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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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井生和映雪两口子的眉头一直紧皱着,工厂在风雨飘摇中终于倒闭了。两人只好买断工龄,每人拿了2万元,带着惆怅,带着无奈离开了这个倾泻了全部青春、热血和理想的家园。

    眼前的路很多,可没有一条属于他们,他们的路在何方?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38岁的年龄按理应该是正当年,可现在却是他们的一道“坎儿”因为失业优惠政策里,照顾40、50的下岗人员,也就是说女人40,男人50,街道才给你开出介绍信,有了这道护身符,你才有资格被用工单位选用。他们苦笑着:咱们成了没人管的孩子了,自己想辙找奶吃吧。

    井生找到儿时的伙伴、中学同学和几个要好的哥们,看有没有能拉他一把的?结果一无所获。因为都是普通百姓,哪里有什么大路子?

    映雪平时对同父异母的哥哥深良很有看法,认为他“为富不仁”深良中学没毕业就在社会上闯荡了,先是开出租车,赚了一笔后就自己买车跑运输,手头积攒了几十万后,注册了一个公司,尝到了当总经理的滋味。

    映雪结婚时,深良才给了300元,说自己手头正紧,气得映雪差点把钱扔在地上。她清楚地知道,他的“哥儿们”和朋友结婚时,他是怎么出手的,每次至少甩出2000元以上。对朋友亲,对亲人寡成了深良的处世哲学。

    映雪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着实给胞兄记了一笔帐,真tmd“抠门儿”不念手足之情。

    可她不知深良心里也有一笔帐:如今办事全凭关系,不下点本钱还行?至于弟弟、妹妹除了给他添麻烦,什么忙也帮不上,根本没必要为他们“出血”

    这不,现在映雪正向他诉委屈,又给他添乱来了:“大哥,我们俩全失业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井生什么本事也没有,也没有关系和路子,就会唉声叹气。干脆跟他离婚算了,离了找个大款。”映雪故意说气话。

    深良狠狠地瞪了映雪一眼,挖苦道:“就凭你也配找大款?你自己照照镜子,你俩站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母子呢。”几句话把映雪说的张口结舌,面红耳赤,可心里却很塌实,知道深良对井生印象还不错。其实她才舍不得离开井生呢,论长相、论人品井生都数上等。可如今这年月,长相、人品能值几个钱?还得看能耐和机遇。

    深良两眼望着天花板,嘴里吐出一个个烟圈,然后慢条斯理地说:“让井生先在我公司干销售,每月保底工资1000元,业绩好另有提成。”

    映雪一听破涕为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井生精神抖擞地干着销售,可毕竟以前没干过销售,因此第一个月基本没有什么业绩。井生心里有点着急,映雪安慰道:“别着急,怎么也得有一个过程啊,你多向大哥讨教点儿。”

    第二个月,井生的销售业绩上来了,光提成就拿了1000多元,映雪高兴地合不拢嘴:“我老公真是好样的。”

    当井生干得正欢时,老母突然得了脑血栓,口歪眼斜,全身不能动弹,送进了医院。

    母亲30岁守寡,拉扯他这个独生子长大,为他付出了全部的母爱。如今,60多岁的母亲摊上这个离不开人的病。他和映雪商量后决定全天陪护母亲,宁可先不去挣钱,也要陪护老母。

    于是,他给深良打了电话:“大哥,我得歇一个月,去医院看护我母亲,等她出院了,我再来上班。”

    深良沉吟了一下说:“也好,她老人家出院后你再来上班,我忙完手头这点事,就去医院探望她。”

    果然,两个小时后,深良来到了医院,买了许多水果、补品,从皮夹克内兜里掏出一个信封交给井生:“这是5000元,你先用着,不够再言声。”

    井生的喉咙上下滚动着,眼里冒出了泪花:“谢谢大哥。”映雪心里乐开了花:大哥真是及时雨啊,看来我以前错怪他了。

    井生和映雪,一个白天,一个夜里,在医院轮番侍奉着母亲。那些日子,两口子真是衣不解带,没睡过一个好觉,吃过一次塌实饭。

    一个月后,母亲的病有了好转,可以下地走路了。经过医生同意,他们把母亲接回了家。

    晚上,夫妻二人躺在床上相拥在一起。映雪温柔地说:“生,妈有我照顾就行了,你安心去大哥那里上班吧,妈的病需要用钱,儿子上学需要用钱。没钱真是寸步难行。”

    井生对映雪一向珍爱,因为映雪对母亲一直很孝顺,婆媳俩处得象母女。日子好过时,井生是很知足的,常为能娶上这个通情达理、贤惠能干的媳妇而沾沾自喜。现在日子难过了,映雪还是一如既往地伺候母亲,这样的媳妇哪里去找?看着映雪因为劳累而变的消瘦苍白的脸,井生情不自禁地抱着映雪,一边亲着一边发誓:“雪,我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映雪的泪水顺着腮边流下来。尽管她有一肚子委屈,可面对疼爱自己的丈夫,她还能说什么呢?

    井生来到公司总经理办公室,想和深良打声招呼立马儿去工作。谁知深良不紧不慢地说:“井生,实在抱歉,你刚走没几天,就进来两个关系户的亲戚,没办法,只好安排了,实际上公司早已超员了。”

    刹那间,井生的心从头凉到了脚,浑身冒冷气。他不知说什么好,懵懵懂懂地走了出去。蔫头耷脑地回到家,向映雪道出实情。

    映雪气的脸都白了,最后咬牙切齿地说:“今后我就是出门讨饭也绝不再去求他!我只当没这个大哥。”说完,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井生望着妻子,一股强烈的男子汉责任感油然而生。他轻轻地拍着映雪的后背说:“天塌不下来的,我不会让你饿着!”

    说完,就毅然走出了家门,踏上了找工作的路。

    映雪在家伺候婆婆,婆婆睡着后,她就收拾屋子。这天,她翻箱子底时,居然在一个大花包袱里翻出一堆花花绿绿的布头,她想起来,这是好多年前做衣服时剩下的。

    发了一会呆后,就从抽屉里拿出了剪子、针线盒,又从柜子里翻腾出棉花,开始做起了布娃娃。这是她做姑娘时,业余时间和车间里的小姐妹学的“手工”眼下她要从这堆花布里探出一条“挣钱路”

    一个下午,她做了3个布娃娃,2个小熊猫,真是漂亮可爱极了,她沉醉在自己的杰作里。

    婆婆醒来后,她拿给婆婆看,婆婆高兴的抿嘴笑。一连做了三天,屋里摆满了布娃娃和布动物。井生奇怪地问她:你做这些小玩意干什么?映雪还没说话,一旁的婆婆接过话茬:“雪要用它挣钱呗。”

    啊?井生睁大了双眼,映雪笑呵呵地抱了一下婆婆:“还是妈聪明啊。”

    这天下午,映雪安顿好婆婆后,来到一个小学校附近,把她的那些“杰作”摊开。不用她吆喝,一会儿,就围上几个孩子,七嘴八舌地问她:阿姨多少钱一个啊?

    映雪不好意思地小声回答:3块钱。这么便宜啊?我买,我买孩子们欢呼雀跃着,只一会儿,东西就卖光了。几个没买到布娃娃的女孩子,拽着映雪的衣服:阿姨,你明天还来吗?映雪连连点着头:来,一定来。那一刻,她感到阳光好温暖,心情也好了起来,迈着轻盈的脚步她回到家,眉飞色舞地告诉井生和婆婆:今天卖了60元啊,我一天做十个,就是30元,一个月就是900元啊,900元,够我们一家子吃喝了,等井生再找到工作,我们的日子还愁什么?

    井生深情地望着模样俊秀的媳妇,心里涌出丝丝感动:老天,感谢你送给我一个这么好的女人。

    从此,映雪不知疲倦地穿梭于大街小巷的小学、中学,出售着她的劳动果实,看到孩子们高兴的笑脸,她心里甭提多美了。

    这天傍晚,映雪卖完了布娃娃回家,从3楼就闻到了熟悉的红烧肉味道,这样的香味只有井生做的出来,多久没吃井生做的红烧肉了?莫非今天有喜事?她加快了上楼脚步。

    到了5楼自己家,走进客厅,只见饭桌上已经摆放了4个菜:鸡蛋炒西红柿,是婆婆爱吃的,麻辣豆腐是映雪爱吃的,糖醋鲤鱼是儿子爱吃的,干煸豆角是全家人都爱吃的。看到她回来,婆婆高兴地说:雪,生找到工作了。

    真的?映雪高兴地差点跳起来,急忙来到厨房。井生正在往瓷盆里倒红烧肉,满脸都带着喜气。

    “你找到什么工作了?”井生顾不得说话,只微笑了一下。

    饭桌上,井生端起酒杯说:“雪,我在一家高科技公司找到销售工作,每月工资1200元,还有提成,来,我们全家每人都要喝上一口,庆贺一下。”

    映雪喜笑颜开地说:“值得庆贺。”她把酒杯放在婆婆嘴边:“妈,你可要喝一大口。”婆婆高兴地“吱”地一声喝了一大口,全家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