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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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时装秀开始前五个小时常毅专属的办公室中

    身上盖着常毅的薄绒外套,神态困倦的路恩伶半倚在宽敞舒适的深蓝色沙发椅上,双眼紧闭、呼吸均匀的沉沉熟睡着。

    坐在桌前办公的常毅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睇着路恩伶熟睡的娇颜,一边在纸上快速的绘下她熟睡的表情。

    突然,急促的敲门声倏地破坏了这美好的氛围。“毅,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常毅迅速的放下手中的铅笔,朝来人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瞧见躺在沙发上小憩的可人儿,常昆仑倏地缩了缩肩膀,连忙降下音调,小声细气的道歉。“噢!对不起,我不知道她在睡觉,”

    常毅伸手示意要常昆仑走近一点谈。“有事吗?”

    两手放到身后,常昆仑故作神秘的对常毅问了句。“你猜看看我要跟你说什么好消息。”

    “猜你个大头鬼啦!”抬起头,常毅没好气的瞪了自己的“曾曾曾祖父”一眼。“都几岁的人了,还玩这种猜猜看的游戏,反正要说不说随你,但如果你不想说的话,那就请你快点滚出去,别在这吵恩伶睡觉。”

    常昆仑嘟起嘴,半埋怨、半献宝的咕哝着。“你真的是有异性没人性耶!亏我这么呕心沥血的帮你四处张罗,这会身分证好不容易到手了,却还被你嫌烦,唉!我真的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哟”

    “你拿到我的身分证了?”常毅听到“身分证”三个字,一双眼瞬间亮了起来。“在哪?拿来给我看看。”

    这会儿反倒换常昆仑拿起乔来了,他皮皮的抖着脚,一副“我正等着听”的表情“我好像没听见有人跟我说谢谢,”

    “这世上最好心、能力最强,幽默又英俊挺拔的常哥常董事长,真是谢谢你。”

    “这还差不多。”常昆仑骄傲的挺起胸膛,这才甘愿把他藏在身后的身分证拿出来“哪!在这里。”

    望着手中七、八公分大小的黄色小卡纸,常毅心中突然百感交集。

    “你在想什么?怎么笑得那么诡异?”瞧常毅一直不说话,向来话多的常昆仑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肩。

    “我只是在想,我现在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恩伶家,要求路伯母同意我跟恩伶两个结婚了。”

    常昆仑一听见常毅的话,头突然摇得跟个波浪鼓一样。“不成不成!现在你万万不能跟小恩结婚,”

    “为什么不可以?”常毅拉长了脸,怒瞪着常昆仑。

    “小恩现在才几岁?而且她大好的演艺事业才刚要起步,要是真让你们手牵手快快乐乐的去结婚的话,那我这间经纪人公司还能拿什么跟人家混饭吃啊?”

    “谁说结了婚的女人就不能投身演艺事业?”

    “不是不能,而是她的演艺工作会受到局限。”常昆仑咽了口口水,又接着说道:“小恩不唱歌、不演戏,这样的条件在演艺圈中相当难红,如今再加上结了婚呵呵,我看你们结婚之后她干脆就宣布退出,这也省得我继续白费功夫。”

    “是这样的吗?”

    常昆仑丢给常毅一个“我骗你干嘛”的白眼。“你们私底下要怎么两情相悦我管不着,可更于结婚嘛我希望你再多考虑一下,不为别的,你也该替小恩的大好前途想一想,”

    听到常昆仑的苦心劝戒,这下反而换常毅犹豫了。

    “你跟小恩两人好好研究研究,我不勉强你们。”常昆仑转头看了仍在睡觉的路恩伶一眼,回头拍了拍常毅的肩,挥手和他说再见。“我先走了,再一个小时后记得要叫小恩起床上工,这可是我们办的第一场秀。”

    “我知道。”

    常昆仑走后,常毅一直静静的盯着他手上的身分证,直到路恩伶自个儿睡醒了,他仍旧保持同样的动作不动。

    “在看什么?”

    随着一声轻柔的低问声响起,低着头的常毅同时感觉到一双暖热的藕臂,轻轻的环住他的身体。

    常毅转过头,给了路恩伶一抹温柔的笑。“在看我的身分证。”

    “给我看看。”路恩伶从他身后转而窝进他怀中,而他将自己刚出炉的身分证放在她手中。“你这张照片照的好帅喔!”

    “是吗?”

    “是呀!不然换我给你看我的身分证。”路恩伶从常毅桌边的柜子里拿出自己的提包,掏出她的给他看。“你瞧,照片里的我样子有多驴!”

    小时候她有些迷迷糊糊的,学校说需要大头照的时候,她就傻不愣登的跟着妈妈去相馆照大头照,当时她也不懂得把头发梳整齐,让自己看起来稍为体面些,就笨笨的顶着一头乱翘的西瓜皮照相,才有了这张极可怕的大头照。

    瞧着身分证上的路恩伶,常毅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怎么头没梳就跑去照相了?”

    “我当时又不知道这相片是要拿来办身分证的!”她后悔的叹了一口气“我同学瞧见我身分证上的照片,没一个不是笑得前俯后仰的。”

    瞧着她脸上的怨叹,常毅可以想像她同学们见到她这张照片时的表情。同情的拍拍她的肩膀,他突然想起常昆仑临别之际所说的话。

    “恩伶,有一个问题,我希望你能开诚布公的跟我谈一谈。”

    瞧见常毅脸上的认真,路恩伶敛下脸上的笑意,表情认真的回应。“你说。”

    常毅闭着眼,深吸了口气,然后再张开眼望着她“如果在近期内,我想跟你共组家庭你觉得如何?”

    共组家庭?!

    路恩伶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僵住了,不过,在下一秒,她的脸上却慢慢慢慢的浮现一朵美丽的笑。

    她将脸贴近常毅温热的胸前,脸微红的,小小声的喃道:“我没意见。”

    “那你的工作呢?你不担心万一你跟我结婚之后,你好不容易才打下的基础会为之一溃”

    “如果喜欢我的人会因为我结婚而不再喜欢我,那我也没有办法。”她对他笑了笑“况且,我本来就对演艺工作没太大的野心,能有目前的成绩,我已经觉得很满意了。”

    “你真的愿意?”屏着呼吸,常毅不可置信的再问一次。

    路恩伶害羞的点点头“嗯!我愿意。”

    “这这真是太棒了!”听见她再度肯定的回答,梗在常毅胸口的窒闷感瞬间消失,他这才发现,她这句“我愿意”对他究竟有多重要。他乐不可支的捧起她娇美的脸蛋,凑唇在她的脸上亲了又亲,激动的紧抱着她,直到她禁不住出声喊痛后,他才抱歉的松开手,贴在她唇畔,喃喃的倾诉他的快乐与情不自禁。

    “嘘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路恩伶抿着下唇,眼角含媚的低语道:“你不觉得这个时候,直接给我一个热情的吻,远比一直跟我说话来得恰当多了吗?”

    “你说得对,我的老婆大人!”

    常毅微笑的拂开她捂在他嘴上的手,张嘴玩笑地啃舐了下她敏感的耳垂,然后才细细的熨贴上她红嫩的唇瓣。

    发觉气息变得益发混乱,常毅才将嘴稍梢离开她的唇,喃喃地吐露着爱语。“我俩的时间还有这么多,从今以后,不管你想要我怎么吻,我都全力奉陪”

    近距离睇着他深情黝黑的瞳眸,路恩伶禁不住甜甜的笑了。

    西元2000年9月20号,一直忙得不可开交的常毅和路恩伶两人终于排除万难的拨出三天空档,准备去拜访目前独自住在南投竹山的路妈。

    重新跨入阔别半年的路家小屋,常毅和路恩伶两人心中不禁同时有种“景物依旧,人事全非”的感慨。不过,现在所说的“人事全非”指的是常毅和路恩伶之间的关系,随着时间与空间的催化,两人的关系突飞-进。

    路妈的个性一向开明,自从路思伶上台北工作后,路妈便开始积极的为自己找寻其他可以转移生活重心的事情,所以当地评估过常毁的人品之后,她便很豪爽的将自己心爱女儿的未来交托给眼前的男子。“我不要求什么,只要你答应会好好待她,给她一辈子的幸福,这样就够了。”

    面对如此无所求的交托,常毅表情慎重的望着路妈,举起右手,真诚的对她发誓。“您放心,给恩伶幸福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

    望着眼前这对速配的俪人儿,路妈心中蓦地涌上一股混着骄傲与不舍的情绪。她感慨的抹抹微湿的眼角,笑着安慰同样也是泪眼迷蒙的女儿,慈爱的叮咛她赶紧开始学习打理家的技巧,学着该如何照顾自己和她将来的伴侣,别再像个孩子似的迷糊了。

    稍晚,路妈和常毅、路恩伶三人一同吃晚餐的同时,路妈提及她明天一早将会随着慈济功德会的师兄姊一块到台东山区做义工的消息。“趁这难得的假期,你们俩就好好在家休息休息吧!”

    吃完饭,两人一块儿回到路恩伶的房间时,不约而同的想起,在七、八个月前,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仰头望着完好无缺的天花板,路恩伶再转头凝视着站在她身旁的常毅,娇美的面容里仍有一丝不解。“我到现在还是想不透,你当时到底是怎么从上头掉下来的?”

    常毅看看天花板,又看看路恩伶,半晌,才半开玩笑似的说了句。“天意。”

    “也只能这么解释罗!”路恩伶不愿再为如此玄妙的事情大伤脑筋,疲惫的伸了个懒腰后,便喃喃地说她要准备洗澡上床睡觉了。

    “你先去洗澡吧!我还有点事还没跟昆仑联络,等一会我就去找你了。”

    待路恩伶离开房间后,常毅拿出笔记型电脑连线上网,当他瞧见常昆仑所传输来的照片后,一抹诡谲的不安感霎时从他心头涌出。

    这张照片不就是他挂在二十五世纪家中那幅大型海报吗?

    常毅连忙掏出手机,拨了通电话给常昆仑。

    “看过照片了吗?”电话那头传来常昆仑爽朗豪迈的声音。

    “你先别管这个,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这张宣传照片里的女人,她现在人在哪里?”

    “照片里的女人?”常昆仑在电话那头诧异的反问“不会吧?虽然那几张照片的风格和小恩平常的打扮大不相同,但以你对她的熟悉程度来看,难道你看不出来照片里的女人就是小恩吗?”

    照片里的女人——是路恩伶?!

    瞪着照片里的她,常毅说话的声音不自觉的拔高两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回小型秀的反应相当好,我那时就跟你说过了,我会请小恩帮我们公司拍宣传照,你当时也答应我啦!怎么?照片有什么不对吗?”

    不对!当然不对!

    纵使事隔七、八个月,常毅依旧还记得很清楚,照片里的len是在西元2000年过世的,他初回到二十世纪时还曾经想过,万一要真让他找到len本人的话,他绝对会好好保护她,好使她度过这场将会夺走她性命的意外,没想到他一心悬念的len,居然就是他的恩伶!

    天哪!这难道是当局者迷吗?想不到他和恩伶相处了这么久,竟然直到现在才发现她就是

    难不成老天派他来的目的,就是要他来帮她避掉这桩祸事的?

    蓦然想通这点后,常毅匆忙的挂了电话,步履慌乱的冲到路恩伶所在的浴室前猛敲门。

    “恩伶,你人在里面吗?有的话回答我一声。”

    “我当然在”刚洗完澡的路思伶打开浴室门,常毅使一时忍不住情绪激动的扬臂紧抱住她。

    路恩伶一脸诧异的看着常毅。“怎么了?你看起来下太对劲。”

    不知该怎么解释的常毅只是抱着她猛摇头,心里也同时庆幸,今天他要是偷懒没注意到这些照片,说不定直到恩伶发生事情,他都还没发现上天曾给了他多少暗示呢!

    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好好的、妥善的确定她将会度过今年这场生死浩劫。

    “恩伶,我现在是很认真的在提出这个要求。我希望你从今天不!是从现在这一秒开始,你要照顾好自己,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一切都是以保全你自己的性命为大前提,懂吗?”

    “懂。”

    “请你千万要记住这件事,要是你有了万一,我也会活不下去,这样你知道吗?”

    虽然不懂常毅怎么会突然提到这个,可知道他也是出于一番好意的路恩伶,还是很听话的点头允诺了“我知道。”

    9月20号那晚,常毅异常热情的索求着路恩伶,仿佛唯有拼命不断的热情**,才能稍稍消弭他心中那股益发浓厚的忐忑不安。

    隔天,常毅亲眼瞧见路恩伶拿出他在二十五世纪拥有的手札后,所有证实路恩伶就是len的证据,这下子全都吻合了。

    常毅这时真的好恨,恨自己当初在二十五世纪时,为什么没多去了解len当初是为何而死,甚至是何时何月而死的!

    整个上午,路恩伶就看见常毅不是一个人坐着长吁短叹,便是睁着一双若有所思的眼盯着她看,可每次她问他怎么了,他却总是摇摇头,苦笑的推说没事。

    如果真的没事,他脸上为何总是一副揣揣不安的摸样?

    强自忍耐了半天,向来憋不住话的路恩伶终于压抑不住了。她伸手在常毅怔仲的视线前挥了挥,然后双手环胸地看着他“你今天看起来真的有点怪怪的,好像心里有事似的,告诉我好下好?”

    “我只是在想一些——情罢了。”

    “想什么?”路恩伶不怎么高兴的蹙起眉头。“不能告诉我吗?”

    抬头望着路恩伶绷紧的小脸,常毅心中突然有种“干脆直接跟她说清楚好了”的念头,可当话几乎快要脱口而出的刹那,他又突然畏缩了。

    他要告诉她什么?难不成他要跟她说:恩伶,你就快要死了,因为我在二十五世纪时曾经在纪录上看过,你将会在今年发生一场致命的重大事故!

    常毅张开嘴巴支吾了会,最后仍把话吞进肚子里,只是伸手将路恩伶软热的身子揽进怀里,用鼻尖轻轻磨蹭着她线条优美的颈部肌肤。

    “我只是突然觉得好害怕”埋首在路恩伶的颈窝间,常毅语调朦胧的低喃。“最近实在太幸福了,幸福到让我忍不住害怕,要是老天爷哪天心情不好,会不会突然把一切美好全部收回”

    路恩伶能够理解常毅的心情,可对她而言,与其愁眉苦脸的担心一些有的没的,还不如趁幸福还掌握在手中的时候,尽己所能的把握所有能够相处的时光。

    她蹲下身子,半跪在常毅面前,一反平日的嬉皮笑脸,脸上浮现少有的严肃表情。“其实,在爱上你时我就曾想过,要是有一天,你又莫名其妙的消失的话,那我该怎么办?”她叹了一声“可是,我舍得因为担心以后会失去你,所以就不去爱你吗?”

    路恩伶摇摇头“纵使能和你相爱的时间只有一年、一个月,甚至只有短短一天的时间,我都不会退缩。因为我确信,上天造我,目的就是要让我和你相遇的!”

    他何尝也不是如此认为呢?只是,爱得越深,就越觉得害怕;爱得越浓,就越容易胡思乱想,再加上现在又已是2000年9月

    常毅深吐了口气,再度将她紧拥入怀。

    从前他认为,这一生,他只要能遇上一次深爱自己、自己也同样深爱的女人就很满足了,可当真遇上了之后,他却开始变得贪心,他要的不只是一次,而是永永远远的一辈子

    只是,他突然觉得很茫然,因为他不晓得上天所赐予他的,是否真是这一辈子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