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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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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铃——铃——

    一大清早,怎么会有这种催魂似的电话铃声呢?

    看了一眼放在床头柜上的手表,真要命!还不到六点,段彬卫伸手将电话线拔掉,继续睡觉,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一定是夏莉儿那个女魔头打来的,不理她。

    但,不一会儿,一阵拨动门锁的喀喀声钻进他耳膜,这是一间古色古香的温泉旅馆,再加上日本向来以治安良好傲世,所以门只是普通的喇叭锁。

    哦!老天!他沮丧地叹气,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她不再来骚扰他?可是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他只想睡觉,为什么她偏不放过他?他怀疑自己上辈子欠了她一**的债,这辈子才会被她蹂躇摧残,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理。

    夏莉儿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她当然知道他在假寐,不过这样更好,她昨晚做了一个巴掌大的雪人,放在冰箱里一个晚上,所以她今天起了个大早,为的就是想给他一个意外惊喜,她想看到他的笑容,但她不想追究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把小雪人藏在床头柜上的旅行袋后面,准备就绪,她开始润喉。

    “起床了!大懒猪!”一拉开被子,夏莉儿发出尖叫。

    “你妈妈没教你早上不能掀开男人的被子吗?”段彬卫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

    “我妈的确没教我。”夏莉儿惊骇地盯着他那敏感的部位。

    “冷死我了,还不快把被子还我!”段彬卫是气得浑身直打哆嗉。

    “你那儿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想我想入非非?”夏莉儿快速替他盖上被子。

    “想你,那儿绝对不会站起来,而是趴下去。”段彬卫冷哼。

    这个不知感恩图报的家伙!她都已经把被子还给他了,还好心替他盖好被子,表示她愿意放他一马,他居然反过来给她一记回马枪?!把她说成让男人性无能的倒阳药似的,好吧,看她如何发挥闹钟的功效,闹得他不得安宁。

    “你嘴巴真臭,再不去刷牙会得牙周病。”夏莉儿像辛勤工作的农夫似地拉着他手臂,要把田里最大颗的萝卜连根拔起。不过段彬卫一动也不动,等到他动的时候,恐怕就是给她一拳的时候,因为他已经濒临爆炸边缘。

    “你再下放手,当心拳头不长眼睛。”段彬卫发出警告的声音。

    “别发火,天气这么好,实在不该把光阴浪费在睡觉上。”夏莉儿赶紧放手。

    她明明是想逗他高兴,却偏偏惹火了他,都怪他不好,如果他肯听她的话,她早就拿出雪人了;她瞄了一眼旅行袋后面,果然不出她所料,原本胖嘟嘟的雪人已经变成营养不良的难民,都是他的错。坦白说,她这个人不大会自我反省。

    “司机一定还在睡觉,没有他开车,你哪儿都甭想去。”

    “不用司机,楼下有娱乐室,我们去打乒乓球。”

    “我不会,你另觅高手。”段彬卫背过身子。

    “彬卫,我有礼物要送你。”夏莉儿摇动他的肩膀。

    “扔到垃圾桶去。”段彬卫忽然感到背后有一阵刺骨的冷风袭来。

    “好吧,夫唱妇随,我陪你睡好了。”趁他不注意,夏莉儿快速钻进被子里。

    “你滚回自己房间去睡!”段彬卫立刻转身,粗鲁地用脚把她踢出被窝。

    “反正我们迟早都会结婚,你就不用那么拘束了啦!”夏莉儿简直就像打不死的外星蟑螂,又死皮赖脸地钻回被子里。为了安全起见,她躺在他身上,但这个姿势反而让她陷入险境

    除非段彬卫是个死人,才会感受不到她没穿内衣,隔着两件单薄的浴袍,压在胸膛上柔嫩的感觉使他颈间的脉搏急遽跳动他厌恶自己的反应,但却控制不住肾上腺素在体内造成的破坏力。

    老天!他已经二十八岁了,十八岁时没做过荒唐事,怎么现在突然有种冲动,像是躲在父母亲后车座的美国青少年,面对没穿内衣的花痴,双手就痒

    不过,他的手还没采取行动,她的手就先下手为强地触摸他的喉咙,他困难地吞咽一口口水,粗喘着问:“你的手想干什么?”

    “我早就想摸男人的喉结。”她挑逗地发出格格笑声。

    看着他下巴紧绷,紧咬着牙的模样,她知道他正在自我克制。嘿嘿!她嘴角浮出一抹得意微笑,她果然是个有魅力的性感女人,如果不是,他就不会如此辛苦地忍耐,她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说:“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被我电到了?”

    费了好大的力气,段彬卫才从牙缝中挤出狠话。“凭两粒小灯泡就想电人!你也太高估自己了,我不说话是因为你压到我的胃,我有胃病。”

    “说谎。”夏莉儿伸长手臂,将床头柜上的旅行袋推开,捉起残雪,然后以电光石火般的速度将手探入段彬卫的衣襟里,大笑道:“罚你吃冰棒!”

    “是你自找的!”段彬卫翻身压在她身上,双手挤压小巧柔嫩的咪咪。

    “住手!”夏莉儿愤怒地大叫,身体抗拒地挣扎。

    “要怪就怪你自己爱玩火。”段彬卫野蛮地占领她的唇。

    “不要”她抿紧唇线,但她的下巴受到箝制,迫使她分开双唇。

    “来不及了”他的舌尖像恣意搜刮的无情海盗,毫不温柔。

    “求求你”一股热火从她胸口窜烧出来,她必须尽速把火势控制下来。

    “求我什么?”他的手掌按在她大腿上。

    “不要伤害我。”她全身上下每条神经都在颤抖。

    “你总算知道害怕的滋味了。”段彬卫一副以压倒性赢得胜利的相扑选手之姿,从她身上站起来,走向纸门边,宣告似的说:“若不是我尿急,这次暂且饶你,下次你就不会这么幸运了。”好大的口气,明明就是想藉尿遁到男汤冷静一下。

    这时门外传来佐佐木的声音。“段先生,夏小姐在你房里吗?”

    “没错,你找她有事吗?”段彬卫光明正大地拉开门。

    “没什么事,我只是看她不在自己房里,担心她迷路。”佐佐木心虚地说。

    就算是瞎子也不会在旅馆里迷路!夏莉儿若有所思地走向房间里另一扇纸门,拉开之后,绿竹流水的小庭园映入眼帘,她盘腿禅坐,屏气凝神,想要想出应付教父的必胜招数,但她发现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刚才的事到现在还困扰着她,她的头还有点晕眩,她的胸部甚至还残留余温,她叹了一口气,她无法辨识这声气息代表的意思,是如释重负?或是有些失望?

    在南投的时候,村里每个人都说她们四个女孩子的眼睛长在头顶上,世上能符合她们条件的男人比山上的野狗还少,其实她不知道另外三个女孩有些什么择偶条件,她自认她的标准没有太高,只要看顺眼就好了。

    严格说起来,段彬卫还是她活了二十个年头,第一个年龄在七十岁以下看得顺眼的男人,他人长得帅,体格又好,再加上她喜欢他的吻,若不是刚才气氛不对,只要气氛美灯光佳,她说不定会变成一个堕落的女人!

    停!她发什么花癫!放着正事不去想,想什么歪七扭八的事!

    时间不早了,那家伙撒泡尿到现在还没回来,八成掉到马桶里,不管他,回房去换衣服。一想到又可以花他的钞票,她就忍不住发出神秘笑声——嘿嘿嘿!

    到了百货公司,夏莉儿和段彬卫走在前头,佐佐木跟在一步之后,夏莉儿觉得佐佐木很烦,简直就像兀鹰跟在背后。不过,没关系,她已经想好了摆脱的办法,现在之所以不急着赶他走,目的是待会儿她需要一个替她提袋子的仆役。

    夏莉儿嚼着口香糖,正打算从和服专柜前快速通过,但手臂被段彬卫一把捉住,顿时脚底像粘了强力胶般无法动弹。

    “我爸要你买的是和服。”段彬卫指明。

    “他又不是我爸,我干么要听他的!”夏莉儿挑衅地吹了个大泡泡。

    “付钱的是我,我是他儿子,我必须听他的话。”段彬卫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昨晚又不是没看见,我穿木屐不会走路。”夏莉儿投保似地说。“不然让佐佐木作证,万一我摔断了腿,你马上填结婚证书,这样我就买和服。”

    “没有一家保险公司会受理你的萝卜腿。”段彬卫讽刺。

    “幸好,我也不想变成独脚新娘。”“啵”的一声,泡泡粘住夏莉儿半张脸。

    “哈哈哈!活该!”段彬卫原本还在幸灾乐祸,但十秒钟后却“乐极生怒”

    “请你吃莉儿牌口香糖。”夏莉儿一把扯下的口香糖粘在段彬卫脸上。

    “你”段彬卫火冒三丈。

    “好可爱!对不对?”夏莉儿逃命似的狂奔。

    “你到内衣专卖区干么?”段彬卫硬着头皮走到夏莉儿身旁,小声嘀咕。

    “当然是买内衣,难不成买锅子吗?”夏莉儿左挑右选。

    “问题是,你又不像玛丹娜,有本钱内衣外穿。”

    “做人不能虚有其表,要里外兼顾。”

    “你是去参加晚宴,不是去表演脱衣舞,没人会在乎你穿什么内衣。”

    “我是为你而买,以备不时之需。”夏莉儿将一件黑一件红的网状缕花胸罩往胸前一比,犹豫不决地问:“黑色好看?还是红色?”

    “你去里面试穿不就知道了。”段彬卫感到脸颊不明原因地发烫。

    “你要不要一道进来?毕竟你喜欢最重要。”夏莉儿狐媚地勾动食指。

    “我不想把胃里的早餐吐出来。”段彬卫不屑地撇过脸。

    夏莉儿若有所思地楞了一下,她发誓她看到他黑眸里闪过一丝渴望,这代表什么?他其实很想看她穿性感内衣的模样?!决定了,今天晚上采取内衣攻势,先把他迷得神魂颠倒,套出电脑密码,然后再将随身包安眠药掺入香槟里,逃之夭夭。

    原本她以为这些想法会让她很快乐,但没有

    她掉了魂似地走进试衣间,动作像个机器人,她其实不是那么想试穿,只是想拖延一些时间,让情绪回复平静再出去面对段彬卫。不过当她穿上蓝色胸罩时,眼睛忽然一亮,怎么会有这件?什么时候拿的?是谁拿进来的?

    不行!绝对不行!蓝色等于不打自招,向段彬卫宣告她就是“蓝精灵”

    可是这件蓝胸罩能衬托出她肌肤的颜色恍如水粉,她的衣橱里有一大堆蓝色系的衣服,所以她才会叫“蓝精灵”而不是黑精灵、红精灵

    管他妈妈嫁给谁!就算段彬卫看到又怎样,她可以用一百种解释足以烦死他。

    买完了内衣,再去买名牌洋装、鞋子、帽子、领巾,还有丝袜,气得段彬卫想掐死她。虽然东京的天空黑得像被乌鸦占据,但她提议到迪士尼乐园去玩,为了不让佐佐木当电灯泡,她专门挑云霄飞车、大车轮、咖啡杯只容得下两个人的游乐机,然而佐佐木也不是笨蛋,识趣地回到轿车里等他们回来。

    “你干么要支开佐佐木?”段彬卫不悦。

    “我不想他打小报告。”夏莉儿一根肠子通到底地说。

    “你的心眼真多。”段彬卫绷着脸,毕竟没有一个大男人坐旋转木马还会高兴得起来。

    “佐佐木今天上午的行为,难得你不觉得可疑?!”夏莉儿心事重重。

    “他担心我受到性骚扰,有何不对?”段彬卫半开玩笑的说。

    “依我看,他是来检查你有没有照你爸爸的话做!”

    “我明白了,在料理店时你借口要去厕所,事实上却绕回来偷听我们讲话,对不对?”

    “不对,不过你脸色干么那么难看?你们到底讲了我什么坏话?”

    夏莉儿的表情让他觉得他好像踢到一只小兔子,那种受伤的眼神,令他心生愧疚,幸好旋转木马停了下来,段彬卫先跳下马,然后绅士地伸手想扶她下马,但她却不领情地拍开他的手。

    可恶!他不喜欢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拒绝!

    他气得扭头要走,但他眼角瞄到她的眼睛盛满泪水,有没有看错?她何时变得那么脆弱?一个好演员就是这样,眼泪像水龙头,一扭就有,而且可以因时因地因人控制水量,这就是段彬卫老是被骗的原因,她的演技已达炉火纯青的地步。

    “你要我怎么做才会消气?”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讨她欢心。

    “明晚是什么样的重要宴会?”她马上破涕为笑。

    “我不知道。”一声闷哼,听起来显然是发现上当之后的懊恼。

    “段伯伯为什么连你也要隐瞒?”他的眼神不像在说谎,她眉头皱起来,当她陷入思考时会喃喃自语:“他不信任你?还是不相信我?他担心你不去?还是希望我一定要去?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晚宴?”

    他握住她手臂。“你别想挑拨离间我们父子的感情。”

    “我没那种意思,我只是想弄清楚一点。”她眼神有如一潭清澈的湖水。

    “怎么?你怕向虎山行吗?”他认为她是放羊的孩子,所以他并没放开她。

    “我又不是武松,我当然怕老虎。”她抱怨道:“很痛耶!”

    “你若不敢去就不要去。”他轻蔑地甩掉她的手。

    “我一定会去,免得你感到孤单。”她看出他使用的是激将法。

    “你还想玩什么?”他当是还她一次人情。

    “鬼屋。”她双手紧箝着他手臂,推着他走进鬼屋。

    “我的手臂快被你握断了!”这女人的报复心比哈姆雷特还强上百倍。

    “鬼屋本来就是为情侣设计的。”她像挂猪肉似地贴着他走路。

    “拜托你走路看看地上,别老是踩我的脚后跟。”他抱怨。

    “对不起,回去后我帮你擦皮鞋。”她一时不察,被突然跳出来的机关吓到。“啊!”“你别对着我的耳朵尖叫!”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使他几乎捉狂。

    “好可怕!人家怕嘛!”她拍拍胸口,惊魂未定地说。

    “你的演技退步了。”他揉了揉太阳穴,藉此减轻快爆炸的头疼。

    “被你看穿了!”她吐着舌,这家伙已经被她搞得真假不分。

    “出了鬼屋之后,我就不玩了。”他筋疲力尽地说。

    仔细想想,鬼屋里的妖魔鬼怪远不及她千分之一的可怕,这一路走下来,他被她数次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得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

    好下容易走出鬼屋,外面下着大雨,他叹口气,自从遇见她之后,他就像被噩运附身,衰得半死!

    越来越多从鬼屋走出来的人,把他们挤到屋檐之外,他们只好另找地方避雨,但所有能坐下来避雨的地方早就挤满了人,他们只好暂时在树下避雨,等雨势变小之后,再冲到停车场找佐佐木。

    她拉了拉他衣袖,命令道:“你还不快把外套脱下来!”

    “干什么?”他最讨厌这种口吻,活像她是他妈似的。

    “爱情连续剧都是这样演,男主角脱下外套盖住女主角的头。”

    “我宁愿去卖猪脚,也不愿当男主角。”

    “你忍心看我淋成落汤鸡喂!我跟你说话时,你眼睛要看着我。”

    发现他的目光越过她的脑袋,她正想给他一记阿里拳,但他及时避开,走向一位撑着花伞,正在东张西望,像在找人的美丽小姐,以英文问道:“小姐,我可以跟你共用一支雨伞吗?”

    这个猪头!一看到美女就慢点!那个美女不是别人,竟然是姬皓婷!她怎么会在这儿?她是来找她?还是来旅游?一阵寒意在夏莉儿的血管里流窜,在数以千计的人群中,段彬卫刚好找姬皓婷搭讪,是巧合?还是有意?

    姬皓婷也吓了一大跳,她是跟旅行团来玩的,不过事前并没有告诉夏莉儿,因为夏莉儿要她别拿鸡毛蒜皮的小事烦她,她要专心对付段彬卫

    姬皓婷赶紧深呼吸,保持平稳的声音说:“对不起,我英文不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若是要问路,请你找其他人问。”她转身想溜之大吉。

    “你会讲中文!”段彬卫一个旋腿绕到她面前。

    “我是台湾来的观光客,你也是吗?”姬皓婷勉强挤出一丝苦笑。

    “我是从台湾来小姐,我们是不是见过面?”段彬卫歪着头思索。

    “没有,你搭讪的技巧落伍了。”姬皓婷眼神露出一抹不安。

    “相逢就是有缘,今晚我能请你吃晚餐吗?”段彬卫别有用心地邀请。

    “你背后站了一个好可怕的女孩子!”姬皓婷胆怯地看着夏莉儿。

    夏莉儿的脸像被人用大铁锅打了一下,但她气的不是色迷迷的段彬卫,而是姬皓婷这个低智商的哺乳动物。如果因为她这次的出现,害她功亏一篑,回到台北之后,她一定要把她以高价卖给中东酋长,让她成为后宫禁脔。

    “别理那个丑八怪!”段彬卫懒得回头,只顾着研究姬皓婷的长相。

    “看我的铁沙掌!”夏莉儿从后面偷袭段彬卫。

    “臭婆娘!”段彬卫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握成拳头状抬了起来。

    “你想教训我么?!很好,让这位美丽小姐见识一下你的暴力倾向。”

    “两位,请别为了我而吵架。”姬皓婷一个箭步,迅速夹在两人中间。

    此时,一位拿着黑伞的老太太走了过来,一见到姬皓婷立刻冲上前拉住她的手,欢天喜地地说:“阿弥陀佛,总算碰到你了这两位是你的朋友吗?”老太太发现状况有异,视线从姬皓婷移到段彬卫脸上,不过当她目光要转向夏莉儿之前,夏莉儿机警地别过脸,她认得老太太是她们住家附近拾破烂的。

    “时间要到了,我们快点赶去集合地点。”姬皓婷赶紧挡住老太太的视线。

    “这把伞送给两位。”老太太好心地把伞递给夏莉儿,并偷偷朝她眨眼。

    “两位,再会了。”姬皓婷一手撑伞,一手挽着老太太渐行渐远。

    “人家已经走远了。”夏莉儿暗自庆幸说话声音很正常。

    “她很面熟,真的很面熟。”段彬卫喃喃自语。

    “我今晚想吃拉面。”夏莉儿只顾自己撑伞,不管段彬卫死活。

    “我到底在哪里见过她呢?”段彬卫一副快想破脑袋的样子。

    “你慢慢想,我要去停车场找佐佐木。”夏莉儿吹着口哨,大步走向停车场。

    原来重要的晚宴指的是相亲宴!

    女方可是个乱有气质的美丽千金小姐,夏莉儿撅着嘴,冷眼打量,并露出吃醋的表情,她一点也不怕教父和段彬卫看到。

    男女方代表是隔着长桌席地而坐,男方这边依次是媒人、教父、段彬卫,再来就是她;女方那边则依序为女父、女母和小姐。她面对的是空气,所以没人会看到她的表情。

    媒人的水准很高,因为考虑到段彬卫不谙日本,而用英文介绍。“雪子小姐是神田社长夫妇的独生女,早稻田大学毕业,从小学习花道和茶道,弹得一手好钢琴,在高中时曾得过全国钢琴赛第三名。最难得的是,雪子小姐精于语文,除了英法语之外,雪子小姐还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

    介绍完雪子,紧接着介绍段彬卫,接下来两位主角互相问对方的兴趣,答案千篇一律都是看书和听音乐。有趣的是,两人都喜欢大文豪海明威和大音乐家贝多芬,根本就是套招套好的,夏莉儿听得差点打瞌睡。

    “不错,果然是青年才俊!”神田社长一脸欣赏的笑容。

    “神田兄,过奖了,令千金温柔美丽,犬子高攀了。”教父笑得嘴都合不拢。

    “另外这位小姐是”神田社长目光移向坐在桌尾的夏莉儿。

    “是我干女儿,夏莉儿,叫她莉儿就行了。”教父令人措手不及地说。

    “神田社长你好!”夏莉儿手指弹钢琴般打招呼。“段董事长真好命,有这么可爱的干女儿!”神田社长暧昧地说。

    “干爹喜欢我,不是因为我可爱,而是我让干爹爽。”夏莉儿狐媚地眨眼。

    “莉儿英文不好,神田社长别太在意她说的话。”段彬卫赶紧解释。

    “房间好热。”夏莉儿故意解开两个扣子,但弄巧反成拙。

    “我们到楼下看看,让两位主角独处。”教父乘机制造机会。

    夏莉儿不情不愿地起身,到了楼下才知道,偌大的宴会厅正在准备奥克斯和神田企业合并酒会的筹划,一群人忙进忙出。教父和神田社长被记者包围住,神田夫人到餐厅去看菜色,趁人不备,夏莉儿偷偷跑回楼上,耳朵贴在门板上偷听。

    咦?他们的话题怎么是她?她的耳朵立刻像长出天线般变长。

    虽然她人不在门里,但她的心在里面,针对他们的谈话,她的心一一做了恶毒的回应

    “段先生,你干妹长得很漂亮!”这个雪子小姐真是慧眼识美人!

    “跟雪子小姐比起来,她是只不会变天鹅的丑小鸭。”可恶的段彬卫!

    “她很逗趣,我想段董事长会收她做干女儿,一定是因为她像开心果。”

    “才不,如果你真的认识她,你就会知道她是巫婆转世。”

    “有那么可怕吗?”没有,是他乱说的。

    “你看,我头上的白头发就是被她气出来的。”分明是自己年纪大!

    “我还以为你们之间”声音怎么变那么小,害她没听完!

    “雪子小姐,你误会了,她跟我,甚至跟我父亲都没有你想的那种关系。”

    “那就好,原本我还以为你已经先有了小老婆。”

    “我不是那种不忠于婚姻的男人。”男人的话不可信!

    “那你是什么样的男人?”猪头笨蛋!

    “工作狂,你会不会觉得很无趣?”会被闷死!

    “还好,我爸爸就是这种男人,我习惯了。”没个性的木头美女!

    “雪子小姐对这次的相亲有何想法?”想把你合成太监!

    “像我们这样家世的人,除了父母安排的相亲之外,是不可能自由恋爱的。”

    “这么说,雪子小姐已经认命了。”糟糕!她怎么鼻子酸酸的!

    “段先生,你呢?”她的胸口好像被一万匹马踩过去!

    “能娶雪子小姐为妻,是我的荣幸。”去死吧!

    夏莉儿觉得自己像反应过度的白痴,随着他们的谈话要死不活!

    偏偏,在她正想转身离开时,看到教父站在不远的楼梯口,她意识到自己麻烦大了,脑里仿佛亮起一盏象征危险的红灯。她压抑住心中熊熊的不安,不当成一回事地走向楼梯口,如果偷听有罪,她又被当场人赃俱获,那么就捉她去坐牢吧!

    但是,她想错了,在经过教父身旁时,只听到一声冷冷的鼻哼。

    不一会儿,教父和男女主角一起出现在酒会上,司仪拍动着麦克风试音,然后要大家保持安静,正式宣布奥克斯和神田企业结盟,同时也宣布两大公司老板结为儿女亲家,在热烈的掌声中,段彬卫和雪子接受大家的祝贺。

    紧接着,悠扬的音乐声响起,段彬卫温柔地拥着雪子翩翩起舞。

    夏莉儿告诉自己,不管他跟谁结婚,她都不会在乎。但是她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她在乎,她在乎他看雪子的眼神,她在乎他拥着雪子跳舞的心情。该死!她的肺简直快气炸了!

    她心里想着怎样才能优雅地离开这个场合,而不让人发现她的眼眶里有泪?

    这时,神田社长走到她身旁,教父正和神田夫人跳舞,所以他过来请她跳舞。色老头,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偏要入,好吧,她就答应陪他跳,让他尝尝被三吋高跟鞋踩到的滋味有多么痛!

    神田社长原本想摸摸小**,结果却是黑亮的鞋面被踩成灰色!

    音乐停了之后,两人迅速地分开,神田社长灰头土脸,夏莉儿脸上也没快乐的表情,她只想尽快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她快窒息了。但是她的手臂被修长的手指捉住,她恶狠狠地对着来人说:“别用你的猫爪碰我!”

    “我我只是想问你要不要去洗手间?”雪子吓得舌头打结。

    “你需要人替你把尿吗?”夏莉儿跟见人就咬的疯狗没两样。

    “不是的,我”雪子正想解释,教父却来了。

    “莉儿、雪子,你们俩在聊什么?”教父皮笑肉不笑地问。

    “聊大姨妈什么时候来?”夏莉儿全方位开火。

    “不是啦,我找莉儿一起去洗手间。”雪子甜笑地挽着夏莉儿的手。

    “雪子可是你干哥的未婚妻,你要好好照顾未来的嫂子。”

    “会的,我会看着她,不让她掉进马桶里。”

    此话一出,教父火冒三丈,雪子用另一手摀着嘴笑,夏莉儿则是面无表情。

    一到洗手间,雪子忽然把门反锁,迫不及待地将手伸进和服的腰带里,掏出一包烟和袖珍型打火机,点燃之后,用力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一团白烟。虽说她抽烟的姿势顶美的,但跟她的形象不合,夏莉儿皱着眉说:“你会抽烟!”

    “是啊,再不抽一根烟,我快疯了!”雪子跳坐在洗手台上。

    “原来你不是淑女!”夏莉儿开始对她有了好感。

    “你会告密吗?”雪子松了松裙襬,雪白的腿从开叉处翘了出来。

    “不会。”夏莉儿坚定地摇头,并对她的美腿吹声欣赏的口啃。

    “要不要也来一根?”雪子大方地把烟盒递到夏莉儿面前。

    “谢了。”夏莉儿好意地说。“你最好戒烟,肺癌是难治的绝症。”

    “你看起来不像跟他们一伙的!”雪子把半截烟俐落地弹进洗手槽冲掉。

    “那我像什么?”夏莉儿露出感兴趣的眼神。

    “像小偷,你的眼神骗不了我,你想偷那对父子的钱。”

    “你是第一个一眼看穿我的人。”

    “我大学主修心理卫生学。”雪子有一双明眸。

    “难怪!”夏莉儿老实地说:“其实我根本不是他们的干亲戚。”

    “最好不是,那个董事长是鼎鼎有名的教父,少惹为妙。”

    “你做人和说话都很上道,我想我已经喜欢上你了。”

    “我也喜欢你,虽然你一开始对我有敌意”

    “厉害!你的大学成绩肯定很帅!”夏莉儿竖起大拇指。

    “第一名毕业。”雪子叹口气。“不过同学都认为是花钱买来的。”

    “就算是,也没什么大不了,有钱又不是你的错。”夏莉儿安慰道。

    “没错,是我爸爸的错。”雪子不满地说。“害我从小到大都交不到朋友。”

    “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朋友。”夏莉儿见友忘色地说。

    “我早就当你是朋友了,否则我不会冒险在你面前自暴其短。”

    “你一点也不短,短的人是我。”

    上帝造人实在太不公平了!雪子人美身材好,又是有钱的独生女,光是那双腿,她相信任何男人只要看一眼,都会恨不得能立刻钻进她的石榴裙下,难怪段彬卫会说能娶雪子是他的荣幸,基于朋友的立场,她应该对她祝福,但她做不到。

    坦白说,如果能以打架决定女人的价值,她有把握打赢雪子。但是以美貌和身材做评分标准,她肯定被扔进资源回收桶,当废弃物报销!

    唉!她是怎么了?才说要做雪子的朋友,心里却当她是情敌,虚伪让她心生罪恶感,不过她不是有心的,她是无心的

    “莉儿,你想什么想出了神?”雪子手伸到夏莉儿眼前晃动。

    “凭你的条件,追求者想必多到足以压垮万里长城,你怎么会来相亲?”

    “不来,我就没有钱可花。”雪子无奈地叹气。“我找不到工作,没有一家医院敢用我,怕万一哪天我被人绑了,或是被精神病患砍了,就连我想去当倒茶水的ol,也没有一间公司敢收留我,因为我爸反对”

    叩!叩!叩!雪子苦水还没吐完,门外响起沉重的敲门声。

    “你们两个在里面那么久,究竟是怎么回事?”段彬卫焦急地问。

    “上大号当然比较费时。”听到他焦急的声音,夏莉儿心中怒火狂烧。

    不过,她不敢面对雪子惊讶的眼神,她可以想象得到雪子会怎么想,雪子一定会认为她嫉妒,但她不是嫉妒雪子,她是嫉护段彬卫狗命好,能够娶雪子为妻老天!她在骗谁呀!

    走出洗手间,夏莉儿加快脚步远离走在后面的未婚夫妻,她不想制造雪子误会,从现在起,她的脸上一定要有快乐的笑容,就算是吃到一大口芥末,她也不会让一滴眼泪掉下来,她要保持笑容直到钻进被窝里

    来到大厅,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好像是他们要娶亿万新娘,或要嫁亿万新郎的表情,唯独夏莉儿笑得像搞丢亿万钞票,疯子似的笑法。就在这个时候,段彬卫微笑地向她走来,微笑地向她伸出手,搞什么飞机呀!

    “你要干什么?”她眼睛瞪得大大的,眸里有小火焰在跳动。

    “不请干妹跳舞,别人会说闲话。”他轻轻拉起她的手,其实力道很大,怕她甩开他,那他可就糗大了。随着旋律起舞,脚步看似轻盈,但他的心却有如万马奔驰,他碰过她的手很多次,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有触电的感觉。

    “我会把你踩成跛子。”她笨拙地踩了他一脚,但绝对不是故意,是紧张。

    “神田社长说你没礼貌。”可怜的未来岳父现在只能坐在椅子上养伤。

    “谁叫他要摸我的小屁屁!”她的字典里没有“愧疚”两个字。

    “背不要那么硬,身体放软,舞姿自然优美。”

    “我又不要当舞女,跳舞跳那么棒干么?!”

    他耐着性子说:“今天是我小喜之日,我不想跟你吵架。”

    心碎使她整整五秒钟无法开口说话,但她不会让他知道,她以一种连自己都深信不疑的诚恳声音说:“恭喜你,雪子是个不错的女人,你要好好珍惜她。”

    “我会的。”他不甘示弱地让自己的声音充满幸福。

    “恭喜啊!婚期订好了?”她刻意发出圣诞节银铃般的笑声。

    “下个月十号,在旧金山结婚。”他恨不得将她的嘴用胶带封住。

    “别忘了要寄头等舱的来回机票,还要附上美金一万块,给我做旅费。”

    下个月十号,他会收到她的贺礼——邮包炸弹。

    她真的很想这么做,但她不会,她不能,她不行,她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