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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一个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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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天的雨下的不怎么痛快,一会下一会停的。傍晚起风了,吹散了大片的乌云,也吹走了雨,带来清爽的凉,月亮悄悄地出现在天空,虽然还不够圆,可依然清幽如水,身边的乌云象几缕轻纱,衬托着她的忧伤,渲染着她的孤独。

    望着渐渐变圆的的月亮,我的心丝毫没有快意,沉浸在郁郁之中。

    上午,冒着绵绵小雨,和辉一起去看望外公。外公的脸比起两周前更加苍白瘦小,眼睛深陷,鼻梁更高了,弟弟正喂他混炖吃,我默默地接过了碗,用嘴轻轻地吹散着混炖的热气,然后喂到外公嘴里,外公含糊不清地说:烫我又吹了吹,对他说道:不烫了,您放心吃吧。外公这才张开了嘴,费力地咀嚼着。

    我让保姆把买来的鹅蛋切好,挑了一小块蛋黄送到外公嘴里,只见他喉咙使劲蠕动着,艰难地吞咽,我心里意识到一定是蛋黄噎着外公了,果然,他咳嗽起来,把刚才吃的那点东西全吐了。

    望一眼风烛残年,瘦的变了型的外公,我的眼泪又不听使唤地流出来,赶紧转过身去,悄悄的抹掉泪水。

    中午,我只吃了一点饭,就在卧室躺下了,很快疲惫地合上眼睛。一会被什么声音惊醒了,外公也从他的卧室,由两个男保姆搀扶着来到大厅,艰难地坐在沙发上,两眼只望着我,似乎有许多话要对我说,可一句也没说出来。

    我的精神再也撑不住了,喉咙压抑的喘不上气来,匆匆从衣架上取下皮包,对辉说:我们走吧。辉望了我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向外公道别,与我一起向外走去。

    坐在车上,我的眼泪象绝了堤的口子“刷刷”的流着,泛滥着

    上次看外公,母亲就不让我哭,我只好把泪水往肚里咽,今天,惟恐又招惹她厌烦,不敢哭了,可眼泪是止不住的,我实在无法抑制自己的悲伤。

    一路上,我都在轻声哭泣,辉一声不吭,任我释放着。

    伤心欲绝的我,脑海不停地转着一个问题:外公还能挺多久?

    记得一个算卦的先生说外公能活到90岁。如果论虚岁,那么外公马上就要90岁了,如果论周岁,外公88岁,还差2年呢。我是多么希望外公好起来啊,可他什么东西都不吃,每天只吃一点粥和面汤之类的东西,手和胳膊扎满了针眼。

    可以说外公是我们家族中最后一个疼我的亲人了。外婆去世那天,我一下昏厥在地,众人把我抢救过来后,我迷迷糊糊抱着一个表舅的腿哭喊道:我没有亲人了,我没有亲人了

    看我这样痛苦,外公哭出了声,老泪纵横地对我说:孩子,你还有我啊。

    是的,我还有外公,是他给了我继续活下来的勇气。

    我是外公外婆一手养大的,他们对我的疼爱超过了父母。长这么大,外公只动手打过我一次。

    那还是我两岁时,一天早晨,我睡醒后,发现外公正吃早点,于是向他要吃喝。

    外公说:外婆正在厨房给你蒸鸡蛋羹呢,一会就熟了。

    我不答应,非要吃外公碗里的东西。

    外公没办法,只好给我掰了半块馒头。我说:要吃菜,外公把碗给了我。

    我接过来一看,碗里哪里还有菜啊,只有一点菜汤。

    愤怒的我把碗扔到了地上,可想而知,那蓝花细瓷碗碎成什么样了。

    外公生气了,把我按在床上,照着小屁股就是一巴掌。我“哇”一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救命:爸爸,妈妈,外公打我了,你们快来救命啊,来晚了他就打死我了,呜——

    外公听我这样哭喊,手一下停住了,难过的走出屋。从此无论我多淘气,多气人,他再也没有动我一指头,而且还每每在背后夸我的恶作剧。

    一次母亲打骂我,我感到特别委屈,又无法发泄,就在外公的记帐本(他是会计)的最后一页,歪歪扭扭地写道:开出(除)妈妈!那时我还没上学呢,可早就会写字了。他看到本上这四个无声的抗议“呵呵”笑了,对前来串门的邻居说:这孩子,真有性格。

    外公出身在一个富足家庭,据说年轻时是村里最时髦的后生,每天骑着洋车(自行车),穿着天蓝色大褂在村子里转悠,只要他一出现在村口,在小河边洗衣服的大姑娘小媳妇就纷纷议论:瞧,那个小白脸又出来了。

    外婆也在这群人之中。

    不久,外公的母亲看上了外婆,找媒婆来家提亲。一是外婆手工活做的好,二是外婆长相俊美。外婆的母亲贪图财礼,就答应了这门婚事。

    外婆过门后,承担了外公家所有的手工活,一大家子上上下下十几口,所有人的衣服鞋子都由外婆做,就这样,外公的母亲还是不满意,一次,她让外公打外婆,说是女人一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

    晚上,外公在他母亲的逼迫下,来打外婆。他进屋后,拿起扫炕的笤帚就打,只不过打的是炕沿,他一边打一边催促外婆:快哭啊,傻子。外婆顿时明白了,立即装哭,俩人合演双簧骗他们的封建母亲。

    外婆多次对我说:你外公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善良,忠厚,知道疼人,这辈子我值了。

    外公人缘非常好,无论对孩子还是对大人,他都是先笑着打招呼。晚上,我家院子最热闹,邻居们喜欢来我家串门,侃大山、摆龙门阵。每当这时,外婆就沏好一大壶茶,拿出自己炒的瓜子招待大家,天天如此。我静静地坐在一边,听他们大话三国、西游、水浒、聊斋,不知不觉中,脑袋装满了故事。

    外公为人干净整洁,每天洗澡换衣服,而且经常帮助外婆洗衣做饭,因为他心疼外婆,不让外婆再受累。

    他还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大学时,同学们看到我经常收到一个漂亮的毛笔字信封,问我是谁来的信?我说是外公。他们惊讶的说:怪不得你的字写的那么好,原来是遗传啊。其实我的字无法与外公媲美(尤其是现在,简直不会写字了)。

    不知怎么回事,我总感觉他对我的影响很大,不知是冥冥中的昭示还是巧合,感觉辉许多地方象外公,人品、脾气、性格都很相象。也许找对象时拿外公当参照物了吧?恩,是的,真的有这方面的因素。

    外公,今晚我有许多话想对您倾诉,您和外婆用心血培养了我,抚育了我,我身上流淌着你们的血脉,我的生命因你们而精彩,你们给了我一个家,给了我最真的爱!这辈子都报答不了你们的爱,那么今晚就让我对着皎洁的月光许个愿吧:老天爷,你再给外公50年吧,如果可能,把我的寿命分给他,我不想总活在凄冷的世界中,50年后,我和外公一起进入天国与外婆团聚,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