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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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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祥(王览) 郑冲 何曾(何劭 何遵)

    石苞(石崇 欧阳健 孙铄)

    王祥,字休徵,琅邪临沂人,汉谏议大夫吉之后也。祖仁,青州刺史。父融,公府辟不就。

    祥性至孝。早丧亲,继母硃氏不慈,数谮之,由是失爱于父。每使扫除牛下,祥愈恭谨。父母有疾,衣不解带,汤药必亲尝。母常欲生鱼,时天寒冰冻,祥解衣将剖冰求之,冰忽自解,双鲤跃出,持之而归。母又思黄雀灸,复有黄雀数十飞入其幕,复以供母。乡里惊叹,以为孝感所致焉。有丹柰结实,母命守之,每风雨,祥辄抱树而泣。其笃孝纯至如此。

    汉未遭乱,扶母携弟览避地庐江,隐居三十余年,不应州郡之命。母终,居丧毁瘁,杖而后起。徐州刺史吕虔檄为别驾,祥年垂耳顺,固辞不受。览劝之,为具车牛,祥乃应召,虔委以州事。于时寇盗充斥,祥率励兵士,频讨破之。州界清静,政化大行。时人歌之曰:“海沂之康,实赖王祥。邦国不空,别驾之功。”

    举秀才,除温令,累迁大司农。高贵乡公即位,与定策功,封关内侯,拜光禄勋,转司隶校尉。从讨毌丘俭,增邑四百户,迁太常,封万岁亭侯。天子幸太学,命祥为三老。祥南面几杖,以师道自居。天子北面乞言,祥陈明王圣帝君臣政化之要以训之,闻者莫不砥砺。

    及高贵乡公之弑也,朝臣举哀,祥号哭曰“老臣无状”涕泪交流,众有愧色。顷之,拜司空,转太尉,加侍中。五等建,封睢陵侯,邑一千六百户。

    及武帝为晋王,祥与荀顗往谒,顗谓祥曰:“相王尊重,何侯既已尽敬,今便当拜也。”祥曰:“相国诚为尊贵,然是魏之宰相。吾等魏之三公,公王相去,一阶而已,班例大同,安有天子三司而辄拜人者!损魏朝之望,亏晋王之德,君子爱人以礼,吾不为也。”及入,顗遂拜,而祥独长揖。帝曰:“今日方知君见顾之重矣!”

    武帝践阼,拜太保,进爵为公,加置七官之职。帝新爱命,虚己以求谠言。祥与何曾、郑冲等耆艾笃老,希复朝见,帝遣侍中任恺谘问得失,及政化所先。祥以年老疲耄,累乞逊位,帝不许。御史中丞侯史光以祥久疾,阙朝会礼,请免祥官。诏曰:“太保元老高行,朕所毗倚以隆政道者也。前后逊让,不从所执,此非有司所得议也。”遂寝光奏。祥固乞骸骨,诏听以睢陵公就第,位同保傅,在三司之右,禄赐如前。诏曰:“古之致仕,不事王侯。今虽以国公留居京邑,不宜复苦以朝请。其赐几杖,不朝,大事皆谘访之。赐安车驷马,第一区,钱百万,绢五百匹,床帐簟褥,以舍人六人为睢陵公舍人,置官骑二十人。以公子骑都尉肇为给事中,使常优游定省。又以太保高洁清素,家无宅宇,其权留本府,须所赐第成乃出。”

    及疾笃,著遗令训子孙曰:“夫生之有死,自然之理。吾年八十有五,启手何恨。不有遗言,使尔无述。吾生值季末,登庸历试,无毗佐之勋,没无以报。气绝但洗手足,不须沐浴,勿缠尸,皆浣故衣,随时所服。所赐山玄玉佩、卫氏玉玦、绶笥皆勿以敛。西芒上土自坚贞,勿用甓石,勿起坟陇。穿深二丈,椁取容棺。勿作前堂、布几筵、置书箱镜奁之具,棺前但可施床榻而已。r脯各一盘,玄酒一杯,为朝夕奠。家人大小不须送丧,大小祥乃设特牲。无违余命!高柴泣血三年,夫子谓之愚。闵子除丧出见。援琴切切而哀,仲尼谓之孝。故哭泣之哀,日月降杀,饮食之宜,自有制度。夫言行可覆,信之至也;推美引过,德之至也;扬名显亲,孝之至也;兄弟怡怡,宗族欣欣,悌之至也;临财莫过乎让:此五者,立身之本。颜子所以为命,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其子皆奉而行之。

    泰始五年薨,诏赐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三十万,布帛百匹。时文明皇太后崩始逾月,其后诏曰:“为睢陵公发哀,事乃至今。虽每为之感伤,要未得特叙哀情。今便哭之。”明年,策谥曰元。

    祥之薨,奔赴者非朝廷之贤,则亲亲故吏而已,门无杂吊之宾。族孙戎叹曰:“太保可谓清达矣!”又称:“祥在正始,不在能言之流。及与之言,理致清远,将非以德掩其言乎!”祥有五子:肇、夏、馥、烈、芬。

    肇孽庶,夏早卒,馥嗣爵。咸宁初,以祥家甚贫俭,赐绢三百匹,拜馥上洛太守,卒谥曰孝。子根嗣,散骑郎。肇仕至始平太守。肇子俊,守太子舍人,封永世侯。俊子遐,郁林太守。烈、芬并幼知名,为祥所爱。二子亦同时而亡。将死,烈欲还葬旧土,芬欲留葬京邑。祥流涕曰:“不忘故乡,仁也;不恋本土,达也。惟仁与达,吾二子有焉。”

    览字玄通。母硃,遇祥无道。览年数岁,见祥被楚挞,辄涕泣抱持。至于成童,每谏其母,其母少止凶虐。硃屡以非理使祥,览辄与祥俱。又虐使祥妻,览妻亦趋而共之。硃患之,乃止。祥丧父之后,渐有时誉。硃深疾之,密使鸩祥。览知之,径起取酒。祥疑其有毒,争而不与,硃遽夺反之。自后硃赐祥馔,览辄先尝。硃惧览致毙,遂止。

    览孝友恭恪,名亚于祥。及祥仕进,览亦应本郡之召,稍迁司徒西曹掾、清河太守。五等建,封即丘子,邑六百户。泰始末,除弘训少府。职省,转太中大夫,禄赐与卿同。咸宁初,诏曰:“览少笃至行,服仁履义,贞素之操,长而弥固。其以览为宗正卿。”顷之,以疾上疏乞骸骨。诏听之,以太中大夫归老,赐钱二十万,床帐荐褥,遣殿中医疗疾给药。后转光禄大夫,门施行马。

    咸宁四年卒,时年七十三,谥曰贞。有六子:裁、基、会、正、彦、琛。

    裁字士初,抚军长史。基字士先,治书御史。会字士和,侍御史。正字士则,尚书郎。彦字士治,中护军。琛字士玮,国子祭酒。

    初,吕虔有佩刀,工相之,以为必登三公,可服此刀。虔谓祥曰:“苟非其人,刀或为害。卿有公辅之量,故以相与。”祥固辞,强之乃受。祥临薨,以刀授览,曰:“汝后必兴,足称此刀。”览后奕世多贤才,兴于江左矣。裁子导,别有传。

    郑冲,字文和,荥阳开封人也。起自寒微,卓尔立操,清恬寡欲,耽玩经史,遂博究儒术及百家之言。有姿望,动必循礼,任真自守,不要乡曲之誉,由是州郡久不加礼。及魏文帝为太子,搜扬侧陋,命冲为文学,累迁尚书郎,出补陈留太守。冲以儒雅为德,莅职无干局之誉,箪食缊袍,不营资产,世以此重之。大将军曹爽引为从事中郎,转散骑常侍、光禄勋。嘉平三年,拜司空。及高贵乡公讲尚书,冲执经亲授,与侍中郑小同俱被赏赐。俄转司徒。常道乡公即位,拜太保,位在三司之上,封寿光侯。冲虽位阶台辅,而不预世事。时文帝辅政,平蜀之后,命贾充、羊祜等分定礼仪、律令,皆先谘于冲,然后施行。

    及魏帝告禅,使冲奉策。武帝践阼,拜太傅,进爵为公。顷之,司隶李憙、中丞侯史光奏冲及何曾,荀顗等各以疾病,俱应免官。帝不许。冲遂不视事,表乞骸骨。优诏不许,遣使申喻。冲固辞,上貂蝉印绶,诏又不许。泰始六年,诏曰:“昔汉祖以知人善任,克平宇宙,推述勋劳,归美三俊。遂与功臣剖符作誓,藏之宗庙,副在有司,所以明德庸勋,籓翼王室者也。昔我祖考,遭世多难,揽授英俊,与之断金,遂济时务,克定大业。太傅寿光公郑冲、太保郎陵公何曾、太尉临淮公荀顗各尚德依仁,明允笃诚,翼亮先皇,光济帝业。故司空博陵元公王沈、卫将军钜平侯羊祜才兼文武,忠肃居正,朕甚嘉之。书不云乎:‘天秩有礼,五服五章哉!’其为寿光、郎陵、临淮、博陵、钜平国置郎中令,假夫人、世子印绶,食本秩三分之一,皆如郡公侯比。”

    九年,冲又抗表致仕。诏曰:“太傅韫德深粹,履行高洁,恬远清虚,确然绝世。艾服王事,六十余载,忠肃在公,虑不及私。遂应众举,历登三事。仍荷保傅之重,绸缪论道之任,光辅奕世,亮兹天工,迪宣谋猷,弘济大烈,可谓朝之俊老,众所具瞻者也。朕昧于政道,庶事未康,挹仰耆训,导扬厥蒙,庶赖显德,缉熙有成。而公屡以年高疾笃,致仕告退。惟从公志,则朕孰与谘谋?譬彼涉川,罔知攸济。是用未许,迄于累载。而高让弥笃,至意难违,览其盛指,俾朕怃然。夫功成弗有,上德所隆,成人之美,君子与焉。岂必遂朕凭赖之心,以枉大雅进止之度哉!今听其所执,以寿光公就第,位同保傅,在三司之右。公宜颐精养神,保卫太和,以究遐福。其赐几杖,不朝。古之哲王,钦祗国老,宪行乞言,以弥缝其阙。若朝有大政,皆就谘之。又赐安车驷马,第一区,钱百万,绢五百匹,床帷簟褥,置舍人六人,官骑二十人,以世子徽为散骑常侍,使常优游定省。禄赐所供,策命仪制,一如旧典而有加焉。”

    明年薨。帝于朝堂发哀,追赠太傅,赐秘器,朝服,衣一袭,钱三十万,布百匹。谥曰成。咸宁初,有司奏,冲与安平王孚等十二人皆存铭太常,配食于庙。

    初,冲与孙邕、曹羲、荀顗、何晏共集论语诸家训注之善者,记其姓名,因从其义,有不安者辄改易之,名曰论语集解。成,奏之魏朝,于今传焉。

    冲无子,以从子徽为嗣,位至平原内史。徽卒,子简嗣。

    何曾,字颖考,陈国阳夏人也。父夔,魏太仆、阳武亭侯。曾少袭爵,好学博闻,与同郡袁侃齐名。魏明帝初为平原侯,曾为文学。及即位,累迁散骑侍郎、汲郡典农中郎将、给事黄门侍郎。上疏曰:“臣闻为国者以清静为基,而百姓以良吏为本。今海内虚耗,事役众多,诚宜恤养黎元,悦以使人。郡守之权虽轻,犹专任千里,比之于古,则列国之君也。上当奉宣朝恩,以致惠和,下当兴利而除其害。得其人则可安,非其人则为患。故汉宣称曰:“百姓所以安其田里,而无叹息愁恨之心者,政平讼理也。与我共此者,其惟良二千石乎!”此诚可谓知政之本也。方今国家大举,新有发调,军师远征,上下劬劳。夫百姓可与乐成,难与虑始。愚惑之人,能厌目前之小勤,而忘为乱之大祸者,是以郡守益不可不得其人。才虽难备,犹宜粗有威恩,为百姓所信惮者。臣闻诸郡守,有年老或疾病,皆委政丞掾,不恤庶事。或体性疏怠,不以政理为意。在官积年,惠泽不加于人。然于考课之限,罪亦不至诎免。故得经延岁月,而无斥罢之期。臣愚以为可密诏主者,使隐核参访郡守,其有老病不隐亲人物,及宰牧少恩,好修人事,烦挠百姓者,皆可征还,为更选代。”顷之,迁散骑常侍。

    及宣帝将伐辽东,曾上疏魏帝曰:“臣闻先王制法,必全于慎。故建官受任,则置副佐;陈师命将,则立监贰;宣命遣使,则设介副;临敌交刃,又参御右,盖以尽思谋之功,防安危之变也。是以在险当难,则权足相济;陨缺不豫,则才足相代。其为国防,至深至远。及至汉氏,亦循旧章,韩信伐赵,张耳为贰;马援讨越,刘隆副军。前世之迹,著在篇志。今太尉奉辞诛罪,精甲锐锋,步骑数万,道路迥阻,且四千里。虽假天威,有征无战,寇或潜遁,消引日月。命无常期,人非金石,远虑详备,诚宜有副。今北军诸将及太尉所督,皆为僚属,名位不殊,素无定分统御之尊,卒有变急,不相镇摄。存不忘亡,圣达所裁。臣愚以为宜选大臣名将威重宿著者,成其礼秩,遣诣北军,进同谋略,退为副佐。虽有万一不虞之变,军主有储,则无患矣。”帝不从。出补河内太守,在任有威严之称。征拜侍中,母忧去官。

    嘉平中,为司隶校尉。抚军校事尹模凭宠作威,奸利盈积,朝野畏惮,莫敢言者。曾奏劾之,朝廷称焉。时曹爽专权,宣帝称疾,曾亦谢病。爽诛,乃起视事,魏帝之废也,曾预其谋焉。

    时步兵校尉阮籍负才放诞,居丧无礼。曾面质籍于文帝座曰:“卿纵情背礼,败俗之人,今忠贤执政,综核名实,若卿之曹,不可长也。”因言于帝曰:“公方以孝治天下,而听阮籍以重哀饮酒食肉于公座。宜摈四裔,无令污染华夏。”帝曰:“此子羸病若此,君不能为吾忍邪!”曾重引据,辞理甚切。帝虽不从,时人敬惮之。

    毌丘俭诛,子甸、妻荀应坐死。其族兄顗、族父虞并景帝姻通,共表魏帝以丐其命。诏听离婚,荀所生女芝为颍川太守刘子元妻,亦坐死,以怀妊系狱。荀辞诣曾乞恩曰:“芝系在廷尉,顾影知命,计日备法。乞没为官婢,以赎芝命。”曾哀之,腾辞上议。朝廷佥以为当,遂改法。语在刑法志。

    曾在司隶积年,迁尚书,正元年中为镇北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假节。将之镇,文帝使武帝、齐王攸辞送数十里。曾盛为宾主,备太牢之馔。侍从吏驺,莫不醉饱。帝既出,又过其子劭。曾先敕劭曰:“客必过汝,汝当豫严。”劭不冠带,停帝良久,曾深以谴劭。曾见崇重如此。迁征北将军,进封颍昌乡侯。咸熙初,拜司徒,改封郎陵侯。文帝为晋王,曾与高柔、郑冲俱为三公,将入见,曾独致拜尽敬,二人犹揖而已。

    武帝袭王位,以曾为晋丞相,加侍中。与裴秀、王沈等劝进。践阼,拜太尉,进爵为公,食邑千八百户。泰始初,诏曰:“盖谟明弼谐,王躬是保,所以宣崇大训,克咸四海也。侍中、太尉何曾,立德高峻,执心忠亮,博物洽闻,明识弘达,翼佐先皇,勋庸显著。朕纂洪业,首相王室。迪惟前人,施于朕躬。实佐命兴化,光赞政道。夫三司之任,虽左右王事,若乃予违汝弼,匡奖不逮,则存平保傅。故将明衮职,未如用乂厥辟之重。其以曾为太保,侍中如故。”久之,以本官领司徒。曾固让,不许。遣散骑常侍谕旨,乃视事。进位太傅。曾以老年,屡乞逊位。诏曰:“太傅明朗高亮,执心弘毅,可谓旧德老成,国之宗臣者也。而高尚其事,屡辞禄位。朕以寡德,凭赖保佑,省览章表,实用怃然。虽欲成人之美,岂得遂其雅志,而忘翼佐之益哉!又司徒所掌务烦,不可久劳耆艾。其进太宰,侍中如故。朝会剑履乘舆上殿,如汉相国萧何、田千秋、魏太傅锺繇故事。赐钱百万,绢五百匹及八尺床帐簟褥自副。置长史掾属祭酒及员吏,一依旧制。所给亲兵官骑如前。主者依次按礼典,务使优备。”后每召见,敕以常所饮食服物自随,令二子侍从。

    咸宁四年薨,时年八十。帝于朝堂素服举哀,赐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三十万,布百匹。将葬,下礼官议谥。博士秦秀谥为“缪丑”帝不从,策谥曰孝。太康末,子劭自表改谥为元。

    曾性至孝,闺门整肃,自少及长,无声乐嬖幸之好。年老之后,与妻相见,皆正衣冠,相待如宾。己南向,妻北面,再拜上酒,酬酢既毕便出。一岁如此者不过再三焉。初,司隶校尉傅玄著论称曾及荀顗曰:“以文王之道事其亲者,其颍昌何侯乎,其荀侯乎!古称曾、闵,今日荀、何。内尽其心以事其亲,外崇礼让以接天下。孝子,百世之宗;仁人,天下之命。有能行孝之道,君子之仪表也。诗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令德不遵二夫子之景行者,非乐中正之道也。”又曰:“荀、何,君子之宗也。”又曰:“颍昌侯之事亲,其尽孝子之道乎!存尽其和,事尽其敬,亡尽其哀,予于颍昌侯见之矣。”又曰:“见其亲之党,如见其亲,六十而孺慕,予于颍昌侯见之矣。”然性奢豪,务在华侈。帷帐车服,穷极绮丽,厨膳滋味,过于王者。每燕见,不食太官所设,帝辄命取其食。蒸饼上不坼作十字不食。食日万钱,犹曰无下箸处。人以小纸为书者,敕记室勿报。刘毅等数劾奏曾侈忲无度,帝以其重臣,一无所问。

    都官从事刘享尝奏曾华侈,以铜钩纼车,莹牛蹄角。后曾辟享为掾,或劝勿应,享谓至公之体,不以私憾,遂应辟。曾常因小事加享杖罚。其外宽内忌,亦此类也。时司空贾充权拟人主,曾卑充而附之。及充与庾纯因酒相竞,曾议党充而抑纯,以此为正直所非。二子:遵、劭。劭嗣。

    劭字敬祖,少与武帝同年,有总角之好。帝为王太子,以劭为中庶子。及即位,转散骑常侍,甚见亲待。劭雅有姿望,远客朝见,必以劭侍直。每诸方贡献,帝辄赐之,而观其占谢焉。咸宁初,有司奏劭及兄遵等受故鬲令袁毅货,虽经赦宥,宜皆禁止。事下廷尉。诏曰:“太保与毅有累世之交,遵等所取差薄,一皆置之。”迁侍中尚书。

    惠帝即位,初建东宫,太子年幼,欲令亲万机,故盛选六傅,以劭为太子太师,通省尚书事。后转特进,累迁尚书左仆射。

    劭博学,善属文,陈说近代事,若指诸掌。永康初,迁司徒。赵王伦篡位,以劭为太宰。及三王交争,劭以轩冕而游其间,无怨之者。而骄奢简贵,亦有父风。衣裘服玩,新故巨积。食必尽四方珍异,一日之供以钱二万为限。时论以为太官御膳,无以加之。然优游自足,不贪权势。尝语乡人王诠曰:“仆虽名位过幸,少无可书之事,惟与夏侯长容谏授博士,可传史册耳。”所撰荀粲、王弼传及诸奏议文章并行于世。永宁元年薨,赠司徒,谥曰康。子岐嗣。

    劭初亡,袁粲吊岐,岐辞以疾。粲独哭而出曰:“今年决下婢子品。”王诠谓之曰:“知死吊死,何必见生!岐前多罪,尔时不下,何公新亡,便下岐品。人谓中正畏强易弱。”粲乃止。

    遵字思祖,劭庶兄也。少有干能。起家散骑黄门郎、散骑常侍、侍中,累转大鸿胪。性亦奢忲,役使御府工匠作禁物,又鬻行器,为司隶刘毅所奏,免官。太康初,起为魏郡太守,迁太仆卿,又免官,卒于家,四子,嵩、绥、机、羡。

    嵩字泰基,宽弘爱士,博观坟籍,尤善史、汉。少历清官,领著作郎。

    绥字伯蔚,位至侍中尚书。自以继世名贵,奢侈过度,性既轻物,翰札简傲。城阳王尼见绥书疏,谓人曰:“伯蔚居乱而矜豪乃尔,岂其免乎!”刘舆、潘滔谮之于东海王越,越遂诛绥。初,曾侍武帝宴,退而告遵等曰:“国家应天受禅,创业垂统。吾每宴见,未尝闻经国远图,惟说平生常事,非贻厥孙谋之兆也。及身而已,后嗣其殆乎!此子孙之忧也。汝等犹可获没。”指诸孙曰:“此等必遇乱亡也。”及绥死,嵩哭之曰;“我祖其大圣乎!”

    机为邹平令。性亦矜傲,责乡里谢鲲等拜。或戒之曰:“礼敬年爵,以德为主。令鲲拜势,惧伤风俗。”机不以为惭。

    羡为离狐令。既骄且吝,陵驾人物,乡闾疾之如仇。永嘉之末,何氏灭亡无遗焉。

    石苞,字仲容,渤海南皮人也。雅旷有智局,容仪伟丽,不修小节。故时人为之语曰:“石仲容,姣无双。”县召为吏,给农司马。会谒者阳翟郭玄信奉使,求人为御,司马以苞及邓艾给之。行十余里,玄信谓二人曰:“子后并当至卿相。”苞曰:“御隶也,何卿相乎?”既而又被使到鄴,事久不决,乃贩铁于鄴市。市长沛国赵元儒名知人,见苞,异之,因与结交。叹苞远量,当至公辅,由是知名,见吏部郎许允,求为小县。允谓苞曰;“卿是我辈人,当相引在朝廷,何欲小县乎?”苞还叹息,不意允之知己乃如此也。

    稍迁景帝中护军司马。宣帝闻苞好色薄行,以让景帝。帝答曰:“苞虽细行不足,而有经国才略。夫贞廉之士,未必能经济世务。是以齐桓忘管仲之奢僭,而录其匡合之大谋;汉高舍陈平之污行,而取其六奇之妙算。苞虽未可以上俦二子,亦今日之选也。”意乃释。徙鄴典农中郎将。时魏世王侯多居鄴下,尚书丁谧贵倾一时,并较时利。苞奏列其事,由是益见称。历东莱、琅邪太守,所在皆有威惠。迁徐州刺史。

    文帝之败于东关也,苞独全军而退。帝指所持节谓苞曰:“恨不以此授卿,以究大事。”乃迁苞为奋武将军、假节、监青州诸军事。及诸葛诞举兵淮南,苞统青州诸军,督兗州刺史州泰、徐州刺史胡质,简锐卒为游军,以备外寇。吴遣大将硃异、丁奉等来迎,诞等留辎重于都陆,轻兵渡黎水。苞等逆击,大破之。泰山太守胡烈以奇兵诡道袭都陆,尽焚其委输。异等收余众而退,寿春平。拜苞镇东将军,封东光侯、假节。顷之,代王基都督扬州诸军事。苞因入朝。当还,辞高贵乡公,留语尽日。既出,白文帝曰:“非常主也。”数日而有成济之事。后进位征东大将军,俄迁骠骑将军。

    文帝崩,贾充、荀勖议葬礼未定。苞时奔丧,恸哭曰:“基业如此,而以人臣终乎!”葬礼乃定。后每与陈骞讽魏帝以历数已终,天命有在。及禅位,苞有力焉。武帝践阼,迁大司马,进封乐陵郡公,加侍中,羽葆鼓吹。

    自诸葛破灭,苞便镇抚淮南,士马强盛,边境多务,苞既勤庶事,又以威德服物。淮北监军王琛轻苞素微,又闻童谣曰:“宫中大马几作驴,大石压之不得舒。”因是密表苞与吴人交通。先时望气者云“东南有大兵起”及琛表至,武帝甚疑之。会荆州刺史胡烈表吴人欲大出为寇,苞亦闻吴师将入,乃筑垒遏水以自固。帝闻之,谓羊祜曰:“吴人每来,常东西相应,无缘偏尔,岂石苞果有不顺乎?”祜深明之,而帝犹疑焉。会苞子乔为尚书郎,上召之,经日不至。帝谓为必叛,欲讨苞而隐其事。遂下诏以苞不料贼势,筑垒遏水,劳扰百姓,策免其官。遣太尉义阳王望率大军征之,以备非常。又敕镇东将军、琅邪王伷自下邳会寿春。苞用掾孙铄计,放兵步出,住都亭待罪。帝闻之,意解。及苞诣阙,以公还第。苞自耻受任无效而无怨色。

    时鄴奚官督郭暠上书理苞。帝诏曰:“前大司马苞忠允清亮,才经世务,干用之绩,所历可纪。宜掌教典,以赞时政。其以苞为司徒。”有司奏:“苞前有折挠,不堪其任。以公还第,已为弘厚,不宜擢用。”诏曰:“吴人轻脆,终无能为。故疆埸之事,但欲完固守备,使不得越逸而已。以苞计画不同,虑敌过甚,故征还更授。昔邓禹挠于关中,而终辅汉室,岂以一眚而掩大德哉!”于是就位。

    苞奏:“州郡农桑未有赏罚之制,宜遣掾属循行,皆当均其土宜,举其殿最,然后黜陟焉。”诏曰:“农殖者,为政之本,有国之大务也。虽欲安时兴化,不先富而教之,其道无由。而至今四海多事,军国用广,加承征伐之后,屡有水旱之事,仓库不充,百姓无积。古道稼穑树艺,司徒掌之。今虽登论道,然经国立政,惟时所急,故陶唐之世,稷官为重。今司徒位当其任,乃心王事,有毁家纾国,乾乾匪躬之志。其使司徒督察州郡播殖,将委事任成,垂拱仰办。若宜有所循行者,其增置掾属十人,听取王官更练事业者。”苞在位称为忠勤,帝每委任焉。

    泰始八年薨。帝发哀于朝堂,赐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三十万,布百匹。及葬,给节、幢、麾、曲盖、追锋车、鼓吹、介士、大车,皆如魏司空陈泰故事。车驾临送于东掖门外。策谥曰武。咸宁初,诏苞等并为王功,列于铭飨。

    苞豫为终制曰:“延陵薄葬,孔子以为达礼;华元厚葬,春秋以为不臣,古之明义也。自今死亡者,皆敛以时服,不得兼重。又不得饭含,为愚俗所为。又不得设床帐明器也。定窆之后,复土满坎,一不得起坟种树。昔王孙裸葬矫时,其子奉命,君子不讥,况于合礼典者耶?”诸子皆奉遵遗令,又断亲戚故吏设祭。有六子:越、乔、统、浚、俊、崇。以统为嗣。

    统字弘绪,历位射声校尉、大鸿胪。子顺,为尚书郎。

    越字弘伦,早卒。

    乔字弘祖,历尚书郎、散骑侍郎。帝既召乔不得,深疑苞反。及苞至,有惭色,谓之曰“卿子几破卿门”苞遂废之,终身不听仕。又以有秽行,徙顿丘,与弟崇同被害。二子超、熙亡走得免。成都王颖之起义也,以超为折冲将军,讨孙秀,以功封侯。又为振武将军,征荆州贼李辰。颖与长沙王乂相攻,超常为前锋,迁中护军。陈等挟惠帝北伐,超走还鄴。颖使超距帝于荡阴,王师败绩,超逼帝幸鄴宫。会王浚攻颖于鄴,颖以超为右将军以距浚,大败而归。从驾之洛阳,西迁长安。河间王颙以超领北中郎将,使与颖共距东海王越。超于荥阳募兵,右将军王阐与典兵中郎赵则并受超节度,为豫州刺史刘乔继援。范阳王虓逆击斩超,而熙得走免。永嘉中,为太傅越参军。

    浚字景伦,清俭有鉴识,敬爱人物。位至黄门侍郎,为当世名士,早卒。

    俊字彦伦,少有名誉,议者称为令器。官至阳平太守,早卒。

    崇字季伦,生于青州,故小名齐奴。少敏惠,勇而有谋。苞临终,分财物与诸子,独不及崇。其母以为言,苞曰:“此兒虽小,后自能得。”年二十余,为修武令,有能名。入为散骑郎,迁城阳太守。伐吴有功,封安阳乡侯。在郡虽有职务,好学不倦,以疾自解。顷之,拜黄门郎。

    兄统忤扶风王骏,有司承旨奏统,将加重罚,既而见原。以崇不诣阙谢恩,有司欲复加统罪。崇自表曰:“臣兄统以先父之恩,早被优遇,出入清显,历位尽勤。伏度圣心,有以垂察。近为扶风王骏横所诬谤,司隶中丞等飞笔重奏,劾案深文,累尘天听。臣兄弟跼蹐,忧心如悸。骏戚属尊重,权要赫奕。内外有司,望风承旨。苟有所恶,易于投卵。自统枉劾以来,臣兄弟不敢一言稍自申理。戢舌钳口,惟须刑书。古人称“荣华于顺旨,枯槁于逆违”诚哉斯言,于今信矣。是以虽董司直绳,不能不深其文,抱枉含谤,不得不输其理。幸赖陛下天听四达,灵鉴昭远,存先父勋德之重,察臣等勉励之志。中诏申料,罪谴澄雪。臣等刻肌碎首,未足上报。臣即以今月十四日,与兄统、浚等诣公车门拜表谢恩。伏度奏御之日,暂经天听。此月二十日,忽被兰台禁止符,以统蒙宥,恩出非常,臣晏然私门,曾不陈谢,复见弹奏,讪辱理尽。臣始闻此,惶惧狼狈,静而思之,固无怪也。苟尊势所驱,何所不至,望奉法之直绳,不可得也。臣以凡才,累荷显重,不能负载析薪,以答万分。一月之中,奏劾频加,曲之与直,非臣所计。所愧不能承奉戚属,自陷于此。不媚于灶,实愧王孙,随巢子称“明君之德,察情为上,察事次之”所怀具经圣听,伏待罪黜,无所多言。”由是事解。累迁散骑常侍、侍中。

    武帝以崇功臣子,有干局,深器重之。元康初,杨骏辅政,大开封赏,多树党援。崇与散骑郎蜀郡何攀共立议,奏于惠帝曰:“陛下圣德光被,皇灵启祚,正位东宫,二十余年,道化宣流,万国归心。今承洪基,此乃天授。至于班赏行爵,优于泰始革命之初。不安一也。吴会僭逆,几于百年,边境被其荼毒,朝廷为之旰食。先帝决独断之聪,奋神武之略,荡灭逋寇,易于摧枯。然谋臣猛将,犹有致思竭力之效。而今恩泽之封,优于灭吴之功。不安二也。上天眷祐,实在大晋,卜世之数,未知其纪。今之开制,当垂于后。若尊卑无差,有爵必进,数世之后,莫非公侯。不安三也。臣等敢冒陈闻。窃谓泰始之初,及平吴论功,制度名牒,皆悉具存。纵不能远遵古典,尚当依准旧事。”书奏,弗纳。出为南中郎将、荆州刺史,领南蛮校尉,加鹰扬将军。崇在南中,得鸩鸟雏,以与后军将军王恺。时制,鸩鸟不得过江,为司隶校尉傅祗所纠,诏原之,烧鸩于都街。

    崇颖悟有才气,而任侠无行检。在荆州,劫远使商客,致富不赀。征为大司农,以征书未至擅去官免。顷之,拜太仆,出为征虏将军,假节、监徐州诸军事,镇下邳。崇有别馆在河阳之金谷,一名梓泽,送者倾都,帐饮于此焉。至镇,与徐州刺史高诞争酒相侮,为军司所奏,免官。复拜卫尉,与潘岳谄事贾谧。谧与之亲善,号曰“二十四友”广城君每出,崇降车路左,望尘而拜,其卑佞如此。

    财产丰积,室宇宏丽。后房百数,皆曳纨绣,珥金翠。丝竹尽当时之选,庖膳穷水陆之珍。与贵戚王恺、羊琇之徒以奢靡相尚。恺以台澳釜,崇以蜡代薪。恺作紫丝布步障四十里,崇作锦步障五十里以敌之。崇涂屋以椒,恺用赤石脂。崇、恺争豪如此。武帝每助恺,尝以珊瑚树赐之,高二尺许,枝柯扶疏,世所罕比。恺以示崇,崇便以铁如意击之,应手而碎。恺既惋惜,又以为嫉己之宝,声色方厉。崇曰:“不足多恨,今还卿。”乃命左右悉取珊瑚树,有高三四尺者六七株,条干绝俗,光彩曜日,如恺比者甚众。恺忄兄然自失矣。

    崇为客作豆粥,咄嗟便办。每冬,得韭萍齑。尝与恺出游,争入洛城,崇牛迅若飞禽,恺绝不能及。恺每以此三事为根,乃密货崇帐下问其所以。答云:“豆至难煮,豫作熟末,客来,但作白粥以投之耳。韭萍齑是捣韭根杂以麦苗耳。牛奔不迟,良由驭者逐不及反制之,可听蹁辕则駃矣。”于是悉从之,遂争长焉。崇后知之,因杀所告者。

    尝与王敦入太学,见颜回、原宪之象,顾而叹曰:“若与之同升孔堂,去人何必有间。”敦曰:“不知余人云何,子贡去卿差近。”崇正色曰:“士当身名俱泰,何至甕牖哉!”其立意类此。

    刘舆兄弟少时为王恺所嫉,恺召之宿,因欲坑之。崇素与舆等善,闻当有变,夜驰诣恺,问二刘所在,恺迫卒不得隐。崇径进于后斋索出,同车而去。语曰:“年少何以轻就人宿!”舆深德之。

    及贾谧诛,崇以党与免官。时赵王伦专权,崇甥欧阳建与伦有隙。崇有妓曰绿珠,美而艳,善吹笛。孙秀使人求之。崇时在金谷别馆,方登凉台,临清流,妇人侍侧。使者以告。崇尽出其婢妾数十人以示之,皆蕴兰麝,被罗縠,曰:“在所择。”使者曰:“君侯服御丽则丽矣,然本受命指索绿珠,不识孰是?”崇勃然曰:“绿珠吾所爱,不可得也。”使者曰:“君侯博古通今,察远照迩,愿加三思。”崇曰:“不然。”使者出而又反,崇竟不许。秀怒,乃劝伦诛崇、建。崇、建亦潜知其计,乃与黄门郎潘岳阴劝淮南王允、齐王冏以图伦、秀。秀觉之,遂矫诏收崇及潘岳、欧阳建等。崇正宴于楼上,介士到门。崇谓绿珠曰:“我今为尔得罪。”绿珠泣曰:“当效死于官前。”因自投于楼下而死。崇曰:“吾不过流徙交、广耳。”及车载诣东市,崇乃叹曰:“奴辈利吾家财。”收者答曰:“知财致害,何不早散之?”崇不能答。崇母兄妻子无少长皆被害,死者十五人,崇时年五十二。

    初,崇家稻米饭在地,经宿皆化为螺,时人以为族灭之应。有司簿阅崇水碓三余区,苍头八百余人,他珍宝货贿田宅称是。及惠帝复阼,诏以卿礼葬之。封崇从孙演为乐陵公。

    苞曾孙朴字玄真,为人谨厚,无他材艺,没于胡。石勒以与朴同姓,俱出河北,引朴为宗室,特加优宠,位至司徒。

    欧阳建字坚石,世为冀方右族。雅有理思,才藻美赡,擅名北州。时人为之语曰:“渤海赫赫,欧阳坚石。”辟公府,历山阳令、尚书郎、冯翊太守,甚得时誉。及遇祸,莫不悼惜之,年三十余。临命作诗,文甚哀楚。

    孙铄字巨鄴,河内怀人也。少乐为县吏,太守吴奋转以为主簿。铄自微贱登纲纪,时僚大姓犹不与铄同坐。奋大怒,遂荐铄为司隶都官从事。司隶校尉刘讷甚知赏之。时奋又荐铄于大司马石苞,苞辟为掾。铄将应命,行达许昌,会台已密遣轻军袭苞。于时汝阴王镇许,铄过谒之。王先识铄,以乡里之情私告铄曰:“无与祸。”铄即出,即驰诣寿春,为苞画计,苞赖而获免。迁尚书郎,在职驳议十有余事,为当时所称。

    史臣曰:若夫经为帝师,郑冲于焉无愧;孝为德本,王祥所以当仁;何曾善其亲而及其亲之党者也。夏禹恭俭,殷因损益。牲牢服用,各有品章,诸侯不恆牛,命士不恆豕。御而骄奢,其关乎治政。乘时立制,莫不由之。石崇学乃多闻,情乖寡悔,超四豪而取富,喻五侯而竞爽。春畦{艹靃}靡,列于凝沍之晨;锦障逶迤,亘以山川之外。撞钟舞女,流宕忘归,至于金谷含悲,吹楼将坠,所谓高蝉处乎轻阴,不知螳良袭其后也。

    赞曰:郑冲含素,王祥迟暮。百行斯融,双飞天路。何石殊操,芳饪标奇。帝风流靡,崇心载驰。矜奢不极,寇害成赀。邦分身坠,乐往哀随。

    <b>译文</b>

    王祥(王览) 郑冲 何曾(何劭 何遵)

    石苞(石崇 欧阳健 孙铄)

    王祥字休徵,琅邪临沂人,是汉朝谏议大夫王吉的后代。祖父王仁,是青州刺史。父亲王融,官府征召他,他不去做官。王祥生性极孝顺。早年死了母亲,继母朱氏没有慈爱之心,屡次说他坏话,因此失去了父爱。经常让他打扫牛圈,王祥更为恭敬谨慎。父母有了病,他衣不解带,汤药一定要亲自先尝。继母曾经想吃活鱼,当时天寒冰冻,王祥脱下衣服将要破冰捕鱼,冰忽然自己裂开,两条鲤鱼跳了出来,他拿着鱼回家。继母又想吃烤黄雀。又有几十只黄雀飞进他的帐幕,又拿去给继母。乡亲们惊叹,认为这是孝心感化所造成的。有红沙果树结了果实,继母命令他看守,每当有风雨,王祥就抱着树哭泣。他的孝心到了这样的地步。

    汉朝末年战乱,他搀扶着母亲拉着弟弟王览躲避到庐江,隐居二十多年,不答应州郡的任命。母亲去世,居丧过于哀痛而生病,拄着拐杖才能站立。徐州刺史吕虔征他为别驾,王祥年近六十,坚决推辞不接受。王览劝他,为他准备了牛车,王祥这才应召,吕虔把州中事务交给他。当时到处是强盗贼人,王祥统率激励兵士,多次讨伐破敌。州中清静,政令教化通行无阻。当时的人歌唱道:“海沂的安乐,实在靠的是王祥。封国不穷,是别驾的功劳。”

    荐举王祥为秀才,授官为温令,多次升迁至大司农。高贵乡公即位,参与定计有功,被封为关内侯,官拜光禄勋,又转任司隶校尉。跟从讨伐母丘俭,增加食邑四百户,又升任太常,封为万岁亭侯。天子驾临太学,命令王祥为三老。王祥面向南靠几案持手杖,以师道自居。天子面向北讨教,王祥陈述圣明帝王君臣政治教化的要点来训导他,听到此事的人无不受到激励。

    高贵乡公被杀时,朝中大臣举行哀悼,王祥号哭着说“老臣没脸见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众人面有愧色。不久,官拜司空,转任太尉,加任侍中。立五等爵位,被封为睢陵侯,食邑一千六百户。

    到了文帝为晋王时,王祥与荀频前去拜见。荀颉对王祥说:“相王地位尊重,何侯对他已经恭敬了,如今应当跪拜。”王祥说:“相国的确尊贵,然而他是魏国的宰相。我们是魏国的三公,公和王的差距,仅是一级而已,位次相同,哪有天子的三司动不动就给人下拜的呢!有损魏朝的威望,有伤晋王的名声,君子以礼仪待人,我是不会下拜的。”进去以后,荀颉跪拜,而王祥一人行长揖礼。文帝说:“今天才知你被赏识的原因了!”

    武帝登皇位,授王祥为太保,爵位进为公,加授七官的职权。武帝即位不久,虚心去征求正直的言论。王祥与何曾、郑冲等高龄老臣,希望再次朝见,皇帝派遣侍中任恺询问得失,及政治教化的首要举措。王祥以年老体衰为由,多次请求退职,皇帝不准许。御史中丞侯史光以王祥长久患病不能朝会为由,请求免去王祥的官职。皇帝下诏书说:“太保资格老德行高,是朕依靠治政的老臣。前后多次谦逊退让,朕都没有顺从他的意愿,这不是官吏们所能议论的。”于是扣下了堡皇光的奏章。型芒坚决请求辞官,下诏听任睢陵公回宅第,官位与保傅等同,在三司之上,俸禄如同以前。诏书说:“古代人退休,不再事奉王侯。如今虽然以国公留住在京城,不应使他因朝请再受辛苦。赐他几案手杖,不必上朝,大事向他请教。赐他安车四马,宅院一座,钱一百万,绢五百匹,床帐席褥,让舍人六名为睢陵公的舍人,设置官骑二十人。任命王祥的儿子骑都尉王肇为给事中,使他时常有闲暇给王祥请安。又因太保品行高洁清素,家中没有宅院,暂时留住本府,等赐他的宅第建成后再搬出。”

    到了病危时,写下遗嘱训诫子孙说:“有生就有死,这是自然的道理。我年纪八十五岁,辞世有什么遣憾。不留遗言,将使你们无所遵循。我生在末世,被选拔重用,没有辅佐的功勋,死了无法报答。断气后衹须洗手脚,不必沐浴,不要缠尸,衹穿洗遇的旧衣服,随季节而穿。所赐我的山玄玉佩、卫氏玉块、绶笥都不要入殓。西芒上的土本来就坚实干净,不要砖石,不要坟头。挖坑深两丈,椁的大小能放棺材就可以。不要修建前堂、设置祭筵、设置书箱镜奁之类,棺材前设床榻就行。干粮肉脯各一盘,玄酒一杯,作为早晚的祭奠。家人大小不必送葬,周年和两周年才设特牲。不要违背我的命令!高柴哭泣三年,孔夫子说他愚。闵子除去丧服出来见人,悲戚哀伤地抚琴,孔夫子说他孝。因而以哭泣表示悲哀,随时间推移而减少,饮食的祭祀,自有制度。言行能一致,是信的极点;把美名推让给别人而自己承担过失,是德的极点;传播好名声使亲人显赫,是孝的极点;兄弟和乐,宗族欢欣,是悌的极点;在财物面前没有比谦让更好的了:这五条,是立身的根本。颜子所发表的言论,没有经过深思,舆这五条相去不远。”儿子们奉命照办。

    泰始四年去世,下诏赐贵族用棺木,朝服一套,衣一套,钱三十万,布帛一百匹。当时文明皇太后去世刚一个月。这之后下韶书说:“对睢坠公表示哀悼,事情拖到了今天。虽然常为他感伤,总是没能专门地叙述哀情。今天就哭他。”第二年,策封谧号元。

    王祥去世时,奔丧的人不是朝廷中的贤臣,就是亲戚或旧时属吏,家门中没有闲杂的吊丧客人。族孙王戎感叹说:“太保可以称得上是清廉旷达了!”又说:“王祥在正始年间,不在善言的名流之列。和他谈话,道理清新深远,难道不是以他的美德遮掩了他的善言吗!”王祥有五个儿子:王肇、王夏、王馥、王烈、王芬。

    王肇是庶子,王夏死得早,王馥继承了爵位。咸宁初年,因王祥家很贫困,赐绢三百匹,任王馥为上洛太守,死后谧号孝。他儿子王根继承爵位,任散骑郎。王肇宫至始平太守。王肇的儿子王俊,任太子舍人,封为永世侯。王俊的儿子王遐,任郁林太守。王烈、王芬都在年少时就出了名,被王祥喜爱。两个儿子又是同时去世。快死时,王烈想归葬故乡,王芬想留葬在京城。王祥流着泪说:“不忘故乡,这是仁;不留恋本土,这是旷达。仁与达,我逭两个儿子具备了。”

    王览字玄通。母亲朱氏,对待王祥不慈仁。王览几岁时,见王祥被枝条抽打,就哭泣着抱住王祥。成为大儿童,经常劝谏他母亲,他母亲稍稍收敛凶虐。朱氏屡次无理驱使王祥,王览就与王祥一起去。又虐待指使王祥的妻子,王览的妻子也一起去做。朱氏有了顾虑,遣才罢休。王祥死了父亲后,逐渐有了声誉。朱氏深深忌恨,密用毒酒毒杀王祥。王览知道了此事,自己起来拿酒。王祥怀疑酒有毒,争抢不给他。朱氏赶快夺过酒倒掉。这以后朱氏给王样食物,王览总先尝。朱氏怕王览先被毒死,于是罢休。

    王览在孝顺友善恭敬方面,名声低于王祥。等到王祥任官,王览也应本郡的征召,逐渐升迁任司徒西曹掾、清河太守。立五等爵位后,被封为即丘子,食邑六百户。泰始末年,任弘训少府。在省中任职,转任太中大夫,俸禄赏赐与卿相同。咸宁初年,下韶书说:“王览自幼有好品行,做事仁义,贞洁的操行年长后更稳固。任命王览为宗正卿。”不久,以疾病为由上书请求辞官。下韶书准许,以太中大夫的身份回去养老,赐钱二十万,床帐席褥,派遣宫中的医生给他治病送药。之后转为光禄大夫,门前设置阻拦人马通行的木架。

    咸宁四年去世,时年七十三岁,谧号贞。有六个儿子:王裁、王基、王会、王正、王彦、王琛。

    王裁字士初,任抚军长史。王基字士先,任治书御史。王会字士和,任侍御史。王正字士则,任尚书郎。王彦字士治,任中护军。王琛字士玮,任国子祭酒。

    当初,吕虔有一把佩刀,工匠看了,认为一定是位在三公的人,可以佩此刀。吕虔对王祥说:“假如不是如此,这刀或许是祸害。你有公辅的气量,因此把刀给你。”王祥坚决推辞,吕虔坚持他才接受。王祥临死,把刀交给王览,说:“你的后人必定兴旺,足以与此刀相称。”王览的后人一代一代贤才很多,在江左兴旺。王裁的儿子王导,本书另有传。

    郑冲字文和,荣阳开封人。出身贫寒低下,超越常人树立节操,清恬寡欲,酷爱玩味经史,对儒学及百家之言有广博的研究。有姿貌声望,举动必定遵循礼仪,真率自守,不求乡人的美誉,因此州郡很久没有发现他的才能。

    魏文帝为太子时,搜求提拔微贱的人才,任命郑冲为文学,多次升迁为尚书郎,又出京补任陈留太守。郑冲以儒雅为美德,在职位上没有有才干有气度的声誉,吃饱穿暖即可,不营求资产,世上以此看重他。大将军曹爽引荐他任从事中郎,转任散骑常侍、光禄勋。嘉平三年,任司空。高贵乡公讲习尚书时,郑冲拿着经书亲自讲授,与侍中郑小同一起被赏赐。不久转任司徒。常道乡公即位,授他为太保,位在三司之上,封为寿光侯。郑冲虽然官级同宰相,但他不干预世事。当时文帝辅政,平定蜀国以后,命令贾充、羊祜等人分别制定礼仪、法律条令,都先向郑冲询问,然后再施行。

    魏帝宣告禅让时,派郑冲捧策书。武帝登上皇位,任他为太傅,爵位进升为公。不久,司隶李意、中丞侯史光上奏书说郑冲、何曾、荀颢等人各自因为疾病,都应该免去官职。皇帝不准许。郑冲于是不再处理政事,上表请求辞官。下诏美言劝阻,又派人申明晓谕。郑冲坚决推辞,交上貂蝉印绶,诏书又不准许。泰始六年,下韶书说:“过去汉高祖凭藉知人善任,因而能平定天下,追述功勋,把美名归于三俊。于是与功臣将符节分拿立下誓言,收藏在宗庙中,副本留在有关部门,以此昭明美德任用勋劳,从而保护辅翼王室。过去我的祖辈,遇上了世道艰难,招揽任用英俊人才,与他们同心协力,于是成就了世事,得以奠定国家大业。太傅寿光公郑冲、太保朗陵公何曾、太尉临淮公荀颢各自崇尚德行仁义,明智公允忠诚,辅佐先皇,光大帝业。前司空博陵元公王沈、卫将军钜平侯羊祜才能兼及文武,忠诚恭敬正直,朕很赏识他们。尚书不是说过吗:‘上天的秩次是有礼的,以五等服色区别尊卑!’为寿光、朗陵、临淮、博陵、钜平国设置郎中令,给夫人、世子印绶,受原官职俸禄的三分之一,一切如同郡国公侯。”

    九年,郑冲又上表直言辞官。下诏书说:“太傅蕴含美德,品行高洁,超凡脱俗,真是举世无双。从政于王事,六十余年,对公忠诚,不考虑私利。根据大家的推举,曾经登上三公之位。现在仍然担负着保傅的重位,殷勤于论道的重任,辅佐一代又一代,完成了上天交付的职责,进献计谋,成就伟业,可以说是朝中的杰出老臣,是大家都敬仰的人。朕对于政道昏昧,很多事情尚未办好,汲取仰仗老臣的训诫,开导启迪朕,希望依赖臣下的美德,大事可定。而公屡次以年高病重为由,辞官告退。若依从了公的志愿,那么我向谁去询问计策呢?就像徒步过河,不知从何处下水。因此我不准许,到现在已经好几年了。然而辞官愿望越来越坚决,恳切的心意难于违背,看着他的美意,使我怅然若失。建成了功业而不享受,这是品德高尚人的表现,成全别人的好事,是君子所要做的。难道一定要顺从朕凭藉依赖的心愿,而违背了才德之人辞官的要求吗?如今听从他的意愿,以寿光公身份回宅第,地位如同太保太傅,在三司之上。公应当保养精神,保护阴阳调和,以享天年。赐给几案手杖,不必上朝。古代的圣明君王,钦佩恭敬国中老臣,效法他们的行动,征求他们的意见,以弥补缺漏。如果朝中有大事,都去向他们询问。再赐安车四匹马,宅院一座,钱一百万,绢五百匹,床帷席褥,设置舍人六名,骑兵二十人。任命长子郑徽为散骑常侍,使他常有闲暇给郑冲请安。俸禄赏赐供给,策命仪式制度,都按照旧有的典章而更周全。”

    第二年去世。皇帝在朝堂致哀,追赠郑冲为太傅,赐贵族用棺材,朝服,衣服一套,钱三十万,布一百匹。谧号成。咸宁初年,有关官吏奏报,郑冲与安平王司马孚等十二人都在太常寺设碑铭,在庙中附祭。

    当初,郑冲与孙邕、曹羲、荀颢、何晏共同收集论语各家注释,挑出好的记下他们的姓名,依从他们的见解,有不恰当的地方就改换注释,称为论语集解。书成后,向魏朝奏报,流传到今天。

    郑冲没有儿子,让他的侄子郑徽继承爵位,官至平原内史。郑徽死,儿子郑简继承爵位。

    何曾字颖考,陈国阳夏人。父亲何夔,是魏太仆、阳武亭侯。何曾年少时继承了爵位,好学习见识广,与同郡的袁侃都有名声。魏明帝起初为平原侯,何曾为文学。等到皇帝即位,多次升迁至散骑侍郎、汲郡典农中郎将、给事黄门侍郎。何曾上疏说:“我听说治国以清静为本,而百姓以好官吏为本。如今天下空虚损耗,徭役众多,实在应该体恤百姓,让民众乐于赋役。郡守的权力虽轻,但掌管了千里地界,和古代相比,就是列国的国君。对上应当恭奉宣扬朝廷的恩典,以求得和顺,对下应当兴利除害。用人恰当就能安定,不恰当就会产生祸患。因此汉宣帝说:‘百姓所以能安居乐业,而没有怨恨之心,是因为政治清平诉讼讲理。与我共同创业的,靠的是那些俸禄两千石的好官!’这实在可以说是知道为政之本。如今国家大力举用人才,常有派遣调动,军旅远征,上下劳苦。百姓可以和朝廷一起享受成功,难于一起考虑开端。愚蠢的人,能满足目前小的辛劳,而忘了造成动乱的大祸害,因此郡守更不能任用不恰当的人。有才能者难找,还是应该任用稍有威严,被百姓信赖又敬畏的人。我听说那些郡守,有的年老或有病,都把政事交给属官,不为政事操心。有的本性闲散怠懈,不把政务事理放在心上。在职多年,对百姓没有恩惠。然而在考核官吏时,罪过也不至于被罢免。因此能年复一年,而没有被罢免。我认为可以密派主事的人,让他们暗中考核察访郡守,那些年老患病不能主事,以及官吏中缺少恩泽,喜欢搞人事关系,烦扰百姓的,都可以征召回京,选派人替代。”不久,升为散骑常侍。

    宣帝将要讨伐辽东,何曾上疏魏帝说:“我听说先王制定法规,必定慎重周全。因此立官任命,设置副职助手;出师命将,就设立监军副职;宣布命令派遣使者,就设置副手;对敌作战,又设置御右,都是为了谋虑周到,防止安危有变。因而在危险困难时,权力足以相互制约;有了伤病缺员,则足以替补。造对于国防,有极深远的意义。到了汉朝,也是遵循旧典章,韩信征伐龃,乸是副手;驴讨伐龃,腿是副帅。前世的事,写在史书上。如今太尉奉命诛罚罪人,兵士精勇武器锋利,步兵骑兵数万人,道路曲折险阻,而且有四千里。虽然凭藉天威,有征无战,敌人或许会潜逃,消磨时间。军命没有固定的日期,人不是金石,为周全深远考虑,实在应有副职。如今北军的众将以及太尉所率领的人,都是下属,名位没有差别,一向没有名分及统领军队的威望,突然有了紧急变故,不能镇摄。胜利时应担心失败,是圣明国君的决策。我认为应挑选大臣名将中有威望的重臣老臣,排定官位,派遣到北军,进军一同谋略,退军作为副手。即便万一出现了变故,军队统帅还有副职,这样就没有忧患了。”皇帝不听从。出京补任河内太守,在任有威严的名声。征召他为侍中,因母亲去世辞官。

    嘉平年间,任司隶校尉。抚军校事尹模凭受宠而逞威,非法获利很多,朝廷内外畏惧他,没有敢说话的人。坦兽上奏弹劾他,朝廷称赞这件事。当时曹爽专权,宣帝宣称有病,何曾也因病引退。曹爽被杀,才出来做官。魏帝的被废,何曾参与了谋划。

    当时步兵校尉阮籍仗着有才而放荡怪诞,服丧时不讲究礼。鱼兽在塞童面前当面质问医籍说:“你放纵而违背礼制,是败坏风俗的人,如今忠贤执掌政权,综合名实考察,像你这类人,不能长久。”又对文帝说:“公以孝治理天下,而听任阮籍在服重孝时在您座前喝酒吃肉。应该把他排斥到境外,不让他污染华夏。”文帝说:“这个人毛病就是这样,你不能为我忍耐吗!”何曾又引经据典,言辞说理很是激切。文帝虽未听从,当时的人却敬畏何曾。

    毌丘俭被诛杀,他儿子母丘甸的妻子荀氏应连坐死罪。族兄荀颛、族父荀虞都与景帝有姻亲关系,一起给魏帝上表乞求她能活命。诏书说听任他们离婚。苟氏所生的女儿母丘芝是颖川太守刘子元的妻子,也连坐死罪,因怀孕被投入狱中。荀氏传话给何曾乞求开恩说:“母丘芝收押在狱,顾影自怜,数着日子准备受刑。乞求没籍为官奴,来赎母丘芝的命。”何曾哀怜她,使人传书上议。朝廷都认为恰当,于是修改了法律。奏章见本书刑法志。

    何曾在司隶的职位上多年,升任尚书。正元年问任镇北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假节。将要赴任,文帝派武帝、齐王司马攸送行几十里。何曾隆重地行宾主之礼,准备了牛、羊、猪等饭食。侍从随行没有不吃饱喝醉的。武帝离开后,又顺路拜访何曾的儿子何劭。何曾事先告诫何劭说:“客人必定顺路去看望你,你应当事先准备,隆重待客。”何劭不戴冠不系带,让武帝停留了很久,何曾严厉地责备何劭。何曾就是这样被器重。升任征北将军,进封颖昌乡侯。咸熙初年,任司徒,改封朗陵侯。文帝为晋王时,何曾与高柔、郑冲一起为三公,将入宫拜见,何曾行最恭敬的跪拜礼,那二人仅行拱手礼而已。

    武帝继承王位,任命何曾为晋丞相,加侍中。何曾与裴秀、王沈等人劝晋王登帝位。登帝位后,拜何曾为太尉,爵位进为公,食邑一千八百产。泰始初年,诏书说:“谋划精明辅佐和谐,保卫王室,从而宣扬教诲,能遍及到四海。侍中、太尉何曾,品德高尚,忠诚亮直,博学多知,见识深远,辅佐先皇,功劳卓著。朕继承大业,他首先出任王室丞相。正像古人一样,对朕加以辅佐。实在是佐助了天命兴盛了教化,赞佑了政道。三司的职位,虽然能左右王朝政事,假如我违背了你的辅佐,三司匡正奖励有不足之处,则有保傅负责。因此辅佐君王,最好是用有才德之人,把他放在重要的位置上。任命何曾为太保,侍中的职位照旧。”很长一段时间后,在本职之外又兼任司徒。何曾坚决推让,武帝不允许。派散骑常侍晓谕旨意,这才就任。进位为太傅。

    何曾以年老为由,屡次乞求退职。诏书说:“太傅光明磊落高风亮节,刚强果断,可以说是德高望重,是国家名臣。为了国事,屡次辞让俸禄官位。朕德行不高,凭仗保佑,看了表章,实在让朕怅然。虽然朕想成人之美,可怎么能顺遂了他高雅的志向,而忘了他辅佐的好处呢!然而司徒掌管的事情繁重,不能长久地使老人劳累。进升他为太宰,侍中照旧。朝会时佩剑穿鞋乘车上殿,如同漠相国萧何、田千秋、魏太傅钟繇一样。赐钱百万,绢五百匹及八尺床帐席褥两套。设置长史掾属祭酒及随员,一概依照旧规定。所给的亲兵官骑同以前。主事的人依次按照礼典,务必要丰厚齐备。”以后每逢召见,令他随身带着平常的饮食衣着,让他的两个儿子跟从侍奉。

    盛宁四年去世,时年八十岁。皇帝在朝堂素服致哀,赐贵族用棺材,朝服一套,衣服一套,钱三十万,布百匹。将安葬,让礼官议论谧号。博士台秀取的谧号是“缪丑”皇帝不依从,策封谧号为孝。太康末年,儿子何劭上表改谧号为五。

    何曾生性极孝,家门严肃庄重,从小到大,没有歌舞或宠幸婢妾的爱好。年老以后,与妻子相见,都端正衣帽,相敬如宾。自己面向南,妻子面向北,拜两拜进酒,敬酒应酬完毕就出去。一年当中像这样的情况不过两三次。当初,司隶校尉堡塞写文章称赞包兽及:堑题说:“按照塞王的道来事奉亲人的,不正是颖昌何侯吗,不正是苞堡吗!古人称道丰参与盟损,今天数得上苞、包。在家尽心事奉亲人,在外推崇礼让别人。孝子,是百世的宗师;仁人,是天下的杰出人才。能行孝道,就有了君子的仪表。诗经说:‘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追求美德而不遵循两位夫子之人,是不喜欢正直之道啊。”又说:“荀、何,君子的宗师。”又说:“颖昌侯事奉亲人,不是尽了孝子之道吗!省问尽可能和善,事奉尽可能恭敬,丧葬极尽其哀,我在颖昌侯身上看到了这些品德。”又说:“见到志同道合者,如同见了亲人,年虽六十而像幼童一样仰望敬爱,我在颖昌侯身上看到了这样的品德。”

    然而何曾性情奢侈,一定要豪华铺张。帷帐车服,要尽可能华丽,酒肉饭食,超过王室。每逢宴会朝见,不吃太官准备的食物,皇帝就命令他取自家的饭食。蒸饼上不裂开成十字他不吃。一天饮食耗用万钱,还说无处下筷子。有人用小张纸写的书信,他告诉门房不要上报。刘毅等人数次上奏弹劾何曾奢侈无度,皇帝因为他是重臣,一概不过问。

    都官从事刘享曾经奏报何曾奢华,用铜钩丝带做牛鼻绳,装饰牛的蹄角。后来何曾征召刘享做属官,有人劝刘享不答应。刘享认为这完全是公事,不卷入私人怨恨,于是应征。何曾常因小事对玺匣杖罚。所谓外表宽容内心忌恨,就是这一类事。当时司空贾充权力类似国君,何曾在贾立面前谦抑而且依附他。等到买充与庾纯因酒相争,何兽偏向亘充而压制座钟,因此被正直的人非议。何曾有两个儿子:何遵、何劭。何劭继承了爵位。

    何劭字敬祖,年少时与武帝年岁相同,有自幼结下的交情。武帝为太子时,以何劭为中庶子。到了即位时,何劭转任散骑常侍,很是被亲近。何劭有姿貌声望,远方客人朝见,必定让何劭陪同。每逢各地贡献,皇帝就赏赐他,而观看他吐辞道谢。咸宁初年,官员奏报何劭及兄何遵接受原员令塞遨的财物,虽然经过了赦免,还是应该完全禁止。事情交给了廷尉。韶书说:“太保与塞堑有几代人的交情,何遵等人所收受的较轻微,一概都免罪。”升任侍中尚书。

    惠帝即位,开始建立东宫,太子年纪幼小,想让他亲政因而隆重地选择六傅,任命何劭为太子太师,兼理尚书事。以后转特进,逐渐升迁为尚书左仆射。

    何劭博学,善于写文章,陈说近代的事情,了若指掌。永康初年,改任司徒。赵王司马伦篡位,任命何劭为太宰。到了三王争斗,何劭乘轩戴冕周旋在他们中间,没有怨恨他的人。而骄横奢侈,如同他父亲的作风。服装及服用玩物,新旧积存极多。吃饭一定要吃遍各地的珍稀异味,一天的供给以两万钱为限。当时的评论认为太官御膳,也无法超过何劭的饭食。然而他优游自足,不贪权势。曾对同乡人王诠说:“我虽名位过于幸运,年轻时没有可以记录下来的事,惟有和夏侯长容进谏授博士一事,可以流传于史册。”他所撰写的荀粲传、王弼传及那些奏议文章都流传在世上。永宁元年去世,赠司徒,谧号康。儿子何岐继承。

    何劭刚去世,袁粲向何岐吊丧,何岐以生病为由推辞。袁粲哭着出来说:“今年决意把何岐降到奴婢的等级。”王诠对他说:“吊唁死者,何必要见活人!何岐以前罪过多,那时没降等级,何公刚去世,就降他等级,人们会说你怕强欺弱。”袁粲这才罢休。

    何遵字思祖,是何劭的庶兄。年少时有才干。初任散骑黄门郎、散骑常侍、侍中,逐渐升任大鸿胪。也奢侈过度,驱使御府工匠做宫禁用品,又卖国君出行用的行装器物,司隶刘毅参奏,被免官。太康初年,起用为魏郡太守,升迁为太仆卿,又被免官,死在家中。有四个儿子:何嵩、何绥、何机、何羡。

    何嵩字泰基,宽弘爱士,博览典籍,尤其精通史记、汉书。年轻时出任过地位显贵政事不繁的官职,兼著作郎。

    何绥字伯蔚,官至侍中尚书。自认为世代名贵,奢侈过度,性情轻慢,文书高傲。城阳王尼看到何绥写疏奏,对人说:“伯蔚处在战乱还遣么傲慢,怎么能免于祸呢!”刘舆、潘滔在束海王司马越前说他的坏话,司马越便杀了何绥。起初,何曾侍奉武帝宴饮,回去后告诉何遵等人说:“国家顺应天命接受禅让,开创大业留传子孙。我每次赴宴参见,没有听到过治国的长远谋略,衹说些平常琐事,这不是为子孙谋划的兆头。自己还能在位,后代恐怕危险了!这是子孙们的忧患。你们还能保全。”指着孙子们说:“这些人必定遇上乱世。”等到何绥死,何嵩哭他说:“我的祖父真是大圣人啊!”何机是邹平令。性情也傲慢,责令同乡人谢鲲等行跪拜礼。有人告诫他说:“礼是敬年龄爵位的,以德为主。让谢馄拜的是权势,恐怕有伤风俗。”何机不觉得惭愧。

    何羡是离狐令。既骄横又爱财,凌驾于别人之上,乡人憎恶他如同仇人。永嘉末年,何氏家族一个不剩地全死光。

    石苞字仲容,渤海南皮人。文雅开朗有才智,容貌仪表漂亮,不注重小节。因而当时人们谈到他时说:“石仲容,美无双。”县中召他为小吏,供农司马差遣。适逢谒者阳翟郭玄信奉命出使,寻求驾车者,司马把石苞及邓艾给了他。走了十余里,玄信对他们两人说:“你们日后都会官至卿相。”石苞说:“赶车的奴仆,怎么能成卿相呢?”这以后又被差遣到邺,事情长时间办不完,于是在邺地市面上贩卖铁。市长沛国赵元儒以善于发现人才知名,见到石苞,感到惊异,与石苞结交。感叹石苞气量远大,当官至公辅,因此石苞出了名。见吏部郎许允,请求在一个小县为县令。许允对石苞说:“你是我们遣一辈人,应当相互在朝廷推荐,为什么想要个小县呢?”石苞回去后叹息,没想到许允竟这么知己。

    逐渐升迁为景帝中护军司马。宣帝听说石苞好女色不注重品行,以此责备景帝。景帝回答说:“石苞虽然小节方面不足,然而有治理国家的才略。贞洁廉正的人,未必能治理国家事务。因此齐桓公不顾忌管仲的奢侈僭越,而采纳他一匡天下的大谋略;汉高祖不考虑陈平生活中的污点,而用他六次奇妙的计谋。石苞虽然不能和他们相比,也算得上今天的人选了。”这才打消了顾忌。升他为邺典农中郎将。当时魏朝王侯多数住在邺下,尚书丁谧的权势在当时无人可比,并计较一时的利益。石苞上奏陈列这些事,因此更被称道。历任东莱、琅邪太守,所就任之处都有威望恩惠。升为徐州刺史。

    文帝在东关战败时,衹有石苞全军撤退。文帝指着所拿的符节对石苞说:“后悔未把它交给你,来完成大事。”于是升石苞为奋武将军、假节、监青州诸军事。到了诸葛诞在淮南起兵,石苞统率青州众军,督率兖州刺史州泰、徐州刺史胡质,挑选精锐士卒作为游动部队,抵御外来敌寇。吴国派遣大将朱异、丁奉等来迎战,诸葛诞等人把辎重留在都陆,轻兵渡过黎水。石苞等人迎击,大败敌军。泰山太守胡烈出奇兵走隐蔽的途径偷袭都陆,把敌军的运输物资全部焚烧,朱异等人收拾残兵退却。寿春平定,授石苞为镇束将军,封束光侯、假节。不久,代王基都督扬州诸军事。石苞因而入朝。该返回任所时,向高贵乡公告辞,留他说了一整天话。出来后,对文帝说:“他不是个恒久之主。”几天后就发生了成济杀高贵乡公的事。此后升为征束大将军,不久改为骠骑将军。

    文帝去世,贾充、荀勖商议葬礼未能决定。石苞当时奔丧,痛哭说:“有了这样的基业,难道还要以人臣告终吗!”葬礼这才定下来。此后常常与陈骞用气数已尽,天命有所选择的话婉言劝说魏帝。等到禅让君位,石苞出了力。武帝登皇位,升他为大司马,进封乐陵郡公,加侍中,用羽葆的车盖及鼓吹一部。

    自从诸葛诞被打败,石苞就镇守淮南,兵强马壮,边境多事,石苞既对各种事情尽力,又以威严恩德使人信服。淮北监军王琛轻视石苞出身卑贱,又听到童谣说:“宫中大马成了驴,大石压着不能舒。”于是秘密上表说石苞舆吴人勾结。先前算命的人说“东南方有大军要来”王琛的表章到了宫中,武帝很是怀疑。正赶上荆州刺史胡烈上表说吴人打算大规模入侵,石苞也听说吴人将侵入,于是筑壁垒阻拦水用以防守。武帝听说此事,对羊祜说:“吴人每次入侵,常是东西相呼应,没理由从一方出兵,难道石苞果真有心反叛吗?”羊枯竭力解释,而武帝还是怀疑石苞。适逢互蔓的儿子互卖任尚书郎,皇上召见,一整天不到。武帝认为必定是反叛,打算讨伐石苞而不声张。便下诏书说石苞对敌人缺乏估计,筑垒阻水,辛劳打扰百姓,免去他的官职。派遣太尉义阳王司马望率领大军征召他回京,以防备紧急情况。又命令镇东将军、琅邪王司马佃从下理向画画会师。互苞用属官还锂的计谋,不带军队,步行出来,住在都亭等待责罚。武帝听说后,消除了疑心。石苞到了朝廷,令他以公的身份返回宅第。石苞自认为没有功劳感到羞耻而没有抱怨的意思。

    当时鄴奚官督皇巨皇上书为石苞辩解。皇帝下韶书说:“前大司马石苞忠诚公允清廉正直,才干能治理世事,办事的功绩,所经历之处都可以记载。宜于掌管教化,来佐助朝政。任命石苞为司徒。”官吏上奏:“石苞先前有过失,承担不了这个重任。以公的身份离职回家,对他已经是厚待了,不宜提拔任用。”下韶说:“吴人力量薄弱,终究难有作为。因此在战场上,仅打算完善守备,使敌人不能入侵而已。由于石苞计划不同,对敌人过分担心,所以征他回京重新授职。过去噩噩在迩中受挫,而最终辅佐了汉朝,怎么能因为一点过失而掩盖大的美德呢!”于是石苞就任。

    石苞上奏:“州郡的农桑没有赏罚的制度,应派遣下属官吏巡视,都应当根据各地土壤和适宜种植的作物,确定政绩最好与最差的,然后决定官吏升降。”诏书说:“农业养殖,是为政的根本,治国的大事。虽然想安定局面推行教化,但不先富裕进而教育百姓,是行不通的。然而至今天下多战争,军队国家需求大,加上征伐之后。常有水旱灾害,仓库不充实,百姓无积蓄。古代种植收获,是由司徒掌管。如今虽主管教化,然而治理国家确立政务,衹能依据当时的急需,因而迪卢时代,农宫最为重要。如今司徒处在这个职位上,一心忠于朝廷,有毁家救国自强不息的志向。派司徒督察州郡农耕,将把事交给他办成,朕垂衣拱手仰望成功。如果应派人巡枧,增置属官十人,听任他选取官吏中有农事经验的人。”石苞在职位上被称为忠诚勤奋,皇帝常把重任交给他。

    泰始八年去世。皇帝在朝堂上致哀,赐棺材,朝服一套,衣服一套,钱三十万,布一百匹。下葬时,用节、幢、麾、曲盖、追锋车、鼓吹、武士、大车,都按魏司空陈泰的旧例,皇帝送丧到束掖门外。策封谧号武。咸宁初年,诏告石苞等人一并享受王的丧制,存铭附祭。

    石苞事先写好了终制说:“延陵薄葬,壬迂认为达礼;华元厚葬,春秋认为他不忠,这是古代彰明的教义。从现在开始死亡的人,都以应时的衣服入殓,不能穿两套。也不能把珠玉贝米等纳入死者口中,做俗人做的事。也不能设床帐祭器。棺材入土后,填土满坑,一概不能起坟种树。过去杨王孙以裸葬矫正时弊,他儿子按父命执行,君子不讥讽,更何况对于符合礼仪典章的人呢厂儿子们都遵从遣命,又拒绝亲戚及过去的下属设祭。石苞有六个儿子:石越、石乔、石统、石浚、石俊、石崇。石统继承爵位。

    石统字弘绪,历任射声校尉、大鸿胪。儿子石顺,任尚书郎。

    石越字弘伦,死得早。

    石乔字弘祖,历任尚书郎、散骑侍郎。武帝既然召不来石乔,怀疑石苞反叛。等到石苞到了,武帝面有愧色,对他说:“你儿子几乎毁了你的家门。”石苞于是废置了他,终身不让他做官。又因为有污浊行为,流放顿丘,和弟弟石崇一同被害。两个儿子石超、石熙逃走免于被害。成都王司马颖起兵时,任命石超为折冲将军,讨伐孙秀,因有功被封侯。又任振武将军,征讨荆州贼寇争屋。司马颖与垦沙王司马义互相攻打,石超常任前锋,升为中护军。陈畛等挟持惠帝北伐,石超回师邺。司马颖派石超在荡阴抵御皇帝,皇帝军队打了败仗,石超逼迫皇帝临幸邺宫。正值王浚在邺攻打司马颖,司马颖任命石超为右将军抵御王浚,惨败而归。跟从皇帝去洛阳,西迁长安。河间王司马腮任命石超兼北中郎将,派他和司马颖共同抵御东海王司马越。石超在荣阳招兵,右将军王阐与典兵中郎赵则都受石超统率,作为豫州刺史刘乔的后援。范阳王司马城迎击杀了石超,而石熙得以逃脱免死。永嘉年问,任太傅司马越参军。

    石浚字景伦,清廉俭朴有明识,敬爱人物。官至黄门侍郎,是当时的名士,死得早。

    石俊字彦伦,年少时就有名气,评论他的人说他是优秀人才。官至阳平太守,死得早。

    石崇字季伦,生在青州,因此小名叫齐奴。年少时聪敏,勇而有谋。石苞临终,分财物给几个儿子,惟独不给石崇。石崇的母亲为石崇说话,石苞说:“这个儿子虽小,后自己能得到。”二十几岁,为修武令,有能干的名声。入朝为散骑郎,升为城阳太守。讨伐吴国有功,封为安阳乡侯。在郡中虽然有职务,但好学不倦,以有病要求解职。不久,授黄门郎。

    兄石统得罪扶风王司马骏,官吏禀承旨意劾奏石统,将要加以重罚,后来又被原谅。因为石崇不去宫中谢恩,官吏想重新给石统治罪。石崇自己上表说:“我兄石统凭仗先父的恩典,早早受到优厚的待遇,居官清白,在位尽力勤劳。我揣度皇帝的心,对这是有所觉察的。最近被扶风王司马骏横加诬蠛诽谤,司隶中丞等人玩弄笔墨加重上奏,弹劾的奏章援引法律罗织罪名,遮掩皇帝的视听。我兄弟二人诚惶诚恐,忧心如焚。司马骏是皇亲国戚地位尊重,权势显赫。内外的官吏,听到风声就能禀承他的旨意。衹要有所厌恶,比扔个鸡蛋还容易。自从石统受冤屈遭弹劾以来,我们兄弟一点为自己申辩的话也不敢说。保持沉默,静等刑书。古人说‘顺人心意就富贵,逆人心意就倒霉,,这话一点不假啊,今天我相信了。因此虽然有关官吏公正,却不能不用法律冤枉人,虽然遭冤枉受诽谤,却不能不认输。幸亏陛下耳听八方,明察秋毫,存念先父的功勋美德,体察我们勤勉的忠心。亲下手诏,申述处理,罪名得以澄清昭雪。我们粉身碎骨,不足以报恩。我就在这个月十四日,和兄石统、石浚等到公车门拜表谢恩。自以为到了上奏的h子,皇帝很快可以听到。这个月二十et,忽然接到兰台禁止符,说是石统被赦免,是不同寻常的恩典,而我竟然安居在家,不曾表示谢意,再次遭弹劾,讥笑羞辱毫无道理可言。我刚听到这些话时,惶恐不安,静下来一想,根本不奇怪。有尊贵权势驱使,有什么事不能做,期望执法公正,是不可能的。我以不出众的才能,屡次肩负重任,不能拉车劈柴,来报答万一。一个月之中,弹劾的奏章频频加在我们身上,曲舆直,我不再计较。所惭愧的是不能奉承亲属,自己陷入窘境。不巴结权贵,实在愧对王孙 随巢子说‘明君的品德,先体察情,后体察事’。所想到的都符合圣德,我等待责罚,没有可以多说的了。”由于这个上表,事情解决。逐渐升迁任散骑常侍、侍中。

    武帝因为石崇是功臣的儿子,有才干,很器重他。元康初年,杨骏辅佐朝政,大肆封赏,多树党羽。石崇与散骑郎蜀郡何攀共同拟定意见,上奏惠帝说:“陛下圣德光照四方,皇灵开启福祚,作束宫太子,二十多年,道德教化宣扬传播,万国归顺。如今继承了宏大的基业,这是上天所授。至于颁发赏赐爵位,比泰始革命开始时优厚。这是第一点不安。吴会僭越叛逆,几乎有一百年,边境被他们损害,朝廷为此忙得不能按时吃饭。先帝以独断的聪慧,奋起神武的谋略,扫荡消灭流窜之敌,就如摧枯拉朽。然而谋臣猛将还是有尽心竭力的功劳。如今恩泽的封赏,比对有减吴之功的封赐优厚。这是第二点不安。上天的眷顾佑助,确实在大晋,大晋的兴旺,不知有多少代。如今开创制度,应当传到后代。如果尊卑没有差别,有爵必封,那么几代以后,无人不是公侯。这是第三点不安。我们冒昧陈述所闻。我们认为泰始年之初,到平定吴国论定功绩,制度公文,全都存留着。纵使不能遵循古代的典章,也应当依据近世旧章。”文书上奏,不被采纳。外任南中郎将、荆州刺史,兼南蛮校尉,加鹰扬将军。石崇在南方时,得到小鸩鸟,送给了后军将军工恺。当时的制度,鸩鸟不许过匡辽,被司隶校尉堕巫弹劾,皇帝下诏原谅了他,把鸩乌烧死在都城大街上。

    石崇聪颖有才气,然而任意行侠行为不检点。在回丛,劫掠速来的使者及客商,得到的财富不可计数。被征为大司农,因征召公文未到就擅离职守而免官。不久,授太仆,外任征虏将军,假节、监徐州诸军事,镇守工邳。石崇有另外的住宅在河阳的金谷,又名梓泽,全都城的人给他送行,在此设帐饮酒。到了任所,舆徐州刺史高诞因饮酒相争互相侮辱,被军司奏报,免去官职。又任卫尉,和潘岳谄媚买箠。买进对他亲善,号称“二十四友”广城君每次出行,石崇下车到路左,向着车尘下拜,他就是如此卑下奉承。

    财产极多,房屋华丽。妻妾数以百计,都穿绫罗,戴金玉,乐器用当时最好的,饭食吃遍山珍海味。与皇室亲族王恺、羊诱那类人以奢华相攀比。王恺用糖膏洗锅,互塞用蜡当柴火。王恺用紫丝布做了四十里长的屏幕,石崇用锦做五十里屏幕与之匹敌。互崖用椒涂屋,王恺用红色风化石。互塞、王恺就是这样斗富。武帝常资助王恺,曾经赐给他珊瑚树,高二尺左右,枝干参差,世上少见。王恺拿给互塞看,亘塞随手用铁如意敲击,应声破碎。王恺既觉得惋惜,又认为互塞嫉妒自己的宝物,声色俱厉。石崇说:“不值得太遗憾,今天就赔你。”便命令左右把家中珊瑚树都取来,高三四尺的有六七株,条干不俗,光彩映,像王恺那样的有很多。王恺若有所失.

    石崇为客人做豆粥,吩咐下去立刻就熟。每年冬天,用韭蒋做酱菜。曾与王恺出游,争先进入盗堡城,互塞的牛快得像飞禽,王恺绝对追不上。玉恺常以这三件事为遗憾,于是秘密贿赂石塞手下人问他原因。答覆他说:“豆极难煮烂。预先做成熟末,客人来,祇须煮白粥再把熟豆末放下去就是了。韭蒋奎是捣韭菜根再掺上麦苗。牛跑得慢,衹是因为驭手驱赶不当反而限制了它,可以听任它狂奔就快了。”于是全部依从了他的话,争得了体面。石崇后来知道了原因,杀了告密人。

    曾与王敦进入太学,见到颜回、原宪的像,边看边叹息说:“如果和他们一起登上孑l子堂,与别人何必有差距。”王敦说:“不知其他人说什么,子贡离卿较近。”石崇表情严肃地说:“士应当身与名望都显赫,何至于穷到用破瓮当窗户呢!”他的观念大致如此。

    刘舆兄弟年轻时被王恺嫉妒,王恺召他们留宿,想趁机活埋他们。石崇一向舆刘舆等友善,听说将出事,连夜驱车到王恺那儿,问刘家兄弟在哪儿,王恺仓促来不及隐藏。石崇直接走进后房找出他们,同乘一辆车离去。对他俩说:“年轻人怎么能随便在别人家留宿!”刘舆十分感激他。

    贾谧被诛杀,石崇因为是同党被免官。当时赵王司马伦专权,石崇的外甥欧阳建与司马伦有矛盾。石崇有个妓女叫绿珠,容貌美丽,善吹笛子。孙秀派人索求她。石崇当时在金谷的别墅,正登上凉台,面对清水,妇人侍奉在旁边。使者来要人。石崇把他几十个婢妾全部叫出去给使者看,各个都飘散着香气,穿着绫罗。石崇说:“随便挑。”使者说:“君侯的婢妾漂亮是漂亮,然而我所接受的命令点名要绿珠,不知哪个是?”石崇勃然大怒说:“绿珠是我爱的人,你得不到。”使者说:“君侯博古通今,远近都能明察,望您三思。”石崇说:“不行。”使者出去又返回来,石崇始终不答应。孙秀大怒,便劝司马伦杀石崇、欧阳建。石崇、欧阳建也暗中知道了孙秀的计划,于是与黄门郎潘岳暗中劝淮南王司马允、齐王司马同来圃谋司马伦、孙秀。孙秀察觉,便诈称皇帝诏书逮捕了石崇、潘岳、欧阳建等。石崇正在楼上宴饮,甲士到了门口。石崇对绿珠说:“我今天是为你获罪。”绿珠哭着说:“我该在你面前以死相报。”于是自己跳到楼下而死。石崇说:“我不过是流放到交、广罢了。”等车把他拉到东市,石崇才叹气说:“那奴才看上了我的家财。”捉他的人答道:“知道财富可以招致祸害,为什么不早散发了它?”石崇无话对答。石崇的母亲兄长妻子儿女不论大小都被杀害,死了十五人。石崇当时五十二岁。

    当初,石崇家米饭倒在地上,经过一夜都变成田螺,当时的人认为是家族灭绝的征兆。官吏查阅簿籍,石崇有水力碾米设施三十多处,奴仆八百多人,以及其他珍宝财物田宅与此相当。

    惠帝重新登上皇位,下诏以卿的礼仪葬石崇。封石崇的侄孙石演为乐陵公。

    石苞的曾孙石朴字玄真,为人恭谨厚道,没有其他的才能,死于胡地。石勒因为和石朴同姓,都是黄河以北的人,把石朴视为宗室,于是特加优待宠幸,官至司徒。

    欧阳建字坚石,世代为冀州一带的豪门。文雅有才思,辞藻华美,在北方州郡有名望。当时的人评价他说:“在渤海地区赫赫有名的,是欧阳坚石。”征召到公府,历任山阳令、尚书郎、冯翊太守,很受当时人们的称誉。等到他遭到祸患,没有不哀悼怜惜他的。时年三十多岁。临终作诗,诗文很是悲哀凄楚。

    孙铄字巨邺,河内怀地人。年轻时乐于为县吏,太守吴奋把他转为主簿。孙铄从低贱的地位走上仕途,当时的官僚大姓还不愿和他坐在一起。吴奋大怒,便推荐他任司隶都官从事。司隶校尉刘讷很赏识他。当时吴奋又推荐孙铄给大司马石苞,石苞征召他为属官。孙铄将去接受任命,行至许昌,正赶上朝廷已秘密派遣轻装部队去袭击石苞。当时汝阴王镇守许昌,孙铄前去拜见他。汝阴王以前认识孙铄,以乡亲情面私下告诉孙铄说:“不要卷入灾祸。”孙铄离开后,就急奔寿春,为石苞谋划,石苞幸赖他而得以免祸。升为尚书郎,在职时辩驳他人奏议十多件,被当时所称道。

    史臣曰:如果论及为皇帝的老师,那郑冲是当之无愧;孝是道德的根本,王祥所以算得上仁;何曾对亲人和善而且推及到亲人的族人。夏禹俭朴,殷商有所增加减少。祭祀服用,各有等级章法,诸侯不总是用牛,士不总是用猪。制止奢侈,关系到治国。利用时机制定制度,没有不遵循的。石崇博学多闻,性情乖戾很少改悔,超过各个豪门显示财富,比拟公侯而争胜。春天菜地豆叶,可以在冰冻的早晨得到;锦制的屏障蜿蜒,连接到山川之外。撞钟舞女,流连忘返,至于在金谷遇难,宴饮之处将要坠毁,正所谓处在高树下的蝉,不知道螳螂在后袭击啊。

    赞曰:郑冲禀性质朴,王祥晚年为官。各种品行融合,一同走上天指引的路。何曾、石苞操行不同,生活奇特。皇帝作风奢华,石崇一心追赶。骄矜奢侈没有尽头,资产造成祸害。邦国分裂自身毁灭,欢乐与悲哀相伴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