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徐霞客游记 > 滇游记四十

滇游记四十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牧龙师临渊行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十四日从蛮边饭而行。

    仍从旧路东南一里,宜东下,误循大路倚西山南行。

    二里,望渡处已在东北,乃转一里,得东下之路,遂涉坑从田塍东行。一里,至早龙川家,即龙江之弟,分居于此,以主此渡者。时渡舟尚在江东岸,龙川迎坐以待之,其妻女即织綎于旁。出火酒糟生肉以供。余但饮酒而已,不能啖生也。雨忽作忽止,上午舟乃西过。又候舟人饭,当午乃发,雨大作。同渡者言,猛赖东溪水暴涨,横木沉水底,不能着足;徒涉之,水且及胸,过之甚难。余初以路资空乏,拟仍宿早龙江家,一日而至松坡,二日而至玛瑙山,皆可无烦杖头,即取所寄水帘石树归。今闻此,知溪既难涉,且由溪北岸溯流而入,由北冲逾岭,既免徒涉之险,更得分流之脊,于道里虽稍远,况今日尚可达歪瓦,则两日即抵郡,其行反速也。遂从渡口东向截坞望峡入,先由坞东行田塍间。一里,路为草拥,草为雨偃,几无从觅。幸一同渡者见余从此,亦来同行,令之前驱。半里,遂及峡口,循峡北突峰南麓东向入,溪沸于下,甚汹涌。五里,峡自北来,有村在东山下,曰猛冈。路挟西山北转上坡。五里,遂东盘东峰之南椒。又东十里,有峡自东南来,想即猛淋所从来之小径也。于是折而北上山坳,二里,闻犬声。又里余。山环谷合,中得一坪,四五家倚之南向而居,日歪瓦,遂止而宿。

    十五日昧爽而炊,平明,饭而行。雨色霏霏,南陟东坡一里,稍北下三里余,不得路。乃西向攀茅蹑坡,二里,登岭,乃得南来之路。又稍北,循崖曲复东向行。八里,有峡自东来,而大溪则自北峡来受,其回曲处藤木罨蔽,惟见水势腾跃于下。路仍北转溯之,遂从深箐中行。又二里稍下,渐下溪逼。又北五里,峡复转东,路乃东,溯之。屡降而与溪会,一路皆从溪右深管仄崖间,东北溯流行十五里,有一溪自北峡出,而下有田缘之,渐出箐矣。又东五里,其下田遂连畦夹溪。又东五里,又有水自西北峡来,溪源遂岐为两,有桥度其北来者,仍溯其东来者。其下田愈辟,路始无箐木之翳。又东五里,北界之山,中环为坪,而土官居之;亦早姓,为龙江之侄。南界之峡,平拓为田,而村落绕之,此即所谓北冲也。又东五里,山箐复合,是为箐口。时才下午,而前无宿店,遂止。是夕为中元,去岁在石屏,其俗犹知祭先,而此则寂然矣。

    十六日平明饭。由箐口东稍下入峡,二里,有涧自东北来,越之。其大溪则自峡中东来,犹在路之南。路从两涧中支中东上,已复北倚中支,南临大溪,且上且平。七里稍下,又一里,下及溪,濒溪溯水而行。又里余,有木桥跨溪,遂度其南岸,倚南崖东向行。

    又里余,复度桥,行溪北岸。

    由是两崖夹涧,涧之上屡有桥左右跨,或度桥南,或度桥北,俱潆涧倚坡,且上且折。

    又连度六桥,共七里,水分两派来,一东南,一东北,俱成悬流,桥不复能施,遂从中坡蹑峻,盘垂磴而上。曲折八里,冈脊稍平,有庐三楹横于冈上,曰茶庵,土人又呼为蒲蛮寨,而实无寨也。

    有一道流瀹茗于中。

    余知前路无居庐,乃出饭就之而啖。又北上,始临北坑,后临南坑,始披峡涉水,后蹑磴盘脊,十里,乃东登岭坳。既至岭头,雨势滂沱,随流南下,若骑玉龙而揽沧海者。南下三里,雨忽中止,云霾遥涤。又二里,遂随西峡下,坠峡穿箐,路既蒙茸,雨复连绵。又五里,从箐底踏波随流出。又南五里,稍东,逾一东障西突之坡。从其南坠坡直下者三里,复随峡倚东障之支南向行,其西中壑稍开,流渐成溪。

    二里,雨益大,沾体涂足,足滑不能定,上险涉流,随起随仆。如是者三四里,头目既伤,四肢受病,一时无可如何。

    雨少止,又东南五里,坞稍东曲,乃截坞而度一桥。桥下水虽汹涌浑浊,其势犹未大,仅横木而度。至是从溪西随西山行,溪逼东障山去。复逾坡坠箐向东南下,五里,又东南盘一坡,下涉一箐。又五里,转坡南,腋间得卧佛寺,已暮。急入其厨,索火炙衣,炊汤啖所存携饭,深夜而卧其北楼。

    十七日晨起绝粮。计此地去郡不过三十余里,与前东自小寨归相似,遂空腹行。仍再上岩殿,再下池轩,一凭眺之。东南里许,过一小室,始有二家当路,是为税司。又南八里,过龙王塘峡,皆倚西山行。

    又东南五里,过郎义村,村西有路逾岭,为清江坝、打郎道。又南二十里,至郡城北通华门外,即随城北涧西上。二里入仁寿门,由新城街一里余,过法明寺前,西抵刘馆。余初拟至干海子一宿即还,至是又十三日矣。馆前老妪以潘莲华所留折仪、并会真陶道所馈点畀余,且谓闪知愿使人以书仪数次来候。盖知愿往先茔祖先的墓地,恐余东返,即留使相待也。下午安仁来,俞禹锡同闪来,抵暮乃别。

    十八日余卧未起,马元真同其从兄来候。

    余讶其早。

    曰:“即在北邻,而久不知。昨暮禹锡言,始知之。且知与老父约,而不从松坡返,能不使老父盼望耶?”余始知为太麓乃郎。太麓虽言其长子读书城中,而不知即与刘馆并也。禹锡邀饭,出其岳闪太翁降乩ji旧时求神降示语相示,录之,暮乃返。闪知愿使以知愿书仪并所留柬札来,且为余作书与杨云州。

    十九日闪太史手书候叙,既午乃赴之。留款西书舍小亭间,出董太史一卷一册相示,书画皆佳,又出大理苍石屏置座间。另觅鲜鸡葼瀹汤以佐饭。深夜乃归馆。知安仁所候闪序已得,安仁将反命丽江矣。

    二十日作书并翠生杯,托安仁师赍送丽江木公。

    二十一日命顾仆往玛瑙山取石树,且以失约谢道歉马元康。

    二十二日雨,禹锡同闪太史来寓,坐竟日,贳移酒移肴,为联句之饮。

    二十三日早,马元真邀饭。以顾奴往玛瑙山,禹锡知余无人具餐,故令元真邀余也。先是自清水关遇雨,受寒受跌,且受饥,连日体甚不安,欲以汗发之。

    方赴市取药,而禹锡知余仆未归,再来邀余,乃置药而赴之,遂痛饮。入夜,元真辈先去,余竟卧禹锡斋。禹锡携袱fu被单被连榻,且以新绵被覆余,被褥俱丽甚。余以醉后觉蒸蒸有汗意,引被蒙面,汗出如雨,明日遂霍然,信乎挟纩丝棉之胜于药石也。

    二十四日还寓。

    夜深而顾奴返。

    以马元康见余不返,亲往松坡询踪迹,故留待三日而后归也。

    二十五日闪太史以所作长歌赠,更馈以赆。其歌甚畅,而字画遒劲有法,真可与石斋赠余七言歌并镌为合璧。

    已而俞禹锡又使人来邀移寓。余乃令顾仆以石树往视之,相与抵掌拍手叫好为异惊奇。已而往谢太史之赐,太史亦为索观,遂从禹锡处送往观之。

    二十六日禹锡晨至寓,邀余移往其斋。

    余感其意,从之。比至而知愿归,即同往晤,且与之别,知此后以服阕què即服丧事,与太史俱有哭泣之哀,不复见客也。比出门,太史复令人询静闻名号寺名,盖为静闻作铭已完,将欲书以界余也。更谓余,石树甚奇,恐致远不便,欲留之斋头,以挹清风。余谓“此石得天禄石渠之供甚幸,但余石交不固何”知愿曰:“此正所谓石交友谊坚固的朋友也。”遂置石而别。余仍还刘馆,作纪竟日。

    晚还宿于俞。

    既卧,太史以静闻铭来赐,谓明日五鼓祭先,不敢与外事也。

    二十七日余再还刘馆,移所未尽移者。并以银五钱畀禹锡,买鸡葼六斤。湿甚,禹锡为再蒸之,缝袋以贮焉。乃为余定往顺宁夫。

    二十八日夫至欲行,禹锡固留,乃坐禹锡斋头阅还魂记,竟日而尽。晚酌遂醉。夜大雨。

    二十九日晨,雨时作时止。待饭待夫,久之乃别禹锡。适马元真、闪太史亦来送。

    遂出南门,从大道南二里,至夹路村居之街,遂分路由东岐,当平坞中南行,西与沙河之道相望。五里,过神济桥。其南居庐连亘,是为诸葛营,诸葛之祠在焉,东向,颇小。又南为东岳庙,颇巨,亦东向。又南五里,为大树墩,亦多居庐,村之北有小溪东南流,村之南有小溪东北流,合于村之东而东去,此两流即卧狮窝之水也。又南三里,有水自西沿南坡而东,此乃坳子铺东注之水,小石桥跨其上。越桥南上坡,路分为三:一西南向大山之麓,一东南为石甸、姚关之道,一直东为养邑道。于是直东行坡上。三里,有小溪自南而北,此亦自西南而来,至此北注而入于东溪,同东向落水坑者,其源当出于冷水管。于是下越一木桥,复东上坡,坡北有村倚之,其地为三条沟。由坡东东南下而复上,三里,越一冈,有两三家当冈头,是为胡家坡。越冈而东,三里又下,有水自南而北,南坞稍开,下盘为田,有数家倚南冈,是为阿今。过阿今,复东上三里,其南坞水遂分东西下。又东五里,乃饭。又三里稍下,为养邑。

    南有坞盘而为田,北正对笔架山之南垂,有数家当坞。日才下午,而前无止处,遂宿。

    三十日店妇鸡鸣起炊,平明余起而饭,出店东南行。

    稍下,渡南来小溪,即上坡东逾南转,即养邑东环之支也。

    有公馆当坡,西瞰壑中,田庐历历。车逾坡而下,又涉一小坞而东上坡,遂行冈头,共五里。路分二岐:一东南者,为西邑道;一西北者,为山河坝道。先是问道,多言由西邑逾芭蕉岭达亦登,有热水从石盘中溢出,其处有大道通顺宁。余欲从之,而养邑店主言,往西邑路近,而山溪无桥,今雨后无桥,水涨难渡;当折而北,由山河坝渡其下流,仍由枯柯而达亦登为便。至是,见同行者俱不走西邑而走山河坝,余亦从之。

    遂西北两涉小坞,二里余,升坡而东,遂循永昌溪南崖行。溪嵌崖底,止见北崖削壁下嵌,而犹不见水。又东二里稍下,见水嵌崖底如一线,遂东见其门对束如削,门外环畴盘错,溪流曲折其中,有村倚北崖之东,即落水寨也。其南崖之夹溪为川者,东突如踞狮,水从其北出,路从其南下。

    半里,遂由狮腋下降,路甚逼仄,半里,抵狮麓。又东半里,一溪自南坞来,有坝堰其上流,有桥跨其下流。度桥东行田塍间,泞甚。一里,登坞东冈南行。一里,见坞西有瀑挂西崖,历两层而下,注坞中南来之溪。路隔对之,东向入峡,雨大至。二里,逾岭头,有路西南来合,山头坑洼旁错,乱水交流。又东三里,再度坑坳,盘而东北行。其下有坑,破石搜崖,亦突而北注。随之一里余,乃东下越其流。又东北上半里,见东坞又有小水自东而西向,与南来之溪合于北崖下。

    北崖纯石耸起,其上树木葱郁,而下则有穴,伏而暗坠,二水之所从入也。又东向上岭,半里,逾其脊。行岭头半里,始见东壑有田下盘,其东复有山夹之。路从岭上转而南行,一里余而下。下半里,其坞自南而北,水亦经之。度桥溯流而南,二里,南坞稍开,是为五马。其西南壑中居庐颇多,东坡上亦有四五家居路左。坡南有一坑,自东峡出,有小水从其中注西南壑。下坑,涉其水之南,溯之东上。里余,随峡南转,而坑中水遂穷,有脊自东而西。度脊南,复坠坑而下,从脊东行,转坑东之崖。

    其下亦嵌而成壑,壑中亦有人家,隐于深崖重箐之间,但闻鸡鸣舂响而已。东坑既尽,从其上涉坞升冈,见冈南一峰特耸而卓立,白雾偏笼其半,乃东来脊上石峰之层起者。

    由其北穿坳而东,共二里而抵坳中之脊。

    有巨石当脊而中踞,其高及丈,大亦如之,其上有孔,大及尺,深亦如之,中贮水及其半,不涸不盈,正与哀牢金井之孔相似。踞大石而饭。土人即名此岭为大石头。

    从石东下坞中,道分为二:一由东向逾冈者,为大道,稍迂而达大腊彝;一由东南下峡者,为捷道,稍近而抵小腊彝。

    此皆枯柯属寨也。

    乃由峡中下,于是石崖南突,丛箐交萦,北嵌为峡,南耸为崖。二里,行南冈之上。又二里,盘冈嘴而南,其东峡中,平坠南绕。盖由此嘴东坠,其下皆削崖,故路又分为二:一由崖下循崖根南转,一由崖上蹑崖端南曲。

    乃从崖端南逾石隙而下,一里,仍随南坡东转。还瞰所逾之崖,壁立下嵌,其下盘为深坞,崖根有泉淙淙出穴间,小路之下盘者因之;遥望北崖山冈,排闼东出,大道之东陟者因之。

    余平行南冈,又东一里,下盘之小路逾冈来合。

    又东一里余,南冈复东突,路下其北腋间。复盘坳东上半里,登东冈之南坡,始东见枯柯之川,与东山相夹,而未见其西底。又西南见岭头一峰,兀突插云雾中,如大士之披络而坐者,闪烁出没,亭亭独上,乃南来脊上之峰,不知其为何名也。又东一里,复转冈之北坡,东下一里,有四五家倚冈而居,是为小腊彝。

    众欲下坡问亦登道,土人行人皆言下坡至江桥不可止宿,亦无居停之家,循江而南至亦登,且五六十里,时已不及,而途无可宿,必止于是。时才过午,遂偕止而止。幸主人杨姓者,知江流之源委,道路之曲折,询之无不实,且知溢盘温泉。

    不在亦登而在鸡飞。乃止而作纪,抵暮而卧。

    <b>译文</b>

    十四日从蛮边吃饭后上路。仍从原路往东南一里,应该向东下走,却错沿大路紧靠西山往南行。二里,望见渡江处已在东北,就转弯走一里,遇上往东下坡的路,就涉过坑谷从田野中往东行。一里,来到早龙川家,他就是早龙江的弟弟,分居在此地,是主管此处渡口的人。此时渡船还在江东岸,龙川迎接坐下来等船,他的妻子女儿就在旁边纺织。拿出火酒与酒糟生肉给我吃。我只是饮酒而已,不能吃生肉。雨忽下忽停,上午船才过到西岸。又等候船夫吃饭,正午才开船,雨势大作。一同渡江的人说,猛赖东溪的水暴涨,横架的木头沉入水底,不能落脚;徒步涉水,水将到胸部,过溪非常难。我起初因为路费空乏,准备仍住宿在早龙江家中,一天到松坡,二天到玛瑙山,都可不必麻烦带路费,就近取回所寄放的水帘洞石树归去。现在听到这话,知道溪水既难涉过,就由溪北岸溯流走进去,由北冲越岭,既免去徒步涉水的危险,更能见到分水的山脊,就道路而言虽然稍远些,何况今天还可到达歪瓦,那么两天就到府城,那路走得反而快了。便从渡口向东横穿山坞望着峡谷进去,先由坞中往东前行在田野中。一里,路被草拥围着,草被雨压倒,几乎无法找到。幸好一个一同渡江的人见我从此走,也来同行,我叫他在前引路。半里,便到了峡口,沿峡谷北边高突的山峰南麓向东进去,溪水沸腾在下方,十分汹涌。五里,峡谷自北面来,有个村庄在东山下,叫猛冈。路傍着西山向北转上坡。五里,就向东绕上东峰南面的山顶。又向东十里,有峡谷自东南来,猜想就是从猛淋来的小径了。于是折向北登上山坳,二里,听见狗叫声。又走一里多,山峰环绕山谷闭合,在中间有一块平地,四五家人靠山向南居住,叫歪瓦,便停下来住宿。

    十五日天蒙蒙亮烧饭,黎明吃饭后上路。雨色霏霏,向南上登东坡一里,渐往北下走三里多,找不到路。于是向西抓着茅草登坡,二里,登岭,才遇到南来的路。又稍向北,沿山崖弯曲处再向东行。八里,有峡谷自东边来,而大溪则从北面峡中流来汇入其中,溪水弯曲处藤枝林木掩映荫蔽,唯见水势腾跃于下方。路仍向北转溯溪走,于是从深著中前行。又是二里稍下走,渐渐与溪流逼近。又向北五里,峡谷又转向东,路就向东溯流走。屡次下降后与溪流相会,一路上都是从溪右的深著窄崖间走,往东北溯流行十五里,有一条溪水自北面峡中流出来,而下边有田沿着溪流,渐渐走出山著了。又向东五里,那下边的田亩相连夹住溪流。又向东五里,又有水自西北峡中流来,溪流便岔为两条,有桥越过那北来的溪流,仍溯那东来的溪流走。山下的田野愈加开阔,路开始无竹木的遮蔽。又向东五里,北面的一列山,中间环绕成平地,而土官就居住在此地;〔也是姓早,是早龙江的侄子。〕南面的峡谷,平缓拓展为田地,而村落环绕着它,此地就是所谓的北冲了。又向东五里,山鲁重又合拢,这里是著口。此时才下午,但前方没有住宿的客店,便停下来。这天晚上是中元节;去年在石屏,那里的风俗还知道祭祖先,可此地却寂然无声了。

    十六日黎明吃饭。由警口向东稍下走进入峡中,二里,有山涧自东北流来,越过山涧。那条大溪则从峡中向东流来,还在路的南边。路从两条山涧中间的支脉向东上走,随后又往北紧靠中间的支脉走,南临大溪,渐上走渐平缓起来。七里后稍下走,又行一里,下到溪边,濒临溪流溯水而行。又是一里多,有座木桥跨在溪上,就过到溪流的南岸,靠着南边的山崖向东行。又走一里多,再次过桥,行走在溪流北岸。由此起两面山崖夹住山涧,山涧之上多处有桥跨到左右岸,有时过到桥南,有时越到桥北,全因山涧潇徊紧靠山坡,一边上走一边曲曲折折。又一连越过六座桥,共七里,水分为两条,一条来自东南,一条来自东北,都成为高悬的水流,不再能建桥,就从中间的山坡陡峻地上登,绕着悬垂的石瞪上走。曲折八里,冈脊上稍平缓了些,有三间房屋横在冈上,叫做茶庵,当地人又称为蒲蛮寨,可实际上无寨子。有一个道士在庵中烹茶。我知道前边的路上没有居屋,便拿出饭到庵中吃了。又向北上走,开始时面临北面的深坑,后来面临南边的深坑,开始时穿越峡谷涉过流水,后来登石瞪绕上山脊,十里,便向东上登岭坳。到岭头后,雨势谤沱,顺流水往南下走,好似骑玉龙力挽沧海的样子。往南下走三里,雨忽然中止了,云霆远远涤荡着。又走二里,就沿西峡下行,坠入峡谷穿越山臀,路既蒙蒙茸茸,雨又连绵不止地下起来。又走五里,从警底踏着水波顺流出来。又往南五里,稍向东越过东面一座屏障样山峰向西突的山坡。从它南边的山坡上一直下坠三里,再顺着峡谷紧靠东面屏障样山峰的支峰向南行,它西边中间的壑谷稍微敞开,流水渐渐成溪。二里,雨更大,从头到脚被淋个湿透,脚下打滑不能立定,上登险峰涉过流水,随即站起随即就跌倒了。如此走了三四里,头眼既已受伤,四肢筋疲力尽,一时之间无可奈何。雨稍停,又向东南行五里,山坞略往东曲,就横穿山坞跨过一座桥。桥下的水虽然汹涌浑浊几但水势还不算大,仅横架木头越过去。到这里从澳西沿西山行,溪流逼近东面屏障样的山峰而去。再翻越山坡坠入深著向东南下走,五里,又向东南绕过一坡,下涉一著。又走五里,转到坡南,侧旁之间见到了卧佛寺,已经天黑。急忙进入寺中的厨房,要来火烤衣服,烧来热汤吃下带着的剩饭,深夜才在寺中的北楼躺下。十七日早晨起床断粮。计算此地离府城不超过三十多里,与从前自东边的小寨归来时相似,就空着肚子上了路。仍再次登上岩洞中的佛殿,再次下到池边的轩廊,凭眺了一番风光。往东南一里左右,路过一间小屋,开始有两家人位于路旁,这是税司。又向南八里,经过龙王塘的峡谷,都是紧靠西山行。又向东南五里,走过郎义村,村西有路越岭,是去清江坝、打郎的路。又往南二十里,来到府城北边的通华门外,立即顺城北的山涧向西上走。二里进入仁寿门,经由新城街走一里多,经过法明寺前,往西抵达刘家书馆。我起初打算到干海子住一宿就回来,到此时又是十三天了。书馆前的老妇把藩莲华所留的信札和赠送的路费、以及会真楼陶道士所赠点心交给我,并说闪知愿派人拿着书信和馈赠的礼金几次前来等候。原来闪知愿去祖先的墓地,担心我返回东方,就留下使者相等了。下午安仁来,俞禹锡同闪知愿来,到天黑才告别。

    十八日我躺着未起床,马元真同他的堂兄来访。我惊讶他们来得太早。他们解释说:“就在北边相邻,但长期不知道。昨天晚上禹锡说起,才知道。并且知道与老父亲相约,但不从松坡返回,能不使老父亲盼望吗?&quot;’我这才知道是马太麓的儿郎。太麓虽说起过他的长子在城中读书,却不知是就与刘家书馆相邻。禹锡邀请我吃饭,拿出他岳父闪太翁扶乱时神灵降临的辞语给我看,抄录下来,天黑才返回来。闪知愿的使者拿着知愿馈赠的礼金及所留的柬帖来到,并为我写了给杨云州的信。

    十九日闪太史亲自写信等我去叙谈,中午后才去赴约。款留在西书房的小亭中,拿出董太史的一卷一册给我看,书画皆佳,又拿出大理苍山的石屏风摆在座椅间。另外找来鲜鸡萝烧汤下饭。深夜才归回书馆。了解到安仁守候的闪太史的序文已经得到,安仁将返回丽江复命了。

    二十日写了信连同翠生石杯,托安仁禅师带去送给丽江的木公。

    二十一日命令顾仆去玛瑙山取石树,并以失约向马完康谢罪。

    二十二日下雨,禹锡同闪口口来寓所,坐了一整天,买酒端菜,联句饮酒。

    二十三日早晨,马元真邀请去吃饭。因为顾奴去了玛瑙山,禹锡知道我无人备餐,所以叫元真来邀请我。这之前自从在清水关遇雨,受寒受跌,又受饥,连日来身体十分不适,想用出汗来发散风寒。刚到市上去取来药,但禹锡知道我的仆人未归来,再次来邀我,只好放下药去赴约,于是痛饮。入夜后,元真一帮人先离去,我竟然躺卧在禹锡的书斋中。禹锡提来被单铺盖连同卧床,并且拿出新棉被盖在我身上,被褥全都非常华丽。我在酒醉后觉得热腾腾的有出汗的意思,拉被子蒙住了脸,汗出得如下雨一样,第二天便霍然好转,确实是怀抱绵被胜过药物呀!

    二十四日返回寓所。夜深后顾奴返回来。由于马元康见我未返回来,亲自去松坡查询踪迹,故而顾仆留下等了三天后才归来。

    二十五日闪太史拿所作的长歌相赠,另外馈赠了路费。他的歌非常通畅,而且字画遒劲有笔法,真正可与黄石斋赠我的七言歌一同刻石,成为珠连璧合之作。已而俞禹锡又派人来请我搬住所。我于是命令顾仆拿石树去给他看,相互击掌称异。随后前去感谢闪太史的赏赐,太史也为此想要观看石树,便从禹锡处送去给他观赏。

    二十六日禹锡早晨来到寓所,邀我搬去他的书斋。我被他的诚意感动,听从了他。等来到时而知愿归来,立即一同前去会面,并与他道别,了解到此后因为服阅之事,与太史都有哭泣的哀痛,不再见客了。到出门时,太史又令人来询问静闻的名号及寺名,原来他为静闻作的铭文已完成,将要书写后交给我。另外告诉我,石树十分奇异,恐怕带到远处不方便,想把它留在书斋案头,以便感受清风一样的情趣。我说此石得以存放在天禄阁、石渠阁一类的地方十分幸运,只是我与石头的交谊不坚固怎么办?知愿说:“这正是所谓岩石般坚固的友情了。”于是放下石树告别。我仍返回刘家书馆,写了一整天日记。晚上回到俞家住宿。躺下后,太史拿静闻的铭文来赐赠,说他明天五更祭祖先,不敢参与家外之事了。二十七日我再次回到刘家书馆,去搬未搬完的东西。并拿五钱银子交给禹锡,买来六斤鸡董。湿气非常重,禹锡为我再蒸过,缝口袋贮藏起来。于是为我讲定了前往顺宁的脚夫。

    二十八日脚夫来到打算上路,禹锡坚决挽留,只好坐在禹锡书斋案头阅读还魂记,一天功夫便读完了。晚上饮酒居然喝醉了。夜间下大雨。

    二十九日清晨,雨时下时停。等开饭等脚夫,很久后才告别禹锡。恰好马元真、闪口口也来送行。于是走出南门,从大道往南二里,来到村庄房屋夹路的街上,就分路由东边的岔路走,在平旷的山坞中往南行,西边与去沙河的路相望。五里,过了神济桥。桥南居民房屋连绵不断,这是诸葛营,诸葛亮的祠堂在这里,面向东方,很小。又在南边的是东岳庙,相当巨大,也是向东。又向南五里,是大树墩,也有很多居民房屋。村子的北边有条小溪向东南流,村子的南边有条小溪往东北流,在村子的东边合流后向东流去,这两条溪流就是卧狮窝的水了。又往南三里,有流水从西面沿南坡往东流,这是坳子铺向东流注的水,小石桥跨在水上。越到桥南上坡,路分为三条:一条往西南通向大山的山麓,一条往东南是去石甸、姚关的路,一条向正东是去养邑的路。于是往正东行走在坡上。三里,有条小溪自南流向北,这也是自西南流来,到此处往北注入到东溪,一同向东流向落水坑的溪流,它的源头应当出自于冷水警。从这里下走越过一座木桥,再向东上坡,坡北边有村庄靠着山坡,此地是三条沟。由坡东往东南下坡后再上走,三里,翻越一座山冈,有两三家人正当冈头,这是胡家坡。越过山冈往东,三里又下走,有水流自南流向北,南面的山坞略微开阔一些,下方盘绕为田,有数家人背靠南冈,这是阿今。过了阿今,再往东上登三里,那南面山坞中的水于是分为东、西下流。又向东五里,才吃饭。又走三里稍下行,是养邑。南面有山坞盘绕垦为农田,北面正对笔架山的南垂,有数家人位于坞中。时光才是下午,可前方无居住之处,便住下了。三十日店中妇人鸡鸣起床煮饭,黎明我起床吃饭,出客店往东南行。稍下走,渡过南来的小溪,立即上坡向东翻越往南转,这里就是养邑东面环绕的支脉了。有公馆位于坡上,向西俯瞰壑谷中,田野房屋历历在目。车子越过山坡下行,又涉过一处小山坞后向东上坡,于是行走在冈头,共五里。路分为两条岔道:一条向东南的,是去西邑的路;一条往西北的,是去山河坝的路。这之前间路,多数人说由西邑越过芭蕉岭到达亦登,有热水从石盘中溢出,那地方有大道通顺宁府。我打算从此路走,可养邑的店主讲,往西邑路近,但山间溪流无桥,现在雨后无桥斗水涨难以渡过去;应当折向北走,由山河坝渡过它的下游,仍经由枯柯上登方便。到此时,见同行的人都不走西邑而走山河坝,我也跟着他们走。

    于是向西两次涉过小山坞,二里多,往东登坡,于是沿永昌溪南面的山崖行。溪流嵌在山崖底下,只见北面山崖陡削的石壁下嵌,可仍然不见水。又往东二里稍下走,见溪水嵌在山崖底下如一条线,终于见到东面峡口相对紧束如刀削出来的一般,峡口以外环绕的田地盘绕交错,溪流曲折在其中,有村庄紧靠在北面山崖之东,就是落水寨了。那南面的山崖夹住溪流成为平川,向东前突如同盘踞着的雄狮,水从它的北边流出去,路从它的南边下走。半里,便由雄狮岩侧旁下降,路非常狭窄,半里,抵达如雄狮盘踞的山麓。又向东半里,一条溪水自南坞流来,有水坝拦在它的上游,有桥跨在它的下游,越到桥东前行在田野间,非常泥泞。一里,登上山坞东面的山冈往南行。一里,见山坞西边有瀑布挂在西面的山崖上,历经两层下落,注入坞中南来的溪中。路隔溪与它相对,向东走入峡中,大雨来临。二里,越上岭头,有条路从西南来会合,山头上坑坑洼洼遍布错杂,乱水纵横流淌。又往东三里,再次越过坑状的山坳,盘绕着往东北行。那下边有流水,破开岩石搜寻山崖,也是急速前突往北流注。沿坑谷走一里多,就向东下走越过水流。又向东北上走半里,见东面山坞中又有小溪自东向西流,与南来的溪水在北面山崖下合流。北面的山崖纯是岩石高耸而起,崖上树木郁郁葱葱,而下边则有洞穴,低伏下去坠入黑暗之中,是两条溪水流进去的地方。又向东上岭,半里,越上岭脊。行走在岭头半里,开始望见东边壑谷中有农田盘绕在下方,它东面又有山夹住它。路从岭上转向南行,一里多后下山。下走半里,那山坞自南伸展到北,水也流经山坞。过桥溯流往南走,二里,南面山坞渐渐开阔起来,这是五马。它西南壑谷中居民房屋相当多,东面坡上也有四五家人住在路左。坡南有一个坑谷,自东峡中出来,有小溪从其中注入西南的壑谷中。走下坑谷,涉到那溪水的南岸,溯溪流往东上行。一里多,顺峡谷往南转,而坑谷中的水于是完了,有山脊自东往西延。越到山脊南边,又坠下坑谷,从山脊上往东行,转过坑谷东边的山崖。山崖下边也是深嵌成壑谷,壑谷中也有人家,隐藏在深深的山崖与重重山警之间,只听得见鸡鸣和春米的响声而已。东边坑谷完后,从它上面涉过山坞登上山冈,见冈南一座山峰特别高耸卓立,白雾偏在一边笼罩着它的半边,是往东来的山脊上层层耸起的石峰。由石峰北面穿过山坳往东走,共二里后抵达山坳中的山脊。有块巨石盘踞在山脊的中央,石高达一丈,大处也如此,石上有孔,大到一尺,深处也如此,孔中贮水到达石孔的半中间,不干也不满,正好与哀牢山金井的孔相似。坐在大石头上吃饭。当地人就把此岭起名为大石头。从巨石向东下到坞中,路分为两条:一条由东面翻越山冈的,是大道,稍绕道后到达大猎彝;一条由东南下到峡中的,是捷径,稍近些而抵达小猎彝。这都是枯柯下属的寨子。于是由峡中下走,在这里石崖南突,成丛的竹林交缠,北边嵌为峡谷,南边耸成山崖。二里,行走在南冈之上。又走二里,绕过冈嘴往南,它东边的峡中,平缓下坠往南回绕。原来由此山嘴往东下坠,它下方全是陡削的山崖,所以路又分为两条:一条由山崖下沿崖根往南转,一条由山崖上登崖顶向南曲。于是从崖顶向南穿过石缝下走,一里,仍顺着南坡向东转。回身远望越过的山崖,墙壁样竖立下嵌,它下边盘绕成深深的山坞,崖根有泉水涂涂从洞穴中流出来,往下盘绕的小路沿着泉水走;遥望北崖的山冈,门扇样向东排列而出,往东上登的大道沿着山冈走。我平缓行走在南冈上,又向东一里,往下盘绕的小路越过山冈前来会合。又向东一里多,南冈又向东突,路下到它的北面山侧间。再绕着山坳向东上走半里,登上东冈的南坡,开始望见东方枯柯的平川,与东山相夹,但未见它西面的坞底。又见西南岭头有一座山峰,突兀上插云雾之中,如同观音菩萨披着缨络坐着的样子,闪烁出没,亭亭独自上耸,是南来的山脊上的山峰,不知它是什么名字。又往东一里,再转过山冈的北坡,向东下走一里,有四五家人背靠山冈居住,这是小猎彝。我想下坡去打听去亦登的路,当地人行路人都说下坡到江桥不可住宿,也无居住停歇的人家,沿江往南到亦登,将近五六十里路,时间已来不及了,而且途中无处可住,必须住在这里。此时才过中午,便一同住下来。幸好姓杨的房主人,知道江流始末和道路的曲折,询问他没有不知道的,并且知道石盘中溢出的温泉,不在亦登而在鸡飞。于是住下来写日记,到天黑才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