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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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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

    仇步扬哼着歌拾级而上;到八楼时,他蓦然发现阶梯上的身影,愣了一下,旋即好心情的扬声:

    “庄娴淑,你在干嘛?无家可归吗?”下午带她去吃麦当劳,她还开心满足的像个小孩,现在又怎么了?毛病真多耶!

    她抬起脸,懒懒的问: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他就不能早点回来吗?害她等了他五个小时耶。

    “凌晨一点四十七分。”他看看腕表,觉得好笑,

    “你特地坐在这里等我回来想问我几点?你家的钟坏了吗?”他瞥见她身后的两只大皮箱、棉被枕头、还有锅碗瓢盘,更加觉得奇怪。

    “你要搬家吗?挑凌晨搬家很诡异喔。”

    幸灾乐祸的家伙!她瞪他一眼,气恼的想:妈妈竟然让房屋中介把她扫地出门!要人搬家也要给时间嘛,太狠了!

    不理人?算喽,虽然他莫名其妙的很想惹她,但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啊。他踏上梯顶,悠哉、不失善解人意的说:

    “心情不好,需要独处是吧?”

    她双手托着下巴想:他会不会主动收留她呢?那就省得她开口了。

    “不打扰喽,晚安。”他说。

    她倏然跳起来,拖着笨重的皮箱跟上他。

    他闻声,狐疑地回过头,意外地对上一双哀怨的眼眸。

    “我我被房东赶出来了。”她噘嘴道。

    “所以呢?”他扬起眉毛,习惯了她的冲动可笑、莽撞攻击,她这小可怜角色太没说服力啦。

    “你收留我。”她吃定他似的。

    他笑着将钥匙甩得叮当响,等着她自爆所有需要,再决定应对。

    “你说的嘛,要‘手腕相助’啊。”她咕哝,诡计多端的想着:哼哼,不信他狠得下心拒绝一个无家可归的弱女子。

    “哦?我说过?”他一脸茫然。

    她猛点头。

    “哈,我想起来了!我记得,有人警告我少惹她喔,嗯谁啊?你不介意帮我想想吧?是谁将厌恶邻居的态度表露无遗的?”他斜睨她。

    “你你不会是一个心眼多、气度小的男人吧?”她嘴角抽搐。

    “大概是喔。哎,重点是我对‘流浪动物’没兴趣。”他慢条斯理的说。

    “有恻隐之心的人不会见死不救的!”她急嚷。

    “偏偏我没什么恻隐之心。我只知道风水轮流转。”他掏出皮夹,拉起她的手塞给她五张千元大钞,讪笑着:“你不至于会死吧?省一点拿着纸板去睡地下道吧,这些钱给你应急。”在她张大嘴巴要抗议时,他又接着说:“唉,不用感谢我了,我是证明冷漠社会尚有人情味的最佳典范喔。”

    她眼睛露出凶光,牙齿咬得喀喀响。

    他夸张的打个呵欠,心里有一群打击乐队在那喧腾鼓噪。太好玩了!表面却佯装不甚关心的瞥她一眼,潇洒转身开门。

    “晚安喽。”

    “喂,我”她惊讶的张嘴,无法置信的结果在下一秒发生了,砰一声,他甩上了门,而她就这么被关在门外。

    仇步扬从浴室出来,拿着浴巾擦拭头发。

    他故意放慢动作进行每件事,心里却十分急。看了看壁钟,忙隐去唇边的笑意,从从容容的开了门,然后缓缓的跨出去一步。

    庄娴淑绷着一张小脸,背靠着墙坐在皮箱上。

    “你还不走?”他早料到了,她就是这种不达目的绝不松手的人。

    “别理我!”她下巴仰得高高的,像赌气。

    他提起她脚边的皮箱,转身,刻意用平淡而无奈的语气说:

    “进来吧。”

    她稳若一座山,动也不动,心却在飞转,咯咯大获全胜喽!只要再坚持一下下。

    “我叫你进来。你想睡楼梯间吗?”他回头,咦?

    她一溜烟从他背后窜进屋里,随即大咧咧的扬声:

    “快把我的家当搬进来吧,要轻一点喔,里头有很多宝贝呢。”

    他瞪着她犹如七十二变的戏法,她是孙悟空啊?他不忍心让她受冻才提早给她开门的,她竟然跟他“庄笑为”!

    她大摇大摆的参观起他家,淡然优雅的客厅搭配着前卫的家具;宽敞的卧房感觉十分舒适;还有一间极具创意的个人工作室。

    她绕回到开放式设计的餐厅和厨房,故意找碴的说:

    “房子和男人一样,要有安全感和舒适感,你们这些搞创意的就是喜欢把房子搞得像怪物一样”

    他甩上门,两大步过去揪住她的衣领。

    “喂喂喂!”她哇哇叫着,被丢到沙发上。

    “说吧!你的房子出了什么问题?”他交插双臂审问。

    她噘噘噘嘴:“缴不出房租啊,老板抠噼,一万五叫人家怎么生存嘛。”

    他不可思议的看她耍赖。“当你老板太倒霉了吧?!”

    她跳起来。“人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忙的嘛,何况我们是邻居,你还是我的老板耶,你怎么可以在我落难的时候说风凉话咧!”

    “这么义正辞严你都不觉得心虚,我很怀念你是非不分的践样喔。”他眉一挑,笑了。

    “心胸狭窄!”她伸手进口袋里掏了掏,把几张钞票丢到茶几上。“喏,你欠我一千块,其余四千还你,我不占人便宜的。”

    他耸耸肩,转身,心里得意的想:这可是有经验的应对——对付她的喋喋不休,就是把精力留给自己,甭理她。

    “喂,就这样哦?那我睡哪间房间?”她在他背后问。

    “你睡沙发,棉被自备。”他的笑脸藏在她的视线外。

    “你这哪是待客之道啊?”她嚷。

    “抱歉,不让别人上我的床是我的坏习惯,加上不欢迎不速之客人侵本人的工作室,你只好自求多福喽。”

    他踹上了房门,留她在客厅里瞪眼。

    她气得踢沙发出气,旋即抱着脚丫哇哇叫,叫完了又开始嘀咕:“给我记住!我要当你家的蟑螂,我要破坏你的资产,我要消耗你的存粮,我要气死你这个没风度的臭男人!”

    星期天的早晨,阳光耀眼得像杯新鲜果汁。

    庄娴淑高举着杯子,凝望着闪亮的澄彩,心里满是轻快的旋律。哎!想不到老天爷这么眷顾她,虽然住的是仇步杨家的客厅,但总比流落街头好嘛。

    淬然,一只手横过来抢她的杯子。

    她错愕地侧头,仇步扬正咕噜咕噜的把果汁灌进嘴里。

    “哈!”他满足地舔舔嘴唇,再把空杯塞回她手里。

    “你!你你你”她鼓着两颊说不出一句话。

    他笑着学她:“我我我?我怎样?”

    无赖!强盗!臭男人!她暗骂他,丢给他一张鬼脸,将杯子往桌上一放,纳闷转身。

    虽然他家的客厅是比街上好,但他可以对她更好一点嘛,让她睡了好几天的沙发,这龟毛男不但不懂得怜香惜玉,还一副要报老鼠冤的模样,不提防一点怎么行呢!她小人之心的想着。

    他跟上去,使出绝招。

    “唉,别忘了你现在在我的地盘上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道理她懂嘛。

    她挂上虚伪的笑,霍然旋身愕!

    他没料到她会突然转身,冷不防地,两个人撞个满怀。

    她反射的弹开,脚下颠踬了一下。

    “小心!”他猝然搂住她,搞不懂她怎么老是东倒西歪的。

    她抬眼撞上他闪增的黑眸,紧张的嚷:“放,放!放啦!”

    “我好心出手相救耶。”他笑看她的反应。

    “快放手喔!”她瞪眼警告。

    ‘你先说声谢谢。”他赖皮的,忍不住想捉弄她,想看她被惹恼的样子。

    她鼓着两颊,瞪着他的笑脸五秒,捕捉住他眼中的促狭神采。他存心捉弄人嘛,怎么可以让他称心如意呢。

    她忽地冲他一笑,双脚跳到他的脚盘上。

    “既然你不想放开我,那就背负我这个负担吧。走吧,十一号宾士速速前往餐厅,本小姐肚子饿了。”她无法抑制脸红和心跳,嘴上却派头十足的下了命令。

    “唉,你不觉得这画面很引入遐想吗?”他暧昧的笑说。

    感觉他温热的鼻息像只温柔的手抚上她的脸,她的心不由得一颤!原来这就是她紧张的原因。

    他紧盯着她,挑起了浓眉,有了新发现——

    藏在她那头乱发底下的,原来是张babyface!她,就像小孩一样直言无忌,冲动时相当尖锐,糊涂的时候却十分好骗,开心就咯咯笑,生气就破口大骂,看似灵敏,其实迟钝得很,偶尔还严重缺乏神经。

    他黑瞳跳跃,情不自禁地俯下

    “唉!”她惊诧地拿手堵住他的唇。

    “一只手,能阻挡得了我的热情嘛?”他满是磁性的嗓音说。

    “你以为你在拍广告啊?”她翻白眼,心脏却激烈的鼓动着。

    “广告取材于生活,想要有灵感就要先坠人情网,想当我的助理,不要告诉我你没谈过恋爱喔。”他试探的,想知道她会有何反应。

    她转着眼珠子想,坠人情网是什么感觉啊?

    网!她想到蜘蛛网,想到蝴蝶被蜘蛛网缠住的画面,那样就会有灵感吗?不可思议耶。

    他挪开她的手,两张脸隔着一公分的距离,定格。

    她大大的眼里映着他的脸他好看的唇微微上扬,似有意若无意的用一双会电人的眼睛直勾勾的凝视着她。

    叮咚!门铃骤响,两人近乎反射地往后弹开。

    他轻咳一声,玩笑开大了!他不该惹她的,她既没有女人味,又没有大脑,跟那些周旋在他身边的女人一点都不能比啊!但就是忍不住。

    她脑袋乱烘烘的瞪着地毯,他们到底在干嘛呀?

    门外站着一名陌生女子。

    “嗨,我是新搬来的,住在隔壁。”她说。

    “什么?!太可恶了!”庄娴淑三两步跳到仇步扬身边。

    女子讶异的看看她。

    ‘住娴淑,你又哪根神经不对了?”仇步扬侧头,瞪着十秒钟前才害他失控莫名的女人。

    “我?”她张着嘴巴,有怨难伸。

    本来以为过几天等妈妈气消了她就可以搬回去了,才打着如意算盘就近住到隔壁来,哪知道妈妈玩真的!这下要永久寄人篱下了。

    “这位是你女”女人试探的眼神凝视着仇步扬。

    “我室友。”他接说。

    庄娴淑瞪他一眼,他怕人家误会啊?眼神一转,略有成见的打量着门外的女人——

    她皮肤白皙,五官突出,玲珑有致的身材满是骨感美,穿了件薄纱洋装露出纤细匀称的双腿,长发随意用支铅笔固定盘在后脑,那特殊的气质别说男人难以抗拒,连庄娴淑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我叫袁瑷龄。”她伸出一只葱白玉手。

    “仇步扬。”他轻握她的手。

    庄娴淑想起了两人在楼梯间相遇的那次,他介绍自己是她的邻居,那惊喜的语气比现在热情多喽。

    “听说你是广告界的重量级人物喱,我是画家。”袁瑷龄笑盈盈的说:“我有间画廊,就在这附近,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合作。”

    “哦?”除了庄娴淑,他见惯了女人的热情示好,袁瑷龄的态度并不让他意外。

    “我可没本事请私家侦探调查唷,是管理员告诉我的,听说之前住我那间房子的主人从大学就住在这里了,大学毕业了还不事生产,所以被她爸妈赶走”

    “才不是这样呢!”庄娴淑拉长脖子说。

    袁瑷龄奇怪的看她。

    仇步扬眼底闪着笑意。什么缴不出房租,分明是号问题人物,连自己爸妈都受不了。

    但,他收留这个问题的下场是什么呢?他没想过。

    “人家说搞艺术的人都很潇洒的,奇怪了,你怎么这么八卦啊!”庄娴淑针对袁瑷龄开炮。

    “嗨,我似乎得罪了你的室友?”袁瑷龄维持风度的对仇步扬笑着。

    “别介意,她就是这样,得罪她的人很多。”他说。

    好像她专爱无理取闹似的!庄娴淑气得直瞪他。

    仇步扬愉悦的笑了,有位美丽邻居是赏心悦目的事呵。

    袁瑷龄细长会说话的眼睛瞅着他。“我是不介意啊,你呢?介不介意和我共用午餐呢?”

    “乐意之至。我请客,欢迎你成为我的邻居。”这才像仇步扬啊。他很高兴找回了在庄娴淑那老是“突捶”的男性魅力。

    “到我家尝尝我的手艺,嗯?”她提议。

    “我有这种荣幸吗?”

    “去!”一搭一唱的,什么跟什么啊!庄娴淑黑着一张脸转身。

    简直像一只发春的母猫跑来勾搭贺尔蒙分泌旺盛的公狗。她不屑地想,回头一看,门边的身影已不知何处去。

    庄娴淑张着嘴巴,说不出的呕。吃饭也不找她,她是隐形人啊?气人的是,竟然说不出自己哪里不对,胸口纳闷到发酸呢。

    庄娴淑躺在沙发上,一只脚不顾形象的翘得高高的,肚皮上躺着两包零食,手上的一段鱿鱼丝被她的牙齿撕扯了又撕扯,还不痛快吞到肚子里去。

    仇步扬被隔壁那只野狐狸勾引去大半天了,怎么还不回来呀?

    她烦躁的想起小时候陪她玩弹珠的小男生,每次受了漂亮女生的邀请,想过去跟她们玩家家酒时,她就眉一拧、晃晃拳头,那些男生不管壮的、瘦的总会乖乖的留下来陪她。如果用这招也可以对付仇步扬就好了。

    唉!算了,留住他的人又留不住他的心。

    她惊讶地敲敲自己的脑袋,这说法不通啊!她留他的心干嘛哩?一定是饿昏头了,肚子饿就会胡乱想,她才不管他去跟谁要好呢。

    但是,好没意思喔!竟然没人理她,连姐姐都不管她死活了,她哀怨的想,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沉重

    “庄娴淑,庄娴淑”

    “唔。”她揉揉鼻子,翻个身,缓缓睁开眼,听见轻巧的合门声。

    谁在叫魂啊?她迷迷糊糊的坐起来,睡眼惺忪的看看空荡荡的客厅,没人啊。

    咦?好香喔!

    她的眼神跟着敏锐的嗅觉追踪到茶几上,惊喜的弯身一看,是咖哩饭耶!还有果汁、蛋糕!

    周公知道了她饿得四肢无力只好睡觉,特地派天兵天将给她送好吃的来?

    咯咯!她捧着饭盒不自觉的发出傻笑,突然一愣,蹬着原本压在饭盒下的一张纸条。

    那是什么?

    她拿起来一看:

    你睡得跟猪一样,怎么叫都叫不起来。

    知道你缺乏食物会十分“搞怪”为了顾及我的“居家安危”所以帮你买了晚餐。

    我和瑷龄去看书展了。

    自求多福!

    仇步扬,

    什么嘛!就这样简单交代一下哦!出去玩也不找她!几点回来也不说。她烦躁的把纸条揉成一团,丢得远远的。

    不知不觉睡了一整天,以前也是这样过的啊,为什么今天特别沮丧?没有期待的生活,唉!好无趣喔。

    她无聊的打开饭盒,突然愣了一下!他怎么知道她喜欢吃咖哩?

    她咬着筷子想:巧合吧?

    他和那个画画的已经好到“那种”地步了?去她家吃饭,又一起去看画展,搞不好还会“进一步发展”

    “滥交!”她嗤声,忘了自己和他也才认识不久,而且还登堂人室住进人家家里哩。

    那个袁瑷龄真会做人,为什么你不像她一样可爱呢?她心里有个声音悄声说。

    呸!可爱?狐媚吧。另一个声音大声辩驳。

    可是,仇步扬就是喜欢啊。

    那又怎样!他总不会收留自己讨厌的人吧7.

    她猛地摇摇头。她在跟袁瑷龄“争宠”吗?-

    他会喜欢一个登门拜访的优雅女人,还是一个拿着雨伞砍人的“莽妇”呢?有个平静的声音等不及她想透前一个问题时又问。

    那还用说!她不想正视答案,坐在地毯上,垮下双肩,落寞的吞着冷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