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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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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到冬天了,他们在欧洲各国流连忘返,从夏末到深秋,已经过了一季。

    流连忘返?不,是存心不愿意回来。

    辉没有告诉她时间过了多久,她也不问,只记得所有该去的地方,似乎都去过了。

    保镖仍在身后跟著,由于他俩去的地方很多,有时候会跟丢,但很快的,他们又可以把他俩重新找到──飒风保全的资讯网很强,这话不假。

    不过,万事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就拿现在来说,他们已经到达这个小镇两天了,仍不见保镖的踪影。

    她很想看看在没有人护卫的情况会发生什么事,这也是她会和他出国旅游的真正目的。而辉,似乎也很乐意能侥幸甩掉"尾巴"。

    辉真的会害她吗?

    这个疑问在她心中缠绕了一季,有种强烈的预感,这几日答案就会自动显现。

    虽然半信半疑,但她已学会暗中保护自己,比如,当辉体贴地递给她一杯牛奶时,她会趁其不备,将牛奶倒入窗边的花盆。

    她还会藏一只银制的勺,吃东西的时候用它来试探食物是否安全──很古老的方法,但很有效。

    她的身上备有一只袖珍型手枪,每到一个地方,会首先弄清楚警察局的电话号码,她也会带一小瓶刺激眼睛的辣椒水。

    她自嘲地微笑,觉得自己像电视中的女间谍,这些年拍的戏,告诉她很多经验。

    这个小镇比较偏僻,能娱乐的地方不多,这天在街头漫步时,他俩竟同时发现了一间小小的赌场。

    严明辉本性难移,顿时手痒难耐,摩拳擦掌要进去试试运气。

    "只赌一下下。"他发誓。

    关风颖没有阻止他,只留给他赌一下下的本钱,把所有现钞和信用卡统统拿走。

    "你在这里玩,我先回渡假村。"她回答。

    "开车小心一点。"严明辉在她脸上轻吻,眼里闪过一丝怪异的神色,然后不自然地笑。

    "不要赊帐!"她叮嘱,"先把搭计程车的钱留起来,如果输光了,我可不来救你。"

    他耸耸肩,看她向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车是在德国买的,已经大半个月了,那天,辉提议买一辆车越野旅行,她答应了。

    很想看看到底他会对她做什么,所以,无论他提议什么,她都答应。

    可是,此刻关风颖有一点后悔,因为,她发现他们的车失踪了!

    明明停放在这儿,怎么会无缘无故不见?她叹了口气,只得接受事实──车被偷了。

    渡假村在山顶,靠近终年积雪的地方,现在没有车,叫她如何攀上那曲折的山道?

    呵,杀手没有盼到,小偷倒出其不意地来到她身边,此时的关风颖哭笑不得。

    迫于无奈,只得报了警,挥手拦下计程车。

    游玩一天之后,十分疲倦,关风颖回到小木屋,立刻倒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打盹。

    电视打开,不时喧哗的声音提醒她不要睡死,因为,辉还没有回来。

    "本台记者快讯──"

    像是作了好几个轻浅的梦,新闻女主播的声音忽然宏亮地来,把她吓了一跳。

    看看时钟,竟然已过午夜,严明辉骗了她,在山下待了这么长的时间,明显不是小赌而已。

    揉揉惺忪的眼,她自认已经睡够,缩在沙发的一角看新闻。

    "十二点四十分,在渡假村附近的悬崖下,发现一辆坠毁的宾士m-class越野车,据悉,此次交通事故的发生地点,可能是被称之为死亡地带的魔鬼拐角。由于这辆宾士m-class越野车防倾平衡杆和弹簧下支臂上的橡胶垫磨损,导致行驶时偏向悬崖一侧,再加上煞车系统失灵,所以经过魔鬼拐角时疾速转弯,坠下悬崖,车毁人亡,目前警方正就此事做进一步调查"

    宾士m-class越野车?莫非是她被盗的那辆?

    镜头晃过车牌,看了头几个字母,她完全可以肯定了。

    可怜的小偷,竟在冥冥天意中,做了她的替死鬼。

    车子怎么会有问题?记得几天前才送去维修,难道被人动了手脚?

    如果真的被动了手脚,那么嫌疑犯只有一个,她不敢相信,也不得不相信。

    关风颖睡意全消,在房中徘徊,终于决定打通电话

    一切准备就绪后不久,她听见严明辉的脚步声。

    看起来他满开心的,步伐轻松,吹著口哨,似乎还不知道车祸的消息。

    或许,已经知道了,所以才这般兴奋。

    灯已被关风颖熄灭,当他转动钥匙打开门的刹那,她"啪"的一声,让屋内重现光明。

    "啊──"

    出乎意料,严明辉居然失声大叫起来,手臂挡住扁线,身形剧烈一震,呆若木难地盯著她,仿佛看见鬼魂。

    "辉,你回来了!"关风颖笑盈盈若无其事地迎上前去,"怎么这么晚?赢了还是输了?"

    "输、输了。"严明辉半晌说不出话,颤抖的唇苍白,很费力才挤出几个字。

    "我听见你刚才吹口哨了,输了还这么高兴?"她意味深长地盯著他看。

    "习惯了,"他毕竟是经历过世面的人,努力压抑情绪,恢复正常谈吐,"反正我总是输,也不在乎输这一、两次,没有输光我已经很高兴了。"

    "要不要吃宵夜?我来煮"

    "不,我很饱。"他侧过脸去,假装漫不经心地问:"对了,你回来的时候还好吧?一个女孩子单独开车,我满担心的。"

    "我是搭计程车回来的,车子被偷了。"注视著他,她观察他脸上细微的表情。

    "哦?"他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车被偷了不要紧,只要你平无事就好。"

    "咦?原来你不知道车子被偷的事?"关风颖声音里充满故意的惊奇,"电视上都播了,我记得那间小赌坊好像有电视机。"

    "玩得太投入,没有注意到。"

    "那个偷车的贼还真够倒楣的,居然出了车祸。"

    "是吗?"他脸上的表情更不自在,"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他坠下悬崖,车毁人亡,警方说,是因为车子出了问题,辉,我想不明白,前几天我们才送去修理,怎么这么快就出问题了?"

    "也许是车行的师傅不够用心。"严明辉喉结艰难地滑动。

    "辉,你渴不渴?要不要喝口水?"她仍然笑着,但笑容变了质,似乎有一丝讽刺的味道。

    "不要!"他猛地推开她递过水杯的手。

    "干么这样紧张?怕我在水里下毒?"手在空中绕了个圆弧,她就著那杯水一饮而尽。

    "颖儿,不要说笑话,我怎么会那样想。"他神态窘迫,连音调也变得沙哑。

    "因为你怕我报复"关风颖凑近身子,目光闪烁,"辉,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刚才说的都是谎话,车子没有被偷,那个坠下悬崖的人其实就是我现在,是我的鬼魂在跟你说话。"

    "啊──"严明辉面如死灰,恐慌地跳开。

    "哈哈哈"关风颖神经质地笑起来,不知道怎地,眼泪也流了下来。

    这就是她爱了多年的人?是她奋不顾身投入全部花样情怀的人?

    呵,她果然是色盲──天生这样盲目,连一个男人的心都看不透。

    "辉,我刚才好想重温一遍'lesamantdeneuf',"她盯著他,"那部电影是你介绍我看的,记得吗?因为它,改变了我的演艺事业,这一生,我都会感激你。还记不记得这部片于说的是什么?男主角以为茱丽叶。毕诺许是他一直追寻的那个白衣女郎,他爱上她,跟她一起跳伞,扮小丑逗她开心,甚至为了她,在帮她的情人偷药时被人开枪打伤

    "可是,直到最后,他鲜血淋漓快要死的时候,却再次看到了昔日的白衣女郎──他这才明白,原来他一直护卫著的女孩子,并不是最初爱上的人。"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泪水乾了,眼睛变得深邃了。

    "辉,我跟'lesamantdeneuf'中的男主角一样,这些年我错了爱人。"

    她因为这部影片而爱上他,但是,这部影片也似乎预言了他们之间的爱情只是一个错误。

    "辉,我对你这样好,你怎么忍心杀害我?那天,你向我求婚,后来又主动提出要带我出国旅游散心这一切只是为了制造更多机会跟我单独相处,然后方便杀死我,对吗?"

    问句忽然止住,因为,她再也问不下去。

    "因为我更需要钱。"退至房间角落的严明辉低声地回答,"对不起可是我不得不这样做,你可能不相信,你是我这些年来最喜欢的女人,所以一直不舍得碰你。那天我向你求婚是真心的。当时我想,如果你答应,我就放弃这个计划,可惜你拒绝了。"

    抑住了害怕,这个时刻不管她是人是鬼,他都得做最后的一搏,否则,她随时可以就车祸的事出面指控他。

    身子向前一扑,将她压倒在沙发上,加大力量的手掌,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

    他看见关风颖没有感到意外,也没有害怕,只是心死地看着他,眼里浮现一丝嘲笑,不知在嘲笑他的垂死挣扎,还是嘲笑她自己愚蠢的爱恋。

    身下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把袖珍型手枪,握在她的手里,顶住他的喉咙。

    突然,几个身手敏捷的员警从卧室里冲出来

    "辉,我忘了告诉你,"当员警将他按倒在地时,她的讽笑仍在,"刚刚我报警的时候,他们说,光是车祸的事,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起诉你,但现在,我想证据够了。"

    端木佟到达关风颖所在的小镇已经是几个小时以后的事了,他冲进当地警察局,看见关风颖披著毯子坐在长廊上。

    这一季,她在漫游,他却一直悄悄跟在她的身后,直到两天前跟踪断了线。

    心急如焚让他寝食难安,现在终于得到她的消息,却要强压下一颗激动的心。

    听说,她的车坠下山崖,听说,是她用自己做饵,引出严明辉的真正面目。

    如今凶手已被逮住,他却丝毫高兴不起来,他怨她不顾自己的安危,怨她在最关键的时刻却把他推到局外。

    匆匆的脚步声引起关风颖的注意,见到他的时候,她脸上显然流露出惊喜,嘴唇微张,似乎想要唤他。

    但端木佟假装没有看到,满脸冷漠地走进警长办公室,把她独自留在门外。

    哼,他不能轻易原谅这个小傻瓜,他要让她知道,以后不可以这样任性妄为,否则,结果只有一个──换来他的冷漠。

    关风颖低下头,失望地裹紧毯子,很乖地等待他出来,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又让从警长办公室走出的他于心不忍。

    原想一直不理她,能撑多久就撑多久,但心软让他只能给她减了刑。

    "一起吃早餐吧。"他缓缓踱到她身边,用依旧不带任何情绪的语气道,"听警长说,你可以走了。"

    "好啊!"她无邪地笑了,主动依到他身边,弄得他冰山即融。

    "亏你还笑得出来!"端木佟恶狠狠地想骂她。

    "佟,你还在生我的气吗?那天在酒吧里我点的歌你有没有听见?"她好似在撒娇,"人家都道歉了,你还生气?"

    "我当然气!"不是气她当日不相信他,而是气她居然让自己身处险境,却瞒著他,"万一出什么事,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以为自己有一支小手枪,懂得打电话报警就很安全了是不是?严明辉这么有力气的一个大男人,随时可以把你掐死!"

    "可是他最后还是掐不死我呀!"关风颖有些得意,翻开毛衣领子,让他看脖上的掐痕。

    "还敢让我看这个。"端木佟包加气急败坏,俯身吻住那淡的痕迹。

    "不要这里是警察局。"她含羞地推开他。

    "那就换个地方。"他仍不愿给她好脸色,拖著她往外走。

    "等一下让我戴上眼镜。"她嘻嘻一笑,从包包里翻出他送的礼物。

    这件礼物她一直贴身带著,在这深秋的异国街头,第一次派上用场。

    还没下雪,天气却已冷得她受不了,她把身子缩进他的怀里,像初生的婴儿打量这个世界。

    "呵完全不像我想像中的模样。"看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感叹。

    天空的蓝色没有她想像中的清澈,枫叶深红不似她期望的那般鲜艳,早晨的阳光并非纯粹的金黄,秋风中的花朵,色泽是那样的单调

    这个世界,不如她的想像,但她却高兴,因为她看到了真实。

    "你以前说过,像柠檬那样的黄色,酸酸的,明亮的,它是什么?"记得严明辉曾用各种事物比喻色彩,她告诉他赤橙青绿蓝紫,却独独少了黄。

    那是她和旧日恋人之间的秘密,他却执著地想知道。如果,她肯说,就表明她已真正将那个人抛弃。

    关风颖没有回答,她只是踮起脚,吻住他。

    "到底像什么?"不满意她敷衍的吻,端木佟仍然追问。

    "笨佟!"关风颖翘起嘴,"柠檬那样的黄色,酸酸的,明亮的,就像接吻时的感觉"

    "你跟他接过吻了?"他嫉妒地大叫出声。

    "哈,不告诉你!"她扮了个鬼脸,大笑着跑开。

    街边有间小小的油画店,经过的时候,她忽然停住脚步。

    "怎么了?"端木佟诧异。

    "阿佟你看"她指著橱窗,轻叹,"这上面画的,是鸢尾花吗?"

    颜色没见过,但从那花的形状,她可以分辨出来。

    "对,深紫色的鸢尾花。"

    "原来紫色这样浓郁诡异,一点也不像我想的那样美。"

    "颖"怕她忆起伤心往事,端木佟强转过她的身子,"虽然我不是一个浪漫的才子,不能用漂亮的词藻为你描述各种色彩,但是我可以为你配一副合适的眼镜。"

    呵,这话好傻!但听在她耳朵里,却是甜蜜蜜的。

    此刻,她在乎的不是美丽的想像,而是眼前真真实实的一切。

    她的手抚上他胡碴初生的俊颜,爱意浓浓地触摸著这个让她看到彩色世界的男人。

    她觉得很满足。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