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行祸天下史上最强帝后超凡兵王清明上河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a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遥望那掠在枝上的青衫背影远去,叶疏襄黯然轻叹一声。五年了,没想到,今生还会有瞧见丹凤的一天。只可怜,物碎人非。爹爹呀!早知小小一尊丹凤会引来这许多的波澜,你可还会执意要将它烧制完成?

    转身面向空荡湖面,淡淡道:“已经走了,还不出来吗?”

    “哗”的一声,岸边水花纷溅,窜出一条暗黑身影,全身衣裳湿透,勾勒出玲珑修长曲线。

    格格一笑,水中人脸上包覆黑纱,露出一双细长凤眼极是娇媚“姑娘,人虽走了,但这事情,叫妙狐我该怎么禀报阁主呢?”

    “不知怎么禀报,那便不用禀啦。”叶疏襄不为所动,看也不看那女子一眼,转身向茅屋行去。

    身上湖水滴落,女子眼中媚色也似要流淌出一般“那可不成啊,阁主问话,妙狐怎敢不答?不如这样吧,我便把姑娘与那霍公子的谈话一字不漏地禀与阁主?”

    叶疏襄听而不答,径自进入茅屋内闭上木门。

    wwwnetwwwnet

    正午已过。步入客房,风华烈涛早已等待多时。见霍霆矶归来,风华脸上神色一舒,问道:“大人,可有见到那叶九扶的后人吗?”

    霍霆矶坐下,手按茶杯“见了。只是,见到的可不止一个人。”

    “什么?那叶九扶有多个传人吗?”风华不解追问。

    “不是。”简单作答。霍霆矶轻抚杯身慢慢回思湖畔少女寥寥数句听似浑然无心的话语,话虽不多,暗中含义却是不少。

    他问的,是何人将丹凤购走。那女子答的,却是不知被取走之人姓名。

    是取,而不是购!一字之差,相隔千万,此中必定另有玄机。

    自己与身旁女子说话时,湖水中显然藏匿有人,而且,是在自己到达之前便已经伏在水中。不然,不会一时未曾察觉。会是何方神圣要探听他说话?或者,是来监视那少女的?自己今日前去折柳湖,也只一人知道而已,便是那告知他消息的七眩阁主江焚越,除了他,还会有谁预先设下暗伏?

    还有,五年前,叶九扶为当世琉璃巨匠,制得琉璃圣品丹凤。年前,也正是江焚越出现,建立七眩阁之时。

    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默思良久,西樵城内,诸般疑点,全指七眩阁而去。抬头吩咐:“烈涛,从今夜起,你去七眩阁守候。”

    “是!大人。”不问任何原因,烈涛转身而去。

    “大人,那我呢?”风华忍不住询问。

    “你,也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呢!”霍霆矶笑看风华。

    风华一见那笑容,顿时头皮发麻。他知道,每次大人用这种很柔和的眼光看他,那便是又要他去做一些非常之事的时候了。

    wwwnetwwwnet

    七眩阁顶。

    飞檐画栋上月光滢然。

    深广大厅内,一个黑衣女子悄然立于阶下,扬首远观上方男子邪气面容。

    “就这些?”江焚越冷冷看着妩媚身影。

    “是,妙狐所言,一字不差。”话声甜腻,是日前伏于湖中的女子。

    “唔,下去吧。”言毕转身,再不看那妖媚如狐的女子一眼。

    wwwnetwwwnet

    湖上云舒月明,茅屋内幽暗深沉。

    “不不要走,爹”竹榻上哽声细语,似泣似诉。

    榻前一人负手直立,冷眼看着面前女子陷入幻境辗转哀伤。

    良久,榻上人儿自梦中挣扎醒转。榻前黑影沉沉,背向月光眉目难见。

    叶疏襄轻吁一口气,缓缓自榻上坐起。似未看到塌前人影般,双手抚平发丝,整理衣衫。下榻走到窗前,让月光落满身周,静静等待适才梦中的悲意消退。

    身后人影终于不耐转身,脸上邪容呈现,正是七眩阁主江焚越。

    “今日尚未到十五,师兄夙夜来此,是有什么事吗?”叶疏襄静立询问。

    “小师妹啊!师兄待你宛如重生,难道,没事就不能来吗?”窗外月光清明,江焚越语声阴柔似丝缎,靠近叶疏襄身后,气息拂动她耳边青丝。如斯深夜,如斯耳语,情人间喃喃相诉也不过若此。

    叶疏襄暗自咬牙,强压心底厌恶,仍是淡然道:“师兄言重了,疏襄生死自由天定。师兄深夜尚在费神,不会是发生了什么让师兄担心的事吧?”

    “丹凤现世,师妹,你竟然一点都不在意吗?”

    “现又如何?不过是一堆碎玻璃罢了。”

    江焚越瞪视眼前镇定淡漠依旧的瘦弱身影,愤恨突如潮水汹涌。猛地伸手一把抓过叶疏襄右腕,拉扯间毫不留情,直把她整个身子拧转过来面对自己。

    一时头晕目眩,静静承受对方升腾的怒气,疏襄垂眼漠然望向自已被抓住的右腕,腕骨剧痛如裂,她脸上神色平静到似已麻木,好像这手腕并不是她所有。语意略冷地道:“师兄,莫要逼我,逼我太过,你也知道后果。”

    “好,很好!疏襄师妹!”江焚越咬牙“既然你如此看得开,那师兄我自然也不必多事了。”

    “师兄请便。”

    终于,被紧握的手腕渐渐松开,身边衣袂带风过处,江焚越穿窗而去。

    左手撑向身旁桌案,身形轻轻晃了晃,终于支持不住慢慢贴墙软坐在地。月光下,右腕一片淤紫,脸上两道清泪无声滴落。

    wwwnetwwwnet

    强自压抑心头莫名怒火,霍霆矶僵坐静听烈涛回报,紧握的双手手背上青筋扭曲。

    短短数言回禀完毕的烈涛良久得不到回应,也不急躁,退下侧立一旁等待。眼中神色讶然,向来沉稳如山岳的大人,此刻神情却像是火山爆发前的宁静诡异。

    是刚才的话中有什么触动了大人心绪?可是大人初来西樵,人事皆不熟,更不用说是结下不共戴天的仇家了。

    “很好,烈涛。继续察看!”说完,霍霆矶豁地起身向外疾行。

    烈涛粗黑脸上顿时迷惘一片。跟随大人整整六年,何时看过他这般急躁的行止?

    wwwnetwwwnet

    湖畔宁静无声,霍霆矶伫立茅屋门外。

    轻歌不再,那唱歌之人,现在怎样?

    自己也理不清为何会这样贸然前来,只是为了得到有关丹凤的消息吧?暗自在心底寻找好虽然光明正大,却没有多少说服力的理由。

    伸手推开木门,屋内陈设井然。眼光自空无一人的竹榻移向别处,隐见窗前书桌下的一角轻衫。

    心下一紧,霍霆矶轻轻走向窗前。只见女子衣衫单薄,兀自垂首靠墙而眠,晨光照射下,整个人苍白轻柔似要化去,脸上泪痕宛然。

    目光下移,置于身旁的素手纤纤,腕上赫然一圈黑紫浮肿,入目惊心。霍霆矶默然低身,自怀中掏出一瓶药泥,轻轻执起淤紫手腕,将药泥涂抹而上,手势轻柔至极。

    只不过匆匆一面而已,为何会在听到她受人伤害时心绪难平?为何会在意一个素未平生的女子是痛是苦?

    掌中肌肤触手微凉,柔腻异常,霍霆矶恨不得将那伤痕立时擦去。

    纤手微微一动,叶疏襄睁开双眼,炫目日光下看到昨日的男子正在为自己上药,心神一时恍惚,口中轻呼,下意识地便要将右手回抽。

    “别动,就快好了。”定住掌中纤手,霍霆矶头也不抬地继续。

    感受男子温热手掌宽厚而轻柔地抚触,叶疏襄沉寂多年的心湖如被轻风拂过,微起涟漪。已有多少年,未曾接触过纯是关心的触碰?只是,自己此刻长发披散,衣裳凌乱,脸色也必定好不到哪儿去。这副模样,却尽叫这男子看了去,脸上不禁微微一热。

    静默无言中,似有数缕迤逦柔丝缭绕两人之间。

    “好了。”竭力保持双手镇定地为她上完药,暗吁一口气。霍霆矶将药瓶安放一边桌上,道“三月春寒,姑娘独身居住,更要保重自己才是。”站起身又道:“在下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姑娘,先到门外相候。”说完,有意无意间瞥向一旁桌上摊开的画卷,转身掩门,留叶疏襄在屋内。

    迎风一吹,手上沾染的莫名热度终于渐渐散去。

    他在想什么啊!霍霆矶暗暗自责。他到这里,只是来查案的,不是吗?

    屋内,叶疏襄蹙眉起身,心想,这男子也真是霸道,也不问她愿不愿答。但是,低头看一眼腕上均匀药泥,算啦,看在他送药的分上,就不去计较了。

    右腕使不上力,更衣梳洗比平时用去了更多时间,也使叶疏襄从原本晨起的迷糊中彻底清醒过来。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受伤了呢?昨夜除了那个恶魔,还有人在?

    镇定心神,拉开木门,走近湖边男子身侧,看着那清肃背影温言道:“多谢霍大人晨起送药,小女子不胜感激。”

    霍霆矶转身上下看她一眼,道:“不用。只是身边正好有药而已。”

    叶疏襄闻言不由得低首一笑,这大人倒真会替人着想,丝毫不提自己昨夜的狼狈,也免了彼此尴尬“霍大人今天来,是想问小女子关于七眩阁的事么?”心下早已明白,他能找得到自已居所,必定也是那人故意透露。只不过,这一位霍大人,会否和先前数人有所不同?

    “不错。”眼前女子倒是灵敏剔透。霍霆矶看她如此坦白直接,微微诧异“昨日与姑娘相见,姑娘已告诉在下甚多,在下很是感激。再想请教,那七眩阁江焚越是何来历,为何会事先派人暗伏在水底监视我与姑娘谈话?”昨日两人交谈间,叶疏襄数度暗示,让他知晓湖中有人,是以他才未再追问,匆匆离去。

    “大人想问的,其实是我与江焚越有何关系吧?”叶疏襄扬首直视霍霆矶“我与他系出同门,他是先父所收的惟一弟子。”

    “哦?”霍霆矶也不惊异“那,五年前七眩阁如何而起,姑娘定是清楚了?”

    “我”正待说话,霍霆矶耳闻异声,忽地转身看向湖面。远远地,只见一叶小舟正破浪而来,行速惊人。舟底似乎有绳索牵引一般,转眼间已近前十数丈。说是小舟,也确实小得可怜,只是取大树中干挖制而成,简陋粗糙。

    不一会儿,小舟已近在眼前,舟上竟然还坐了两个七八岁的娃娃,一男一女,两张玉白小脸蛋上喜笑颜开。霍霆矶双手原本蓄起的真气不由松去。身旁叶疏襄轻唤一声,似乎甚是欣喜。

    未及靠岸,那两个小娃儿已自舟上双双跃起,凌空落下。足未着地,男娃娃已大声欢呼:“疏儿姐姐,天儿樱儿又来看你来啦!”话音未落,双手攀住了叶疏襄衣摆左晃右晃,那小女娃儿略为腼腆,只站在男娃身后用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看住叶疏襄,轻声细气地叫了一声:“疏儿姐姐。”

    叶疏襄展颜轻抚两个娃娃头顶“天儿樱儿,你们好大胆子,怎么又溜出来了?不怕爷爷罚你们吗?”

    天儿一吐舌头,双目骨碌碌地转动,忽地双脚一跳,小手指向一旁霍霆矶呼道:“咦,你是谁啊?是不是又来欺负疏儿姐姐的大坏蛋?告诉你,赶快回去,不然,我乐翻天饶不了你哦!”挺胸扬头,个儿小小的,气势却是十足。

    霍霆矶见叶疏襄在两个小娃面前展颜欢悦,不觉随她微微一笑,也不去计较那小小孩儿的无礼,反逗他道:“乐翻天?你要保护姐姐,那你有什么本事?像小猴儿一样翻跟头吗?”

    “你你这个大坏蛋!竟敢说我是猴?”双脚乱跳,小男孩立时横眉瞪目,拼命做出一脸凶狠模样,小手前指,忽地一闪已揉身跃上,短胖双手变指为爪,往霍霆矶面门攻去,身形迅捷,招式精巧,指掌下竟隐隐有劲风疾掠。霍霆矶脸上微现诧异,轻咦一声,右手仍负于身后,只略抬左手轻轻一拨,小人儿顿时被一圈无形气环所阻,去势一缓,凌空翻转落地。双目圆睁怒瞪霍霆矶,却不急于上前抢攻。

    旁边小女娃早在霍霆矶抬手时急呼:“阿天,不要,你打不过他的啦!”一见男娃落地,忙上前拉住他小手,甚是关切。

    叶疏襄含笑观战,半分忧色也无,待男娃站定,才施施然上前“天儿莫要莽撞,这位先生是姐姐的朋友呢。”

    女娃樱儿也细声道:“是啊,笨天儿!没见疏儿姐姐和这位大叔刚才正在说话吗?”

    “啊?”天儿伸手抓抓头顶,脸上怒气立刻消失,反堆上满满笑容道:“是吗?对不起,对不起啦,大叔。”脸色变幻之快,直如翻书,也不枉乐翻天这三个字了。

    霍霆矶在一旁听三人言语却是又好气又好笑,喜的是叶疏襄将自己称作朋友,显是诚心接纳。气的是两个小娃娃一口一个大叔,自己有那么老吗?还是,在朝中浸染太久,未老先衰了?

    天儿自樱儿掌中抽出小手,一蹦一跳地跑到霍霆矶面前,双眼忽闪腻声道:“这位大叔,你武功真高啊!你的青冥连环可不可以教我啊?”

    霍霆矶一怔,他的内力源自武林中一位早已隐去的宿辈,寻常武人连听都未曾听过,今日却被这眼前小儿一语道破。

    不待他出言,旁边樱儿已道:“笨天儿!青冥连环小孩子是不能练的,你想练了以后变成小矮子吗?”

    “什么?那可不行!以后如果我比你还矮,那我不是就不能娶你啦?不行不行,我不练啦!”天儿闻言小手乱摇,跑到樱儿身边郑重言道。

    “哼,羞羞脸,谁要嫁给你啦!”樱儿伸指到脸上轻刮羞他。

    天儿一听急了“什么?你不嫁我!那你想嫁谁啊?难道是那个老妖怪吗?”两个小娃顿时为嫁与不嫁的问题在一旁争论起来,争到急处,两条小身影一前一后绕屋疾奔,一追一逃,细看之下,那娇娇弱弱的小女娃樱儿轻功竟更胜天儿三分。

    霍霆矶没想到这两个小小孩儿不但武功底子扎实,那小女娃更一语道破他内功的玄机。不由望向叶疏襄,眼含询问之色,叶疏襄走近道:“霍大人见笑了,这两个小孩儿是折柳湖对岸西樵山中一位隐者的子弟,与我相邻而居,所以常来玩闹。”

    “是吗,顺便替你打跑一些闯入的坏蛋?”霍霆矶嘴角轻扬,难得调笑一句。

    叶疏襄抿唇微笑道:“霍大人对疏襄甚好,怎么会是坏蛋呢?况且,大人武功高强,当世恐怕少有对手啦。”

    “过奖。”抬头见两小儿尚在甚远处,霍霆矶微敛笑意道“在下见令师兄武功颇精,怎么,姑娘却半点也不会呢?”

    叶疏襄听得话题回转,适才欢悦不禁散去“疏襄天姿所限,不宜习武。”语意简洁,不愿多言。

    些微笑意初露,来如春梦,去似朝雾,转眼间叶疏襄脸上已复归平淡。霍霆矶暗道可惜,这女子性情淡泊,但难得展颜一笑间,却是容光摄人,夺目至极。

    “方才霍大人问到,五年前七眩阁为何而起。其实,大人要查案,不如去问另一个人。”提起先前所问,叶疏襄眼光微动。

    “谁?”

    “七眩阁首鉴师吴执。他跟随江焚越已久,问他,再也清楚不过。况且,也可能会对大人以后多有帮助。”顿一顿道“你去问他,他必定肯说。”

    “是吗?那吴老我先前已见过一面,好像并不如姑娘所言啊!”霍霆矶皱眉回思当日与吴执匆匆一会,并未得到什么有益的消息。

    叶疏襄微微一笑“先前是先前,现在自是不同了。”

    “怎么?姑娘所言是指”

    “吴伯与先父相交甚厚,大人只要说与我有关,他便不会不理大人了。”

    “那就多谢姑娘指点了。”眼见事情略有转机,霍霆矶心下稍宽,便要离去。转目四顾方才那两个小儿,早已跑得不见踪影。

    静候霍霆矶离开,叶疏襄思潮起伏。多年的结,终是要明明白白地解开,这位霍大人,应该是可以信赖的吧?年复一年,月复一月,她已快要心力交瘁,再也无法承受更多等待了。

    待霍霆矶背影消失,一旁柳树下忽地探出两颗小小脑袋。原来那两个小娃娃并未走远,只是藏在树后。当下一左一右跳出,天儿近前笑嘻嘻地道:“大坏蛋叔叔早走远啦,疏儿姐姐还在看什么啊?”

    叶疏襄伸指在他额上轻轻一弹,笑谑道:“人小表大,我还没说你呢!无缘无故,为何出手试人家武功?还有,你们躲在树后做什么?”

    天儿夸张地哇哇大叫,分辩道:“人家哪有啊!他武功那么高,你怎么不说他欺负我呢?疏儿姐姐真是偏心啦!敝不得爷爷老说,女生外向啊!”樱儿在一旁听得红唇一扁,顿时上前重重踹他一脚,天儿避之不及。

    疏襄心事百转,抬首处,天上浮云飘过,湖畔草地上难得有笑语盈盈。

    wwwnetwwwnet

    回到西樵城内,霍霆矶一脚踏入客栈,不由面色一沉。店堂内人声静默,平时来往的住客一个不见,惟有众多整装衙役济济肃立满堂,居中一个身着官服,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对门端坐,相貌老实敦厚,书卷气甚浓。

    一见霍霆矶进门,那青年立时疾步上前长身一鞠,恭恭敬敬道:“下官林阙,见过霍大人!”

    霍霆矶站在门口环目四顾,轩然之态不怒而威,沉身应道:“林大人。”

    “不敢,不敢。霍大人到我西樵城内数日,下官竟然不知,还请大人赎罪!”那林阙满面惶然,又是一鞠道“大人尊贵,怎可居于这乡野小店。下官恳请大人随我入府衙暂居,也好让下官一尽地主之谊。”

    霍霆矶双眉微皱道:“林大人消息可真是灵通得很哪!”

    林阙只躬立垂手低声道:“是,是”也不知在是什么。

    霍霆矶心下暗忖,自己此番简装前来,若没有熟识底细之人透露,这西樵府衙断不会有识得自己身份之人。如今满堂府衙上下皆知自己身份,再隐藏也是无用,倒不如大方前去。

    思及适才环顾间,未见烈涛身影,也不说破,道:“林大人先行带路吧。”

    林阙似松了口气“霍大人请!”忙前行引路。身后众多衙役列队跟随,声势浩大。

    wwwnetwwwnet

    西樵城占地不若京城宽广,行不多时已到府衙,官邸建筑倒也甚是气派威严。

    入府之后,少不得一番客套兼饮宴接待。霍霆矶生平最是不喜这等虚伪作态,端坐首席,冷眼虚应席下地方众官,于宴上轻歌曼舞观而不见,只管独自饮酒。

    那林阙见状脸上神色稍变,轻轻三击掌,宴上众脂粉女子全部收身退下。席下丝竹一停,鼓声渐响,原先轻柔之音突转激昂,一绛纱女子从帘后扬袖舞出。红绡覆面,纤手如莲。腰肢绵延,偏又转折回环若飞天。

    霍霆矶甫见艳色,徐徐啜饮杯中酒,眼神终一改先前冷锐。席下林阙观得,眼中神情似喜似妒,复杂难言。

    鼓声慢慢繁亢,庭中女子也越舞越疾。其声直欲裂金石,其姿宛若穿云霄。众官员侍者观之无不目眩神迷。

    手持酒杯,霍霆矶凝神细辨女子声息。疾舞之下,竟一丝不乱,依然绵长轻悄,显然内息颇深。而若无相当轻功,要舞出这般回旋之姿,怕是很难。

    穿过飞扬红绡,霍霆矶目光落在席下林阙面上,眼中透出一丝兴味。那位林大人,好像不怎么高兴呢!

    终于,鼓声于最高处骤停,女子于旋回中落下,垂首伏于霍霆矶案旁,轻纱纷落处,似是不胜娇依。

    “好!”霍霆矶放下酒杯,双手轻拍鼓掌“好一曲天魔之舞!”女子闻言抬首,脸上红绡早落。只见她雪肤红唇,凤眼狭长,眼中波光隐隐,娇媚之态比身上绛红纱衣更胜三分。

    “谢大人夸奖。”娇声柔腻,缓缓坐起,侧依于霍霆矶身畔,执壶斟酒。

    席下林阙双手按于桌几,扬声道:“西樵城中,新罗妙舞,大人可还满意?”

    霍霆矶接过舞姬手中酒杯,看向林阙,微微笑道:“林大人费心了。如此妙舞佳人,霍某怎会不满?”言毕,转首注目身边女子,含笑不语。

    那舞姬在霍霆矶注视之下,仿佛娇羞一颤,垂眼轻声道:“大人”

    一语未完,席下林阙突地扬声道:“霍大人,今日大人初来府衙,卑职对朝政律历尚有多项不解之疑,想要请教大人,不知大人可愿赐教?”语声略急,双眼紧盯霍霆矶。

    “哦?林大人真是用心良苦啊!如此深夜,还要与霍某商讨律法?”霍霆矶似笑非笑,斜视林阙。

    林阙脸上肌肉一动,道:“是,卑职愚钝,还请霍大人不吝指教。”

    低低一笑,霍霆矶垂眼道:“今日夜色已深,林大人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霍某素喜独居,林大人府中若有清静之处,请容霍某离席了。”言毕,再也不看身边红妆佳人一眼,自顾退席行向一旁。

    林阙闻言,原先紧绷的脸立时松了下来,忙跟在霍霆矶身后陪侍引路。

    席上案边,舞姬低垂的螓首终于抬起,唇边笑意盈然,直视林阙背影。

    wwwnetwwwnet

    将近十五,皓月明朗。西樵府衙高墙下,两人相对而立,面容在月光下纤毫毕现,原来是林阙与那绛衣舞姬。

    柔媚嗓音响起:“林大人,颐平尊阁主所示,当庭献舞,大人为何”

    “住口!”林阙低喝,日前平和全然不见,只余怒容满脸。

    “你来时,难道贵阁主没有说明白吗?他要你刺探霍霆矶的底细,可不是要你来献媚邀宠!”林阙愤愤然,喘息粗重。

    “是啊,林大人。阁主是要我来刺探。可是,要探得消息,自然是要近他的身了?你不让我与他相处,我又怎有机会呢?”

    “我我不许你近他身,是免得在我这府衙中出事!要怎样探听,你另想办法!”说完,恨恨一拂衣衫,转身便走,身后媚眼如丝。

    颐平慢慢移步回房,她看到林阙怒色,竟更是欣喜。

    人影俱去,独留月照重林。

    wwwnetwwwnet

    后院清净卧房内,本应歇息的霍霆矶凭窗静待。不久,在客栈中未曾露面的烈涛果然跃入。

    “大人!”烈涛先拱手一礼“属下接风华自京城飞鸽传书,呈交大人。”自怀中掏出一卷薄纸,递于霍霆矶。

    “很好。”霍霆矶接过,侧身就着月光展卷而览。

    原来,五年前,发生了这许多事呢!阅毕,掌风扬处,薄卷顿化飞灰不见。

    霍霆矶转向烈涛道:“明日酉时,你去七眩阁传话,请吴执到城外一叙。”略顿一顿,又道:“就说,事关折柳湖边人,务必前来。”

    “是!”烈涛纵然不解其意,但听令必行。

    “属下告退!”言毕穿窗掠去。

    霍霆矶闭窗踱向榻边坐下,轻抚额角,寻思方才席上情景。

    那林阙,看似一平常小辟,但心机实在难测。是接何人消息,邀自己入府?

    煞费心思地将自己安顿在这西樵府衙内,有何目的?

    那舞姬,内息绵长诡异,绝非常人,又是何身份?

    而这两人之间,纠葛甚深呢!

    突的想起那日与叶疏襄第一次见面,湖畔水下潜伏之人。开始连自己都未察觉,若非叶疏襄语中暗示,定然难以发现。能够潜伏在水下那么久,必是气息绵长,难道,竟与那舞姬是同一人吗?

    若是一人,那这一切,便要尽遍于七眩阁了!

    思及当日湖畔白衣清淡,弱柳扶风,霍霆矶心头不禁怅然若失。也不知为何,他对这女子,总是牵记在心。疏襄,疏襄,十五月圆夜,我将会见到怎生情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