑蛮龙,也是岳飞传里一名少将的名字。蛮在当地的意思是夸小孩长得漂亮,胖嘟嘟的样子。后来,黑蛮龙上中学时,自己又改了个名字叫黑白,但黑蛮龙还是被很多人称呼。

    在黑白的眼里,他的屋里从未整齐过。画稿到处扔的是,各种作画的笔也摆了十几只,尺子,底影纸放于一边。黑白此时正在勾线条,一张画错了,就撕掉另画。黑白是一位自由撰稿人,一直为西北卡通杂志画连载卡通,每月收入的稿费也仅以糊口而已,但每天累得犹如日理万机的国家总理。但他乐此不疲,苦中作乐。黑白一边哼着流行歌曲,一边勾线条,录音机里放着轻音乐。

    这时,有人敲门。黑白问:“谁?!黑白不在!”

    “我,黑蛮龙,我是何军!我不找黑白,我找黑蛮龙。”

    黑白开了门,看见门口站了三个人,何军,赵零和范二华。

    黑白把他们让进屋里来,倒开水,让坐。

    “难得你们三人一同来见驾。怎么?中央一没调令,二没狼烟,都回京城有何大事?”

    “乡下人想进城看看,不行吗?”何军说。

    “黑老师!”赵零一直玩笑式地这么称呼黑白:“最近有什么新作?又交了几位佳人?”

    “新作?有,你们可以看看!”黑白拿出一叠画稿分发给他们看:“至于佳人嘛,没有我喜欢的,喜欢我的女孩只有十八个!”

    范二华拿出香烟分给大家抽,黑白也拿出烟具摆在书桌上。他这儿只有一把椅子,他自己坐,何军他们坐在床上。

    赵零说:“我们着些人,庸庸碌碌,没什么前途,全看你的了!”他们拿着画稿,并不认真去看。

    黑白说:“我们不管从事什么工作,最终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活得舒服。我现在有时都后悔,当初立志当画家,就是为了吃口轻松饭。后来有了份固定的工作,却发神经一样要实现自己的画家梦。现在才知道,当初最终的目的倒是忘了,反而特别辛苦。有一个笑话,说一个人拉了一匹马去旅行,走到沙漠里,几天未见人烟。他就特别想那个,又发现自己的马是匹母马,正好可以代替。就往马身上跳,马一惊,往前跑,他又追,马又跑。这样十几次不能成功。正在他着急之时,忽然看到一个女孩躺在跟前,因为缺水,奄奄一息。他就把带来的水给她喝,她一会儿就恢复了体力。女孩跪在他面前,千恩万谢,说,大哥,你救了我,我要报答你,我愿意答应你的任何要求。这人眼睛一亮,呀,小姐,我正需要你,快过来,快快,快过来,给我把马牵住,别让马跑就行。”

    笑话惹得何军他们哈哈大笑。

    黑白说:“这个人为了达到总目标中的一个小目标,而忘记了总目标。我就是这样,舍本求末,为了实现画家梦的小目标,却忘记了生活得舒服这个大目标。你们现在按月领钱,屁心不操,花间柳下,有什么不满足?还来羡慕我这个被困于名利场中,被迷于红尘之中的凡夫俗子吗?”

    范二华说:“好了,黑蛮龙,你的这些深奥的哲理我不懂,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我们不甘心于现在这种日子,也想当凡夫俗子嘛!”

    何军把画稿放在桌上,说:“你现在是给自己干,赵零是在实现自己的26工程,我和二华无抱负,无理想,该怎么办?”

    “26工程?”黑白问:“是什么?”

    “就是───英文是26个字母,学好英语,将来考研究生!”范二华说。

    黑白扔掉烟头,又点燃一支香烟说:“不如这样,我为你们出个主意,咱们四个人结盟,然后共同激励,共同奋斗,你们看怎么样?”

    三个人都说,好,什么主意快说!

    黑白说:“不管如何,我们就是想过上好日子。范二华不是想做生意发财吗?可以称为18号行动,18就是要发的意思,我们把两个东西联合,加起来,26加上18就是44,我们就叫44工程。赵零为人淳朴,踏实好学,就好好考研究生;何军聪明过人,有胆有识,就想法从政,抓权;二华为人奸猾,虽然没有多少本钱,想法去经商;我的目标不变,咱们把这些奋斗过程通称为‘44工程’,看谁先达到。44是事事如意,音乐上是发发,含暗发的意思。你们看如何?”

    “不错,好主意!”范二华说。

    “好,如果同意,我们一醉如何?”说着黑白从桌下拿出四瓶啤酒,打开,一人一瓶。

    “干!为了‘44工程’”四个人把四瓶啤酒罐了下去!

    黑白已在省内圈子里暂露头角,所以,难免就会有一些应酬。终于有一天,他认识了一位同道女孩,名叫李若雨,长着一双细长的眼睛,离眼睛较远有一对细长的眉毛。脸也是细长的,直直的高鼻梁下有一张大嘴巴。这张长脸为了能容纳下这张大嘴巴,从鼻子忽然向外扩张,形成一个倒瓜子。李若雨的身材长得恰到好处,该凸该凹,巧夺天工。特别是那一双粉腿,让黑白久久不忘。黑白是在那次笔会上跳舞时认识李若雨的。她的腿长得是那样的美,黑白猜想她肯定不是用心良苦或专门去长的,然而,无意中也能长出这么美的腿,真是不可思议。黑白曾经爱过,在初中时为一个同班同学害了三年单相思,高中时,又为一个女同学害单相思,他始终不敢把自己的爱意表达给所爱的人,他害羞,又觉得早恋不好。如今已成人,压抑了多年的爱会如火山爆发。对于笔会上,唯有两个年轻的作者,一个是自己黑白,另一个是李若雨。黑白对李若雨一见钟情。黑白认为这就是初恋,是他的初恋。那次笔会以后,他画画无心,无时不在想着李若雨。他为在西北饭店当服务员的李若雨打了一个电话,约她到自己的画室来玩。李若雨愉快地答应了黑白的请求。

    李若雨很愿意去黑白的画室看看,他是一位职业卡通画家,从他身上不但可以学到一种执著的职业精神,而且可以了解一位职业卡通画家、一位自由撰稿人的生活。

    初夏的天总是让人心情愉快,阳光灿烂,到处是花开似锦。黑白有点坐不住了。画画是他的职业,他就得坐得住。他有意无意地在纸上画着一些人物,一些卡通人物。黑白心情澎湃,每年的春夏,黑白总是春心萌动,而今年,他更等待着一位才女,等着这个才女的到来。时间过得真是慢,慢得如同静止一般。黑白恨不得掩耳盗铃式的把表往前拨一拨。李若雨来了,穿着时髦,留着披肩的长发。黑白手脚颤抖地把李若雨让进屋来。

    “对不起,小李,我屋里太乱,请多包涵!”黑白边倒开水边说,尽管他为了迎接李若雨的到来而专门收拾过,但也整齐不到哪里去。

    “没什么,单身嘛,又没人帮你个大忙人收拾。”李若雨接过黑白递过来的开水,善解人意地说。

    同路人交谈的话题无非还是卡通,谈当今的漫画家,谈当今的卡通发展,谈理想。

    “黑白!”李若雨说“如果有机会,我们可以合作!”

    “当然!”黑白求之不得。

    “你的卡通画得不错,可是有一点,就是生活底子不足,也许是你涉世太浅的原因,你不妨把时间调整一下,每天抽出一到两个小时跟外面的世界多接触一下,一来丰富自己,免得闭门造车;二来不至于那么单调,礼拜天就更可以多挤点时间,出去干别的事情。你平常怎么吃饭?”

    “我有蜂窝煤炉,平常自己做饭吃。”

    “清早起来还可以跑跑步,锻炼一下,对身体、精神都有好处,还有利于创作。”

    黑白对眼前这个才女更加另眼相看了。

    “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可是,你吃完饭再走!”

    “算了,改天再来,我给你露一手炒菜的手艺!”

    “那太好了!”

    李若雨背起包准备走,黑白说:“小李!”

    李若雨刚出了门,听见黑白喊她,忙又回到屋里。

    “什么事?”

    “没事!”

    李若雨似乎有些失望,黑白涨红了脸,说:“下次约个时间到舞厅教我跳舞!”

    李若雨说:“没问题!”

    何军一天到晚想着黑白说的话,说自己适于从政。从政是那么容易吗?自己并没有出众的组织能力,又没有过人的口才,再说,从政也不是光靠口才就能成事的。乱世出英雄,可现在是盛世,纵然是英雄,也无有用武之地。还是从基层做起,踏踏实实地工作,然后参与行政工作,然后慢慢上,就会出人头地的。何军觉得自己平常对自己要求挺严格的,科室里的是是非非、明争暗斗从不参与,也不予评说,没有人与他为敌。至于人缘,上次,科室有一个进修名额,他应该去,他都把指标让给了同事小刘。小刘学成已在别的拿更多钱的科室去了。何军的品行在科室是有目共睹的。

    星期二早晨是例行行政早会。十几个科室科员包括医师、医士、技师、技士、护士等都坐在主任办公室听主任作例行报告。

    艾主任的心情显然不是很好。墙上的挂钟嘀嗒嘀嗒的声音此时显得特别清楚,大家对此时的严肃都感到压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一个人说话。沉默了足有八、九分钟后,艾主任终于开腔了:“各位同志,医院有一项大的改革计划,现在我传达一下院办的改革计划。从下周开始,为了改变我们科室不合理的制度,所以准备把科室承包出去。承包人将在咱科室产生,承包后将任本科室的新主任,管理一切日常行政事务,实行主任负责制。我的任期已满,将不再任主任,我也不会承包科室。根据院办的指示精神,新主任将本着年轻化、专业化的宗旨化的宗旨进行。大家看看,谁来承包本科室比较合适?”

    艾主任说完后,宁静了两分钟,大家开始窃窃私语。代表艾主任派的小黄开口了:“我觉得何军比较合适,他为人正直,业务精通,在他的带领下,我们科室一定会走出困境。”代表李技师派的汪大嘴说:“我也赞成由何军承包!”大家七嘴八舌,把何军评说成了完人,,完全象是追悼词,是学习的榜样。何军说:“我不行,我不行!”李技师说:“你不行还有谁行?!”大家就都鼓励何军。何军只好说:“那我就先试试,还望各位多多帮忙!”艾主任说:“好,新主任人选就先定下来,我呈报院办以后,待院办任命后,再去院长室签定一份承包合同,就正式生效。不过小何可要辛苦了。下次的行政早会将由何军同志主持!”

    何军回到宿舍后,对今天的决定百思不得其解。艾主任派和李技师派一直明争暗斗,一家想保住主任之职,一家想谋取主任之职,现在这个大好机会,都不要了,要我当主任,要我这位只有二十七八岁资历又浅的毛头小伙子当主任,不知胡芦里卖的什么药?算了,当主任就当主任,主任也不是谁天生就会当的,只要努力去做,没有做不好的事情。

    一个礼拜后,新任主任何军走马上任。新官上任三把火。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院方申请先把整个科室装修一新,三分之一的费用由科室承担;三分之一的费用由科员集资,年底分红;三分之一的费用由院方承担。第二件事就是为夜间及节假日值班室配备了彩电沙发等,免得值班人员因为寂寞而乱跑,有病人时找不着人。然后制定了更加严厉的工作制度和主任的责任及义务,还设了一个病人投诉箱,钥匙由主任掌管。大部分科员干活有了劲头,因为每个人的工作努力与否都直接与工资和福利挂钩。

    科室经过何军的一次整顿,效益明显就上升了。在一个月后的一个行政早会上,何军对大家说:“各位前辈,同志们,大家早上好。这一个月来,大家辛苦了。我们科室一个月的经济效益比上三个月的经济效益总和还要好。所以,这个月大家的奖金要提高一倍以上。但是,也接到了几个投诉电话,我就不再公布投诉的事谁。现在,我当众把投诉箱打开。”何军说完,出去把投诉箱拿进办公室来。然后,打开锁,从里边拿出了十几张投诉书。何军说:“这儿有一些投诉书,看来有人明知制度还要犯制度,是来试探我这个新主任,有没有胆量执行制度。我知道,惩罚只是一种手段,并不是什么目的。我不想惩罚我们的任何同志,并不代表我不敢,我在西安是单身,社会上有不少朋友,没有我怕的人。好,这些投诉信我就不看内容了。”何军说着,掏出火柴,把投诉信当场烧毁。底下有人窃窃私语。何军对大家说:“我希望被投诉的人好自为之。老同志要为年轻同志带好头,切莫以身试法,毁了一世的英名;新同志要做得像一个有修养有抱负的人,切莫辜负了时代的寄托。话说得远了点,切莫让你受损失,叫我难堪,下次开投诉箱就不是这么简单的问题了。我希望下次直到永远,没有一封投诉信。”

    舞厅里的音乐有节奏地响着,灯光昏暗,彩色的舞灯一明一暗,男男女女成双成对地旋转于舞池,四周的座椅上坐着一些人,有的人嘴上的烟头也忽明忽暗。黑白和李若雨随着音乐的结束而走向靠南一排的座位。

    “黑白,你还叫我教你跳舞呢,没想到你的舞跳得这么好!”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李若雨说。

    “这是原来上大学时,我们学校提出扫舞盲时学会了一点点,但跟你比起来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你才是真正的舞林高手!”

    “武林高手?这跳舞与武林高手有什么关系?”

    “我说的舞林高手指的是跳舞的舞!”

    “噢,黑白,你这人挺有意思的!”

    “从那次笔会上,我就觉得你这个人超凡脱俗,正是我用放大镜要找的人!”

    李若雨静静地看着黑白,等着他把话说下去,但黑白却一看表说:“这么快,咱们出去吃饭吧!”

    李若雨说好,俩人出了舞厅。

    夏日的太阳在下午六点时还是很高。街上的行人也不多,要到七点半以后人才会多起来。黑白和李若雨慢慢地顺着人行道的边上往前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李若雨用自己的身体时不时地碰一下黑白,黑白心里就一动,然后本能地远离一点李若雨,又不敢太近。李若雨的气息会让他幸福得窒息。黑白觉得自己昏昏沉沉,周围的景色离他愈来愈远,周围的声音离他愈来愈远,周围的人和车也愈来愈小,此时只有他和李若雨俩人,生活的道路上充满了鲜花。

    “黑白!”李若雨打断了黑白的遐思“你打算请我吃啥饭?”

    “你太抬举我了,小李,我觉得谈不上请,随便吃点东西而已。朋友之间说请是不是有点不舒服?”

    “噢,那咱俩吃啥饭?”

    “你喜欢吃啥,咱就吃啥!”

    李若雨看见路边有个冷饮摊,说:“我也不太饿,咱们先喝点冷饮吧!”

    冷饮摊其实是少男少女们谈情说爱的好地方,黑白欣然应允。

    要了两瓶汽水,黑白和李若雨分坐在桌子的两边。他俩人在冷饮摊上坐了很久很久,谈了很久很久,直到太阳下山。凉风习习,黑白被晚风吹醉了,看着李若雨,很久无语,李若雨低着头,脸色绯红。

    黑白的画思如泉,一天可以完成以前一个星期的任务,晚上也睡得很晚。他的日程安排更满了,每天都要给李若雨一个电话。他每天傍晚时分,爱一个人坐在环城公园的排椅上,任凉风吹面,到满天星才回去。回去时肯定有了好的构思。

    有一天,黑白像往常一样,兴奋地打电话给李若雨,告诉她自己好的构思,对面却传来一句冷冰冰的话语:

    “黑白,你以后再不要给我打电话了,请你不要骚扰我好不好?”说完“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黑白被这一盆冷水击得浑身颤抖,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拿着电话发愣了很久,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自己并没有得罪李若雨呀,这是为什么?要不要问个明白?没有必要,自己又没有和李若雨真正谈恋爱,话也从来没有挑明;但难道就这样完了吗?难道这就是这次恋爱的结局吗?黑白无心画画,坐在画案前发呆。他曾几次到公用电话亭拿起电话,拨通了李若雨的电话,又放下了。黑白始终没有勇气再向李若雨打电话了。但是不能就这样算了,要向她问个明白,也许自己误会了李若雨,或许她的单位里就不允许员工上班时间接私人电话。那怎样才能向李若雨说明白呢?对,她不让自己给她打电话,就听她的,不能打电话,可以直接去找她呀。

    黑白下定了决心去找李若雨面谈。他打听到李若雨下班的时间,专门在她们大门外等她。黑白不知道见了李若雨如何开口,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他几次都打算放弃一走了之,但终于没有走。李若雨单位下班了,员工们陆陆续续往外走,就是不见李若雨的踪影。黑白失望的准备要走时,李若雨却叫住了他:

    “黑白!”

    这么熟悉的声音,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黑白几乎要哭了,他强忍住感情,回过头来,强装笑容:“哦,这么巧,是你呀,小李,刚下班?”

    “黑白,你来找我?”

    “不不不,我是从这里路过!”黑白说着转身要走。

    “黑白,咱相约不如巧遇!不如我请你吃饭!”

    黑白觉得这其实是一种道歉的行为,就接受了吧。

    黑白和李若雨推着自行车漫漫地顺着人行道走,也不知道要走向何处。

    “黑白,咱们去环城公言吃饭吧!”李若雨见快到了环城公园门口,就建议说。

    “好吧!”

    俩人进了环城公园。在护城河边的一家小吃摊上坐下,吃了点东西,再顺着护城河走,最后坐在一个靠城墙的排椅上。

    “黑白,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一直无话,坐下后李若雨先打破了沉默。

    “我没有找你,只是路过!”

    “黑白,你不要骗我了,我在我们楼上看见你从外面进来,我下去了几次,一直见你坐在大厅,快下班时,我又看见你在我们后门外徘徊。我下班后,没有出来,见你一直朝里张望,你还骗我?”李若雨嘴如机关枪,射出一串子弹。

    “小李,我只是”

    “只是什么?你简直就是个懦夫!有什么话要说就说,干嘛吞吞吐吐的?”

    “我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我”

    “觉得你什么?我向我家里提到过你,我父母反对我与你来往,说你没有个固定的职业,职业画家的路很难走,很难走,可是我对你一往情深,但你每天只是给我打电话,说到重要的事你就转换话题!”

    “是的!”黑白激动地站起来说:“我是没有固定的职业,所以我才觉得我没有资格去爱。”

    “要是个男人,要是个男子汉就有!”

    “可是我现在的前途未卜,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受苦。不错,我是喜欢你,但喜欢你就应该让你过得幸福才对!”

    “我说你是个懦夫,连一点责任都不敢去承担,你还配是个男人?”

    “若雨!”黑白抓住了李若雨的双手。黑白觉得一个人爱一个人是一瞬间的事,一个人恨一个人也是一瞬间的事,他忽然在李若雨骂自己的一瞬间爱上了眼前这位火辣辣的姑娘。黑白含着眼泪看着李若雨,李若雨伏在排椅背上开始抽泣。黑白揽了李若雨在自己的怀里,李若雨爬在黑白的怀里纵情地哭泣。

    “黑白!我的父母反对我跟你交往,我开始接受父母亲的意见,在电话里对你厉害,之后,我非常后悔,我每天等着你给我打电话,但是没有,我就恨你恨你,我每天无心工作,每天焦急地想见到你,想听到你的声音!”

    黑白没有说话,只是更加抱紧了李若雨。夜风习习,一轮圆月从东方升起。

    黑白与常永浩是在赵零的一次请吃饭时认识的。赵零订婚请了一席饭,邀请了几个好朋友。何军,范二华,黑白一同去了,席间便认识了另一个朋友常永浩。常永浩在席间谈笑风生,引起了黑白的注意。常永浩与赵零他们是校友,在城里工作,离黑白不远。

    黑白端起酒杯向赵零祝福时说:“赵零,44工程进展如何?怎么就要谈婚论嫁了?”常永浩说:“黑蛮龙,男人有了爱情,事业才进展更快。大家举杯,举杯!”黑白问常永浩:“你知道44工程是什么吗?”常永浩说:“知道,何军说过。44工程就是事业的奋斗过程。如果事业爱情双丰收不就更好了吗?”黑白说:“对呀,还是常永浩说得好。”

    黑白内心是不平衡的,赵零为人老实,没有多少花花肠子,却能与美若天仙、知书达理的黄丽订婚,可别的人都还没有女朋友,范二华吧,一天到晚只是玩,今天与这个看电影,明天与那个跳舞,虽然没有固定的女朋友,日子倒也过得挺潇洒的;何军吧,事业刚刚起步,也碰不到一个好女孩。黑白心事重重,多喝了两杯,就溜到桌子底下了。

    何军和常永浩把黑白扶到何军的办公室休息。常永浩脸红脖子粗,说着醉话,眼看着黑白打起了呼噜。常永浩说着说着也躺在了黑白的旁边睡着了。何军笑了笑,给他们俩人盖了一条床单,坐在旁边看书。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常永浩醒了,嚷着要回城。何军说,你跟黑蛮龙一块儿回城吧。常永浩就带着一股酒气把黑白摇醒,说,该回家了。黑白虽然头还是有点晕,酒却醒了,就和常永浩一起回城,也不向赵零打招呼了。

    常永浩回到自己的科室,开始写日记。几台日光灯把科室的休息室照得跟白昼一样。这种宁静舒畅的环境让常永浩每天都喜欢多呆几个小时,随手写写东西,随笔散文之类。常永浩写东西不是为了发表,是为了给自己看。常永浩的酒已经完全醒了,他刚把黑白送回去,扶了黑白躺在床上,自己就回到科室。常永浩的酒一醒,反而没有了瞌睡,特别精神。他翻开日记,没有写一个字,却坐着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常永浩偶而写出一些好的东西就投到报社或杂志社去,偶而就发表一些东西。有些喜欢文学的小女孩见到常永浩拿出自己发表了的东西,对常永浩另眼相看,就有女孩奋不顾身了。常永浩对奋不顾身的女孩大多采取了成全的态度,因此常永浩也得到了十多个女孩所奋不顾的身子,这些女孩以为自己得到了一个才子,没想到才子还有别的佳人。一旦知道,就气呼呼地离开了常永浩。常永浩也不争取哪一个女孩子。自己不轻视感情,但也不重感情,一切随缘,属于你的,你推也推不开;不属于你的,你求也求不来。此时常永浩心情很沉重,他从黑白的身上看到了一种精神,一种人生的意义。常永浩回忆起自己以前的一些事情,觉得自己有时很可怜,他常同时交几个女朋友,最少也有两个。在甲面前受了了冷落,就去找乙;在乙面前受了气,又去找甲,总要在一边找到平衡。自己像个小丑,把感情当做廉价的商品,到处去处理,比打折还便宜。赵零的订婚对他是一个冲击。黑白对事业的执著,又让他心灵震撼。他觉得应该再喝点酒才对,又没有出去。常永浩走到水龙头边,打开水龙头,让水从头上浇下去,清醒了很多。但是坐在书桌前,又不知道写什么,只是静静地坐着抽烟。

    常永浩坐到了凌晨四点多,一盒烟抽完了,就爬在桌子上睡着了。第二天,昏昏沉沉地上班,时不时就躲在休息室里爬着睡一会儿。下午下班后,常永浩去找黑白。

    何军承包科室,在三个月后,他才觉得并不轻松。艾主任,应该说是原主任和李技师又开始捣乱。何军想处罚又没有借口。他们两个斗,都用软刀子来对付何军,何军一天到晚有气无处出,在院长面前发过牢骚,院长只是安慰安慰他,说,仕途就是如此,一要学会保护自己,二要保证科室的正常运行,为官之道有很多技巧,要好好学,等等。何军气也消了,回到科室,又去工作。何军改变了工作方法,不再像个监工一样,而是以身作则地去工作。他后来听黑蛮龙为他说了一句话,要为科员管科室,不是为科室管科员。何军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他学会处处关心别人,学会怎样多为科室做点有益的事。但是,何军实在想不通的是,那些曾经关系很好,无话不谈的同龄同事因为他当了主任而与他疏远。他被这种奇怪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来。他真的想去深山老林里住个一年半载的,好好轻松一下。他此时深深地体会到无官一身轻这句至理名言的深刻含义。何军觉得自己当初的的选择是个错误,自己当了主任,有了一点官衔,被同事疏远,不当朋友,成了一种对立关系。说挣钱吧,没挣钱,人家说你挣钱了;挣了一点钱,人家说你挣了多少多少;真正挣了多少钱,人家又怀疑你的钱来路不明,或者别的。真是无论怎么做,都是别人的靶心。黑蛮龙人家活得多舒服呀,与世无争,没有这么多烦恼,不食人间烟火。

    这一天晚上,何军在值班,坐在值班室看书,听见有人敲门,一开门,见是范二华和赵零。何军把他俩人让进值班室。何军知道俩人没有事,只是觉得周末了,朋友们来聚一聚而已。“黄丽干啥去了?”何军问赵零。赵零笑着说:“回娘家去了。”范二华对何军说:“我去学开车,考个驾照,白天上班,晚上可以跑出租。”“这样累不累?”“累有啥办法?只要能挣到钱,累一点不要紧。”何军又问赵零:“学习怎么样了?”赵零说:“就那样,明年春天去考!明年考不上后年再考。你怎么样?当官好玩吧?!”何军说:“不好玩,真的不好玩。可惜我没有一技之长,要不然早就去当个体户了。”范二华说:“你不是喜欢当官吗?”何军说:“难道喜欢当官就是有能力当官吗?”赵零说:“所以干什么事都不是容易的,如果官那么好当的话,那人人都去当官了。何军这么快当上主任,算是第一步的成功。”正说着,值班室的电话铃响了,何军拿起电话:“喂,你好!”“是何主任吧?!我是黑蛮龙!”“嘿,黑蛮龙,你好,好久没见面了!”“何主任,我和常永浩在一起,想去你那边玩!”“现在吗?”“现在!”“好,正好范二华和赵零也在!”“那好,半小时后见。”

    何军放下电话,范二华忙问:“是不是黑蛮龙要来?”何军高兴地说:“是的!”“太好了,那一天,赵零订婚宴上,只顾吃喝,顾不上好好聊一聊了!”

    半个小时后,黑白和常永浩来了。

    五个人在一起,先是一阵说笑。何军从抽屉里拿出一百元钱,对范二华说:“二华,麻烦你跑一趟,去买点啤酒凉菜之类,咱们好好聊聊!”范二华接过钱说:“看,何主任指挥人习惯了,可以理解!”黑白站起来说:“让我去吧!”范二华按黑白坐在椅子上说:“大画家,你还是坐下吧!赵零,咱俩走!”一会儿,范二华和赵零买了一些凉菜啤酒之类的吃食,摆开来,一边谈天说地,一边吃喝。

    黑白说:“不好意思,本来赵零订婚那天咱哥们几个应该好好聊聊,可是我不争气,贪杯误事,请包涵!”何军说:“哪里哪里,你们这些臭文人,都酸溜溜的!”黑白说:“咱们都彼此彼此,赵零是个臭老九,范二华身上沾满了铜臭,你是臭官僚,我和常永浩是臭文人!”常永浩说:“你们臭味相投,可别把我拉进去!”何军说:“常永浩是个风流才子,听说三天两头换女朋友!”黑白说:“我们都不是朽就是臭,不是臭就是酸!为我们明天更臭更酸干杯!”几个人一同举起酒杯,碰在了一起。

    黑白说:“我们成立一个44党,不参政,个人从政不要牵扯到44党,我们只是为了个人的44工程而设立的组织,不注册,不发展党员,是世界上最小的党派。”何军说:“叫党就好像是政治组织,不如叫教,44教。”赵零说:“像个宗教组织,我看不如叫44协会算了!”几个人一同说:“对,还是叫协会好,黑蛮龙任会长!不管你的正式名如何叫黑白,在此协会就叫黑蛮龙。”黑白说:“不客气讲,我的主意多,但无组织能力。不如叫何军任会长,我任秘书长如何?在这里就叫黑蛮龙!”“行,干杯!”大家一致通过。黑白放下酒杯说:“咱们每半年聚一次,开会,各人汇报各人的44工程的成绩及心得,共同发展如何?”常永浩说:“好,我是新会员,我先说说我的理想。我打算搞好本职工作,写写东西之外,搞够44个情人。”何军说:“永浩,你咋这么没出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黑白说:“这件事,常永浩也跟我说过,我觉得,人各有志,岂能强求?何必管他呢。”范二华说:“常永浩,你好好写,好好搞,别违法,真正成为一个‘西北第一风流才子’,也算是事业有成了!”赵零喝了两杯啤酒,脸红脖子粗,说:“各位,我现在的英语大有提高,估计明年考研英语是没有问题了,我开始修其它科目。”何军说:“我在当主任时,还想着当院长。现在正准备入党,党票已经到手了,为以后打下基础。”范二华说:“我的驾照快到手了,先一点一点来,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后,我就办公司。”黑白说:“我在西北卡通杂志连载卡通的同时,准备出单行本。最近正在准备稿子。听说李若雨,噢,是我的女朋友,她的父亲在西北美术出版社工作,估计能好办一点!”常永浩说:“我们的组织是一种精神支柱,这么有成果,我们为了明天更好,干杯!”

    黑白和李若雨心情沉重地走在环城公园里。李若雨提出要与黑白分手。黑白的卡通画单行本还没有出版,因为出版画集需要一笔钱,但黑白根本拿不出来这笔钱。黑白和李若雨一同找过李若雨的父亲,李若雨的父亲说帮不了忙。黑白伤心极了。而在这时候,李若雨却提出分手,黑白更生气了。

    “是不是你的父亲让你跟我分手,你向你的父亲屈服了?”李若雨说:“与我父亲没有关系,我只是觉得咱俩人不合适!”黑白说:“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没有了!”李若雨看着护城河里的水,水悠悠地流着,有几个人坐在河边钓鱼。黑白有些发怒了:“这半年的感情就这样完了?”李若雨说:“你是个搞艺术的,但并不浪漫,并不潇洒,注定一辈子当穷画家,我跟你是没有前途的!”黑白狠狠得把地上一个小石头踢进了护城河里,说:“我当初是给你这样说,你当时是怎样说的?”李若雨心不在焉地说:“不记得了。”黑白气得浑身哆嗦:“我再问你一次,还能不能继续下去?”李若雨坚决地说:“不行!”黑白抱住了李若雨,眼泪下来了:“我爱你!”李若雨推开黑白说:“滚开!”用一种恶狠狠的目光看着黑白。李若雨走了,黑白呆呆地站在原处,看着李若雨迈着难看的八字步慢慢地消失,他站了很久很久。

    黑白吃了睡,睡了吃,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一张画也未画。三个月后,他又一次振作起来,发现自己的画风完全变了,由稚嫩变得老辣,由平淡变得味浓。黑白后来才知道,李若雨为了帮黑白出单行本,才答应了父亲提出要她和黑白分手才帮黑白出版画集的要求。可惜,俩人完全分了手,画集也没能出版。

    半年后,何军成了医院改革办主任,院领导成员。房子也有了,妻子也有了,眼看儿子也有了;赵零没有考上研究生,与大肚子的黄丽急匆匆地结了婚,成了一对过着安逸日子的幸福夫妻;范二华开出租车已有一段时间,腰包和肚皮都鼓起来了;常永浩依然风花雪月;黑白进了一家外资企业为外国老板画动画片了。“44协会”还定期开会,性质却成了喝酒聊天的茶话会。

    育龙于2006年12月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