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嬉凤帖 > 第三章

第三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大清早,柳蟠龙躺在床上,还未醒透,就先被一阵敲门声给打扰了。

    “谁啊?也不睁眼瞧瞧,天都还没亮透呢,吵个啥劲呀?”他抱怨,扭头又往被窝里钻进去。

    “启禀大当家的,大厅上坐了位凤姑娘在等您,”门缝中,传进老管家略带微颤的说话声“喔,她交代了,说自个儿是利滚利大钱庄的掌柜。”

    “凤姑娘哪位凤姑娘呀?”柳蟠龙睡意朦胧,正准备再和周公大战数回合才肯罢休呢,哪记得自己曾上哪处牌楼结识了一位姓凤的姑娘?

    凤好怪的姓,是凤凰的那个凤吗?

    “呃,这位凤姑娘倒没多介绍,只是气呼呼地嚷着说”老管家犹豫了一会儿,思忖着该不该据实禀报,唔,那凤姑娘瞧上去挺悍的,还是甭惹为妙!“您要是再不下楼去见她,她就会就会亲自上来削光您的胡子。”

    胡子他的胡子柳蟠龙醒了一半,伸手摸了摸腮边新长出的胡碴。

    于是他扬唇笑了笑,好险,它们还在。

    恍惚之间,他猛然睁开眼,愣住了,呆望着房门外的模糊身影。

    呃,不是作梦,方才真的是管家在同他说话。

    “对了,管家,”柳蟠龙轻唤,一副不敢置信的恍神样“你说的那位凤姑娘,是不是双眼带俏,小嘴儿总气呼呼地噘着,爱仰高她的下巴,看上去很骄气似的?”

    “老奴愚钝,老眼实在昏花,看不出这位凤姑娘骄不骄气。”老管家咽下一口口水“不过,她人一进厅中,就搁了两把刀子在桌上,看起来的确吓人。”

    “那就没错啦!是她!是她了啦!”柳蟠龙跳下床,脸上的神情既惊又喜。

    连忙慌慌张张随便打水梳洗一番,旋即套上罩衫,束起乱发,佩上他心爱的五彩环腰,最后再临镜照望一番,嗯嗯,不错不错,看上去还挺体面的嘛!

    这好消息从天而降,完全没个准头就突然轰上了他的心房,太意外、太惊喜了,没想到她居然会亲自登门拜访他!

    原来自己不是在作白日梦,那天的匆匆一瞥也的确真发生过的;原来他偷偷看上眼的那株玫瑰竟然是真的耶!

    柳蟠龙连街带撞,一路从“龙眼居”出发,直朝大厅狂奔而去--

    “来了,来了,甭急,甭急,本当家这就来啦!”

    大老远的,候在厅中的凤爱便听到某人气急败坏的嚷嚷声,她眉心微蹙,捺住性子,举盅饮下一小口温热的香茗。

    “凤凤爱姑娘,”柳蟠龙大步一迈,挨在厅门边先对她咧嘴傻笑,开心到连气儿都忘了喘“呵呵,--来啦!”

    凤爱一脸沉静,只简单的、礼貌性的颔首示意。

    “咱们很熟吗?算上这回,应该不过才见过第二回罢了,怎地你就热络地叫起我闺名来了?”

    “呃”柳蟠龙脸色略僵,兴匆匆的心情才一会儿就被她的冷水给浇熄。

    下一瞬,他不悦的表情就更明显了,就在他一转脸瞥到了她身边的那两个人之后。

    “咦?-还带他们两个家伙到我的地盘上?”他怒目瞪着陪在她两侧的苏流三跟赵似云。

    凤爱一抬眼,只觉得此人怪里怪气得很,她带谁出门办事还得先经过他的批准吗?发什么脾气啊?还龇牙咧嘴的摆臭脸恐吓“她的人”

    “我就开门见山,不说废话了,”她搁下茶盅,起身踱向柳蟠龙“今儿个我是来寻回咱们钱庄不见的金子。”

    “金子?”柳蟠龙愣了片刻,一时间还来不及把她说的话跟他之间做联想。

    “没错,”凤爱点点头,指示道“小三子,念。”

    苏流三见状,立刻摊开那本记录得密密麻麻的帐册,开始朗声念道:“金砖三千,装满三十箱;金条六千,装满十二箱;金元宝八百锭,装满八箱。”

    “现在呢,从河里捞回多少?”凤爱轻声一咳,有意无意地睐了柳蟠龙几眼。

    “打捞起来的金砖,估计有两千九百九十八块,金条维持六千,金元宝则剩下七百六十五锭。”

    “算清楚不,帐房有无估错?”

    “回禀爱主子,帐房算得一清二楚,绝没有差错。”

    “嗯,好,”凤爱又扭头望向赵似云“你说,那日你把所有的金子全扔下船去了是吧?”

    “当然,”赵似云两手一摊“那堆金子很重耶,带在身上才费力气呢,我可没那么笨,要是想偷的话早就带着它们远走高飞了,哪会告诉你们藏在何处。”

    “所以”凤爱清澈的眸子一凝,映在柳蟠龙那张听到发怔的脸上。

    刚好,柳蟠龙也正巧望住了她。

    “-该不是在怀疑我吧?”他吼道。

    “没法子,照理推算,你确实有嫌疑,否则你我非亲非故,你当日何须自告奋勇替咱们钱庄下水捞金?”

    “那是因为我”哎呀呀!还不简单,不就因为本当家的第一眼便看上-这株带刺的玫瑰啦!可是肉麻死了,这话儿教他怎么说得出口嘛!

    凤爱仍旧保持冷静,唇畔甚至还挂着一抹淡然的笑,一副算准了他定是偷金子的贼般的那么自信。

    就因为如此,柳蟠龙现下才更恼火--她竟然第一个就怀疑到他头上来!

    他宁愿能有机会同她大打一架,或被她热辣辣地骂上一场也好,再怎样都比现在这样子被人指着鼻子冷嘲暗讽的强。

    “不公平!不公平!”柳蟠龙上前揪住凤爱的手腕,很激动地大嚷,压根忘了自己的大当家身分,也不顾底下人瞧了会不会被吓到。“-就宁可相信那本破烂帐册跟他们的一番鬼话,也不肯信我吗?”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难道我不该相信我自个儿的人吗?”她回问。

    什么用不用、疑不疑的?柳蟠龙完全听不懂她在扯些什么?这跟他希望她相信他不是个偷金贼有何干系?

    见自个儿从头到尾处在下风,柳蟠龙实在气不过,臭着脸,揪住凤爱身畔的赵似云,就是一阵恨不得宰了他的凶样。

    “我警告你,你这张嘴别乱嚼舌根,去跟去跟她讲,告诉她咱没偷她的金子!”

    “天地良心,我没说金子是柳大当家偷的啊,”赵似云露出苦笑,肩膀被人扭着,胳臂让人给架住,回头望着凤爱“那些金子、金块是我亲手扔下船去的没错,呃不过你们也晓得,河水无情,潮起潮落,连四肢健全的人都会被冲走了,更何况是没手没脚不会游水的金子呢?唉,难保不是被冲散了嘛!”

    “没错!没错!是有这个可能,凤姑娘,-要相信我!”柳蟠龙大声附和。

    “哼,”她冷冷回他“我怎可能相信一个偷金贼的话?我既不信你的谎话,也不信你底下的人手脚干净。”

    “那那我也相信我自个儿的人,他们不可能偷-的金子,我我也”他边说,边瞪着苏流三手里的那本帐册,火气一来,索性冲上前一把抢过来撕烂它!“我也敢以性命担保,我柳蟠龙绝没拿-一锭金子!”

    “这下可好,让你把证据给毁掉了。”凤爱转身离去前,扔下这么一句。

    “不、是、我、偷、的!”

    柳蟠龙耗尽力气,几乎喊哑了嗓子,干瞪着厅外那抹婀娜身影,从没觉得自己如此委屈又不甘心过。

    这日“利滚利大钱庄”天津分铺隆重开业,招揽了无数的贺客上门。

    店头内,柜前柜后一样的忙,就瞧伙计们个个是边拨算盘、边数银子,根本没人得空喘口气儿歇息片刻。

    “爱主子,忙了一整天,您也该歇会儿吧?”苏流三端了盅养气活神的补品,候在总帐房外等待主子召唤。

    他这主子,平常只要一忙公事,一两餐忘了进食也是常有的事儿,为了主子娇贵的身子着想,他这管事兼跟班便只好经常“装老头儿”跟在她身后,随时唠叨她莫忘了正常作息。

    “喔,午茶时刻又到了吗?”凤爱揉揉眼,从一大叠帐册中抬起脸来。

    苏流三笑了笑,一听主子这么回复,就表示他可以进去“打扰”了。

    “主子,您连午膳都还没动呢!”瞧,那一桌的菜式搁在原处动都没动,只不过是由热变冷而已。

    “真的吗?”凤爱皱眉,鼓着腮帮子,认真地想了想,片刻后,旋即绽唇,笑弯了一双明眸“经你这么一提醒,我倒真觉得有些饿了呢!嘻,原来是没吃饭。”

    “唉,爱主子,”苏流三叹口气,恭恭敬敬地替主子掀开盅盖,呈上汤匙“您就好心可怜可怜小三子-,您瞧,您一餐忘了吃,小三子就揪心一次,再这样子下去,小三子早晚会让您的健忘给吓昏的啦!”

    凤爱笑着,故意白他一眼,舀起汤匙,才几口便吃光了补品。

    “你啊,就求菩萨保佑别那么容易就被吓昏过去,要不,没你这-唆鬼在后头碎碎念,我可是有几餐就忘几餐的哟!”

    主仆俩有说有笑,没留意店头上的动静,直到有人慌慌张张赶来通报

    “爱爱主子,外头外头有个有个大爷,领着一群凶巴巴的人,扛着好几具大箱子,吆喝着要找钱庄掌柜的。”

    “别是来闹事儿砸场的!”凤爱扔下帐册,一溜烟冲出总帐房。

    一见佳人匆匆迎来,柳蟠龙马上提起精神,摆出亲切笑脸,挺起胸膛,紧张兮兮地振了振衣衫,这表情可是他昨儿个在镜前练了一晚上的成果耶!

    “听说城里新闻了一家钱庄,原来原来”他努努嘴,尴尬地拍了拍自个儿彷佛僵掉的腮帮子“原来就是凤姑娘-开的呀!”

    这样的开场白,任何人都听得出其中的“刻意矫情”

    “是啊,今日头一天开业,来者皆是客。”凤爱回以娇媚的笑,亲自为他奉茶递瓜果。钱庄里人来人往,进出都是大把的银子,她得随时提防手脚不干净的人借机惹事才行。“承蒙柳大当家的大驾光临,敢问是路过还是--”

    “存钱!”柳蟠龙就怕人不知他有钱似的,很故意地张扬起来“很多、很多钱。”

    “喔,存钱哪!”凤爱柳眉轻挑,也很故意。

    “是啊,是啊,本当家今儿个是专程为凤爱姑娘捧场来的。”

    “柳大当家,咱们钱庄向来有条规矩,不晓得您知是不知?”

    “啥规矩?有钱也不行吗?”柳蟠龙面露狐疑,不懂她脸上那是什么神情。

    真不懂女人家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到底要怎样做才能令她们不板着脸、不冷言冷语的呢?

    啧啧啧,想他柳蟠龙平日多风光,几时曾对个女人如此用心巴结过?人家都摆明着瞧他不起了,他还尽想讨她欢心。唉,看来他真是栽跟头了。

    “首先,本钱庄不收赃钱。”

    “脏怎么可能会有脏钱?”柳蟠龙拍胸脯保证“放心好了,我带来的钱绝对干净得很,每一锭银子都擦得发光、发亮了才搁进箱子里。”

    凤爱不愿惊动众人,又希望能有办法使他知难而退。

    于是,她朝他挪近一步,以手掩唇低低说道:“所谓的赃钱,是指那种来路不明、或偷或抢或拐骗到手的钱。”

    柳蟠龙眉心一皱,不满地高声嚷道:“我的钱很干净!”-

    那间,四周一片沉寂。

    无论是柜前、柜后,所有人全停下了自个儿手边正在进行的事,一双双眼睛都盯住她和他的一举一动。

    “呵,要存钱不是问题,”凤爱不得已,只好干笑几声草草收场“只是我是替柳大当家的设想呀,您想,从香河镇到这儿,最快也需耗费半日的路程,您将钱存在本钱庄,到时提领不是挺不方便的吗?”

    这倒有趣了,她开钱庄做生意,竟然做到想拜托客人别上门!

    “哪儿的话,方便得很,本当家不仅轻功了得,马上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好。”总而言之,他就是赖定了要在这钱庄开个户头就对啦!

    凤爱瞪着他那副死皮赖脸的模样,咬紧牙关,心中忍不住暗潮汹涌。

    她声音低到不能再低“你就是硬要存在我这儿就对了是吧?”

    “没错,就存在这儿。”柳蟠龙挠挠胡子,咧嘴笑得开怀,他指使手下将一箱箱装满银子的木箱扛上柜台,一面嘱咐道:“小心小心,我这人向来重感情,这银子虽不比金子重,可也得认真对待它才行嘛,本当家就算赚钱赚到手软,也还是非常珍惜和每一锭银子之间的缘分!”

    好,既然命里注定躲不掉了,那她就只好见招拆招了吧!

    “来人,替柳大当家的端张椅子,另批人也甭闲着,赶紧把这几箱银子盘点清楚,一个蹦子儿都不许有差池。”凤爱心一横,旋即交代下去。

    才不过一转眼,人人都动作起来,钱庄里又恢复了先前的忙碌情景。

    柳蟠龙乖乖坐在椅上,手指头轻敲大腿雀跃地打着节拍,一双眼则眨也不眨,紧跟着凤爱穿梭于人群间。

    她一会儿进柜台内盯属下的工作,一会儿认真核对帐目,一会儿上前和客人攀谈寒暄,但无论她再怎么忙,就是不搭理他。

    就这么将柳蟠龙一个人晾在角落边,假装不存在似的。

    柳蟠龙努努唇,茶已让他给喝干,一盘瓜子也全嗑完了,她却还是不理他,唉,连看一眼也没有。

    “柳大当家,这是您的存单,另外那张是同等值的银票,请核对一下内容,”凤爱不知啥时朝他走了过来,公事公办地将文件递给他。“没问题的话就在下头签个名、打个手印。”

    “喔”柳蟠龙应声,头一低,马上瞄了瞄她给的那两张纸。

    纸上写满字,字糟糕,他认得出的不过就那几个,这下子哪应付得了?

    赚钱耍狠他会、玩刀舞枪他会、嘻皮笑脸他也会,惨了,就是不太会识字。

    “柳大当家,您觉得哪儿有问题吗?”凤爱微微福身,很礼貌、很见外地问。

    “呃,这个这个呀”就瞧柳蟠龙一心虚,随即将手指滑向存单,煞有其事地一行行逐步指过。好象他真的用心在看似的。

    “只须签上您的大名,再按个手印就算完成了。”她在旁催促,只希望赶快送走眼前的这位瘟神。

    “好,好,签名不过就签个名嘛!”他垂着头,大胡子底下的嘴不住嘀咕,然后握住笔,迅速“挥毫”

    凤爱睇了存单一眼,以为自己眼睛花了,又再检查第二回、第三回

    “咳,是签上柳大当家您的大名,不是画上一只--”开玩笑,那上头画的到底是四脚龙还是变形蛇呀?

    柳蟠龙抬起头,表情认真,显然有点小小的受伤了。

    “不成吗?难道画画只大龙,还不能代表本当家的签名?”

    凤爱摇摇头,忽然觉得浑身酸痛,怎么就没法和他讲道理沟通呢?

    突然之间,柳蟠龙像又想到啥,立刻再抓回存单涂涂改改。

    “不然这样好了,我在这只龙的上面加一棵柳树,然后啊!对了,再多画一个圆盘,这样柳蟠龙三个字不都齐全啦!”

    凤爱白了一眼,这当下真不知该恼还该笑?

    原来这看起来很嚣张的男人不识字呀,竟连他自个儿的名字也不会写。

    之后,没隔数日,蟠龙第一号之中又掀起了一番“大地震”

    “大大当家的,那那位凤姑娘又派人送帖子过来了呀!”老管家连滚带爬,急匆匆地冲向大厅,以致差点绊倒在门口跌个狗吃屎。

    “又送来了?!”柳蟠龙叹口气,险从他的虎皮椅上摔下来。

    这已是第五天了,连续五天,凤爱每日早晚各差人送张字帖到柳蟠龙手上,每张帖子就只写了一个大字儿,不知她究竟在玩啥把戏?

    “这次又写啥字啊?”柳蟠龙皱眉向管家发问。

    老管家拆开信封,先取出里面的帖子,才发觉又另附了信笺。“禀告大当家,这次和前几回不太一样,好象还多写了一点。”

    “多了?不太一样”柳蟠龙心里着实纳闷,到底是哪一点不太一样?但身为当家之主的他又不太好意思流露出“太困惑”的表情。

    “这一回字帖上不只写一个字。”老管家无辜地瞥了一眼,也搞不懂。

    “又写了啥字?”

    “写了”老管家咽下一口口水,战战兢兢地回道:“柳、蟠、龙三个字。”

    “咦?写我的名字,怪了?她写我的名字派人送来给我做啥?”

    柳蟠龙倏地起身,感觉浑身都不对劲。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名字有啥问题吗?她这样每日两回派人送字帖过来,究竟有何用意?是想暗示他什么?该不会是有什么悄悄话不好意思当面告诉他,才想出这种新奇的点子传话吧?

    “嘿嘿,”他傻笑两声,搔了搔落腮胡“八成是想同我那个什么来着。”

    老管家看看主子脸色,总算稍微开窍些了,鼓足勇气提供建议“要不,让老奴把所有的字帖全凑齐瞧瞧。”

    “也好,快快快,她一定有话藏在心里没对我说清楚。”柳蟠龙催促着,掩不住睑上期待的神情。

    难怪哟,上回在钱庄看到他还故意不理不睬,肯定是心里对他起了什么变化才会那么扭捏。对啦对啦,一定是这样子没错,听人说,女儿家一旦遇上中意的人都是那副脾性,她们心里想的老跟嘴上说的不一样。

    于是老管家将前几日的字帖一并取出,照顺序把它们一一摊在桌面上。

    “怎么样?有啥特别的意思没有?”柳蟠龙凑上去,心急地问

    只瞧老管家头低着,竟兀自对着桌上的字帖发起愣来了。

    柳蟠龙向来没多大耐性,这下一急躁,更顾不得别人的处境了,拽起管家的胳膊又问了第二遍“快说,合起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呃,这老奴猜想,凤姑娘大概是写了两句话。”

    “两句,好啊,两句就两句,快照着念。”

    老管家清清他沙哑的喉咙,心中暗暗后悔方才为什么要瞎管闲事揽下了这差事儿?等会儿念完后,就知道该有人要倒霉了吧?唉,但愿不是他才好。

    “启禀大当家,这第一句的内容是知耻近乎勇。”

    “知齿?虎勇?”柳蟠龙满脸疑惑,自动摘选出他听得懂的字眼,但对于它们连起来的意思却依然不解。他情不自禁伸手挠了挠他的大胡子,忽地,灵机一动,像悟出了什么道理似的,朝老管家高声嚷道:“是不是她瞧见我咧嘴笑的模样后,发觉本当家的白牙齿很迷人,终于明了我才是她心中最佩服的勇士啊?”

    老管家一听,旋即紧咬双唇忍着颤意“凤姑娘应该不是这意思才对。”

    “不是吗?”柳蟠龙露出怀疑的眼光,这样解释挺合理的呀,又哪儿不对了?

    “老奴从前在家乡曾读了点古书,念遇这一段。这句话的意思是在告诉咱们做人得懂得羞耻,只要能有羞耻之心,做错了愿意改过,就称得上勇敢。”老管家慢慢解释,尽量让大当家的能在他浅白的说明中听懂。

    “喔,她是说,懂得羞耻就算勇敢。”柳蟠龙认真听从,边重复管家的内容。

    老管家点点头,相信大当家的此刻铁定还没悟出对方的暗讽之意,才会这样一副没事儿似的。“第二句话共四个字,写着学海无涯。”

    柳蟠龙双手一瘫,更无力了。“哎哟,这句更听不懂!”

    “其实呢,这应该是句鼓励大当家的话。”老管家笑了笑,委婉奉承着主子。

    “鼓励我她鼓励我什么?是要我再存更多的银子吗?还是希望我多笑一笑给她瞧?”

    他这人一根肠子通到底,没多少心机,想事情不会拐弯抹角,既然是鼓励,他自然就直接想着要怎么才能让凤爱更开心。

    “凤凤姑娘鼓励大当家的您,”老管家知道苦差事儿得继续,于是又拿起先前那张写了大当家名讳的字帖。“先从学学会认自个儿自个儿的名字开始。”

    “认名字”-

    那间,柳蟠龙像被人拿棒槌狠狠敲了一记,好半晌失了反应。

    这桩是他的痛处,而她却恰巧踩在他的痛处上。这算取笑他吗?

    “管家,”他沉下脸,虚弱地唤“她还写了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是,还附了封信笺,”见主子悄悄变了脸色,老管家赶紧拆信阅览“凤姑娘在信里邀大当家的前去她新办的识字堂读书认字。”

    “喔,原来是这样呃!”柳蟠龙淡淡响应了之后,便没再吭声了。

    久久,久久,只坐在虎皮椅中发愣。

    这玫瑰花果然是骄傲又多刺。想想也奇怪,自己虽没真受伤,却为什么感觉那一根根的利刺竟扎得他浑身都在疼?

    话说柳蟠龙这男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懂得“取舍”

    “取”他想记住的、想拥有的、能博他欢喜的;“舍”他没兴趣的、不顺眼的、不想搁在身边耗脑力的

    一如此刻,他便非常投入地在享受那“取”与“舍”之间的乐趣。

    “叩叩。”门外响起两声简洁的敲门声。

    客栈掌柜亲自上楼来为这位包下了整排上房的贵客服务。“柳大当家,您要的东西小的为您备妥了。”

    “开门。”柳蟠龙开口吩咐下属,自个儿的眼睛却眨也不眨,并未因此分心离开他正在观赏,不,观察的目标。

    门一开,就瞧见那客栈掌柜笑颜灿烂,怀里捧了一大叠“资料”

    “念。”柳蟠龙聚精会神,紧贴着他从洋行买回来的那支西洋望远镜。

    忙于巴结的掌柜一听指示,立刻低头,翻阅着手中搜罗到的信息逐条报告“根据小的这几天忙里忙外探听到的消息,这位凤姑娘原籍的确设在天津,自幼父母双亡,由舅舅凤德助扶养长大,所以这凤就是从母姓。但舅舅早年因入宫伺候东宫太后,为了避讳,已改姓为风,因此凤家目前只靠凤姑娘一个人独撑着。”

    “甭停,再继续,关于她的大小事儿我一点一滴全都要知道。”柳蟠龙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搁在桌上,算是犒赏掌柜的办事辛苦。

    “是,多谢大当家,”掌柜含笑收下金子,念得可就更卖力了“听说下个月风公公就要回乡养老了,所以凤姑娘才会先回天津打点好一切,这利滚利大钱庄的天津分铺,就是她打点的第一步。”

    “喔,难怪要急着运金子。”柳蟠龙低喃一声。

    莫怪她的新钱庄要选在天津城开业,原来是为了方便就近照料亲人。这样看来,她倒真是个颇孝顺的姑娘-!

    他嘴边咕哝,视线也不忘跟随着“目标”渐渐移动。就瞧那圈小玻璃镜面里,映现出凤爱娇俏的脸蛋,以及她摇曳生姿的身段

    啧啧,店家推荐得果然没错,这洋玩意儿确实有趣极了;没想到只需这样,就可以让他更接近他的心上人。

    现下,她正召唤了赵家那四口,敛着表情不知在同他们说啥,就瞧他们几个听完后,个个刷白了脸,最小的那个妹子甚至还怯怯倒退了数步。

    “对了,有没有打听到凤姑娘收留那四个讨厌鬼要做啥?”这柳蟠龙厌屋及乌,一觉得那男的碍眼,就连他一家子姊妹都看不顺眼了。

    “讨讨厌鬼?”客栈掌柜一时反应不及,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就那群那群姓赵的一家子嘛!有没有?你不会连这都没打听到吧?”

    掌柜急出一身汗,赶忙低头又翻了好几页,终于找到了“啊!有、有打听到,上头说这四人原本到处流浪卖艺,组了个四场雨小戏班,不过前阵子闹捻乱,他们的吃饭家伙全被捻匪给砸毁了,戏班子现在正喊穷,没本钱重新开张。”

    “没钱本当家有的是,”这会儿柳蟠龙是愈盯愈恼,眼看着凤爱气呼呼地抓起赵似云的领子,而那臭家伙居然竟敢像团软掉的麦牙糖似的瘫在她面前!哇!可恶!他俩的脸差点就碰在一块了,但他却啥也不能动,就只能躲在这客栈里远远地偷瞧地。“给他们多少都行,只要别让他再黏着我的姑娘就成。”

    “柳柳大当家?”客栈掌柜忍不住一阵哆嗦,压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这柳蟠龙了,怎么他听着听着就突然冒火了呢?那忿忿不平的模样着实吓人,简直快吓掉他一层皮了呀!“还还要再继续往下念不?”

    “混蛋!罢才不就叫你别停了吗?耳朵是聋了不成?”柳蟠龙张口就骂,火气冲天,发泄似的随手又扔出一锭金子。“还是你嫌一锭金子不够?好,再给!”

    掌柜的扁扁嘴,忍住恐惧,畏怯地垂下脖子,瞧也不敢瞧一眼那锭金子。“听他们钱庄里的人说,凤姑娘平常对他们姓赵的那一家子挺不错的,好象有意把他们放在自个儿身边当亲信使唤。”

    “嗄?你在说什么屁话?”柳蟠龙将西洋望远镜忿忿一摔,扭头看向掌柜大嚷。

    “啊?”被吼得莫名其妙的掌柜一头雾水,怔怔地半天说不出话。

    柳蟠龙一大步一大步踱向他,脸色铁青,像一道漆黑的阴影笼罩住他的视线。

    “你把话再给本当家说一遍,记住,说清楚。”

    掌柜的喉头如梗利刺,眼角含着模糊湿意,嗫嚅道:“凤凤姑娘好象好象打算把他把他们放在身边当当亲信。”

    “不可以!我头一个不同意!”柳蟠龙气焰一窜,管他眼前的这人是谁,恼火地就先送他一记过肩摔。

    “哇!救救命啊!”就瞧柳蟠龙屈身蹲在地上,半-起眼,目光带狠,凶悍地瞪着那趴在一旁的客栈掌柜,一下子太投入,竟将他当成了“假想敌”

    “告诉你,我可是一千一百个不同意!”

    掌柜的点头如捣蒜。明白,明白,柳大当家不同意呜!必他啥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