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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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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骐健所期待的故事没有结局。

    有一段时间了,他再没看到佟童传来新邮件。他猜想着,她终于让单恋发展成相恋了吧?

    英国,由于海风的长年吹拂,一整年中以雨日居多。有人说,英国的气候是变化多端的,但对他而言,英国的多变气候和丽日倒是很适合他居住,他在此怀念降雨量频繁的台湾,但无须忍受台湾夏日的烈阳高照,在这里他获得了心情上的平静。

    然而,今年的秋天显得例外。

    是在这城市住太久了吧?

    久得让他忘了还能有其它选择,当伦敦又将飘起浓雾时,他想着,是不是该离开了?

    换一个地方歇脚,也许才能唤醒他的感官知觉,任何一个城市都好。

    这是一个难得露出阳光的午后。

    骐健悠闲地走在bondstreet,沿途净是高级商店。

    他什么都不买,只是闲逛,莫名的一股力量将他牵引至此,也许是潜意识想来这儿找寻某种宁静安详。没人认识,漫无目的地闲逛,有时就是难得的宁祥。

    突然,他听见有人扯开喉咙呼救:

    “help!”

    “saveher!”

    “shefaintedfromtheheat。”

    没人会在这种天气里中暑昏倒的。骐健本能地朝人群围观的地方跑去。

    他推开人群。“iamadoctor。”

    一个女孩蜷缩在地上。“areyouok?”他蹲下查看,女孩意识清醒。

    她背脊剧烈起伏,发出痛苦的喘息,脸色惨白,一手抱着胸口,一手伸进她身旁的包包里。无力的她想从包包里拿什么出来吗?

    是哮喘!他惊觉。

    骐健镇定地扯开她的包包,紧迫地翻找,果然有个小药瓶。

    他让她坐起来靠在自己身上,药瓶交到了她手上,而他仍握着她的手。

    “来,放轻松,”他用英文说。“慢慢来,深呼吸,对好多了吗?”

    一阵混乱后,她的头靠上了弓起的膝,手里还紧握着气管扩张喷剂。人群逐一散去。

    “youshouldconsultadoctor。”骐健低头打量面前的小女孩,清纯的娃娃脸,直顺如缎的黑发自然技散肩上,白色圆领针织毛衣,牛仔吊袋裤,红色小外套。她成年了吗?骐健猜想,她是一个人出来旅行吧?也许他该送她去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

    佟童抬起头,胸腔那剧烈撕扯的痛逐渐平复后,她正视紧靠着她温柔问候的男人,他炯炯的眸光正朝她投注着好奇。

    “thankyou。”

    真后悔没把英文学好,出了国门几乎就无异于哑巴,只差没咿咿呀呀地比手划脚。

    面对着救她一命的人她有好多感谢的话想说。

    倏地,她有了意外发现,眨眨新奇的眼。

    他有着黑头发、黄皮肤!和她一样是东方人吗?

    “呢,阿里阿多。”她生涩地爆出一句日文。

    骐健双眸流露出兴味,有趣的小女孩,莫名地好感油然而生。

    见他没回应,她皱起眉,搔搔脑袋,指着自己说:“吭差拿。”

    唯一会的一句韩文,发音不标准,是从歌词上学来的。

    微笑泛滥在他的唇边,但还是没回应。佟童想,是广东人吧?她会的一句广东话是“猴筛雷”这时候总不能说好厉害吧?

    真可爱,她不会说英文吗?非得绕一大圈。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要紧,还有谢谢我吗?”

    佟童惊讶地瞪大眼,微张嘴,太神奇了,他竟然是中国人!她想都没想到。

    “你会讲中文?!”

    “没错,和你同一国的语言。”他友善地笑着,伸出手给她。

    “内地人吗?”

    佟童眼眸闪亮。

    “看来你的运气不太好,老是猜错。”

    “台湾?!”

    他笑着点头,她究竟要在地上蹲多久?

    “太好了!我竟然遇上了自家人。”她的惊呼惹来路人的侧目。

    “家人?”

    “我们都是台湾人嘛!”她警觉地捂住自己的嘴巴。自己嗓门太大了,她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月牙般的笑眼悄悄地暖和了骐健的心。

    能在异国遇上说同样母语的人,确实会让人感动。

    “可以把手交给我吗?”

    他摊在她面前的手酸了。

    “唔?”

    她疑惑地伸手放到他掌心上。

    他轻使力道拉她起来,扶着她的肩,倏地一惊,他没看错吧?!

    在她胸前摇晃的是

    “谢谢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喔。”她站定在他面前,深深一鞠躬。骐健藏不住喜悦,会这么巧吗?这么可爱的女孩竟然是“她”?佟童!她怎么会来英国?

    “我请你喝咖啡好不好?”

    她热情地问,甜美的笑容。

    他替她拾起地上的包包,掩饰了情绪,有些不放心。

    “你真的不要紧吗?我可以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我最怕看医生了。”她在他面前轻快地转一圈。“你看,我现在又强壮得跟一头牛一样了。气喘就是这样,发作起来可能要人命,一会儿又没事了,这次是意外,我已经很多年没发作了,我猜一定是因为我太紧张的关系。”情绪确实会引起气喘的发作。

    “你紧张?”

    她身材很娇小,他必须低垂着头。

    “嗯,我在流浪呢,一不小心就可能变成乞丐,因为我身上带的钱不多,加上语言障碍,当然会紧张喽。”

    “你在流浪?”

    “我们别站在街上说话好不好?你不累吗?”

    他看她一眼,她确实有着倦容。

    “我的车在那里。”

    “那走吧。”

    她又跑又跳的身影让他看得出神。

    “怎么了?”

    她回头,发现他在原地发愣。

    他笑着摇头跟上她。

    当他发动车子时——

    “噢!”

    她突然惊呼一声。

    他侧过头,疑惑。

    “对不起。”她尴尬地笑笑。“我忘了问你的意见,就自以为是地跑上了你的车。”难怪郁茹说她不用大脑。

    原来是这样。

    “我无所谓。”他说,笑看她一眼。“你呢?你相信我?不怕被我骗了?”

    “你不会骗我吧,你是我救命恩人。”

    是吗?他若有所思地扶着方向盘。佟童灿烂的笑颜占满了他的脑海,和他的想像全然不同,倒是和佟恩朗俊的笑容重叠了。

    “哇!你的车好拉风喔!”佟童兴高采烈地扬声赞叹。

    “你不问我带你去哪?”

    “你带我去哪呢?”

    他微蹙眉头,疑问加担心,她一直是这样的吗?任意相信别人。

    他没回答她,她也不再追问。

    “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流浪?”

    “因为流浪可以什么都不带,连烦恼也不带,流浪过后,回到原来的世界,许多事自然就理清了。可是,我现在发现,只有没流浪过的人才会觉得那是一件浪漫而新奇的事,一点都不好玩。”

    那是当然!没有流浪过的人才会说那是一件浪漫的事,骐健想起一位作家说过的话,流浪其实是出于无奈。

    “原来你在逃避生活的挫折?”

    “也不算是啦,嗯我还想借这个机会找一个朋友。”

    “找到了吗?”

    “还没,我没有通知他。本来啊我的流浪行程不是英国,主要是想看看欧洲的冬天。”

    发现她的话浪漫有余、条理不足,但他眼底浮现兴味。

    “据说,冬天的欧洲雪降连天、落叶散尽。嗯我想那种美应该是凄冷得刻骨铭心,很浪漫吧?我最怕台湾的夏天了,连骨头都会像冰淇淋一样给他融化掉,脑袋里只会剩下一个‘烦’字;冬天也没雪花可以观赏,不够冷又可能把街头流浪汉冻死,所以我想体验一下不同的感受,在台湾的冬天来临前。”

    他扬起眉。很熟悉的说法,随时可以和现实脱节似的,很亲切的感觉,他果然是认识她够久了。

    “法国、瑞士、意大利,哪里都好。哎,我背叛了自己,最后我还是买了伦敦的机票。”

    自己背叛自己?只有她会如此用词。

    “我想见一个朋友,一个从没见过的朋友,如果我明天就死的话不见他一面我会不甘心的。”

    “你生病了?病得很重?”

    他察觉她的语气、神色都带着孩子气,并不显得幼稚讨厌,而是让人不自觉地放开心胸去接纳她的纯真。

    “可惜没有,我只是沮丧得快死掉,一觉起来,突然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何留在台北那个城市,顿时觉得天地很大,但似乎没有我能容身的地方。”好想好想谈场刻骨铭心的恋爱喔,如果病了,但有个深爱你的人会陪你,就算死也值得。

    “你的朋友住在哪?我可以帮你找他。”

    她没通知任何人就走了,自然不会从佟思那取得骐健的联络办法。

    “我也不知道他住哪,本来我想到了英国再用e-mail跟他联络,然后给他一个惊喜的,现在看来、我好像太异想天开了,如果他到别的国家去旅行了呢?”

    他不意外她的异想天开,这就是她所谓的神秘的想像空间。

    当你在异乡求助无援时,还会觉得浪漫吗?

    “你在英国住几年了?”他对英国的街道很熟的样子。

    “很多年了,从大学开始,然后拿到硕士学位,感觉上比实际还要多年。”

    “难怪你对英国这么熟。”她觑他,好棒的人喔!

    他带她到先前投宿的二级旅馆拿了行李。

    “我会不会太麻烦你了。”他不像无聊而乐于揽闲事上身的人。

    “等找到你的朋友再请他报答我好了。”他慷慨地说,稳健地扶着方向盘。

    “嗯,就这么说定喽,我会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她眼神的灿地打量着他。健康肤色,轮廓分明,浓眉下有双深邃明眸,高挺的鼻子,健硕挺拔的身段,简单的米白v领毛衣和牛仔裤,帅劲外表却散发着儒雅的风度,年轻但有着成熟的气质。

    “你不像台湾人耶。”

    “像共产党吗?”他头也不回的,唇边泛起一抹温和微笑,率真的女孩。

    她噗哧笑了,没想到他也会开玩笑。

    佟童歪着脑袋思索,该怎么形容他给人的感觉呢?像精致的雕像,融合了东西方的优点,虽然亲切友善,但散发着某种非刻意的距离感,气度不凡的男子总是让人欣赏非常、高攀不起。

    “还是像日本鬼子?”骐健很想知道她对他的感觉,会不会心有灵犀呢?她甜甜地笑着,心无成府地细声说:“告诉你喔,你是我见过最不像人的人。”不像人?难不成像未进化的猩猩?他耐心地等待她说下去。

    “你一定是很多女孩子的白马王子,住在城堡里,很遥远、很梦幻的人物,应该就是你这型的。”

    她想起想想的康熙,那个带着霸气,时而冷漠、时而苛刻,又不失多情的男人,是活生生的性格小生。而眼前的男人,有着贵族气质,给人温和的疏离感。

    “你也是那很多女孩的其中之一?你的王子也住在城堡里吗?”他对她的优质评价不以为意,小女孩向往童话般的爱情是可理解的,然而他自认平凡非常,他的生命中既没白雪公主也没灰姑娘。

    “我呀?”她的笑容隐没,神情瞬变地望向窗外。

    骐健不禁侧头。极短的时间内,她轻吐了一口气,回过头,再现笑容。

    “我想我要的不是王子,因为我本来就不是公主也不想当灰姑娘,所以,我喜欢的人不需要骑着白马,也用不着有华丽的城堡。嗯,就算长得像小矮人也无所谓,我凭着感觉让他们进驻我的心底。”

    骐健略感意外,她和自己有着类似的想法。

    “他们?”原来她光凭感觉过活,难怪跌跌撞撞。

    “因为没人要我嘛,所以被我列入选择的人不只一个。”没人要她吗?那个水瓶男孩后来怎么了?他想知道。

    “让我猜猜看。”他温和地笑着。“你所喜欢的‘他们’,应该是会疼你、爱你,保护你一辈子的人,对不对?”

    “咦?你怎么知道?”

    “想找到一个会宠自己一辈子的人,这是每个人从小的愿望。”她说过。

    “你也是吗?”这么优秀的人也需要一个人来保护他?佟童觉得他保护自己该足够了;至于爱嘛,让人偷偷爱慕,又让人心碎的梦幻王子也需要人来疼他吗?

    “嗯,我希望找到一个让我疼、让我无悔想保护一辈子的人。能明确地知道这世上有个人值得自己细心爱护,是很幸福的一件事,看着他幸福自己也会跟着幸福。”

    他真好!“你找到那个人了吗?”

    肯定是完美的女人,才值得拥有被他深爱的幸福。佟童期待他的答案。

    “大概找不到。”他说得好潇洒、好坦然,也好无所谓。有时候,所谓的幸福只适用于想像。

    爱上一个人,对他而言是困难的。能让他无悔付出的那个人,他自己都怀疑她会存在世上,何况他并不积极去找寻,感情的事未曾带给他憧憬。

    “啊!?为什么?”

    这么失望?他笑看她诧异的小脸,转移了话题:

    “你原本打算住在那家二流旅馆多久?如果找不到你的朋友怎么办?””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吧?”

    应该?!

    “如果你事先跟朋友联络,他应该会到机场接你。”他一定会的。

    真后悔。“下了飞机才发现一切都超乎了我的想像,我英文太烂了,机场的人境手续又复杂,真是差点被遣送回国,而且又没带太多的钱。”

    她噘噘嘴,想到入境时审查人员问她打算停留的天数,明明想说tendays,竟然说成tenyears。真糗,有人holiday十年吗?

    她像孩子似的表情、语气让人不忍苛责她。骐健不禁做了假想,如果不是他今天心血来潮地到bondstreet巧遇她,结果会怎样?

    他惊觉她似乎没多大的能力照顾自己,加上有气喘的毛病,骐健不禁庆幸了,他庆幸今天一时兴起而走上bondstreet,若错过了她,他会遗憾。

    “晚上想吃什么?”他带她下车。

    “你要请我吃饭吗?”她流露出迟疑的神色。“可是我们不熟耶。”不熟?她任由不熟的人带她到陌生的地方,该夸她善良地相信人性,还是怪她太单纯了?

    佟童觑着他若有所思的神情,误以为他在意她的婉拒,不禁自责。

    “嗯,好吧!”她朗声说,打破自以为地尴尬。“只是别太破费喔,而且,你不可以告诉别人我们才刚认识喔。”她小声地想附在他耳边说,可惜他太高了,佟童踮起脚也只能到他的颈间。

    他为什么要跟“别人”说?骐健侧头疑问。

    “妈妈总说我太容易相信人了,想想也老说我早晚会被人卖了还乐呼呼地帮别人数钞票。”她皱鼻子,扁起嘴,眼眸溜转,表情灵活。

    他伸臂环上她的肩,领她迈开步伐。

    “我知道自己不够聪明,也不够机警,可是我又不是傻蛋,像你,我一看就知道你不是坏人。”

    她是怎么定义“坏人”的?骐健倾听着,不时侧头看看她。

    “我就是不懂,人为什么不能活得单纯一点呢?又不是每个人都是坏人,干嘛老是提防别人,除非得了被害妄想症,对不对?”

    他笑。如果世上的人都跟她一样,大概会如国父所言之“世界大同”!可能吗?她的善良,是优点也是致命伤。她无法要求人人跟她一样地与世无争,许多人要的并非和平,而是从竞争中攀上人生颇峰。老是希望和他人和谐相处的她自然会受伤了。

    但,她仍保有纯真的心,无视别人怎么过活,执意相信世界美好,一次次被现实残酷所伤后,她仍坚持原来的信念,她究竟是怎么办到的?骐健想着。

    他的眼神停驻在她的脸上,像被磁铁吸引住了。她的笑容真可爱!

    “我脸上有什么吗?”佟童摸摸脸颊,小声问着,今天真是糗够了。

    那双清澈惊人的眸子如同一池潭水,朗秀非常的眉睫有抚平人心焦躁的力量。仙子会降临几间吗?为了拯救日益险恶的人心?他竟有幸遇上!

    “我在想你是从哪来的?”他说,绅士地微笑。

    “台湾喽,你不是知道了吗?”她踏进了金碧辉煌的教堂,顿时瞠目结舌,从仙子变成了爱丽丝。“这里是”

    他放开她,走在她之前。

    “温莎古堡中的圣乔治大教堂。”

    他好听的声音回荡在佟童的耳畔。她顿下脚步。

    不爱江山只爱美人的温莎公爵曾偕同她的爱妻住在这?佟童屏息惊喜,那个发生于二十世纪初的浪漫爱情故事,执着爱情的爱德华八世和他深爱的夫人

    他怎么知道!?她到英国第一个想去的地方不是著名的泰晤士河,不是有帝王家谱的西敏室,不是莎士比亚的故乡,而是充满爱情传奇的温莎古堡?是巧合吗?

    他背对着她,站定。

    “能够毅然决然卸下皇冠,由一国之君降为公爵的,除了爱德华八世,大概少有人会作此决定了,也难怪爱情故事一直是最引人关切的话题,能为一个人心动,为一个人放弃名利地位,何尝不是幸福,因为可爱的人如此明确。”她思绪飞驰,心怦然而跳。他为什么知道她所想的?难道

    他从容地旋身,完美的微笑。

    “你不介意和一个初见面不到两小时的人拥抱?”他说着朝她走来。

    佟童闻言错愕、傻愣。

    两人擦肩过后.佟童随他转身.而他回眸.微笑。

    骐健不想和她玩猜谜游戏了。他展开双臂,一脸地温柔:

    “我许给你的是——一个西式的拥抱。”

    “你是健扮哥?!”她想哭又想笑,一脸滑稽。

    相知已久的朋友!靶动和兴奋涌溢满怀。

    她向前两大步,靠进了他怀里,泪水如同泛滥的河川,眼前的人是健扮哥!

    这样会不会太幸运了?幸运得害怕遭天忌!

    他托起她的下巴,拿手帕抹去她的泪痕。

    “咳,童妹妹比我想像得还爱哭嘛!”他糗她。

    不行哪?人家泪腺发达嘛。

    “我就是很爱哭嘛,”她接过手帕,有着羞涩。“你怎么知道是我?”她拉起胸前的怀表,是因为这个吗?

    “因为——”他笑,富深意的。“缘分是注定的。”

    “健扮哥?”她好开心,仰起小脸咧嘴笑得灿烂。

    他忘情凝视面前的可人儿。

    可以吗?他也可以有个讨人喜欢的妹妹?

    看见她含泪笑得甜美的脸庞,骐健也露出难得一见的白牙,像雾都的阳光。

    “咦?”佟童既讶异又开心地轻呼。她伸长手指抚上他俊美的左脸颊。

    “原来我的另一个酒窝被你捡走啦!”

    健扮哥好高喔!

    他注意到她右脸颊上深深的可爱酒窝。

    “是我捡的吗?是你捡走我的。”

    “才不是呢。”

    他宠爱地说:“好吧,那我还给你好了。”让她凑成一对,会更加可爱。

    “嗯,还是留在你那好了,等将来我们老了失散了好当相认的暗号。”

    小时候总奇怪自己为何只长了一边的酒窝,原来世上还有人跟她一样.真奇妙!

    佟童从浴室出来,头上包着浴巾。

    “哇!你的房子真的好棒喔!”她又是一阵惊呼。二十五坪的单身公寓,开放式的空间,大方的黑白色系,简单不失品味地装饰。如此就能引来她的阵阵惊呼!骐健想,她真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他靠在沙发里伸长腿,轻晃杯里的红色液体,透过水晶杯看见她的灿烂笑颜,啜饮一口酒,忍不住要微笑,像是她脸上的酒窝在招手,而他必须有所回应。

    “哇!好美喔。”她拉开窗帘,透过落地富看见夜色中水流缓缓的康河。

    她的世界处处是惊喜和感动吗?骐健来到她身后,跟着她望向窗外,真的很美!为何他以前没发现自己置身在如此人间美景?

    她跑开,从行李中翻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回到他跟前。

    “名产吗?”他接过盒子,笑问。

    “打开看看。”她神秘地笑说。

    他拆开包装纸。是什么?心中燃起难得的好奇。

    叮铃铃、好清脆的声音!

    他有几秒的闪神。

    像开启了一道梦幻之门,美妙音符徘徊不去。

    她伸手接过风铃,拉来一把椅子站到上面,抬手将银色长管状的风铃挂在落地窗上。

    “好不好看?”她低头问。

    “嗯。”他点头,她满足的笑容真好看!伸手将她扶下来。“现在可以把头发吹干了吧?”他亲昵地搭着她的肩,惊觉自己竟也有哄人的能力!

    “明天想吃什么?想去哪玩?”他看着她满屋子跑,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开心得不像是他从文字上所认识的她,不知怎么的,他明确地知道了自己喜欢看见她的开心。

    “唔”她想着,说出自己满意的答案:“吃汉堡。”

    “这么容易满足啊?”

    “因为我是乡巴佬嘛,能想到的答案不多。”她一脸淘气。

    “那我来替你想好了。”

    体贴的男生,一定很多人喜欢。

    “健扮哥,你对人很好耶。”她伏在沙发上,看看窗外的美景,又回头看他。

    是吗?也许是她带来了什么,是苏醒吗?原来“关心”可以是表象,也可以很真诚。

    他点燃一根烟。

    “我们明天晚上去pub好不好?”她一时兴起。“我听人家说英国的夜生活很活跃,还可以欣赏到剧场表演,对不对?”pub是公开社交场合,在那里可以看到严肃的英国绅士自然轻松的一面,就像现在的健扮哥一样,悠闲地坐在自家里喝小酒、抽着烟。佟童觉得自己好土,她连台北的pub都没去过呢。

    骇健警觉地捻熄烟头,他差点忘了。“我们可以去看剧场表演,或者去听露天演奏会,也可以去赏夜景,但不能去pub。”

    “为什么?”怎么跟哥哥和方楹他们一样的回答?去哪都可以,就是不能去酒馆,她已经成年了耶!

    “你有气喘,那种地方空气不好。”他将烟盒抛到离自己最远的茶几尾端。

    “你明知道抽烟对身体不好你还是抽啦,那是一种刺激对不对?人生就是要有刺激才精采嘛,就算会危及生命也必须尝试冒险才能获得快乐,我们去嘛!”

    像孩子一样很会“鲁”嘛。骐健正色道:

    “我抽烟是因为寂寞而成的习惯,和你所谓的刺激是两回事,我和所有关心你的人一样,不会让你为了好玩而冒生命危险。”

    健扮哥也会寂寞?他应该是人群簇拥的焦点吧?嗯,大概是看太多外国人、听太多英文,思念故乡的寂寞吧?佟童想。

    “干嘛那么严肃嘛!那我们去伦敦动物园好不好?可以看到熊猫,还可以坐花马车对不对?”

    他露出笑容。“好,一大早就去。”

    佟童长得既非美艳,也非秀丽,人们并不会将漂亮的字眼任意用在她身上。遇上她,用“惊奇”并不足以表达骐健的心情,然而,他确实觉得惊奇,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孩!?

    几天下来,他常不自觉地让眼神停驻在她脸上,端详再端详,究竟什么地方教人着迷?乍看下如同精致的陶瓷娃娃,可爱的圆脸、白皙的肤色,如水般清澈的大眼,和一张动个不停的嘴巴。难过时她会抿起嘴,开心时会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困惑时不自觉地噘嘴,而最常见的是她如花一般绽放笑容,灿烂得使人无法移开视线。然后谁也无法不说她美丽。

    此刻,他们正悠闲地坐在小船上。

    佟童欣赏着风景,又不忍忽视身侧另个美景。

    “健扮哥,我觉得你像桂花。”

    花!他扬眉感到好笑。“桂花?”八月绽放芬芳的桂花吗?

    “桂花的花语是:你真高雅。”他是绅士嘛,当然很高雅。她别开头,转移注意力:“哇!那是哪里!”

    “那是国王学院礼拜堂,哥德式的建筑”他耐心地解说,随她绽开笑颜,敞开心胸。

    当佟童在英国参观博物馆、观赏赛马,享受宫廷晚宴时,台北的时序进入了严冬。

    “她留一张字条说她去欧洲流浪了。”佟家的人发现佟童无声无息地离开台北时,只能发出莫可奈何的叹息,至少她说了:“流浪够了自然就回来。”

    “佟童啊真是长不大的孩子,做事完全没逻辑可循。”方楹如是说。

    “她可真悠闲,”’郁茹点燃烟,语调嘲讽。“都失业了她还有心情去玩,哼!太好命了吧?”

    障然无语,他正赶着设计图。

    “我说话你听不见吗?”她提高音量,不允许他无视她的存在。

    “听到了又怎样?”他语调平淡。累了,爱一个与自己渐行渐远的人,连老天也看不下去了,是吗?

    “怎么样?你不觉得她很可耻吗?”她恨恨地吹吐烟圈。“搞砸了一切却毫无羞耻心,这就是佟童,她凭什么让那么多人替她撑腰?她应该自行承担现实的苦果,养不活自己就该去街头乞讨,再不就自我了断,早死早超生。”

    她真恶毒!障然能体谅她的心情。没人能选择自己的出生背景,也没人能改变天生的人格。他只是不知如何对她尽力了。

    她捻熄烟蒂,恨不得捻断佟童的头。

    “你还是袒护她是吗?”她不甘心!

    不累吗?据说恨跟爱一样累人。“你今天真难得会留在家里,没约会?”抽烟、喝酒,夜不归营在她已习以为常。

    “你希望我出去?”他存什么心?

    他的态度反常,不再是那个委屈自己事事顺从她的好好先生了。障然搁下笔,捏捏眉心,离开制图桌,踱到窗边。

    他们在一起几年了?“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分开比较好?”

    她惊跳起来,他说的如此平静!“你要甩了我?”无法克制情绪。

    “离开我你才可以毫无牵绊地去追求你的理想。”也许,爱也是一种束缚。她的目标就在眼前,之所以不离开他,大概是还有一丁点没灭绝的良知吧?

    他怎么可以早她一步放手!?“不!我不允许。”

    她向前两大步,用力迫使他转身,情绪激动地朝他嚷:

    “即使要分手也不是现在,即使要分手也不是由你提出,是我、是我!于障然你懂吗?决定权在我!”

    他喟叹一声,痛苦的眼神。真的要一起毁灭吗?

    她环上他的颈项,狂吻上他的唇。“我不允许你拒绝我,绝不!”

    他回应她缠绕上来的舌,他未曾主宰过什么、在她身上。

    她扯下他的衣服。“我要你”到死、灵魂都必须属于我。

    两人激情地滚卧地毯上,感觉彼此火热的唇和温暖的双手,原始的欲望支撑着他们犹如油尽灯枯般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