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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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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磊,来,来,来,看六叔给你买什么了?”

    “小磊,今天的功练得怎么样了?”

    火光,一大片火海迅速地蔓延。华丽的庄园熊熊燃烧着,像是像是烧在人的心里一般“你不能进去!”

    扬日猛睁开眼,急促地喘着气,全身不能动弹,又是那片火海——这是第几次了。“小磊”这个名字如幽灵般在每夜缠绕着他的梦境,甩也甩不掉。那片火海每夜焚烧着他的心,梦中所有的一切显得那样真切,真切到——他觉得那是他经历过的

    “小磊”

    奉

    到底是谁?

    梦中的人又是谁?

    这原本是一栋大宅子,旧屋梁上的图案仍可看出前主人的阔气与这里曾有的富奢。如今却已荒草丛生,昔日的华丽被岁月蒙上了一层厚重的尘埃,大量的蜘蛛网,肆无忌惮地分布在宅子的每个角落。

    雪白的衣角拂过许久不曾有人踏入的宅院,在依稀可见当年豪华的大厅中央,他停下了。

    十二年来,这是他第一次走进这宅院。说不出来意,想着便来了,满目疮痍的屋子居然勾起他的罪恶感。

    不是他种的因,却因他而有了这样的果。

    十二年前,他一剑结束了武明的性命;也在同一晚,武家近百人命丧黄泉。十二年前的武明武功在江湖排名第三,曾经在一夜之间踏平“慕容世家”并将之洗劫一空,拥有绝佳的武功,却极其自负。武家上下,除了他,再无一人习武,死了武明的武家像是没了墩的桥,在他离开武家三个时辰不到,武家变成一片血海。由于武明生前作恶多端,官府并未仔细追查,草草了结此案。

    十二年来,他查过此事,当日委托他之人也在武家灭门后一日暴毙,与之有瓜葛的人也相继死去,断了一切线索。查了些时日,他便放弃了。这两年,兴致上来,重头再查,更是困难重重。

    武家命案至今仍是个迷。

    这一切对他而言,原本应是无关的——古人说得对——世事难料。

    唇角微微上扬,修长的手指轻滑过灰尘厚重的桌面,留下一道痕迹。

    好脏啊。

    圆圆的杏眼飘至白色衫子的下摆。

    “大哥,你到哪里去了?”她伸手替他拍了拍衣袖上的些许灰尘。

    “出去走走。”

    “好脏啊。”她指指他的衣角。

    他浅笑,解开衣襟:“那你替我洗了。”

    “我?”扬詌uo蹲 ?br />

    “怎么?不愿意?”他将衣衫除去,递到她面前。

    “啊?”她呆愣在原地。第一次发现原来大哥身上也有伤,她以为再也无人可以胜过大哥了呢。圆圆的杏眼流连着他胸前的伤痕,从颜色来看——是大哥少年时伤的吧?有一道刀伤还有些长呢。

    “小月。”他含笑看着她。

    “啊?”她猛回过神,对上他狭长的双眸,脸微红“大哥身上也有伤呢!”她接过他的衣衫,抱在怀中——是大哥的衣服哪

    “你以为我刀枪不入?”他笑,走近她,轻刮一下她粉嫩的脸庞。

    扬月的脸倏然窜红,他纯男性的气息渐渐笼罩了她——她不知道大哥的体格居然这么好。说不出来的羞涩让她急剧升温,他的气息充斥在她的鼻间、呼吸间,直涌向大脑。面前的大哥是男人啊如此真实、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她属于女性的自觉渐渐地复苏、清醒

    左苍南将她青涩的反应纳入眼底,她羞红的双颊显得异常地娇美,让他有些克制不住地想将她揽入怀中——这一切,本是不该发生的!眼中的炙热渐渐消退,蒙上难解的光芒,他伸手轻抚过她的唇瓣,朝衣橱走去。

    扬月立于原地,紧紧抱着怀中的衣衫。看着她呆呆的样子,左苍南忍不住微笑,将衣衫穿好,走到她面前。

    “瞧你那样儿,是不愿替我洗吗?”

    扬月微愣,随即用力摇头,有些羞涩地开口:“我以后都可以替大哥洗衫了。”

    他目光闪动,坐到椅上,抽出她手中的衣衫放于桌上,再将她拉至面前:“小月。”

    “嗯?”扬月的杏眼中闪着光彩。

    “最近还做噩梦吗?”他轻触她左额上方的疤痕。

    她摇头,笑得灿烂:“我常梦见大哥呢!”

    “是吗?”他微笑。

    “大哥有话对我说吗?”

    “你可曾想过你爹娘?”他看入她圆圆的杏眼中,目光难测。

    扬月眼中的光芒变得有些迷惑:“想过几次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看着她的脸,语气轻柔:“想过你为什么怕见血吗?”

    “可能是胆小吧。”她稍稍朝他靠近,大哥的气味——好好闻哪

    她细微的动作与表情没能逃过他的眼,她对他已有情了,他知道。而他对她亦然,他向来不逃避自己要面对的事——包括感情。扬月,他将她置于心中最重要的位置,她是他的,只能是他的,他志在必得!然而,这本是不该也不能发生的,怨谁呢?她或他?或者是

    “大哥?”她看着他难测的眼神。

    他勾勾唇角:“红菱刚入门时,比你还胆小。”轻掬她如丝的秀发,想到了那日满园的桃花。

    “大哥又在取笑我吗?”扬月的脸微微泛红。

    唇边的笑意更深,他玩弄她的秀发,开口:“若是以后你要杀人,你会如何?”

    “大哥?”

    “这么怕见血,如何下手呢?”他笑,看入她的眼。

    “大哥,我不会杀人的。”她看他,似乎又在他眼中看到了那层——寒冰。

    “若我要你杀呢?”他轻柔地笑,抚摸她发丝的手移至她的腰,将她拉近。

    “你不是说过我不能杀人吗?”扬月咬咬下唇。

    “若你非杀不可呢?”

    她摇头:“没有扬月非杀不可的人。临风说可恨之人必有其可爱之处,若那人可恨到我非杀不可,也必然有可爱之处,我多想一想,便不会杀那人了。”

    他将头伏在她肩头,双肩抖动——扬月,的确是他的宝。看来,他有必要教她一些基本的“常识”了。

    “大哥,你又在笑我了吗?”扬月感到他的笑意。

    “傻小月,”他将唇贴于她的颈,开口“如果是我要你非杀不可呢?”

    “你会这样做吗?”扬月略微迟疑地开口问道。

    “会。”他温柔地回答。

    她在他胸怀中的鼻子僵了一下,大哥在说什么呀?

    “逼我吗?”她垂下眼。

    他轻笑出声,轻咬一下她的耳垂:“你会听话吧?”

    扬月轻轻推了推他的肩,心上窜出奇异的沉闷感:“不要说这些好吗?”

    “你会听大哥的话吧,小月。”他将她的容颜看入眼中,在心中烙下记号。

    “大哥。”她微微皱眉。

    “回答我。”他捏着她的下巴,温柔如常地开口。

    许久不曾感受到的寒气再次袭来,扬月移开目光。是真的不懂大哥啊,她心里泛起浓浓的悲哀。

    自小便知大哥不易亲近,自己也从未弄懂过他的想法,但也从未因此而伤心过。如今,只因为喜欢上他了,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她想她是变得贪心了。她想知道大哥的想法,哪怕只是一丁点儿也好。可,他从不告诉她,他在想什么,也不让她去了解。

    “小月。”左苍南手上的力道加重,目光愈加冰冷。

    “扬月理当听从大哥的命令。”心中的悲伤越来越浓、越来越重,逐渐化为眼中淡淡的水气,她不敢抬头,只因大哥不爱看她掉泪的。

    他抬起她的脸。扬月慌乱地闭上眼,想将泪水逼回去。他从没错过她闭眼前,那眼中的悲哀与泪水。心狠狠抽痛一下,他又让她哭了不是吗?他不想看见她的泪水,每次见她哭,那眼泪好像是从她眼中流入他心底,所以他不想见她哭,但让她哭的人总是他。

    “小月,”声音低沉得像是叹息,他温柔地吻去她溢出眼角的泪水“不要哭了。”

    “我没有”她咬着唇。

    他无奈地将她揽入怀中:“不要哭了。”

    扬月点头,他的温度仍是热了她的眼眶,泪水流上他刚换好的衣衫。

    “对不起又弄脏了”她慌忙地想推开他。

    “傻瓜,你不是要替我洗吗?”他轻点一下她红红的鼻头,目光柔和。

    扬月笑出声,双手绕上他的颈项,闭上眼汲取他的气息。

    “这样好吗?”这样好吗,毫不了解大哥的想法,自欺欺人地继续下去。

    “什么?”他微微侧头,没听清她刚才的话语。

    “没”她摇头,仍是没勇气问“大哥,我困了。”

    他笑,将她抱于腿上。

    “那我就这样睡了喔。”她微红着脸,看着他俊美英挺的面孔。

    “睡吧。”他含笑吻她。

    一切就这样吧

    在河边的扬月捶打着石板上的衣服,第一次替大哥洗衣服呢,她偷偷笑出声。想到以前去京城,住在那些农户家中时,那些大婶替大叔洗衣、做饭,还照顾孩子——孩子,是怎样来的呢?据她所知,是必须结成了夫妻,那她和大哥会吗?会是夫妻吗?她是很愿意和大哥成为夫妻的,替大哥洗衣、替大哥做饭、替大哥打扫屋子光是想,她就觉得好幸福哪。和大哥过一辈子,若有下世,再继续她真是越来越贪心了。

    她将衣衫放入水中,白色的衣衫上流过河水,煞是好看。扬月唇边露出笑容,大哥的衣服她是真想和大哥过一辈子。几十年后,她和大哥都老了,她仍替他洗衣昨日,是第一次在大哥怀里睡觉呢

    “呀”想得太入神,手中的衣衫顺着水向下飘去,扬月情急之下踏入水中。

    “干吗呢?小月姐。”红菱的声音自不远处飘来。

    “啊?”扭头,看见了同样着红衣的红菱与绯丹“洗衣服。”她擦擦脸上的水。

    “飘走了。”绯丹看向河中。

    “啊——完了。”扬月猛回过神,轻轻跃起,拾回飘走的衣服。

    “你好狼狈呀。”红菱笑嘻嘻地指指她湿湿的裙摆。

    扬月拉了拉裙角:“就是呀——好湿,绯丹姐,你不要笑。”她看着绯丹唇边泛出的淡淡笑意,转身重新将衫子投入水中,抖了几下。

    “不像你的衣服啊,小月姐。”红菱伸长了脖子“阿日的?”

    “是大哥的。他昨天晚上不知到哪里去了,都把衣服弄脏了。”扬月将衣衫从水中提起,拧吧水。“你帮大哥洗?不是有下人吗?干吗让你洗?”红菱上前去帮忙。

    扬月笑:“我告诉他衣服脏了。”

    绯丹站在原地,双手紧握成拳。是吗?大哥和扬月——她离开“风间门”已经很久了吗?扬月是印象中总是被大哥吓得想哭又不敢哭,只有紧抱着扬日的扬月吗?扬月

    心中传来无边的苦涩,大哥与扬月吗一直以为他的绝情来自于天性,对她的冷淡也来自于个性使然,看来她是错了。他不是绝情,不是冷淡,只是看对象罢了。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从小就不能见血的扬月能继续留在“风间门”;对药理一点不通,大哥却执意教她配药的原因了,原来

    “绯丹姐,你怎么了?”红菱注意到了她苍白的脸。

    绯丹转身,迅速消失于林间。

    “怎么了?”红菱眨眨眼。

    扬月咬咬下唇,她看到绯丹姐绝望的目光了,是这件衣衫啊——那日在竹园看到的一幕映入眼帘

    会吗?

    对大哥有那种感情的人,不止她一人。

    “小月姐?”红菱在她眼前挥手。

    “没事。”她扬起笑脸。

    “你知道吗,绯丹姐要走了?”红菱拾起地上的小石子抛入河中。

    “又要走?”扬月将拧吧的衣衫放入盆内。

    “是啊,绯丹姐每次回来都只住几天,这次算是破例了。”她看向扬月。

    “是吗?”她淡笑。

    “是呀,这次好像和御石有关吧——我也不清楚,听永川说的,绯丹姐似乎不怎么喜欢住在‘风间门’呢。”

    扬月弯下腰,拧着裙摆上的水。阳光照着她发上、脸上的水滴,闪着亮亮的光芒,一时间,让红菱有些看呆了

    小月姐好漂亮啊“阿日,你最近心情不好。”

    扬日抬头,揉揉她的发:“因为你最近一直不来找我。”

    扬月看着他满脸笑意,眼中却闪着怀疑与不信。从小到大,整个“风间门”与她最亲的人便是扬日了。长久的相处,她可以感受到扬日情绪的波动。自上次受伤回来,扬日就时常心事重重,这几日情况就更甚了。

    “小月。”半晌,他开口。

    “嗯?”

    “想过你爹娘吗?”他看着她。

    “怎么了?”她失笑,最近大家好像挺关心这件事“偶尔想过,怎么了?”

    “那你想过以前的事吗?”

    她摇头:“既然都忘记了,还想它们做什么?我现在很好呀。”

    扬日看她半晌,喝了喝茶:“小月我好像是叫奉天磊。”

    “啊?”扬月猛然站起身“大哥给你吃药了?”

    扬日摇头:“张顺告诉我的。”

    “张顺?”

    扬日点头,目光飘至远方:“他认得我的玉环。”

    “可是”扬月缓缓坐下,依然震惊“他若是骗你呢?”

    “不可能。”扬日摇头“我看得出来。”

    扬月紧握手中的茶杯,是呀,扬日已近二十三了,药力已散,先前的永川与另两位同门也是在这个时候

    “你会让大哥给你解药吗?”

    “我想自己试试。”

    “这也好。”她喝完茶杯中的茶,心神不宁。阿日将面对的,会是什么呢?

    “我挺羡慕永川。”扬日轻笑。

    “是吗?”她看他。

    “我无法不去追究以前的事,无法像永川那样将一切看得云淡风轻。”

    “阿日。”扬月轻声叫道。

    “小月,我很喜欢在‘风间门’的生活。”

    “你不要说这些话,我觉得你不会再回来了。”扬月皱眉。

    “傻瓜。”他捏捏她的脸颊“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这里的。”

    “阿日。”她抓住他的手,不愿松开。

    扬日笑。

    事实上,他可以像“御组”的梵天一样,直接向大哥要解药,省去那日夜如幽灵缠身般的疑问。可他没办法做到梵天的干脆或是永川的无所谓。他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他不知道自己知晓了过去后会怎样,他会继续留下吗?

    他不愿走“风间门”里有他的一切,最尊敬的大哥,最好的朋友永川,最搞笑的临风,最宝贝的扬月,最牵挂的绯丹他怎能舍得离开这里?

    可他无法忽视心底的声音,他必须知道以前的事。

    “阿日,大哥告诉了你什么吗?”

    扬日摇头:“他叫我去找绯丹。”

    “绯丹姐?”扬月一愣“为什么?”

    “不知道,我打算过几日便去。”

    扬日愣了愣:“前几日绯丹姐不是在谷内吗?为什么你不去找她?”

    “傻瓜,我总得做好准备吧。”扬日大笑。

    扬月看着他笑。

    这样的日子还能维持多久呢?

    是命吧!扬日有他的命,她也有自己的命。

    而她以后会面临什么呢

    心底下了一个小小的决心,无论发生什么事,也不要和大哥分开。

    这不算贪心吧!

    只是

    以后的事,谁会料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