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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对现世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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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天助锲而不舍,步步进逼之际,小陶、小马拚了全力疾奔,早已精力透支,其觉疲累。金子被抢之后,两人更沮丧气恼,只恨得咬芽切齿,恨不得将那瞎子碎尸万段。这会儿又累又渴又饿,只想歇下来,喝一口水,吃点食物,只是身边没水没粮,马车又被拉走,其中二骑,原是二人的,如今无马可骑,金子又给抢跑,懊恼之际,茫然不知所从,几次欲往前行,却被马蹄吓住,只敢缩身在芦苇丛里,静静等待,小马悠之不住,嘀咕道:“他娘的!金于给抢跑,偏还做乌龟,缩头缩尾躲这里,真他娘的!”

    小陶一听,越发懊恼,金子原在自己手上给夺走的,心里已够呕,这下听小马如此嘀咕,只道他数落自己,便沉声道:“碰到那死瞎子,金子在谁手上,都会给抢跑,死瞎子那狠劲,你又不是没见识过!”

    小马更加气闷,满腹酸辣从喉间迸出,恨声道:“好不容易才偷来,又给抢走,吃饱了撑的,干这勾当,平白把金子奉与别人!”

    小陶一肚子火,对方那些酸辣话,听得他怒火更炽,悻悻掷话过去:“少放屁,金子已被抢走,放这臭屁有个屁用!”

    小马蓦地揪他前襟,怒气冲天道:“金子在你手上给抢跑,我没责怪你,你还冲理冲气说话!”

    小陶啪地给他一个巴掌,骂道:“是谁冲理冲气?你个混蛋王八蛋,为什么说话酸酸辣辣?什么叫平白把金子奉与别人?又不是白痴,平白把金子奉与别人!”

    小马吃他一记耳光,怒不可遏,双手一使劲,揪紧他衣领往上提,这下两人蓦地站挺身子,嚣然瞥见稍远有灯影移来,一前一后两盏灯笼,吓得两人一缩脖子,慌得缩在芦苇丛中。小马低叫:“算了,什么时候了,还吵闹!”

    灯火渐移渐近,悉嗦之声此起彼落,两人更不出声,动也不敢动,亏得藏在深处,末被发觉,隔好半晌,才听得说:“那边搜搜看!”约莫辨出,来人少则三人,多则五人。

    声音渐去渐远,小陶轻骂:“金子也没了,躲藏个屁!”

    小马道:“别忘一事,咱们还做了那姓江的老小子,这会儿,怕早给发现?”

    小陶这才一呆,懊恼道:“他娘!这是什么狗屎倒霉运,犯了案子,金子也没了,什么狗屎倒霉运!”

    突听得悉嗦声又起,渐渐移向身边,只是这悉嗦声并不似方才噪杂,轻轻细细,仿佛慑足而行的鼠辈,怕惊扰别人,正小心翼翼寸寸儒动,二人循声望去,隐隐见芦苇如波浪,不停晃动,波浪呈一百线,星月下缓缓前飘,两人不觉按住佩刀,忽然眼前冒出一颗头颅,三人六只眼惊恐相对,先是目瞪口呆,各自襟声,小陶仔细端详,嚣然精神一振,低叫:“是唱拍的妞儿!”

    小马也辨出来:“瞎子的妹妹!”兴奋道:“误打歪中,竟让咱们撞上了,快!抓住!”

    简天红骨碌碌大眼溜溜二人,略一迟疑,撒腿跑开。她本要与对方开打,想这两个趁伙,霸气有余,头脑简单,听兄长谈过,这号人物,最不足惧,他们有的是蛮为,却不见机智,她若攻其不备或略施小技,绝斗得过两人,只是此时此刻,她若与之交手,难免惊动附近走动的捕快,她身怀巨金,实不宜与人动手,这一转念间,决定佯充弱者,溜之为妙。

    小陶、小马站直身子,看近处并无灯火,也无动静,胆子徒然壮起,低喝道:“你跑,看你跑不跑得了?”

    简天红在芦苇丛中跑跑躲躲,眼里看着,那端通往县城的官道,隐约看得出灯火闪烁,阳关大道本最利奔跑,这会儿却大大不宜。每一盏灯,尤其是不停晃动的灯,都是一个个危机,非小心谨慎不可。

    脚步声一直尾随在后,两个讨厌鬼紧追不舍,简天红暗暗思忖,这里离官道有段距离,若要动手,也未尝不可,正缓下脚步,准备随时痛击对方,却蓦然发觉浓荫深处有灯火泄出,前面是一幢屋舍,她奔波了半夜,腹内饥饿,又发觉疲累,心念一动,有了新的主意。她上前叩门,把个门板叩得急急作响,

    稍顷,听到里边低沉的男声:“谁啊?”

    简天红趴着门板,压低声音,急道:“大叔,求您开开门!开开门哪!”

    里面不应。

    简天红哀求道:“大叔,求您行行好,开开门哪!”声音几乎要哭。

    半晌,传来苍老男声:“你是什么人?”

    “大叔,我是个出外人,这会儿,有两个无赖后头追赶我,大叔,求求您,求求您,行行好,开开门,让我避避,要不”她已泣不成声:“要不,他们会欺负我,大叔,求求您”

    门呀的开了,一个五十余岁的老汉,瞪圆一双眼,在他背后,站着一个老妇,一个廿余岁的年轻汉。简天红踉跄冲进,双膝往地面一落,带哭道:“大叔!大婶!小哥,你们救救我!救救我!”

    大家瞠目结舌瞧她,简天红吸着鼻子,说:“大叔,大婶,小哥,你们要不救我,我就完了!”

    老汉向年轻汉一使眼色,说:“长生,把门关上。”

    长生急去把门掩上,老汉注视她,瞧她双膝落地,怀揣包袱,浑身不停颤抖。

    “真是人心太坏,这个时候,官爷刚走,竟还有人敢为非作。”不禁哨叹息。

    “大叔”简天红泣不成声:“您救救我!救救我!”

    老妇走前两步,凝视她一会,蹲下身,搭着她肩头,见小小身子在哆嗦。

    包袱揣得死紧紧,一副小媳妇模样,又瞧她眉清眼秀,甚是讨人喜欢,不觉心生爱怜,温言软语道:“小姑娘,别怕,到了这里,谅他们也不敢对你怎么样,来,别怕,起来,起来。”要去拉她,简天红包袱揣紧紧,浑身发抖。如一只惊弓之鸟,老妇越发不忍,叹道:“可怜的孩于,吓成这个样儿!”

    老汉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缓缓摇头:“姑娘,你未免胆子太大,这一带采花大盗横行,你难道不知道吗?这么晚了,还待外头,人危险了!”

    简天红畏畏缩缩看老汉一眼,慑儒道:“大叔,本来我与哥哥走一路的,我哥说要到前头办点事,要我在破庙等他,我等到天黑,他还没回来,后来就碰到两个无赖,他们调戏我,我吓得拚命乱跑,正在走头无路,就瞧见这有灯,我我”再也说不下去,低下头,泄然欲泣。

    “你吃饭了没有?”

    简天红摇头。

    小陶、小马眼看要追上简天红,不想前头有隐隐灯光,简天红整个人向灯光扑过去,他们听到急急低低的叩门声,隔半晌有人开门出来,简天红跌跌撞撞冲进。他二人远远瞧见,气得跺脚,小陶恨道:“他娘!眼看耍逮到,又给溜了!”

    “这下怎么办?”

    “能怎么办?这时候咱们去敲门,人家断然不肯开,即使肯开,怕也有麻烦,你没瞧见屋里还有年轻汉,他要与咱们动手,必然惊动官爷,不如稍等一会儿,等官爷撤走,咱们冲进去,将那小妞抓了来。”

    “抓了小妞,你待如何?”

    “只要抓到就好办,”小陶说:“那瞎子不是说在唐家客栈恭候咱们大驾吗?咱们趁夜潜入唐家各栈,要瞎子拿金子唤他妹子。”

    “哈!”小马不禁笑出声:“我道金子给抢跑就没指望了,没想到老天还真开眼,让他妹子跑了来,咱们这里守着,不相信那妞儿待上一辈子。”

    “嘘!”小陶突看见那屋门开了,年轻汉子持棒子走了出来,门瞬间又关上,年轻汉四周走走看看,见无异状,又折返。

    “要不要制住他?”

    “制住他?”小陶说:“你想把那群官爷引来吗?”

    白禹奇手持灯笼,亲自送燕燕飞回房,两人默默走了段路,白禹奇见燕燕飞似有所思,忍不住问:“想什么?”语调的轻柔,今她不安。虽未抬头,却从眼角余光瞥见他正紧紧揪过来,她有些不自在,强作淡然道:“张捕头去追人,也不知究竟如何?”

    白禹奇一愕,说:“待我问问。”站在原地,击掌三声,有一家丁从角落问出,上前道:“少爷有事?”

    “可有贼人消息?”

    “有。”这家丁外型精壮,若神情亦甚忠厚,他不徐不急,声音清朗回覆主人:“刚传来的消息,贼人分赃,已出了人命。”

    两人闻言一惊,燕燕飞迫不及待追问:“怎么回事?”

    “离此约六、七十华里破庙,有一猎户被杀死,听说为分赃起争执。”

    “是否已捉到贼人?”

    “没有。”家丁道:“听说贼人已逃跑,不过捕头大人也知道金子去向,正加紧查。”

    白禹奇道:“金子去向如何?”

    “据说给一个瞎子抢跑。”

    燕燕飞吃了一惊,急问:“你说的瞎子,莫不是那弹琵琶的?”

    家丁应声“是”说:“这瞎于深藏不露,把金子抢跑,后来瞎子又把抢来的金子交与他妹子。”

    燕燕飞整个人惊呆了,半晌不敢置信:“是不是那个唱曲的姑娘?”

    “是啊!就是唱曲的,听说那女娃儿不是一个普通姑娘,竟然出手伤人,把个和尚打得不敢吭声。”

    燕燕飞怔了怔,气恼道:“真没想到。”急急往前行。

    白禹奇讶异唤她:“燕姑娘哪里去。”

    “这两兄妹,前日来宿店,是我错看了人,替他们说情,我寻他们去!”

    说罢头也不回,匆匆而去!

    简天红像个小媳妇,头颈低垂,手端饭碗,眼角不安梭梭左石,漫不经心扒两口饭。老妇一旁道:“孩子,吃点菜。”把菜住她碗里夹,简天红轻声道:“谢谢大婶。”

    “多吃点,别客气。”

    包袱就搁她眼前,老妇看她夹菜有些不便,仲手欲抓包袱,嘴里说:“来,我替你拿开。”

    简天红惊了一下,顾不得正嚼着饭菜,忙不迭出声:“我自己拿,自己拿。”急丢下碗,去抢包袱,那碗在桌面盘旋一下,直往地面滚去,登时“铛”一声,捧成两半。简天红咋咋舌,包袱紧揣怀里,人却矮了下去。慌忙想去抓碗,老妇说:“我来!我来!”简大红看碗也打破了,饭菜也撒了一地,红着脸不知所措,老妇俯身捡拾,不住摇头:“可怜这孩子,给吓成这样儿。”又抬头对他儿子说:“长生,再添一碗饭。”

    简天红急急摇起头来:“不要!不要!谢谢大婶,我饱了。”一个分神,包袱没抓牢,眼睁睁看它溜掉,简天红知道不妙,已来不及,只听得一声咚,三人讶异看来,简天红慌慌忙忙矮下身,长生一屈腿,说:“我来!”

    简天红一下面无人色,心咚咚乱跳,赶在他之前,一把抓起包袱,说:

    “不敢劳动小哥,我自己来。”看他已站起身,这才松一口一口气,复把包袱揣怀里。

    老头眼盯包袱,奇怪道:“什么包袱,好重的样子,掉地还听得一声咚。”

    “没有啦。”简天红情急,随口胡调道:“里边一块石头,是我哥哥路上看着好玩捡起来的。”

    长生忍不住说:“什么石头?姑娘可否拿出来瞧瞧。”

    简天红先是皱皱眉,后悔自己胡说引来麻烦,但她立即微笑道:“没什么啦,跟普通的一样啦,是我哥哥看着比较平整,说要拿回家做镇纸的。”

    说话间,已心生一计,等说完,不待他们发话,简天红忽然眼睛瞪大,骨碌碌蹲了一下,偏头倾听。

    众人见她表情,甚觉惊奇,老妇讶异问:“姑娘,怎么回事?”

    简大红骇然瞪着大门,惊恐莫名,结结巴巴通:“外头有声响,是不是那两个无赖还没有走?大叔、大婶、小哥,千万得救救我、救救我啊!”二人面露惊疑,老头说:“外头有声响,怎地我没听见?”

    长生也倾听一下,未闻动静,他怜惜看简天红一眼,说:“我再去瞧瞧,姑娘放心,要是他们还没走,我去报官,官爷就在附近,也不怕他们怎么样。”

    简天红如被狠戳一下,急摇起头来,说:“不要,小哥你不要”

    长生惊奇看她:“不要什么?”

    简天红怔了一下,心中十分明白,他若去找官爷,怕是大大不妙,嘴里忙说:“小哥,你不要开门出去,那两个无赖好凶,他们身上还带着刀子,我怕”

    老头张大嘴,瞪直眼,皱皱眉看她:“你说他们带刀子?”

    “是啊!他们每人一把刀,样子好凶,好怕人哺。”

    老头瞪她:“刚刚怎地不说?”

    简天红低着头道:“我一急,就忘了。”

    老妇轻声道:“别怪这孩子,她吓坏了。”

    老头叹了一口气,沉思一下,说:“这两人带刀,恐怕是穷凶恶极之辈,长生,我看你打后门绕出去报官。”

    简天红眼睛瞪大,结结巴巴说:“为为什么要报官呢?”

    长生看一眼,说:“姑娘是外来的,恐怕不知道这里出了采花大盗,前两天地方士绅捐出三百两黄金缉盗,不料今天傍晚三百两黄金给偷走了。天黑的时候,白家庄的人到处敲着锣,要大家仔细可疑人物,白少爷还悬赏五十两黄金,只要发现贼人行踪,报宜寻回,赏金五十两。”

    简天红听得心头乱蹦乱跳,脸上热一阵,冷一阵,暗暗想着,这节骨眼捕快尚在官道穿梭,他若去报官,不须片刻便会赶来,自己若要脱身,恐怕千难万难。毕竟心急,忍不住脱口而出:“小哥千万别”官话要出口,急急煞住,思绪一转,说:“那两个无赖,若要追杀你,可不得了。”

    三人俱都一怔,老妇皱皱眉,忧心道:“姑娘说得有理,我去把门关紧了,谁也别出去,等挨过这一宵再说。”

    简天红暗松一口气,脸上却惶恐道:“都是我给你们惹的祸!”

    老头镖她一眼,忽然双眼动也不动。

    略一沉思,微有笑意,胸有成竹对长生道:“你就别出去,把门堵住。”

    长生应是,提了两条长构,往门上一堵。看长生停了手,又说:“你看什么东西敲起来最响?”

    长生一愕,问:“爹是说”

    老头抬头制止他住下发问,说:“倒说说,什么东西敲起来最响,远远都听的到!”

    “铜锣敲起来最响,晚上白家庄的人是敲着锣来的,远远就听到了。”

    老头微微一笑:“这时候,若敲起锣,会不会把人引来?”

    长生恍然大悟,急急转身:“我去拿锣。”

    简天红瞠目结舌看长生匆匆朝里奔,刚实下的心,又着急起来,她眼梭四周,寻思着一旦官爷冲人,她要如何溜之大吉?

    小陶、小马饥饿阵阵,冷风又不停窜来梭去,两人饥寒交迫,却也莫可奈何,四只眼盯住官道瞧,灯光闪来闪去,两人视线模糊,打起盹来。隔半晌,小陶睁眼发觉灯火逐渐往小镇疏散,小陶喜道:“你看,那些兔患子官爷,徒劳无功,要滚蛋了!”

    小马一下醒了,兴奋道:“快滚蛋,咱们好去逮那小妞!”

    两人注视灯火,只瞧渐去渐远,渐远渐隐没,小马乐道:“这小妞,她跑不了了。”

    忽听得里边锣声大作,他二人惊愕站起,小陶骂:“他娘,里头搞什么鬼,把那破锣敲得如此响法。”

    “一定知道咱们还在外头,把锣这等敲法,无非要引官爷。”

    “他娘!引个头!”小陶低喝:“煮熟鸭子不能让它飞了,这附近没其他人家,官爷又刚走,锣响几下,还无妨,若敲久了,有人听见,又完了。”

    “现在怎么办?”

    小陶决然道:“冲进去!两个老的,一个小妞不管用,那年轻汉,咱们联手绰绰有余。”

    两人悄声向前挪动,听屋里虽震天价响,外头却无动静,两人越发大胆,低叫“一、二、三”齐步冲窜而上,用劲一踢,只听乒一声巨响,门板裂成两半,两人冲入,小陶破口大骂:“他娘!敲什么?是死爹?死娘?还是死一屋子人?”

    众人先是呆住,长生闻言大怒,喝道:“哪里来的狗杂种?在这里撒野?”

    小陶暴怒道:“敢骂你少爷是狗杂种,狗娘养的,不想活了!”

    举刀劈下,长生抓住构脚,双手一撑,硬生生挡住刀锋。小马一旁怒声道:“你少爷也是你骂的,看少爷修不修理你!”挥手出去,直取长生腹部,长生将长构斜挡,避过那刀,扬声骂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外头官爷穿梭走动,你们竟敢闯入民宅!”

    “他娘!什么官爷?”小陶哈哈笑起:“那些兔患子官爷,全回他娘窝里,不信瞧瞧,外头可还有一点点鬼火?”

    “你们”老头颤声道:“持刀闯入,究竟要做什么?”

    “问得好!”小陶刀尖一指简天红,邪笑道:“把这小妞交出来,省得少爷动手。”

    长生咬牙切齿,恨道:“你们这两个土匪强盗,竟抢良家妇女。”突然闪过一念,浑身震了一下,上上下下看住二人,说:“你们为何掳这姑娘,莫非采花大盗?”

    老头、老妇闻言俱是一震,小马哈哈笑道:“采花大盗不知不觉掳人有什么了不起,少爷动手掳人还让你们眼睁睁瞧见呐。”

    小陶先是一愣,继则大刺刺道::“不错,你少爷就是这脾气,堂而皇之把这姑娘掳走,你们又待如何?”对长生嚷道:“小子,眼睛睁大,少爷手上拿的是刀,刀剑无眼,可别怪少爷无情!”

    长生举构挡胸防备,小马叫道:“你也别装腔作势,就那几套庄稼把式,这姑娘不与你们相干,犯不着为她送命!”

    老头早已吓得浑身移擦,嘴上嚷道:“我儿子与你们无怨无仇,你们千万别杀他,别杀他啊!”老妇卷缩一角,声泪俱下,哭喊:“你们要杀了我儿子,我也不想活了!”

    长生嚷道:“爹、娘,你们快带这姑娘从后门跑,快啊!”谁想简天红竟不惊也不慌,人往前一站,说:“你们不是要抓我吗?来啊!”众人俱都一怔,不敢置信看住她,小陶、小马一愣,愕然相看,简天红仍一个劲儿说:“来啊!来抓我啊!”人已站门口,看二人仍迟疑,一溜烟往外跑,小陶这才如梦初醒,大叫:“快追!”

    长生追到门口,看三人已窜入黑地,赶紧扔了手中长构,抓支棍子,打算追出去,忽地一个黑影急跃过来,挡他去路。

    “刚才是不是你们这里把锣敲得震天响?”问话的是沉沉男声,黑黑看不清他的脸孔。

    “你是谁?做什么的?”

    “你们为什么把锣敲得霞天响?”

    “有两个带刀的,追一个姑娘家”旋即又问:“你是谁,做什么的?”

    “他们人呢?”

    长生迟疑着。

    “那两个带刀的做下命案,你再不告诉找他们去向,那姑娘就惨了。”

    长生呐呐道:“你是官爷吗?”

    那人没答覆他,极端不耐发问:“他们往何处跑?”

    长生朝前一指,那人一声不吭疾窜而去。

    长生急要尾随,忽听老妇唤:“长生!回来!长生!回来啊!”长生悸动一下,转头回顾,嚣然瞥见黑地几条人影,一声不响,一动不动,恍如鬼魅,长生啊的惊叫,其中一人瞧着他,说:“今晚来过,你还认得吧?”

    长生惊魂甫定,一看俱是穿公服的,急忙道:“你们来得正好。”

    “刚才你们敲锣,想必有事?”

    “是有事。”长生说:“两个无赖追一个姑娘家,刚才那无赖还踢破门,持刀闯入。”

    “那姑娘是不是带着一个包袱?”

    “是。”

    “你可知道包袱里什么东西?”

    “不知道,那姑娘把包袱揣怀里,好宝贝的样子。”长生突然想起,忍不住脱口而出:“包袱曾掉地上,咚的一声,好沉重的样子。”

    为首的急叫:“错不了,是瞎子的妹子,别让跑了。”

    小薇与春花对坐望奕棋,灯火之下,小薇看春花不动,催道:“该你了,走啊!”春花频频点头,眼皮张不开,只想睡。小薇说:“春花,走啊!”春花哦了一声,张大嘴打了一个长长呵欠,说:“小姐,我悃了,饶了我吧!”

    小薇一噘嘴,不乐道:“叫你下又不好好下,只会瞌睡,要不是那两棵树杵在门口,我才不愿待屋里呢。”

    原来燕燕飞出去追贼,白禹奇派两名护院守在小薇门外,小薇甚觉无趣,又不肯歇下,只好与春花下棋。这下看春花无精打采,不停打盹,越发索然,便道:“饶了你,睡吧。”

    春花如获大赦,急去摊开被褥,又放下帐帘,忽听外面乒乓两声,似有什么东西倒地,小薇讶道:“外面做什么?”奔到门口,急要拉开门门,春花按她双手说:“少爷吩咐过,外面有任何动静都不许开门。”

    “你没听到好像什么东西倒地吗?”伸手又要开门门。

    “不许就不许。”春花固执道:“待我唤看看,郑福哥,陈田哥,外头什么事?”

    没有吭声,小薇不耐道:“郑福、陈田,你们在外头做什么?”

    两人忽觉眼前一阵晕眩,春花浑身一软,人往地上一瘫,小薇急唤:“春花!春花!”叫完眼前一阵黑,听得门乒一声,一条黑影如旋风卷入,小薇想叫唤,却出声不得,一双眼倦极欲眠,她勉强睁眼,看那黑影飞窜过去,拦腰抱起春花,瞬间失了踪影。

    小薇勉力爬行,到门口,已不能支撑,全身趴向冷冷地面,只一忽儿她动弹不得,也昏迷不晓人事,整个人整个心坠入黑沉沉梦魇。

    “臭丫头!”小陶一路猛追,一路叫:“你跑不了,还跑!”

    分明看简天红近在眼前,三番两次,逼近了,她又窜开,小马气喘如牛道:“这妞儿,简直像只野兔!”

    小陶稍停,等小马赶上了,喘着气,压低声道:“你走那边,我走这边,不相信两个人抓不到一个小妞儿!”

    两人分两方向,放经脚步,闪闪躲躲前进。简天红跑至一处,不见二人影子,心下正纳闷,突然听到前面有悉嗦之声,抬头一看,原来是小马,他大口喘气道:“你还想跑?”简天红回过身,拔腿欲走,又见小陶迎面而来,嘿嘿邪笑道:“你跑,你跑啊!”简天红止了脚步,看看二人,忿忿道:“你们要做什么?”给两人紧追不舍,她已汗流夹背,却仍紧紧抓住包袱。

    小陶说:“你哥抢了我们金子,要把你抓起来,换回金子。”

    简天红哼了一声,不屑道:“金子又不是你们的,还敢说是你们的金子。”

    “臭丫头,金子在我们手上,就是我们的,你敢说不是吗?”

    简天红不甘示弱道:“金子在我”忽然惊觉不对,忙改口说:“既然金子在你们手上,就是你们的,如今金子在我哥哥手上,当然也是我哥的。”

    “好个伶牙俐嘴的臭丫头,看我饶你!”小陶说完,作势欲冲上前。

    简天红眼睛梭梭他二人,不慌不忙道:“好啊!我就站这里,你们来抓啊!”两人愕了一下,小马说:“有种你就别跑!”两人齐冲上前,简天红原本侧对二人,当两人欺近身,简天红紧紧抓住包袱的手突往上一抬,直抬至胸前,瞬间以双肘击向二人胸口,小陶小马只觉一阵剧痛,痛人骨髓,忍不住哀叫一声,抚着胸口,各自后退两步,拔起腰间佩刀,龇牙例嘴,充满警戒。简天红左右一瞅,不屑道:“你们两个大男人,竟然拔刀对付我一个女孩家,你们,羞不羞?”

    “诡丫头!”小陶忍住疼痛,骂道:“想不到你还有点本事,娇滴滴一个妞儿,抬手就伤人。”扬声道:“小马,他们兄妹俩,诡里诡气,咱们各自小心,别又上当!”

    小马猛然吃她一记,大大惊惶,隐约看她手中似有东西,暗忖刚才若非她顾及手中东西,只怕下手还要重些,这一想,不觉惊疑,仔细打量,星月下见那包袱十分眼熟,突地扑前,简天红一闪,小马特意去触那包袱,碰到硬硬的东西,陡然兴奋起来,高叫道:“快!金子在她手上!”

    小陶愕了愕,小马再叫:“我说金子在她手上,是我们的金子!”

    小陶随即精神大振,略一凝神,对小马道:“这诡丫头,不与她客气,来暗的!”

    简天红溜着一双大眼,盘算如何开溜,原来她打算给二人颜色瞧瞧,这下身怀巨金被识破,暗忖金子要紧,趁隙甩开二人再说,只是,这瞬间忽有两道疾风袭来,简天红只觉双眼一阵剧痛,怒火陡然窜起,忿忿道:“你们两个大男人,沙石偷袭人家,羞也不羞?”

    “臭丫头!”小陶忍不住得意道:“你诡里诡气,休怪我们来暗的!”

    两人直扑向前,简天红弓着身,死命护住包袱,两人欲抢,简天红强忍双眼疼痛,又闪又躲,只想逃开,怎奈双目痛楚不堪,睁不开,看不见,脚下跄跄踉踉,挣扎几下,站立不稳,人就向前跪倒。

    饶是已跪倒,简天红还是死死抱住包袱,小陶得意忘形,大叫一声:“太好了!”急扑简天红,天红跌倒在地,挣扎欲起,小马又冲上前,简天红地上连打几个滚,包袱再也护不住,脱手而出。

    两人急去抢包袱,忽听得啪啪两声脆响,两人只觉脸颊一阵麻,急急睁眼:一个身影一晃,啪啪再两响,两人顿觉头晕目眩,站立不稳,耳边听得有人沉声怒骂:“你们两个畜生,找死!”

    两人闻声暗叫不妙,睁眼一看,简瞎子杀气冲天站在跟前,两人惊惶无措,听得简天红万般委曲叫:“哥,他们拿沙石偷袭我,我眼睛好痛,看不见!”

    简天助手起掌落,啪啪又是两声,恨恨道:“我简瞎子的妹妹,你们也敢欺负,瞎了狗眼!”

    两人连挨几下,双颊已失了知觉,仿佛有湿湿的东西从口鼻往下滑,直流到脖子上,两人感觉简天助似已移步走开,不觉惊诧睁开眼,突然两股劲风飞扑而来,两人想开眼,已然不及,飞沙走石直扑双幢,痛得两人眼泪鼻涕不止,简天助咬牙切齿道:“让你们也尝尝沙石扑眼的滋味!”

    这会儿,二人不只眼睁剧烈刺痛,被打的双颊又已恢复知觉,一阵接一阵抽痛起来,疼痛似乎不只脸颊,口腔之内,牙床抽搐,一阵紧似一阵,小陶小马突又惊觉,口腔似乎含着什么,动了动嘴,里面卡卡作响,伸手去掏,这才知道,牙齿断在里头。这脖子以上的痛楚已够受,脖子之下,刚才被简天红肘撞的胸口,又是雪上加霜,两人抚着半边脸,直痛得恨不得一头撞死,饶是如此苦不堪言,两人面对简天助,吭也不敢吭声,心下盘算,如何走脱,两人虽睁不得眼,却嗅得简天助满身杀机。果不其然,七荤八素间,听得简天助说:“你们这两个畜生,收拾你们,一了直了!”

    简天助的话说得低沉,两人闻之却惊觉闷雷已挟闪电而来,再不速速远离,只怕雷电沾身,要给砸毙,两人起身就跑,奈何瞧不清路径,高一脚低一脚,没几步,两人便撞成一堆,简天助冷笑:“你们倒是跑啊!”两人仓皇站起,小陶颤声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取你们性命,免生祸端!”

    “你”小陶不甘道:“金子也给你抢跑了,你凭什么又来要性命?”

    “你们差点要了我妹子的命,为什么不能要你们性命?”

    小马情急,叫道:“他赤手空拳,我们有刀,还怕不成,跟他拼了。”

    这才提醒小陶,两人手上原有刀,节骨眼儿怎就没有想到?只是小马话刚说完,两人同时手腕一麻,刀子直落地面。简天助动作极快,先是抓住二人手

    腕,随即揪二人前襟,一手揪紧一个,冷冷发话:“拼啊!你们倒是拼啊!”两人刀子被打落,不敢吭声,简天助沉声问:“你们两个,怎么把人杀死的?”

    两人愕然,一时没会过意来,简天助声音更冷:“说!你们两个,怎么把那姓江的猎户杀死的?”

    “我”

    “你们拔刀把人杀死的,对不对?”简天助沉声道:“既是如此,我来替天行道,让你们尝尝刀子的滋味!”条地蹲身捡起地上的刀子,哼的冷笑:

    “你们这会儿眼目不见,被一个瞎子杀死,这太奇妙了,你们,认命吧!”

    刀子正要挥出,忽听有人叫:“等等!”

    听那声音,清亮甜美,十分耳熟,简天助兄妹一怔,燕燕飞已人随声音飞窜而来,简天红惊道:“是燕姊姊!”刚才简天助怒斥二人,她已摸索着抓起包袱,这下双眼疼痛已稍解,她已能睁眼,闻声瞧去,燕燕飞飞扫她一眼,目光落在简天助脸上,说:“是我看错人了,你倒是深藏不露!”

    简天助心虚,忍不住说:“你要做什么?”

    燕燕飞不答,却反问:“你记得我吗?”

    “自然记得,你是个好心肠的姑娘,姓简的永远不会忘记,只是这会儿,我要替天行道,请你别插手。”

    燕燕飞冷声道:“什么叫替天行道?”

    “这两人偷人金子,还将同伙杀害,我杀了他们,正是替天行道!”

    燕燕飞忍不住“哼”地笑出声,说:“你倒是好说词,替天行道?如今张捕头一行人在镇上,这二人纵有天大过错,都有官府来问罪,你替天行什么道?”

    “我”

    “再说这两个鼠辈,也犯不着你污了双手,去犯下滔天重罪。”看简天红一眼:“你若替你妹子着想,最好少轻举妄动,免得你人了囹圄,你妹子失去依靠。”

    简天助翻了翻白眼,没有吭声。

    “如今金子在你兄妹手中,你若有心替天行道,倒不如将金子交出。”

    简天助自知理屈,却仍倔强道:“姑娘,我倒是劝你,少管闲事。”

    燕燕飞黯然叹一口气道:“就是我管了你兄妹闲事,今日才惹来这许多麻烦,我若不将金子追回,有何面目见张捕头?”

    隐约似有纷纷脚步,简天助见势不对,一个箭步窜向简天红,说:“快走!”将天红一挟,仓皇遁走。

    燕燕飞毫不迟疑,紧紧相随。

    小陶小马见机不可失,乘隙欲走,忽闻人声,两人急揉痛眼,隐约看见几位着公服的,已逼近来,两人返身欲走,硬给拦住,其中一个叫:“拿下!”

    一路疾窜,简天红惶恐道:“哥,怎么办?我谁都不怕,就怕燕姊姊。”

    “不必怕她!”简天助道:“哥和你,暂且离开此地,再作打算。”

    说话间,只觉眼前一阵疾风掠过,脚步未稳,已有人拦在前头,简天红惊魂甫定,听得燕燕飞说:“天红,金子给我。”

    轻描淡写一句话,听得简天红惊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给我,天红。”

    简天红嘴唇糯动,呐呐道:“燕姊姊,我”

    “金子原是缉盗赏金,若凭真本事,将采花大盗抓住,不但功德一件,也拿得无上光彩。这会儿,金子在你们手上,成了赃物,二位难道甘心做个盗匪,既遭人唾骂,又躲躲藏藏么?”

    两人无词以对,燕燕飞说:“你们将金子交与我,我在张捕头面前说情,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若不留下金子呢?”

    “对不起,只有将你兄妹留下了。”

    “好!”简天助发了狠,说:“就是不把金子留下,看你如何留我兄妹?”

    怕天红给说动,又担心金子被燕燕飞抢去,遂一把夺过天红手中的包袱,低声说:“你趁机逃跑,我倒要试试这小小坤道有多大能耐?”把包袱抓牢了,一俟燕燕飞出手,包袱顿成简天助手中利器,足以挡她攻势。燕燕飞试了几下,

    每出一拳一掌都是给坚硬包袱挡住,若非她及时收手,以她功势之猛,若硬生生撞及,不被包袱所伤才怪。简天助见她出招,未占优势,便有几分自负,说道:“我敬重姑娘侠骨仁心,不想与姑娘为敌,姑娘何苦紧紧相逼?你我相见当如不见,我简瞎子永远铭感在心。”

    “你哪里是个瞎子?”燕燕飞说:“身手如此俐落,明眼人望尘莫及。”

    “不敢瞒姑娘,我眼目虽有损伤,但隐约可见,”简天助嘴角隐隐含笑:“如今月光之下,依稀辨出姑娘容颜清丽,风姿绰约,宛如天仙!”

    燕燕飞听他语气,不觉生气,说:“你为何言语如此轻薄?”

    “我哪里是轻薄?”简天助说:“我句句由衷,全是肺肺之言,姑娘可听出有轻薄之意?”

    燕燕飞一忙,细思他口气,是仰慕口吻,谈不上轻薄,但仍碎道:“少胡说八道,将金子交出,我便不再苦苦相逼。”

    “姑娘,我实不想与你动手。”

    “我也不想,只是,为了追回缉盗赏金,不得不如此!”说罢连剑带鞘,横挡简天助眼前。

    简天助见她剑末出鞘,明白她不轻易伤人,刚刚交手,又见只是平平,便也不太放心上,岂料燕燕飞瞬间将剑朝里一收,飞快再向前,轻巧巧使出两个“蜻蜓点水”简天助左右手腕一麻,包袱便脱手飞去,他急忙忙俯身去抢,背后猛然给拍了一下,一个晕眩,瞬间给拿住胳臂,他欲挣扎,胳臂越发疼痛,他本欲使出剪叉腿,来个旋乾转坤,怎奈头晕目眩,支撑不住,明白自己给制住了,却挣脱不得,挣扎不得。心里好恨,栽在一个姑娘家手里,这是多丢脸的奇耻大辱!

    燕燕飞与简天助交手间,简天红趁隙脱逃,不知去向,燕燕飞不免担着心事,虽说这女娃儿会武,功力毕竟有限,路上若有什么差池,岂不是遗憾?正忧心忡忡,听得赶来的捕快说:“这丫头诡得很,应能逢凶化吉吧!”

    勉强将一桩心事放下,眼看捕快七手八脚捆了简天助,将他押走。那简天助的头颈低垂,闷闷不发一言。燕燕飞觉松了一口气,正暗忖需不需要协助捕快,将简天助押至唐家客栈,听候张捕头发落?忽听赶来驰援的语出惊人:“白家庄出现采花大盗,将人掳去了。”

    燕燕飞整颗心似要缩紧,急急问:“将谁掳去了?”

    “是小薇的婢女,名唤春花。”

    燕燕飞啊了一声,心急如焚,一跃上座骑,十万火急,快马驰返白家庄。

    内院灯火通明,七、八步就有一盏灯笼,燕燕飞直趋小薇卧房,里面灯光明亮,铁龙守在门口,白禹奇、张俊明皆在,两人均凝着脸,问小薇细节,小薇眨着眼,思索着说:“我跟春花下棋,听到外面乒乓两声,原来两棵树已经倒了。”

    张俊明一讶,问:“什么两棵树?”

    “燕姊姊不在,哥叫郑田、陈福杵在门口。”

    两护院原守门口护她,在她口中成了“两棵树杵在门口”白禹奇不觉瞪她一眼,小薇心虚咋咋舌,张俊明听她把人说成树,又说“杵在门口”不禁好笑,微微露出笑颜,小薇一见,也偷偷笑起。张俊明立时凝下脸,小薇知趣,兀自收敛了。铁龙已进屋来,说:“燕姑娘回来了。”

    白禹奇、张俊明忙站起身,燕燕飞默声不晌行至桌畔,将手中包袱往桌上一放,伸手去解,众人凝神看着,包袱解开,金元宝灿然耀眼,众人眼目一亮,张俊明惊喜道:“三百两黄金追回了?”

    “是。”燕燕飞毫无喜色:“我从简天助手中拿回来的。”

    “他人呢?”

    “以为你在唐家客栈,你那班弟兄已押解过去,听你发落。”

    白禹奇肃然起敬,说:“燕姑娘不愧女中豪杰;一出马,仅追回失金,还将歹人抓回,佩服佩服。”

    张俊明忙问:“小陶、小马犯下命案,不知可有消息?”

    “有,小陶小马给简天助制住,你那班弟兄赶到,正好逮个正着。一并解往白家客栈。”

    张俊明喜形于色,说“太好了!”随又一凝脸,郝然道:“全由燕姑娘追回,张某太汗颜了。”

    “张捕头太客谦了,若非你们防守严密,只怕简天红早携金远走高飞,又因失金消息四处传播,老百姓才提高警觉,若非我听到一户农急急鸣锣,哪里可能找到简天助兄妹?是你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我才能如此顺利。”

    张俊明心中梢喜,拱手道:“多谢燕姑娘好说词,燕姑娘不居功,张某越发汗颜。”

    “好了,好了,大家都有大功。”白禹奇说:“张兄布下天罗地网,燕姑娘追回失金,擒回歹人,都是大功一件。”转脸对铁龙道:“由其许下诺言,追回矢金,赏金五十两,燕姑娘、张兄、还有那鸣锣的农户,都有大功,去把金子拿来。”

    “不!这一刻万事莫如救人急。”燕燕飞抓起三尺长剑,眼望小薇说:“春花被掳多久?”

    小薇想了想,说:“不到一个时辰。”

    “人往哪个方向走?”

    小薇理直气壮道:“我不知道哇,我眼睁睁看那人把春花抱出去,然后,我挣扎爬到门口,一阵天旋地转就昏过去了。”

    “你是否闻到什么香味?”

    “有啊!怪香的,我正觉奇怪,人就晕了。”

    燕燕飞盯白禹奇问:“派人搜寻了吗?”

    “大半护院都出动了。”

    燕燕飞返身即走:“我也出去看看。”

    悟凡、悟明打外头进屋,看悟尘灯下兀自发呆,悟凡瞄悟明一眼,说:“去煎药。”悟明点头,抓了药包往外走。

    悟尘不解:“做什么?”

    “给你疗伤,大约三两帖,便无大碍。”

    悟尘闷闷道:“这点伤,管它做什么?”

    “瘀伤不去,只怕常要隐隐作祟,不可不慎。”

    悟尘静默一下,说:“采花大盗白家庄出现,你刚才在外走动,可有其他消息?”

    悟凡摇头。

    悟尘叹道:“眼前如大海捞针,要追回宝经,怕是不易,依我看”瞧一眼悟凡:“玉扳指给我。”

    悟凡取下手中玉扳指,纳闷看他。

    悟尘端详一下,说:“何不从此处着手?”

    “怎么说?”

    “你记不记得宝经被夺那夜,有人吃你一掌?”

    “当然记得。”悟凡回忆道:“当时我将气灌扳指上,朝对方胸口击出一掌,出家人慈悲为怀,我手下留了情,那人受了伤,却未必有性命之忧,只是玉扳指痕迹,怕是永远留在胸口。”

    悟尘沉吟一下,说:“与其盲人瞎马,不如循此线索追踪,说不定有所收获。”

    “说得有道理。”

    忽听外面一阵骚动,悟明急去探头,看捕快们押着简天助、小陶、小马等。悟凡大喜道:“那弹琵琶的简天助给逮到了。”

    悟尘亦是一惊,向外头瞄了一眼,果真看简天助头颈上了伽锁,给捆绑得严密。想简天助凶狠泼辣,别人竟能擒他,自己却如此窝囊,栽在他妹子手下,越想越是羞惭,涩涩道:“这些官爷倒是好能耐,将这姓简的擒回。”

    “师兄。”悟凡压低声,神秘兮兮道:“这是大好机会,既然怀疑姓简的与宝经有关,何不从他着手?”

    悟尘点头道:“好主意。”

    燕燕飞四处走了一圈,毫无蛛丝马迹可循,又悬念白家庄,担心采花大盗去而复返,正准备折回,瞥见星星点点灯火移来,燕燕飞向那灯火驰行,快接近,为首的叫:“燕姑娘!”

    燕燕飞一看,竟是张俊明,便问:“你也出来寻觅?”

    “在下那班弟兄四处寻查,至今尚无半点踪影,夜已深了,燕姑娘快请回白家庄歇下。”

    “多谢关心。”燕燕飞问:“你到何处去?”

    “到唐家客栈,准备将人犯押回白家庄。”

    “方便吗?”

    张俊明略一沉吟,说:“本来不想麻烦白家庄,白少爷说人犯在外,看守诸多不便,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先行押回,再作打算。”

    “即如此,你忙活去吧,我要返白家庄。”

    话罢,彼此告别,燕燕飞看夜已深沉,快马驰骋,进得白家庄,家丁迎出,将她座骑牵去安置,燕燕飞直趋内院,快近小薇门口,突有一人闪出。那人站在黑地,一语不发,只是静静揪住燕燕飞,夜深人静,那模样,倒教人疑为鬼魅。燕燕飞定神一瞧,竟是今夜在“奇园”奏琴的紫衣女子,这会儿她口鼻依旧蒙着轻纱,燕燕飞不禁脱口道:“琴儿姑娘,你怎会在此?”

    琴儿先是不语,双眼紧紧揪人,仿佛揪住一个不相识的人。燕燕飞越发讶异,问:“今夜在奇围听你抚琴,难道不认识我了?”

    琴儿冷冷发话:“当然认识。”

    “你怎会在此地?”

    她立即碰了回来:“燕姑娘认为我不该在此地?”

    燕燕飞惊疑看她,听她话里充满敌意,越发困惑,不觉问:“听姑娘言语,似乎对我不满?”

    琴儿不意对方如此直率,愕了一下,道:“不错,少爷见你一身本事,对你格外倚重,你竟不把白家庄当一回事!”

    燕燕飞奇道:“我怎地不把白家庄当一回事?”

    “你既答应少爷,守护小姐,怎地不当一回事,导致春花被掳,你自已倒一想想看,掳的是春花,若掳的是小姐,你倒是怎么向少爷交代?”

    燕燕飞愣了一愣,虽自觉理屈,但对方盛气凌人,教人难忍,便冷冷道:“我纵有差池,也轮不到你来数落!”

    “你倒是神气!”琴儿冷笑道:“春花虽只是一个婢女,一样是人,春花被掳,不知你于何安?”

    燕燕飞一昂头,不乐道:“任何人被掳,都教我于心难安,你若无事,请你回去好生侍候你们主子!”

    “小姐也是主子,我在此处,也是侍候主子。”

    燕燕飞一讶:“莫非白少爷派你来此?”

    “这是自然,护院四处搜寻去了,采花大盗若去而复返,谁来担待?”

    燕燕飞听她说话冲里冲气,虽大大不乐,但白少爷既派她来此守护,想必有些身手,便捺下性子,试探问道:“白少爷既命你守护,想必你身手不差?”

    “在燕姑娘面前,哪还敢谈什么身手?要不,少爷怎会对你如此倚重?”

    一昂头,冷言冷语道:“听说你夺回失金,少爷对你赞不绝口,只怕日后少爷对你要更加倚重,我倒是奉劝你一句话,财物上白家庄去得起,人,白家庄可失落不得。别仗着你身手高强,便把白家庄当客栈旅店,只图吃饭睡觉,节骨眼儿却溜之大吉!”

    “你”燕燕飞气忿已极,但转而一想,这琴儿说话如此刻薄,已自失尊严,看她外貌娴静技好,实则心思狭窄,未免可怜,心念及此,心绪转为平静,说道:“琴儿,你如此胡言乱语,莫非有什么心病?赚我碍眼?存心将我气走?”

    琴儿一怔,呐呐无词以对。

    燕燕飞随又昂然道:“你若存心将我气走,我偏不走,采花大盗已在白家庄出现两次,我倒是对三百赏金大有兴趣,抓了大盗,领了赏金,何等愉快!”

    琴儿眼眸凌厉一扫,冷冷道:“听你口气,大有胜算,你燕姑娘真是骄傲,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逮着那采花大盗!”

    燕燕飞微笑着,轻言细语说:“我权把白家庄当客栈旅店,吃饭睡觉,住个十天半月,守株待兔,不怕采花大盗不来自投罗网!”

    “你倒是狂妄!”琴儿忿忿道:“姑娘家如此狂妄,也不害躁!”

    “我燕燕飞一向如此,碰到谦和有礼的,他敬我一尺,我回他一丈,遇到态度横霸的,我比他更加狂妄!”

    琴儿气极,怒眼相向,只说了:“你”便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我倒觉得,你不妨回去弹琴自娱,修心养性!”

    琴儿狠狠盯住她半晌,突一扭身,忿忿而去。

    这间房原是简天助兄妹住的,这会儿简天助和小陶等三人拘押此地,三人均靠墙,小陶、小马奄奄一息,嘴里每隔一会儿发出含糊不清呻吟声;简天助垂下头,合上眼,似已入梦;捕快胡青、小罗双手支颚,打着盹。

    忽有人轻经叩门,胡青揉揉惺忱睡眼,开门一看,竟是悟凡、悟尘,胡青讶道:“什么事?”

    悟凡合十道:“阿弥陀佛,官爷辛苦。”

    胡青捆极,声音透着不耐:“这么晚了,两位有事?”

    悟凡说:“两位官爷,奔波忙碌,大约甚为疲累,这会儿又要看守人犯,格外辛苦,我二人毫无睡意,愿意代劳,官爷何不床上睡?”

    小罗也抬起头来,朝他们望一望,眼皮随又沉重垂下去,不停打着呵欠。

    从傍晚至夜深,东奔西跑,忙得焦头烂额,的确疲累,偏还要看守人犯,两人不敢掉以轻心,却又不敌睡虫,忍不住打起盹来。坐在窄椅上磕睡,的确辛苦,只觉浑身上下似有小虫爬来爬去,十分烦燥难受,恨不得往床上一躺,酣睡一番,却又担心一酣睡即不省人事,犯人若逃跑了,那还得了,这下听说悟凡、悟尘自愿代守,不觉喜出望外。胡青、小罗对望一眼,暗忖这两名和尚,原本为查易筋、洗髓二经而来,不致有什么恶意,何况他二人今晚还与简天助交过手,又提供线索,这会儿由他二人代守,再好不过。

    胡青道:“如此,偏劳两位师父了。”

    小罗也说:“我们稍作休息,有事务必喊一声.”

    两人舒舒服服往床上一躺,不久,即有轻微鼾声传出。悟尘走前几步,举手在两人脸上晃晃,毫无反应,遂回到桌畔,捧起油灯,和悟凡行至墙边。

    简天助并未入睡,只是闭目养神,当两人自告奋勇,说要代劳,他已心生疑惑,不知这两个和尚要玩什么花样?看两人走近前,突然一昂头,神情充满敌意,悟凡定神瞧瞧他,沉声道:“得罪了!”突地抓他前襟,衣扣一声轻响,前胸露了开来,简天助手脚被捆住,挣扎不得,人却在霎那间暴怒起来,额上青筋暴出,忿忿道:“臭和尚,做什么?”

    “你死不承认去过常乐寺,我倒要瞧瞧!”

    简天助由愤怒转为茫然,皱眉问:“你瞧什么?”

    悟凡就着灯火看了一下,咦了一声:“奇怪,怎么没有?”

    突听得有人问:“什么东西没有?”

    众人循声一望,看张俊明站门口,小罗、胡青一前一后蹦的坐起,急跃下床,张俊明瞧瞧人犯,揪揪悟凡、悟尘,又盯着小罗、胡青问:“怎么回事?”

    “头儿”胡青叫了一声,呐呐说不出话。

    “阿弥陀佛!”悟凡急道:“是我们看两位官爷太疲累,自告奋勇,替他们看守。”

    张俊明深深盯紧悟凡,正色道:“你刚才抓开他衣襟看什么?”

    “我”悟凡看看张俊明,又瞧瞧悟尘,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悟尘忽有主意,便眼光一扫众人,随后盯住简天助半晌,这才缓缓说:“常乐寺失落宝经当晚,有一人夺得宝经欲走,悟凡情急,在他右胸击出一掌,当时他戴有玉扳指,气灌扳指,在皮肉上留下痕迹,我们怀疑这人是简施主,故而抓开他衣襟,看看是否真留了痕?”

    简天助脸色一变,整张脸阴惨惨,看来怕人极了。

    张俊明听悟尘一说,不觉困惑揪住悟凡,说:“扳指既能留下痕迹,可见出力之猛,那人右胸既遭此重击,不会有性命之忧吗?”

    悟凡摇头道:“不会,我将力点聚于扳指,扳指击打的部位,并非要害,顶多折断肋骨,指痕是一定留下的。”

    张俊明闻言精神一振,兴奋说:“两位为何不早说?采花大盗若与宝经有关,这正是最好线索。”

    简天助脸色急剧变化,一会儿苍白、一会儿红,瞬间又转成铁青。悟尘悟凡悄悄留意,可以觉察他似在极度纷乱不安中,他那几已全瞎的眼里,有深沉的恨意迸出来。

    回到房里,悟凡迫不及待问:“师兄似乎特意将扳指留痕的事说与简天助听?”

    悟尘微笑道:“不错。”

    “有用意吗?”

    悟尘领直:“自然有。”

    “说来听听。”

    “简天助身上没有扳指痕,我们想找新的线索益发困难。”悟尘沉思一下,继续说:“如果简天助就是那天到常乐寺去的骗子,可以想见,宝经必与他有关。我在张捕头面前谈扳指留痕,简天助神情十分激动,眼里还有恨意,如果我猜得不错,简天助可能因宝经与人结仇,却又找不到仇家,不然为什么听到扳指留痕,神情如此激动?”

    悟凡边沉思边点头:“有道理。”

    “简天助虽一时找不到仇家,但总有蛛丝马迹可寻,我故意把扳指留痕的事说与他听,简天助很可能采取行动,我们盯住他,说不定有新发现。”

    “话说得的确有理,只是简天助如今犯案被拘,纵有线索,他又怎能采取行动?”

    “别忘了,简天助并未杀人,他只是从恶徒手中夺金,据为己有,若要量刑可能也不重罚他,无非与失金案有关,说不定张捕头网开一面,将他走,也未可知。”

    “若是不放呢?”

    “那也无妨。”悟尘压低声,神秘笑笑:“只要有人愿意救他,小小牢,又能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