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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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想写一篇关于母亲的文章,但一直比较犯懒。今天坐这里也心神不宁,不知道能表达多少。

    母亲属羊,属于被别人说成命苦的属性,想想她这么多年的辛苦,确实也算上不一般了。

    母亲上的是师范,属于小中专的那种,我知道后来教我们的老师好多是她的同学或校友。她那个年代,大炼钢铁,老师们被戴上“臭老九”的帽子,教师也不被重用。因为表现好,没有毕业就被抽到商业单位,从事会计了,从此干了一辈子会计。当时能在供销社当个会计,算是很吃香的了。

    母亲为人老实厚道,谦虚内敛,在为人处事方面,做事谨小慎微,宁愿自己吃亏,也不让别人说个“不”字。所以同事朋友都乐意与她共处,人缘相当好。但也许缺乏阿谀奉迎的能说会道,领导却不看中,所以干了一辈子,只混了个会计师的专业职称,没有当过一官半职。

    母亲的前半生可以用“含辛茹苦”四字概括,一点也不为过。我们姊妹四个,而老大老二是姐姐和我这对双胞胎。她和父亲在我们上高二前一直是两地分居,父亲一个月回家一次,每次呆几天。我记事起,就知道母亲是没完没了地工作,晚上经常加班。那时候只有一个周日休息,但从来都是帮助门市部去卖货,每到做报表的时候,她和同事都一夜不睡觉,偶尔会煮点牛羊肉汤喝,我还记得半夜醒了后,闻到的诱人的香味,睡眼朦胧的起来上厕所,母亲看到醒来的我,会端一碗给我喝。

    由于太过忙碌,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母亲瘦的只有80多斤,而且得了严重的胃病。姥姥就到我家住下照顾我们半大不小的四姐弟。母亲病到起不了床,后来跟着父亲去南方城市里看病,在那里住了一个月养病,这才渡过那个危险阶段。

    我们小的时候的事,是母亲及姥姥时不时的告诉我的。从小就体弱多病又爱闹人的我,让母亲操碎了心,她怀孕时反应较大,除了辣椒,什么都吃不下去。致使后来我和姐姐,毒火特旺,头上长疙瘩疮,我的脸上的皮肤,说就像面做的一样,用手一抓,可以随时弄破。头也被剃光了。抱出去,人家问“你家孩子怎么是个秃子?”看今天的我满头乌黑的秀发,那时母亲恐怕做梦也没想到。因为又瘦又小,还不爱吃东西,总是哭闹,每天就让抱着睡,一放到床上就醒了,一醒就哭。那段日子,母亲几乎就是坐在床上,抱着我打盹熬过来的。姐姐相对来说比较乖,由姥姥照看,每天看见奶瓶就哭,总是吃不饱。后来别人给起外号,一个叫“喂不活”一个叫“喂不饱”

    我们家四个孩子年龄挨得特别近,我和姐姐比最小的妹妹也才大五岁,虽然偶尔会有姥姥帮忙,但大部分时间都是由母亲一个人带着我们,每天起早贪黑,实在太不容易了,据她说每月18元的工资将近拿了二十年,没有涨过,爸爸那时每月给家10元。母亲过惯了拮据的日子,直到高中,我们的衣服几乎没有买过,都是她自己或找裁缝做。当时生活比较清贫,每逢春天,她就带我们去田地里挖野菜,秋天也曾去豆地里拾过豆芽。也许是这个原因,我到现在还对野菜情有独钟,跑到郊区去挖,开车来回十公里,花费的油钱能买几十斤,但觉得自己挖的,这是乐趣,再高的价也买不来。扯远了,赶紧回来。

    母亲表面柔弱,但骨子里是很好强的,她在工作上从来不让人说半个不字,尽心尽力。当时全县供销社财务系统进行算盘比赛,母亲连拿了二年冠军以后,说以后再也不参加了,把机会留给别人。

    母亲对我们要求十分严厉,在学习上从来不放松,记得五年级,她就找她的同学,把省里一些重点学校的数学卷子拿回来让我们做,也是那个时候,我爱上了学习,也爱上了数学。我们家在农村供销社、镇供销社呆了好多年,当地教学质量不是太好。为了我们几个孩子的学习,她下决心,找一个亲戚调动工作,尽管很难,所调单位也不尽人意,但为了到县城让我们在重点学校里上学,她都认了。

    到了县城,母亲为了我们几个上学的事还是愁坏了,多亏她那几个师范的同学,帮忙找重点中学校长说情送礼,好说歹说,校长才同意让我们上初中的三个孩子参加考试,通过就可以安排读书。母亲和她的同学把这件事情办好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原来又急又累又上火的她,一下子变得很轻松,但回到家后,脾气不好的爸爸却问她“电影好看不?”直到现在母亲对那件事还不能释然。我很感谢母亲和后来成了我们老师的她的同学,正是母亲的不折不挠,下决心让我们走进重点中学,才把我们几个成功推向大学的大门。

    母亲虽然在外对人温柔大方,但对我们几个孩子却相当严厉。我们小时候,不怕父亲,却害怕她。记得,妹妹有一次不好好学习,没考好,母亲在吃饭的时候,就把晚餐当成妹妹的批斗会。至今我还记得,刚上一年级的她,回答母亲问题时的模样。母亲问:“知道米面从哪里来的吗?”妹妹说:“是用钱买来的”

    “钱是哪里来的”母亲又问。

    “工作工来的。”天真的妹妹一本正经。

    这下把我们几个都逗笑了,但又不敢大笑,拼命忍着。母亲说:“严肃点”我们都低下头。

    忘记下面怎么收场的了,但好多年过去,我们却忘不了妹妹的那句经典答话。有时候还跟妹妹开玩笑:“工作工来的!”

    我们几个后来常常说母亲小时候管我们管的太紧了,她说:“不管紧能行吗?你爸爸不在家,我不管紧点,出了事咋办?”

    正是由于母亲的严厉管教,我们四个孩子都特懂事,尽管就弟弟一个男孩子,她从来不娇惯他。我们几个现在在单位人缘都相当好,但缺憾的是,被管惯了,缺乏领导才能,只知道踏实干活,对己自律,宽以待人。中庸的儒家思想,也许是继承了母亲的教诲。

    父亲不在跟前,工作的压力,教育子女的压力都是她一人扛着。长期的分居,形成了母亲胆小急躁的性格,而且脾气不好,粗心,认死理,主观臆断,也和好多母亲一样,爱唠叨。虽然学了师范,但在教育我们几个上,除了严厉外,并没有多少激励的措施。

    记得我们上一年级,七八岁的样子,姐姐身体壮,比较爱干活,母亲上班去了,姐姐对我们说:“咱把家里打扫干净,看看妈妈会不会夸我们。”

    那天不但把屋子收拾利索,而且把外屋煤炉边的煤灰扫得干干净净。妹妹小,没有参与。我和弟弟积极响应,忙得不亦乐乎。打扫完,满怀欣喜和期盼,等待母亲的归来。

    母亲下班后,对家里的变化视若无睹。我们几个跟着她屁股后面,希望她会有所发现,结果一点反应没有。姐姐沉不住气了:“妈妈,你看家里有什么变化没有?”母亲没理会。姐姐急了:“你看,我们把家打扫干净了,还把煤炉清理了!”母亲看了一眼,并没有太多惊喜,也许是对我们的急于得到夸奖的做法并不满意,反而说道:“你能,你能!”

    我们的失望可想而知!个个像蔫茄子一样耷拉着脑袋,积极性遭到严重打击,再也不会去主动打扫卫生了。后来家里一直不是很利索,我想和母亲这次的错误的言行绝对有关系。

    我前面说过,母亲谦虚内敛,这在过去被认为是传统美德,但在教育我们几个上,这绝对是个错误,好在我们被她说惯了,自尊心也承受得起,脸皮也够厚,没有放弃自己。那时候邻居常来串门,母亲在别人面前从来不说我们好,总是批评个没完,有次气得我都没有吃饭,哭了好久。我们很羡慕邻居家姐妹,她们的父母从来都是说孩子如何如何好。虽然母亲老说我们的不是,但我们几个懂礼貌,爱学习,在邻居眼里我们一样的优秀。事实也证明,住在同一院子里考上大学的,只有我们家孩子,而且三个都上了大学。

    母亲的做法还是影响了我们,那就是不够自信。要求自己很严,甚至是苛责自己,这点我和母亲很像,所以我一直感觉自己不是很快乐的。但我又是坚强的,这优点同样来自母亲的遗传基因,我总是计划得周全,去努力完成一件又一件比较难的事,克服困难,不怕吃苦。大学里曾经选修6门科,加主课,考了13科,每天12点睡觉,精精神神的。当然这都是年轻时候的事。

    母亲还有一缺点是让我到现在还深受其害的,就是不爱打扮,不爱表现美。其实母亲年轻的时候是很漂亮的,鹅蛋脸,白皙的皮肤,大大的眼睛,而且是双眼皮,两条大长辫子神气活现的。有张照片我们很以为骄傲,觉得比电影演员都美几分。可惜,没有遗传给孩子,我们几个都是单眼皮,尤其我还继承了父亲的黑皮肤,没有一个能延伸母亲的风采(写这段话,有点自批的味道,不知道是否母亲内敛的影响还没有消除)。

    尽管母亲漂亮,在那个年代,却生怕泄露似的,老讲究艰苦朴素,往土里打扮自己,包括我们几个,从来都是规规矩矩,正正经经,绝不允许穿夸张点的衣服。记得都上高中了,实在没有像样的衣服,她领着我上街买,我看中了一件黄格子外套,袖子上有点装饰扣子,腰身也是开刀分几片做的,样子比较新颖,看上去比较洋气。但她死活不让买,还是给我买了块布料,做了件很一般的衣服。在她的影响下,我不敢打扮,怕张扬,艰苦朴素谨记在心。大学里,同学还以为我家是农村的。后来跟高中同学聊天,同学说:“感觉你挺朴素的,老是戴着套袖,不怎么爱打扮,像邻居家小妹”

    直到现在,我还觉得自己挺亏的,虽然身材较好,五官端正,打扮起来应该也是青春亮丽,魅力无限。但大学里追求的人大部分是因为我性格好,却不是因为我漂亮。年轻的时候,没有好好展现自己,没有留下青春的靓丽。

    在这里惋惜的是逝去的岁月,而不是没有人追求,呵呵。

    母亲在我身上花的心血是最多的,小时候身体不好,十分地闹人,用老家话里说是个“搅家子星”大了,青春期,我也是最叛逆的,脾气很倔,像母亲。初二时候宁愿在学校吃冷馒头夹咸鸡蛋,也不原意回家吃午饭。理由是怕耽误时间,实际上是想躲避她的唠叨。

    但母亲对我的呵护一直没有断过,有些家务活,都是喊姐姐干,总觉得我体弱,对我爱护有加。小时候生病,妈妈没日没夜的看护在床前的情景,犹在眼前。

    还有件事是我这辈子不能忘怀的。记得刚毕业,单位工资较低,还不到100元钱。住的地方到工地需要骑自行车去,但那时候好的自行车都要300多块钱,真的是买不起。更糟糕的是,还被同宿舍住着的工人家属的孩子偷走了90块钱。

    回家的时候就把买自行车差钱的事给父母说了。父亲说:“你都毕业了,还跟家里要钱!”我觉得挺委屈,说:“那不要了”父亲还是把一百块钱给了我,我不想要,但又怕他凶我,还是接了钱,却难过地想哭。母亲偷偷地塞给我20块钱,我不要,她死活不依。我理解父亲,他认为我独立应该独立去面对困难,而我更感谢母亲,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再一次让我感受到母爱的温暖。

    多年以后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月子里照顾我,照顾孩子,尽心尽力。我工作忙的时候,尽管她还没有退休,把孩子带回老家,想方设法地给孩子做好吃的,孩子学会走路就是父母一点点地教出来的。

    说起母亲如何照顾我们家妞妞的,还真得从妞妞如何闹人开始说。

    由于我的原因,妞妞一直营养不良,哭闹不止,而且极为缠人。每天睡觉要轻轻放,否则醒了就大哭,还要出去走,边走边晃,等睡着了,再回家放到床上,如果再醒,就要重复刚才的活动。

    快一岁的时候,因为要断奶,被带回我父母家,从此缠上了母亲。夜里要喂奶,睡觉要抱着来回晃。妞妞只认母亲,父亲和妹妹在家,连摸都不让摸,更别说抱了。家里的秩序全被打乱了。刚回去的时候,由于想我,妞妞每天半夜哭,母亲又像小时候抱我一样,在家里踱来踱去,晃睡了,再放下,如此反复。母亲的眼睛熬得通红,人也瘦了一圈。那时候母亲还没有退休,尽管她单位濒临倒闭,没什么事干,但也必须上下午都要去单位呆上些时间。妞妞的到来,她不得不带着她一起上班,同事开玩笑说:“小东西也来挣钱来了!”

    母亲说,原来是她做饭,妞来了只能让父亲做饭。冬天的时候,母亲和妞妞每天早上躺在被窝里睡懒觉,而且母亲稍微一动,妞妞都能感觉到,母亲起床,她会大哭不止,母亲只能陪她睡。起床后,母亲先给妞妞洗脸,然后自己洗漱。那时候妞妞还不会走路,但她不让其他任何人抱她,就站在墙根,看着母亲洗脸刷牙,谁都不让摸。每天早上吃完饭,只要母亲抱起她,把围巾一围,马上和父亲及妹妹说再见,和母亲一起上班去了。

    妞妞一岁多了才会走路,由于身体弱,胆子小,就是不敢走。学走路的事,母亲这样说的:在屋子练习,从沙发到小矮饭桌,就二步远,母亲在沙发边上看着,父亲则在饭桌边,拿着好吃的东西,引诱她。一开始,她胆小,迈开步子,很慌张地扑到桌上。来来回回几次,便能走几步,父亲就把桌子拉得更开,妞妞便可多走些距离。但她仍不敢出屋子。父亲又把她引向院子,把桌子放到门外几米远。母亲说,妞妞知道逗她,就是只笑,不迈步子,把姥爷急得团团转。最后拿一个大红石榴,逗她,才颤颤的走过去,几次反复,能走了,妞妞特高兴,总是笑。

    这样,妞妞整整缠了母亲好几个月。正是母亲的辛苦,让我彻底放松休整了一段时间。去接妞妞的时候,看到母亲疲倦的面容及熬红的眼睛,我的眼眶湿润了。我把妞妞接走,母亲万分不舍,竟然也落下泪了。

    也许是这几天比较闲在,工作不忙,本来想很短的写上点东西,以表示在母亲节对母亲的养育之恩的感谢。没想到,一写却停不下手。尽管没有多少文采,仅仅是把事情完整的叙述出来,但却激起我对母亲的思念,让我把这几十年岁月记忆的阀门打开,从中采撷不能忘却的花朵。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每次回去看父母,每次都觉得他们又老了些,看着他们越来越多的白发,看着他们布满了岁月沧桑的越来越深的皱纹,我只能心痛地感叹岁月的无情,时间你过得慢些吧,让老天保佑父母身体健康,益寿延年。

    快结尾了,还有好多话要说。母亲身体不好,患有高血压和心脏病,每天得坚持吃药。我常常地打电话过去,她总是说她控制得很好,没事的。便问我是不是很忙,要注意休息,注意颈椎,平时要多锻炼,多活动等等,她总是担心我的身体。虽然她不善于表达,但电话那头熟悉的唠叨的声音,一直温暖着我的心。

    不觉中,已有一年多没有见母亲了,暑假无论如何也要到母亲身边呆几天。再次祝愿父母亲身体健康!

    写于2009年5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