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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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卢森堡--

    一幢独自耸立在郊区的古堡,由高耸巍峨的石墙团团围起,蔓延丛生的蕨类植物盘据着整面石墙,却不显诡异阴暗的气氛,反而替古堡添上古色古香的味道。

    而越过石墙的另一端,距离古堡一段范围,则是偌大的庭院,不只有着由佣人整理妥当的花圃,同时还有着占地不小的高尔夫球场。

    而此时正有一名略显福态的中年人拿着高尔夫球竿、优闲的欲打下进洞前的最后一竿。

    “贾斯柏叔叔,”一名长相斯文的年轻男子接近叫唤。

    贾斯柏没有回头,反而专注的挥下球竿,一竿进洞!

    “伽文,是你啊。”贾斯柏-克洛莱斯拿起肩上的毛巾擦拭额上的汗,这才注意到伽文?若德的存在。“有事吗?”

    “贾斯柏叔叔,有贝琳的消息了!”

    “是吗?什么时候的消息?”贾斯柏露出笑意,那抹笑容却上不了早已刻下岁月痕迹的双眼。

    “刚才一名叫作风刃令的人来电告知,说他找到贝琳,这几天会将她带回克洛莱斯家族,但是她失忆了。”

    “很好,没想到那个小杂种命大没死,倒让上帝帮了我一个大忙!”贾斯柏冷冷一笑“只是那消息的可信度”

    “根据上次从纽约那里传回来的消息,有个酷似贝琳的女孩昏迷在海上载浮载沉,被人救超送到医院,醒来后却被诊断罹患失忆,后来不知为何,发了狂似的逃离医院而失踪;我去那家医院查探过,根据医院里的人形容的确是贝琳没错。”

    “纵使有消息传来,但对于一个还活着的人还是大意不得,贝琳那小杂种不比一般单纯无知的女孩,也许失忆只是假象还是要防着点。”

    “贾斯柏叔叔,你打算怎么做?”

    “上次我邀雷他们一家子出游,结果害他和若仪客死异乡,虽然警方判定是强盗杀人事件,但现在整个克洛莱斯家族的人都在注意着我的一举一动,让我不能太过张扬。”撇了撇嘴,贾斯柏眼里净是贪婪。

    雷-克洛莱斯是他的同父异母的哥哥,而韩若仪则是他的嫂子,他们会跟贝琳-克洛莱斯到纽约出游的确是他的安排,雷跟韩若仪会死,也是他私下买通杀手前去狙杀。

    本来以为交代那些杀手在将他们一家子杀尽之后,就抢走船上的财物,藉以制造强盗杀人的意外事件;没想到那群饭桶居然放走了个漏网之鱼,让他到现在还无法真正当上继承人,而只能偷偷的过继雷的遗产还清大笔债务,逐渐过好日子。

    真是被那群饭桶害死了!

    “那如果贾斯柏叔叔你信得过我,我有个计谋,不知道你接不接受?”

    “你就说来听听吧!”

    伽文眼里流转一丝诡谲,他挨近贾斯柏说着心里的计画,只见贾斯柏的笑意愈来愈大。

    “好很好,就这么办。”迎向伽文自信的笑,贾斯柏一想到能得到更多好处,便开怀大笑起来。

    阴晦的天,没有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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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琳坐在机场排设的座位上,望着熙来攘往的人潮,充耳不闻熟悉的卢森堡语广播。从风刃令决定送她回卢森堡开始,她便不曾与风刃令正眼相对过。

    现在的他们正在静待克洛莱斯家族的人前来接应。

    不管这两天她再怎么做心理准备,仍无法完全消弭心里的失落与悲伤。

    她爱上他了吗?这就是爱吗?连她自己也不敢太肯定

    偷觑了他一眼,她垂下眼睑,修长的睫毛敛去贪婪而失望的目光。

    他不是没注意到贝琳的欲言又止,只是从未将任何女人放在心上,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何举动。

    异常而陌生的窥测,就连他也深感莫名焦躁,他的目光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就像现在她深蹙眉宇,他张了又阖、阖了又张的薄唇就是吐不出一个字;他没关心过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关心。

    而即使是不谈开,他也晓得贝琳那神情的泰半原由--对于无法预测的未来及茫然的思绪让她依赖着他,他之于她,是记忆中唯一的熟悉、黑暗里的唯一光芒--而他,其实早已悄悄接受她的依赖。

    但为什么会知晓而在意?却又是另一个难解的题目。他们的心情彼此都无法帮忙,光是上次夜里失控的那个吻,就够他头大了。

    这就是所谓的异样情愫?就像是容赤蕊跟卓日言,或者是组织里其它人员那样的谈情说爱到结婚生子的感觉?他没去研究过,从小就是孤儿的他连基本的亲情也没有体验过,从他有记忆开始,组织就是他的家,组织的每一个人就是他的亲人。

    但周遭的人都在枪林弹雨里挣取生命,无心无情才是杀手该有的情绪,沾血的记忆才是真正的唯一,什么亲情?友情?爱情?那多半都被当成累赘的包袱。

    只是对他而言,认识了容赤蕊他们才是他那盲目染血的黑白人生里最灿烂的色彩,他们让他知道,世界上除了钱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他们之间的相知相惜、相互扶持的友谊。

    那是之前,之后呢?

    面对这世界的不平等定律,他总能以沉着老练的目光来探视这世界的爱恨情仇、愤世嫉俗,更可以一针见血的点出致命的缺陷,而周旋在尔虞我诈的世界里,用着冷然决绝的态度去旁观人群的无知、人性的贪婪。

    一一从强烈的欲望中杜绝人的期盼,则是他的兴趣。

    他以为自己懂得够多了,很显然的,对于男女之间的感情,他却像是个智能不足的家伙。

    他知道贝琳在自己心里是不一样的,但哪一点不一样,又得重新厘清。

    “我”不约而同的开口,让彼此震慑,也因此不约而同的闭嘴,这样的情况让风刃令又烦躁得想抽根烟了。但望着四处可见的禁烟告示,他只得到外头去。

    “你去哪儿?”瞧他一句话也不说的想离去,贝琳也顾不得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急着抓住他的衣袖,旋即发现自己的举动太不当,连忙放手。

    刻意不去瞧她惶恐失措的神情,也刻意不去捕捉那一抹稍纵即逝的失落跟心疼“我去抽根烟,-在这里等一下。”

    “我--”

    “吸二手烟不是件好事,-就待在原地别动,我马上回来。”看得出来她是想跟着他,而脑子似乎没控制好嘴巴的动向,他说出连自己也不敢置信的关心来。

    “那那我等你回来。”一抹甜蜜划过心头,与心合为一体。

    他在关心她?就算只是隐含的意思,这对她来说就像是拥有全世界一样的快乐。

    “嗯”僵直的哼了声,他头也不回的离去,对于自己愈来愈奇异的举动是愈加不能了解了,却渐渐接受。

    这感觉很奇异。

    先将烟叼在嘴边,准备一出机场门口就能立刻点燃吞吐,稳健的脚步越过重重人潮而行,望着一匹匹的人群总是固定的在他们所处的地点流动:心里反射性的响起警铃。

    倏地伫立在原地,这才发现人潮正以不易察觉的速度包围在附近,四周出现几个穿著风衣的人压低头上的帽子快速接近,其中一个人一面将手伸向怀里,一面若无其事的越过他。

    诡谲的人群、异于常理的举止,他不由分说的在那人经过的瞬间,攫住他的手臂往背后一扭,长脚一拐,那名男人就被他这么拽在地上,伸进外套里的手也因摔倒而扶在地上,一把枪就这么曝光。

    “shit!”

    那人不甘示弱的挣脱风刃令的箝制,想上前拿起枪,无奈在抓取枪的前一刻便被风刃令一手击向颈部,晕死了过去。

    “风刃令!”

    贝琳发觉他才刚离去,四周的气氛就开始起了不安的骚动,又瞥见他方才突来的举动,急着想追上他。

    殊不知她担心风刃令的安危,却忽视了危机的逼近!

    “贝琳,趴下!”才刚解决手边这家伙,眼角瞥见其它人纷纷掏出枪来对准贝琳,他连忙推开碍事的人群,一面朝她大喊,双手的袖口滑出两把银亮的枪,左右开弓,神准的射杀四方敌人。

    “啊!”“枪!是枪!快逃!”

    “救命啊!杀人啊!”“危险!”

    “砰砰砰”

    伴随着贝琳和人嘲的尖叫声,刺耳枪声不断响起,正当推来挤去的混乱弄乱了贝琳的视线,突然有抹黑影倏地冲出人群之中,她眼前一花,尚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就被人扑倒在地,躲避着四方的枪林弹雨。

    风刃令见状,手上的枪即毫无顾忌的歼灭所有的敌人,他俐落的左闪右躲,手上的枪也没有一刻是闲置,弹无虚发的手法让人为之瞠目结舌!

    没几分钟,敌人倒下,人群散去,机场也恢复宁静。

    只是机场已不同初时的一尘不染,人群散去的现场只剩下满目疮痍。

    收到机场人员通知而赶来的警方见状,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着的情况。

    这时,风刃令的手上早已不见枪的踪迹。

    “这位先生,你没事吧?”

    其中几名警员跑来风刃令身边关切,同时在心里暗忖,这是否得到上帝的庇护而侥幸逃过一劫?

    “没事。”他冷冷的应了声,满脸不以为意。

    要是让这些警察发现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不知道会露出何等吃惊而有趣的表情?光想就让人跃跃欲试。

    “长官,这里还有两个人。”不远的那一边有几个警员挥手说道。

    “好!我马上过去!”

    风刃令闻言,才想起贝琳刚才被人解救的情形,他飞快的冲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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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被护在陌生怀里的贝琳这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旋即被一股清淡的古龙水香味引去泰半的注意,那股不浓郁的香味瞬间牵动了她脑海的某个角落,此时也正迅速的闪现连串的情景。

    快得让人来不及捕捉!

    “两位都没事吧?”几名警员在一旁关心,让贝琳松了一口气。

    “是的,没事。”

    “没事就好了,那我们先行处理别的事了。”警察说完,纷纷到各个角落处理枪击事务。

    “-没事吧?”警察一走,那人便放开了原本紧拥着的手而站起身。

    头顶传来温柔询问的嗓音,她冷不防的一震。

    这声音好熟虽然听起来温煦悦耳,但不知道为何,她心里顿时兴起一阵排斥。

    尤其当香水味袭上,更令她想赶紧离开这人身边。

    “我我没事!谢谢你!”

    自始至终不曾抬眼的她低垂着头欲站起身,一只大手就这么友善的横在自己面前,她这才抬起头来,伽文?若德那张俊颜落入她眼里--

    “不要!你做什么!”

    “来吧,贝琳,何必害怕?-终究是要属于我!”

    “滚开!放开你的脏手!我只属于我自己!”

    模糊空间的两抹身影闪过脑际,几段话清楚透彻的贯穿耳膜,她打了个颤,不自觉的后退。

    这么一退,让她更加摸不着头绪。

    伽文见状,眼里闪现诡谲的异样光芒,然后又无声无息的掩饰起来,笑容可掬得让人以为只是错觉。“怎么了?”

    “呃不,没事”糟了,她怎么做出这样失礼的举动?一抹愧疚跟羞赧涌上心头,可是心的角落却又反抗似的排斥她此时的心情。

    下意识中,她对这人有着莫名的忌惮,是因为刚刚那一闪而过的蒙胧情景跟对话吗?为什么她面对这个人会有那种奇异的恐惧?

    “我的手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贝琳-讨厌我呢?”伽文一边无辜的望了望自己的双手,一边推敲着另一个答案。

    “呃不是我”等等,他叫她什么?贝琳?“你你认识我?”这人很明确的叫她贝琳,难道她真的是?

    “当然,我是-的堂哥伽文啊!--难道真的像那个风刃令所说的,失忆了?”

    “抱抱歉我”面对他的惊讶,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起来吧,我戴-回克洛莱斯家。”他又朝她伸出了手。

    贝琳盯着那只手,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真的是打从心里排斥那友善的手,甚至悄悄的认为那不怀好意。

    正当她手足无措、左右为难时,风刃令恰巧出现。

    “起来吧!”另一只大手横在两人之间,他那冷冷的嗓音缓缓扬起,她只瞧见他那张不可一世的脸庞。

    “风刃令!”

    贝琳毫不犹豫的握住他的手起身,还一个不小心用力太猛而跌进他怀里,她紧张兮兮的瞧着他的反应,他仍凝着一张酷脸,手却搂紧着她。

    被他碰触的肌肤微微发烫着,也温暖了她失措的心。

    他知道他不该有这么放肆的举动,但是碰触到她的瞬间,突然有种心安;一想起方才危急的时刻,他不敢想象如果伽文没救着她,她是否就这么香消玉殒了?

    他打了个突,有了生平第一次的恐惧。但当他又想到伽文的接近与方才救她时的紧搂时,就有股不甚舒畅的感觉浮上心头。

    几乎是反射性!

    “-没事吧?”

    她摇头“我没事,你呢?”他的关切着着实实让她雀跃不已。

    “没什么好担心的。”风刃令冷嗤一声,这等小场面还不够格造成他的困扰。

    除了她。

    看着贝琳对于风刃令的伸手无所忌讳而自然,又瞧着两人忘我的互相关心,完全将自己撇在一边,伽文的眼神流转着难言的阴鸷,一下子又掩蔽无踪。

    “请问你就是风刃令?”伽文笑着插入两人之间。

    “你是谁?”

    对于伽文的问话不答反问,风刃令冷若冰霜地瞟向他,那抹精锐犀利的目光彷若能看透人的一切;面对他那不掩饰的精锐,伽文忍不住胆寒起来。

    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黄种人,竟有着让他畏惧的气息。

    “我是伽文?若德,贝琳的堂哥,也就是贾斯柏叔叔领养的养子。”

    “喔?”风刃令只是笑笑,但隐含着莫测高深。“请多指教。”他握上伽文的手。

    贾斯柏的养子?“你你不是我亲堂哥?”讶异又添上一笔。

    “贝琳,-的失忆症太严重了,但我真的很高兴不是-的亲堂哥。”伽文意有所指,看着贝琳的双眼不断闪烁着。

    “什么意思?”她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从任何角度来分析这段话,背后的企图都太过于明显。

    她不喜欢伽文这时候看她的眼神,更不喜欢他的话中有话。

    那风刃令的反应呢?

    她悄悄的望向他,他依然不动声色、冷静镇定,脸上微漾的笑意似乎代表着无论周遭的环境如何变化、事情如何超乎他所想象的,都无所谓。

    这让她的心有些沉,只是她似乎忘了他的手仍紧锁着她的纤细。

    那来不及捕捉的迅速,他紧搂着她的手蓦地一紧,心思悄然流转。

    这个伽文半-起眼,眼前这斯文扮相的男子显然不知道什么是分寸,不过他倒是很高兴有人敢挑战他的能耐。

    贝琳是他的,谁也别想动她一根寒毛!

    这样一个念头让他有些怔忡,云时捕捉到些什么意味。

    “以后有机会我会慢慢跟-说。”像是故意的,伽文轻轻一笑,那笑意里似乎带着挑衅、流转着邪恶。

    如果这是导火线,那么伽文的确已经点燃了风刃令这颗未爆弹。

    贝琳紧偎着风刃令,眼前自称是她堂哥的人让她感到害怕。而方才到现在还清晰回响在耳边的话,也深深揪紧她的心,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只伽文,就连那她一点也不熟悉的克洛莱斯家似乎也有她无法躲避的麻烦与爱恨情仇,正等着迎接她的驾到。

    她期待着风刃令给予一些安慰的话语,或者用行动来平抚她那被冲击而猛烈狂跳的心,但默默不语的他让人猜不透心思,也更加扰乱着她的心绪。

    为什么为什么他一直保持沉默呢?还是他心里已经在盘算就这么把她丢给伽文,拍拍**回纽约?对他来说,她真的只是麻烦一桩而已吗?

    不住的在心里流转千万个想法,搅得她百感交集,却什么也不敢说。

    如果可以,她能不能就这样拒绝回到克洛莱斯家族?能不能不顾风刃令嫌她是麻烦而死命跟随他?能不能不顾追不回以往的记忆而远离?

    现在想想,她倒不如继续在黑街里苟且偷生,别去想自己遗失的记忆、别遇上风刃令,也别让自己知道自己是克洛莱斯家的人,这样会不会更好一些

    但是现在的自己还会后悔过上风刃令吗?她想,她千后悔万后悔,也许就不曾后悔去遇上他

    她爱上他了

    这该算是一个悲哀的结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