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栗树

作者:淡水吕志强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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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的山上有很多的板栗树,它们的身影混杂在茫茫的青山中,好似一点儿也不出众。它们的身材不是很高,不是很雄壮。冬天的时候,它们满脸的皱纹,身子也虬干般地挺立着。就犹如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正想着遥远的心事。我常常会望着枯枝干柴般的树身,替它担忧起来。是不是害病了?还是它的心情不快乐?身体不舒服?它们看起来很瘦弱,也很孤单。凛冽的寒风剥去了它最后的一片树叶,让它的身体更加的单薄,有点惹人怜爱了。说来好笑,我曾经天真地想过,大自然为什么在暖和的夏天才为树们穿上衣裳,而在寒冷的冬天里却将它们剥得一丝不挂。真也太残酷了一点。要是能反过来,该多好!也像我们人类一样穿上棉袄绒袍过冬,抵御寒风,岂不更好?

    可大自然的力量究竟伟大。冬天的板栗树们也只能用骨头来迎接寒风了。风和霜在它的眼里或许并不见得可怕,在我们眼里的风霜磨难,在它的眼里也许还会是亲切的朋友呢。那些穿旧了,开始发黄的袍子,就是它们送给风霜的礼物吧。它是非常好客的,我知道。因为我经常爬上它的树干,不为别的,竟为玩儿。可这丝毫也不影响它的情绪,它依然乐呵呵的。脸上的微笑和着了白云,会心地看着调皮捣蛋的一群。

    在快乐的日子里,冬天过得很快。春的脚步踏着鸟儿的啼声,风儿的歌,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身边。板栗树好像也恢复了热血的流窜,它的全身开始显出活色。皮肤比往常润色滋爽多了,枝桠间生出了嫩黄嫩黄的幼芽,像一簇簇火焰般聚在一起,说着一些调皮的悄悄话。火焰越来越旺,直到它沉浸在绿色的包裹里。穿上绿色王袍的板栗树,不再上一位老人,而是一位浑身都充盈着力量的小伙子。你看见它的身躯,比以前更壮实,更硬朗起来。你还会感受到它的力量,力量散发出来的波光飘浮在空气中。使得整个山上都洋溢在生命的勃发里。这时的你不会有悲凉,不会有凄哀,你的心也不会再惆怅,不会再迷茫。你的眼前只会是一派蓬盛的生气,从而体会到生命的壮美。你的鼻息间所嗅到的除了花香的芬芳,还有一种特殊的味儿。那就是板栗树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乐观的清新。是的,乐观正是板栗树的精神,也是它一生所尊崇的格言。

    板栗成熟的季节,正是稻香飘飘的时光。金黄的稻浪在微风的轻妩下,变成了海洋的波涛,一浪打着一浪。山村里到处都是忙碌与喜气,这时候,小孩子就会赶上自家的老水牛,小黄牛上山去。大山的延绵让人兴奋,小孩子们只需将牛儿朝山上一放,便会一溜烟儿地爬上板栗树。连枝带桠地摘下板栗来,于是,小块的石头包上,便聚着一个个的小毛猴。手执石块,脚板按住栗身,使劲地往下砸着。这时候的板栗跟小刺猬差不多,满身的硬刺虎视眈眈,满脸的凶神模样不得不让人心有余悸。可是,谁让它的身上飘着香甜呢。小孩子可不管刺的深浅和刺的粗细,他们会手脚并用。只见他们好不容易剥掉了刺皮,里面还包着一层厚厚的棉袄。这一次是用嘴了,用牙齿咬掉它的厚袄时,口水早已忍不住滴滴下落。可是,还得吐出来。因为它的身上还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衣。衬衣可是苦水浸过,食之会大败口味。所以,就必须得去掉,千万个舍不得地吐出来。用手几下就撕掉了那层遮羞布,终于可以安心享用,先用舌头舔一舔它的身子,一股清香便涌向全身。你会觉得此时身上的每个细胞,都会变得异常敏感。一嚼,脆生生的,甜甜的。脆如竹笋的韧劲,甜似甘蔗的蜜心。

    山上的板栗树非常多,以至于孩子们顾得了这边,忘记了那边。孩子们是急性子,所摘的基本上是未成熟的板栗。成熟后的板栗,它会自己张开刺球。就像它痛快地将它的衣服解开了一样,板栗便自个儿蹦了出来。要收获时,只消在树下拾起来就成。板栗的树叶也会在板栗成熟的时节慢慢由青丝变成一些白发。它在孕育果实的过程中已经消耗了它的精力。它是用心用血来凝结果实的,说板栗是板栗树的孩子,一点儿也不为过。板栗树看着它的孩子们一个个呱呱落地,再看着它们一个个被装进孩子与农人们的笑靥里。我想它会欣慰的。至少它知道它的孩子们没有给它丢脸,它们都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寒风又到了。板栗树好像又在思索着,回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