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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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痒,谁在吻他的脸?准是媚珠儿那小荡妇。睡梦中的李慕然皱着眉头咕哝:“别闹,让我再睡会儿。”安静不到两秒,脸上又是温温热热、黏黏湿湿的“叫你别舔了”李慕然有些火大地睁开眼,却被一张长长的脸吓得大叫起来——眼前是一张马脸,当然长啦!要不怎么有“马不知脸长”这句话呢。

    不过,李慕然此刻可没心思想到那些,扯着嗓子大叫了一阵,这才清醒过来,看看眼前的马,四周的干草,这才发现自己原来睡在马棚里,而梦中美人的香吻也不过出自马的舌头。呕,好恶心。昨夜的情景也一点一滴回到头脑里,他昨晚不是在小仙那儿喝了洒,然后找商缺月算账,然后就被表哥下令丢进了马棚。看看身下的干草,可恶!他竟然在马的食槽里睡了一夜,怪不得马舔他的脸,他挡了人家吃草啦!如果马的嘴够大,说不定会把他连草一块儿吞下呢!

    “可恶的韦治”李慕然喃喃咒骂着,偏偏那匹马又不识相地凑过来,想要再舔他的脸,被他一巴掌拍开。“走开,别来惹我!”他心情正不好呢。

    马眨着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明明是他躺在食槽里不动,害它没法吃早餐,怎么怪它惹他呢?何况这里本来就是它的地盘,让它走去哪儿?

    “连你也嘲笑我!”这该死的马干吗用那种眼神看他?在他眼里,只觉得连这些平时让他看了流口水的千里名驹也碍眼极了,不对劲,总之一切都不对劲!哦,他的人生已陷入了黑暗。

    翻身从木槽里爬起来,也顾不上头皮,衣服上都沾满了干草,一下子发起呆来。他好像已经无家可归,不对,是有家难回了,家里还有个母夜叉等着呢,他厌恶地撇撇嘴。他誓死不娶那个黑丫头,不过,好像昨晚他已经娶了,只差没有洞房而已。反正他不会回王府去和她做什么夫妻,他才不承认她是他的妻子呢。

    可是,定远侯府经他昨夜这么一闹,显然也没法把这儿当避风港了。而他的红粉知己们,自从传出他成亲的消息,都和他划清界线啦!而莫言——算了,他和表哥是结义兄弟加连襟,才不会帮他呢。

    正在抓耳挠腮地想出路,马棚外传来一阵人声,一个女子的声音高亢清晰:“人呢?在哪里?”

    自从清早马棚里传出一声尖叫,正在刷马的几个小厮立刻伸长了脖子往尖叫声发出的地方张望。“专心点!”负责养马的陈伯敲了一个小伙子的头一下“有什么好看的?表少爷清早醒来发现睡在马棚里,当然会惊叫,有啥奇怪的。”

    “啧啧,”一个小厮摇头感叹“表少爷气息还真长,叫了这么久都不歇气。”

    “练武的人是不同嘛。”

    “不过表少爷的功夫比侯爷可差远了”

    “比你强就行”

    “说真的,侯爷还真狠心哎哟!”话没说完,头工又挨了一下。

    “你完了,竟敢背后说侯爷唔——”他的嘴立刻被惊慌的同伴捂住了嘴,呸!呸!满口马骚味。

    “没有,没有,我什么也没说。”主人是天上的神仙,他崇拜还来不及,怎么会说他坏话?他刚才只是一时口误,对,口误!

    吵吵嚷嚷的声音转移了几个人的注意力,一群人正朝马棚的方向走来。大步流星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着胡服的俏佳人。

    灵活的褐色大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蜜色的肌肤因激动的红晕更显得生气勃勃,她的动作既没有小家碧玉的娇柔,也不像豪门贵妇的雍容,就这么迈开大步走着,不顾后面的人一路小跑地跟着。可那阳光下闪着耀眼光泽的红发,整个人散发出的鲜活的生命力却耀花了人的眼。

    “好美哟”一个小伙子口水差点没流下来。她并不是那种如花似玉的倾城美人,也许你会在她的容貌中挑出不少缺点;可给人的整体感觉,就是那么鲜活亮丽得令人震撼。

    “公主”老总管费力地跟上她的脚步。他还真是老了,连个女人的脚步都差点跟不上。不过,番邦的女子嘛,当然不像中土女人那么斯文秀气

    “叫我李夫人!”她已经出嫁了。

    “表少夫人,前面脏,您别去”

    “我要去看看他是怎么在马棚里过洞房花烛夜的!”可恶,竟然当众丢下她逃走,又一夜不归,让她独守空闺,被人家看笑话。要不是王妃陪着她,她昨夜就追出来把他揪回去。

    “可是”这样表少爷多没面子。老总管无奈地回头一瞥,喝!除了公主带来的丫环,后面居然跟了一串府里的丫环仆人,想趁机看热闹。这成何体统?让人以为侯府没规矩了。眼一瞪“还不回去干你们的活?”一群等着看热闹的人立刻作鸟兽散。花匠舍不得离去,转身修剪起路边的花木。

    “还剪啥?再剪花木都变秃头了!”这里昨天才修剪过。

    “哦。”花匠遗憾地离去,一步三回头。可惜呀可惜,他这人最大的爱好就是看看热闹、说说八卦什么的,今天竟错过这个大好时机,厨房的吴婶又会嘲笑他了。

    看着前面一排一模一样的马棚,琪娅停下脚步,双手一叉腰“人呢?在哪里?”

    “这个”老总管犹豫着。

    “说!李慕然在哪里?”琪娅逼近-步,气势迫人。

    原来是找表少爷的呀!几个刷马的小厮这才回过神,悄悄议论起来。

    “她是谁呀?”

    “不会是表少爷的相好吧?”谁不知道表少爷风流,红粉知己一大串,足可从东市排到西市。

    “好大的胆子,敢上定远侯府要人”

    “可能是肚子被搞大了,要找表少爷负责”语气里分明幸灾乐祸,谁叫他那么好色,这下有麻烦了吧?

    “好像还是个番邦女子呢?”

    “听说四大名妓的‘销魂美人’媚珠儿就是番帮人,会不会是她?”

    “笨呀,你连媚珠儿都没见过吗?她可是一头金发而且风骚多了。”

    “总之表少爷这回麻烦了,番邦女人可不好惹。”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可见李慕然在韦府下人中并不得人心。

    “还是像咱们侯爷那样好”琪娅猛地回过头,冲着几个马僮手一指,叫道:“你们,过来!”

    马僮们吓了一跳,慌忙闭上了嘴,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先上前。

    居然说她被搞大了肚子,哼!她的样子像大肚子吗?她可苗条得很,小肮才没一点凸出,即使有,也是气的!

    “听见没有,叫你们过来!”火爆佳人眼里开始闪火星了。

    “死小子们,还不过来见过表少夫人。”总管气得吹胡子瞪眼。这几个死小子一定是工作太少,时间太闲,才敢乱嚼舌根,而且还当着人家的面,还说得那么大声。

    “表表少夫人”那不就是表少爷刚娶的老婆,什么番国的公主吗?几个马僮的脸色立刻变了,他们刚才还猜她是名妓媚珠儿呢。“对,对不起”他们刚才的话不会被她听见了吧?

    “你过来!”琪娅一指一个面色如土的马倌“你刚才说什么?”“没,没说什么呀。”马倌嗫嚅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哼哼!我好像听见什么大肚子、媚珠儿的!”

    气死她了!难道李慕然经常搞大人家的肚子吗?他要搞也只能搞她呸呸!他谁也不能搞,他要敢像个发情的公狗,她非阉了他不可!

    “哪哪有”几个人立刻冷汗直冒。背后议论主子,可是犯了府里的规矩,会被重罚。何况这个番邦女人好像真的不好惹。

    “我问你,是不是经常有女人来找李慕然?”听到几个马倌的议论,不知怎地,这嘴巴里的唾液都变酸了,酸得她的牙根发软。“没有,没有。”就算有女人找表少爷,也该去洛南郡王府呀。谁不知道表少爷一被女人缠怕了,就躲到定远侯府来避祸,侯爷对女人的冰冷态度是“恶名远扬”不,是“威名远扬”哪个不怕死的女人敢上侯府来要人?又不是不要命了。

    “没有?”琪娅的眼光透着不信。哼,看这人目光闪烁,一副心虚的样子。“你刚才不是说什么媚珠儿?”

    “这”马倌支支吾吾,糟糕,糟糕,流年不利,都是这惹祸的大嘴巴,看这番邦女人头发像火,眼睛冒火,说的话都喷火的样子,准是个醋劲超大的母老虎,他要是说实话“这个媚是那个不是”

    “你到底说不说?媚珠儿是谁?”他再支吾下去,她就要把他的头按在刷马的水桶里,给他醒醒脑子。

    “表少夫人,真的没有女人来找过表少爷,您是第-个。”总管急忙上前解围,安抚一下火花滋滋直响的俏佳人,顺便瞪一眼满脸冷汗的马倌。哼,多嘴的家伙,回头再教训他!

    “哼”琪娅转过身,决定相信总管的话,暂时放过马倌。可是心里的烦燥却又莫名其妙地翻搅着,她明明是来找李慕然的,干吗追问起什么女人、媚猪、美羊的来了?这心里酸酸的滋味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多半是昨夜和王妃聊天,腌梅子吃多了。至于心里的火,当然是因为那个死小子敢在婚礼上丢下她,让她大大的丢脸她可是一国公主唉!在花刺子模王宫,就没人敢惹她,连父王的妃子、亲王、王子们见了她都绕道走。她可是有仇必报,李慕然敢让她在众人面前丢脸,成为流传京城,不,甚至流传全国、两国的笑柄,她要是不整得他哭爹叫娘,她就不是小魔女琪娅公主!

    表少夫人干吗挽起袖子来?天哪,她两眼的邪光像要吃人一样,好像侯爷小时候养的花豹,饥饿时盯着甩给它的活鸡的样子噢。这,这个表少夫人还真恐怖

    至于刚才被问话的马倌,已经腿一软,坐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啊——”马棚里又是一声大叫。

    李慕然正在抓耳挠腮地苦思到哪里去避避风头,那个不知脸长的家伙居然又把丑脸凑过来,温温的气直喷到他脸上。

    “走开啦!”李慕然生气地推开大宛骏马“连你也垂涎我俊美的容貌,厚着脸皮两番三次地想接近我。可惜你长得太丑,我没兴趣!也不照照镜子,自己长得那副德性也想得到我的青睐,真是马不知脸长!”他可忘了,他对这匹名驹可是垂涎得很,几次央求韦治送给他,都被拒绝了。都怪这马什么颜色不好?偏偏一身火红,跟那个番女人的头发一样,让他一看心里就烦躁。

    骏马无辜地望着他,不知道这个平时最喜欢它的表少爷怎么了。它又不是喜欢接近他,明明是他把它最爱吃的燕麦摆在头发上,不就是为了吸引它来吃吗?何况它本来就是马,脸当然长呀。最重要的是它一点也不丑,还是马中的美男子呢!

    “嘭!”马棚的门被大力踢开,刺眼的阳光,扬起的灰尘,让李慕然眯起了眼。一个人带着耀眼的光芒站在门口“女女神?”天哪,要不是他对那又凸又翘的身材超级敏锐,几乎以为是天神乘着阳光降世了。

    “神你个头!”这个死鬼、色胚!情愿在马棚里和-匹马睡在一起,也不肯和她过洞房花烛夜。难道她还不如一匹脸长长的丑马吗?“李大少爷,这马棚比家里的新房还舒服是不是?让你不睡新房睡马棚。”

    “是你?”李慕然的眼睛适应了明亮的光线。原来是那个番女人。“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小王爷和马美人怎么洞房呀!”

    “你——哼!要你管!”又不是他自愿来睡马棚的,当真以为他人畜不分呀?“我就是喜欢睡马棚,我就是喜欢追风,怎么样?”说着还亲昵地拍拍马头。

    在琪娅身后的老总管干咳了好几声,才压下了胸中的笑意。瞧他对表少爷多好,侯爷吩咐把表少爷丢进马棚,他还选了一间最干净、最宽敞的,把表少爷和他肖想已久的追风关在一起。

    琪娅暗暗咬住牙“原来小王爷有这种奇怪的嗜好呀。可惜这匹叫什么追风的是匹雄马,王府马圈里多的是母马,小王爷喜欢,也不必往侯府里跑。”哼,他爱睡马棚,就让他睡个够,不过也只是在洛南郡王府里。

    “你你”李慕然脸上青筋直冒,这个番婆子,竟然暗示他和马那个他虽然风流了点,可也又不是畜生。“你竟敢说我是畜生?”

    “有吗?我可没说,是你自己承认的。”身后传来几声压抑的闷笑。哼,和她斗嘴,简直是自讨没趣。要知道连父王那些尖酸刻薄的妃子们都不敢和她斗嘴呢。

    “谁谁承认了,你这个番婆子!”

    敢说她番,她就番给他看!琪娅脸一板“你是自己走回去,还是让我把你拎回去?”

    “我不回去!我才不要娶你这个又丑又番的女人!”

    她哪里丑了?又哪里番了?她虽然不是绝色美人,也没有又娇又媚的狐媚手段,可好歹也是眉是眉、眼是眼,胸是胸、臀是臀的,算俏佳人一个呀。她虽然有时候性子倔了点,脾气大了点,爱捉弄人一点,但从来都不曾蛮不讲理呀。他为什么这么讨厌她呢?琪娅的自尊心有点受伤,她不知道心里不舒服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她选择暂时忽略,先把这个臭小子弄回郡王府再说。“那不得你,你已经娶了我了。”“我不承认!”“你不承认也没用!我承认,王爷、王妃承认,皇上、太后承认,满朝文武承认,两国的君臣百姓承认!”“这”李慕然答不出话来,他们的联姻,关系到两国的友好邦交。而且昨天满朝文武都是宾客,已经见证了他们的婚事。“反正,今天我不回去。”他就是不回去,就是不把她当老婆,她能怎么样?牛不喝水强按头?她还能霸王硬上弓不成?

    “看来你是选择让我拎回去?”琪娅眯起了大眼睛。“你?凭你?”李慕然有一丝心虚,可还是硬着头皮说。他不信她一个小女人能把他这个武功高强的大男人怎么样。“我只要随便一动指头,就能让你飞到侯府的大门口去。”“好,那就试试看!”琪娅话音未落,已经向李慕然扑去。

    李慕然对她敏捷的身手大吃一惊,手忙脚乱地险险避开她的一抓。这个番女人会武功?

    琪娅一击不中,紧接着又抓向李慕然手腕,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这女人使的什么武功呀?怎么他见都没见过。身姿又滑溜,招式又诡异,动作还奇怪,逼得李慕然连压箱底的本事都使出来了,才勉强避开她的一次次攻击,脸上的汗水不住往下淌。该死,这女人会使妖术,他快撑不住了。

    “住手!停!”李慕然气喘吁吁地喊。番女人身手灵活,身材又比他娇小,在这马棚里,他的功夫完全施展不开,当然吃亏啦。

    “你认输了?”琪娅停住手,依然保持着一个身子像蛇一样扭了三道的古怪姿势。

    “谁认输了?咱们出去打,在这儿会毁坏马棚的。”

    追风配合地嘶鸣一声,仿佛赞同他的话。这两个人在这里又动手又动脚的,弄得到处尘土飞扬,害它打了好几个大喷嚏,没法好好吃草了。

    “没关系的。”马棚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话语,该死,那个倚在表哥怀里的笑吟吟的女人不是商缺月是谁?就知道这个幸灾乐祸的女人绝不会放过看他吃瘪的机会。听她说的什么话?“表弟妹,你不必拘束,尽量把这儿当自己家,毁坏了再盖就是,表弟有的是银子,不差这点的。”

    “商缺月,你少幸灾乐祸——”李慕然气得咬牙低吼。琪娅可不给他向商缺月发火、吵闹的机会,利落地回答一句“多谢表嫂,我就不客气了。”飞起一脚,正踹在李慕然**上,只见他立刻腾云驾雾向马棚门外飞去。

    商缺月被这突来的一幕惊呆了,也忘了闪避,幸亏地身后的韦治眼明手快,利落地将她往怀里一带,一闪身,为李慕然让出了飞行路线。

    因为看热闹的最佳位置被后来的侯爷和夫人占了去,老总管和其他仆人们只能待在一边。伸长脖子、拉长耳朵,想听点动静。没想到马棚里突然飞出一个人形,从一双双困惑的眼前飞过,带着一串尖叫“扑通”一声,栽进了装着刷马的脏水的大木桶。桶沿外,还有一双脚在空中踢蹬着。

    “是什么!”吓了人一跳。

    “表少爷啊!”总算认出了那双鞋的主人。

    商缺月已经笑倒在韦治怀里,连韦治冰冷的面具也松动了,嘴角滑过淡淡的笑意。

    “扑——”终于有人忍不住了。虽然做下人的是不能嘲笑主子的,可是他们忍笑忍得太辛苦了,快要得内伤了,这样是很不利于健康的。

    琪娅威风凛凛地踏出马棚,好像战场上凯旋的女将军。

    “好厉害”仆人、丫环的眼睛里冒出了一串串佩服、崇拜、敬畏!

    踏步走到大木桶前,琪娅一提李慕然在空中拼命踢蹬的脚,拔萝卜一样把他从木桶里拉了出来!

    “哇——呸——”李慕然狼狈地猛吐着口中的水,这是什么样水?又骚又臭。

    “现在该回家了吧?”

    “什呸”李慕然还没反应过来,耳朵突然-疼“哎呀,好疼,放开我”

    “走!”琪娅拎着李慕然的耳朵下令,后面跟了一串热闹的丫环、仆役,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定远侯的大门走去。

    “放开我”李慕然的挣扎、嚎叫也渐渐远去。

    “哈哈哈,笑死我了”商缺月弯下腰捂着肚子。不行了,她笑到没力了。

    “你呀。”韦治一把抱起妻子,一向冰冷的脸也带着浅浅的微笑。

    “我喜欢她。”商缺月揽住丈夫的颈项宣布,这个番邦公主真有趣,终于有一个能治住李慕然的女人了。

    松苑里,雕花大床上,堆着一座棉被小山,最为奇怪的是,每隔上几分钟,棉被山就像毛虫一样蠕动几下。

    “小王爷,吃饭了。”一个下人手捧着食盘走进来,冲着床上的棉被山喊道。

    “不吃!”棉被里传出闷声闷气的回答。

    “那我把饭菜放桌上了。”每次都说不吃,可每次他来收盘碗时,都吃得光光的,还说是耗子吃的。哼,王府里什么时候耗子闹得这么凶了?怎么他都不知道。这耗子也真够聪明的,小王爷一宣布绝食,它们就到这儿来闹腾,好像知道这儿有美食似的。

    “我说不吃就不吃,你罗嗦什么?”李慕然大力一掀棉被,坐了起来。呼,棉被里真闷死人,幸好他不是整天闷在被里,只是听到脚步声才钻进被窝,不然还真受不了。

    “我”他哪有罗嗦什么?

    “我不吃,你还端来,最后又要喂耗子。”

    是啊,好大的一只耗子。下人一翻白眼。

    “今天端了什么来?别浪费饭食了。”李慕然垂着眼,偷偷瞟着桌上的饭菜,不知怎地,这几天的饭菜特别好吃。

    “今日小王妃做花那个什么国的菜给大伙尝鲜,这是什么叽哩咕噜一大串的,小的记不住名字。”

    “不准叫她小王妃。”李慕然气哼哼地板起脸“那个女人今天在做什么?”

    “少夫人上午和王妃还有丫环们放风筝”

    “也不许叫她少夫人!”气死他了,那个女人真会收买人心,不但娘偏向她,一回府就劈头盖脸给他一顿臭骂,还命他向那个臭女人道歉;现在连下人们也口口,声声少夫人、小王妃,跟着她跑前跑后。可恨,他已经“绝食”三天了,居然都没有人来关心一下,不但爹娘不来看他,仆人丫环也躲得远远的。他们难道不怕饿死了他,李家绝了后?

    “那那叫什么”真倒霉,要不是猜拳猜输了,送饭这苦差事也不会轮到他。想到要领教少爷碎碎念念的疲劳轰炸,仆人恨不得自己马上:得个头昏肚痛腿抽筋的急病,可以逃过一劫。

    “叫番婆子、臭女人。气死我了!我长这么大可是受尽了宠爱,李家只有我一个儿子,爹娘把我当珍当宝不说”

    是当“针”吧?谁不知道王妃好几次都差点把小王爷送人,要不是王爷拦着,他早不姓李啦。仆人嘟着嘴在心里反驳。

    “太后姨婆也疼爱我”

    才怪,太后只疼韦侯爷,她老人家自己的李姓子孙都数不清了,哪会在乎他?他又不姓韦。

    “长大后因为英俊潇洒,数不清的美人一心爱我,从小到大我哪受过一点委屈?”

    又是“英俊潇洒”这一句都成了小王爷自我夸讲的口头禅了。小王爷长得是蛮不错啦,可看惯了王妃那样的倾城美人和韦侯爷的俊美绝伦,他实在不算啥啦。

    “那个番婆子居然把我踢进脏水桶里,毁了我翩翩美男子的形象”呕,那水够骚臭的,害他回府,所有的丫环仆人见了他,都掩着鼻子绕道走,差点磨脱一层皮,才洗去身上的异味。

    想起少爷一身湿淋淋的、浑身散发着臭味,头发上还沾着几根草的狼狈样子,下人几乎忍不住又要笑出来。不能笑、不能笑、小王爷已经够气了,再笑他非发标不可。下人拼命忍住笑意,忍得嘴角一抽一抽。活像发了羊癫风的样子。

    “最;最、最可气的是,她居然拧着我的耳朵把我拖着走,而且是当着众人的面!我可是风流潇洒、风度翩翩、风雅不凡、风里云里、风堂堂的小王爷,居然被一个女人拧着耳朵,这下我的面子都丢光啦。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我没脸见人啦!”呜——气、气、气死他了,那么多定远侯府的丫环、仆人看着,她就拧着他的耳朵拉着走,尤其是幸灾乐祸、爱看他笑话的商缺月也在场,可以想象,她的嘴巴已经咧到耳根啦。以后见面,一定会把这件事当把柄,拿出来嘲笑他!呜,这事一定已经传遍京城了,传到他那些红粉知己耳朵里,他的形象好想哭!

    他每天这么大声嚷一遍,全京城的人想不知道都难。恐怕要不了多久,天下的人都会晓得啦。

    “番女就是番女,力气大得像蛮牛”害他怎么挣都挣不脱。虽说一到了侯府大门口,她就放开了手,没让他丢脸丢到大街上。可是他纯洁、幼小、高贵、多睛的心灵已经受伤啦!

    “哪里有女人的端庄文雅、娇柔可爱?人家顾小仙多温柔、封如玉多优雅,那个蛮婆子简直就是个母老虎、母夜叉”他恨不得、恨不得可是,他可悲地认识到自己的武功及不上那个女人。早知道要遇上这个刁蛮的番女人,他当初学武练功时就认真点,不偷偷跑去爬树掏鸟蛋了。他又不能预知未来,哪知道有一天会和一个女人动手。他可是温柔多情的俊鲍子,对女人从来都是温柔怜惜,话说回来,女人是多么娇弱可爱啊,像美丽多姿的小花儿,值得人细心呵护。当然,那个番女人不算,她哪算是女人?哪有一点娇柔可爱的样子?“一张脸黑不溜秋的,一点也不白皙细嫩;一双眼睛大得像铜铃,哪有人家的丹凤眼好看,连头发也怪里怪气的红色。呸,有谁见过美女是红头发的?只有故事里的妖怪才是红头发绿眼睛的”

    小王爷又开始挑剔人家的长相啦,人家小王妃皮肤是黑了点,但黑得可爱;头发是红的,可也红得好看。现在王府上下都这么认为,只有小王爷把人家从头挑剔到脚,嫌得体无完肤。这什么“红头发绿眼睛的妖怪”都说出口了,这太平年头,外邦到京城来朝贡、经商的人多这呢,满大街都是可以看见红头发、黄头发、褐头发,绿眼睛、蓝眼睛、紫眼睛,白皮肤、黑皮肤、棕皮肤。连小王爷的相好媚珠儿都是一头金灿灿的黄发呢。

    “总之就是个又丑又蛮的女人!哼,我怎么这么倒霉娶了她。都怪商缺月啦!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还有我娘,干吗听风就是雨,当真去请太后姨婆赐婚太后也是,干吗我娘请她赐婚,她就当真答允,怎么上回我求她把那个九龙戏珠玉屏风赐给我,她就不肯,哼哼,真是太小心眼了”

    当然啦,谁叫他姓李不姓韦。谁不知道太后对娘家的侄儿侄女疼人了心坎,连她自己亲生的儿子都比不上。

    “这个番公主,偏凑这个时候跑到京城来。花那个什么国的京城不能呆呀?他们的王宫塌了吗?早不来,晚不来,太后要赐婚她就来凑热闹,我看她就是不安好心,存心和我作对。”要是当时没有现成的番公主,太后也赐不成婚,他也不会陷入这可悲的境地。

    连人家出现的时间都有错啦。下人不耐地第五次把重心从左脚移到右脚,忍下冲出房门、逃得远远的冲动,无可奈何地听着小王爷的唠叨。

    “总之都是她的错!还有太后姨婆、商缺月、我娘、我爹、表哥”把所有能怪的人都责怪了一番,当然,不包括他自己,他是受无辜的受害者,怎么可能有错,手一指下人“还有你!”

    什么?他站在这儿听他碎碎念也有错啊?

    “你们这些墙头草,两边倒,那个女人一来,就忙着巴结她,我饿死了你们都不管!”

    哪有不管,他不是送饭来了吗?对一个绝食三天的人来说,他精神未免太好了点,中气也太足了点。

    “闭嘴!”厉声喝止张口欲辩解的下人“连送个饭都没诚意,派个丑男人来。虽然我根本就不吃那饭菜,可也不能这么敷衍打发我啊!”他哪里丑了?厨房的柳儿可喜欢他了。下人愤愤地抿着嘴。“我问你,盼红呢?小倩呢?她们怎么不来?”这两个俏丫环平时跟前跟后的,怎么这几天连个影子都不见。

    大概在小王爷的眼里,凡是男人都是丑的吧,他当然没有娇美的女人可爱啦。

    “说话呀!你哑巴啦?盼红和小倩呢?”

    是你叫人家闭嘴的,下人满腹委屈。被派来送饭已经够倒霉了,还要听他训斥,当人家奴才真命苦。“她们她们和少呃,和公主在玩跳格子。”

    “跳什么”李慕然瞪圆了眼。

    “跳格子,是少公主教大伙儿的一种游戏,听说在她们花什么国很流行呢。挺好玩的,连王妃都加人了。”

    游戏?!气、气死他了!他在这里饿得昏头、闷得头昏,她们居然在玩什么游戏!这些忘恩负义、无情无义、没心没肺、狼心狗肺的臭丫头!枉费他平日对她们那么好,有好吃的总是先给她们,还经常跑腿给她们买胭脂花粉、针头线脑的。

    小王爷的样子真可怕,不但脸色发青,嘴里还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下人吓得后退了一步,抖着声音问:“小、小王爷,你、你生病了吗?”

    “气死我了!”李慕然抓起桌上的盘子,就想砸。

    “小、小王爷,别,别冲动。”下人吓得连连后退“又不是我的错,别砸我。”老天爷,小王爷这几日的脾气可真够坏,难怪盼红、小倩他们不来。除了他这个倒霉蛋,谁会来这个受气!这盘子要是砸在他头上,他不头破血流才怪。反正他饭已经送到了,可没义务在这儿承受他的坏脾气。小王爷自己爱生气,就让他气个够。下人飞快地转过身,一溜烟地跑了。

    “气死我了!”李慕然举起盘子往地上砸,眼睛瞟到盘子里已经没了热气的菜肴,红红绿绿的也不知是什么。干脆伸出五爪金龙,抓一把塞进嘴里,狠狠地嚼着。

    嗯,还真是好吃。咦,他不是在绝食吗?都是气的,脑子都糊涂了。李慕然又狠狠地塞一大口。

    李慕然就以“气死我了”为佐料,吃下了他绝食第三天的第九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