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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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我一天。

    上午,我走进你的童年。

    下午,你长大,我娶你。我们享受爱情。

    晚上,我们年轻,或相拥着一起老去。

    ----题记

    她睁开眼睛,抬起下巴往上看他的脸。昨晚给他刮的胡子泛出一层淡淡的青色来。手心摸上去竟很安全的感觉。唇线分明,微抿着。她忍不住用指尖轻轻的来回抚摸。

    他没有动,只是搂着他的手用了点力。另一手轻轻的盖在她手背上。

    “我想。”她说。她知道他在隔着眼皮看着他。

    “嗯。”他把她抱到了身上。

    她细致的吻着。他把手放在她背上。仍没有睁开眼睛。

    “我想在下面。”

    “嗯。”如此的熟悉,这样的彼此是彼此的彼此。

    里层的窗帘没有拉。白色的窗纱把阳光过滤了,只把明亮和温暖放了进来。姜花,开在窗台上,静如一只只蝴蝶,白里透着淡淡的青色。她喜欢。他也喜欢。窗外,一片落叶侧转着身子划过这个深秋的早晨,集中了这个季节一切的视听。

    1。

    上帝给了我们一千个演绎爱情的版本。我们却时常要幻想演绎出第一千零一个版本来。爱情里,莫名其妙便接踵而来。其实,那是上帝之手的拨弄,让我们回到一千个轨道之内。在别人的故事里重复着自己。

    有人问了上帝,你有这么多的子民,为什么只给了一千个版本。

    上帝说,我的孩子,所有的爱情故事里,只有两种性别,可我已经给了你们一千个版本啊,你们还想怎么样。我的孩子,你要知道,即使版本相同,可是,你的演出却是独一无二,仅仅属于你啊。

    车站、交通工具、书店,乃至一个小饭馆,相遇一场爱情,无非是这些地方。

    即如此刻。正是初夏。她手捧一束姜花在六月的阳光下。迎春花怒放着一眼看不到头的铺满马路两边的坡道。白的、黄的,层层叠叠披挂下来,形成长长的甬道。往上,清新的绿葱茏,密密实实的接住了上午温热俊朗的阳光,鸟鸣在其间细碎。她安静的站着等车。光线透过她的眉睫在下眼睑上投下两排光影。一个声音在说,你们将在此相遇。而她对此一无所知。

    5路车缓缓的在站牌前停了下来。他远远的就看见她。手里捧着一束白色的花。

    他坐在靠门的椅子上。车厢里初夏特有的混合气息有点昏昏,又很生活,在车窗外吹进来的风的挤压下忽隐忽现。车门打开,她的身影穿过车门裹着阳光略略张望着站在了车门的跳板上再次出现在他视线里。白色的t裇散落在背带仔裤里,黑发束成一根马尾巴挂在脑后。面容明媚,与手里的花相互映衬着。

    “坐这吧。”他站起来退后了一步。

    “嗯。”她低着头从他身前走进去坐了下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

    “谢谢。”她转过头看清了他的脸。略显清瘦,胡须刮得很干净,下巴上一条浅浅的凹陷。同样一件白色的衬衫。

    他温和的笑了笑,算是回应,把视线从花上移向了窗外。看见了她眼里闪现的孩子气。

    她也看向窗外。风吹着她额前的发丝飘舞。偶尔几丝挂在嘴角的时候,她腾出右手,弯曲着四指轻轻拢向耳后。

    这是一座地处湘北的古城,却是进入湘西的门户。南、西、北环山,东接八百里洞庭湖。沅江自西向东穿城而过,在市区里弯成一个几近规范的“Ω”形。

    道路两边长满松树、杉树、楠竹和油茶。夏天,走在道边,会有幽幽原木香在呼吸间隐约浮动。一些小巷子里,还会不经意就和一株香樟或桂树相逢。

    她喜欢手插裤兜里在道上晃。这时候,山村和童年就离得很近,会忍不住低下头看自己的鞋子。光着脚走在山道上的感觉就一点点的脚底心升起来,与头顶由洒下来的阳光在心里交汇。她喜欢这样的温暖。喜欢放纵自己在这样的感觉里弥漫。

    回到店里,剪花、插花,坐下,捧起一本书,眼光却落到了街边行人错乱的脚步里。那温和的笑容和淡淡的檀香气息浮现出来,像是熟悉却又失散了许久。过了沅水大桥,他就先下了车。下车时,他们视线有过短短的交接,他一边嘴角扬起,隐含着温和的笑意。她仿佛听到隐约的召唤。下了车,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那里,她眼角的余光在他视线里逐渐消失。

    他倚在画架上,点燃了一支烟。当淡青色的烟雾从指尖升起来,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初月般静美的面容。他把一张半开的素描纸,夹上画架。2b铅笔削得细长,捏在食指和拇指中间。然后在素描纸上画大朵大朵的姜花。细致地打框架,卷起袖子一笔一笔认真地填充调子。她有露水般清澈的眼神。画纸上的一切也都在他眼里开出了颜色,开出了气味。青绿色的杆,乳白色的瓣,明黄色的蕊。清淡的香味,一直从纸上氤氲开来,最终和香烟气味汇合一体。一些片段,来自意念。忽远忽近,忽明忽暗。在冥冥的预知和未知中,思绪温润一片。

    他退后两步,又点上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再长长的呼出去,目光迎上了窗外的阳光。天空青蓝,如洗过一样。清风从远方而来,轻轻地翻过碎碎的香樟树叶。窗外的电线上歇着两只麻雀。眼神空洞的看着远方,忽而低着脑袋,用嘴喙梳理着翅膀,突地一下没有任何征兆的飞走了,留下电线微微的颤动。

    这是一所不是很大的师范学院。前身是民国时期创办的公立中学,解放后扩建为当地的师范学院。里面不同时期的建筑分布的杂乱无章,最早的建筑是清代留下的,当地官员为了给慈禧庆祝生日留下的万寿宫。起先是作为音乐教室被使用,后来被列为省文物保护建筑,竖了牌子,反而更显陈破了。概约是缺少了人气的熏染吧。最近的建筑是世纪初新建的几幢教学楼和学生公寓、教师公寓。一些解放初期建造的三层楼房都成了教师的办公室。杂乱亦有杂乱的好处。在处处讲究秩序的年代,杂乱反而使人觉得真实,更有那么些人情味。

    他被公派到这座城市的师院进修,为期半年。初来,并没有想像中的不习惯。相反,这里慢节奏的生活似乎更适合他的性格和职业。恬淡如这初夏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