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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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

    从后车窗观看妈咪的身影逐渐变小,直到消失在眼界中,白兰才彻底松了口气。

    “摆脱掉你的新郎了吗?”遭到她野蛮推挤的轿车主人,悠悠出声提问。

    “什么新郎,是我妈咪”

    察觉到自己无意识的应答,白兰赶紧闭上嘴,目光转向身侧的男子,一抬眼便对上一双深如泓潭的黑眸,舌头瞬间莫名打结,不知该说什么。

    被赶至旁侧座位端坐的展钧,双眸透出浓浓兴味直视着白兰,余光不忘将她身上那套典雅粉红小礼服扫进眼底。

    “真像是毕业生的情节”

    “什么?”白兰一时间没听清楚他说的话。

    “电影毕业生。”展钧简短说明“我记得有一幕是抢婚戏码,男主角跑去教堂抢婚,女主角穿着结婚礼服跟男主角跑了。没想到今天我竟有幸遇上类似毕业生的电影情节,只不过看起来像是女主角逃婚,而我是倒霉受累的路人。”

    白兰蹙了蹙眉“我没看过这部电影,但我知道这部电影少说也有三十年历史”视线在他身上瞄了瞄“真看不出你这位无辜受累的倒霉路人年纪有那么大了。”

    “我只是喜欢看老电影,不代表我是那个年代的。”发现自己做了不必要的多余解释,展钧忙清咳两声“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小姐,你想在哪边下车?”

    “我”目光调至车窗外头,白兰一时间心思纷乱,没有头绪“我不知道。”

    展钧挑高浓眉“小姐,逃婚该不会是你临时起意的吧?”

    “不是逃婚,我是算了,这种糗事不提也罢。”

    这种可怕的相亲作战,传出去也没人相信吧!说不定还会笑掉人家大牙。

    展钧没再追问,从她愁眉不展的侧颜看得出,此次逃婚令她沮丧不已。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逃婚,端详着无表情的侧脸,从她水灵清澄的凤眼、微挺小鼻至红滟滟嫣唇,精致的五官拼凑出一张美丽容颜。

    尽管一头利落服贴短发衬出一股精明强势气质,却无损于她盛气凌人的美丽。

    是的,不似长发美女般的娇柔,眼前穿着粉红小礼服的逃婚新娘有股特立独行的气质,深深吸引旁人的目光及注意力,而她本身似乎不自知有这种绝伦魅力。

    感受到邻座男子的探刺视线,白兰坐立难安的皱了下眉,不喜欢玩迂回战的她直接投出直球。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一个偏脸,她老大不客气的呛声。

    直率的小辣椒!

    这是窜入展钧脑海的第一个念头,而面对她的不善态度,他悠然一笑“我觉得你很好看。”

    白兰一愣,没料到会得到这种直言不讳的答案,一时间舌头打结不知该怎么响应,嘴巴却自动张口“喔谢谢。”

    谢语一出,她又险些咬掉自己舌头。

    她像个白痴一样向他道谢做什么?别忘了,她是兴师问罪的那个人。

    懊恼的将脸撇过去,将目光漫无目的投射于车窗外,无意间瞧见车窗上倒映着身旁男子的侧脸。

    男子的长相不适用英俊、帅气、斯文这些形容词,却有一股耐人味道,好比时下流行的“型男”称呼。毫不修饰的浓眉有着独树一帜的风格,凝在眉宇的恣意狂傲教人想不注意浑身流窜的霸气也难,微抿的薄唇悬着一抹似笑非笑,那抹笑她怎么瞧就怎么讨厌,老让她想起喜欢用笑粉饰太平的方以谦。

    一双深邃教人摸不着底细的黑眸承载着不为人知的深沉情绪,尽管未表现于瞳仁间,浅浅一瞟却足以令她感受到他的深不可测,而她一点也不喜欢摸不清对方底细的感觉。

    怪了,好端端的,她想摸清这个陌生人底细做啥?脑海闪过的思绪让白兰有些心惊。

    总之,这位遭她阻拦的倒霉陌生人,没有一丝读书人的文儒气息,反而散发出淡淡的危险讯息,教人想靠近却又忍不住怯步。

    “小姐,请问你看够了没?”

    猛地被人抓了包,白兰迅速撇过脸来“就你能看我,我不能看你吗?”

    “我没那个意思”淡淡笑意爬上嘴角“我只是请教你看够了没有。”

    “没有。”她不加思索的应答,口吻间有着浓郁的赌气“我还没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看个够呢!”

    “既然如此”展钧挪了一下身子,刻意靠近、缩短距离“我不介意你可以近距离观察我。”

    “你!”一瞬间,闷气在胸腔间形成,一双眼却不受控制的往他脸上瞟。

    近距离抬眼看他,白兰立即嗅闻到从他身上飘散过来的淡雅古龙水味,也才发现从他左眼眼角下方越过鼻梁至右颊有条淡淡刀疤,若不细看还真瞧不出有这么一条长疤痕。

    瞧见她眼底一闪而逝的讶异,展钧不以为意的勾唇一笑“疤痕吓到你了?”

    “笑话,怎么可能!”不过是一条刀疤罢了。

    展钧定眼瞅着她不发一语。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被他认真眼神凝视,她的心莫名忐忑起来。

    “你的胆子很大。”被他这么定眼瞪视,竟没表现出一丝惊恐害怕。

    “被你一瞪就要害怕的打哆嗦吗?”她又不是被吓大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展钧刻意倾近她,任由他呼出的热息喷洒于她脸上“你就这样上了陌生人的车,难道不怕我对你怎么样吗?”

    白兰不以为忤朝他咧嘴一笑,迅速抡拳置于他眼前“你这个陌生人该不会以为我是时下的弱女子吧?告诉你,我可是跆拳道黑带的高手,想死就再靠近一点啊!”展钧拉开彼此的亲密距离,挂着笑意举高双手投降“这年头宁可犯小人也不可得罪女人,今天我真是开了眼界。”

    “哼!”收回拳头,白兰突然意识到不该跟一个陌生人有所交集“司机先生,请你在前面路口让我下车。”

    被使唤的前座司机照例从照后镜中看向主子,以眼神向主子示意。

    展钧点点头“就照小姐的意思做吧!”

    白兰注意到他与前座司机的眼神交流,也察觉到这个陌生人的来历似乎不小。

    车子很快在白兰指定的路口停靠,被相亲大作战搞得情绪不佳的她没有心思去探究其它,紧张刺激的逃亡过后,疲惫感渐渐袭上全身。

    相较于两位妹妹温和的相亲餐会,她的相亲大作战传出去只会笑掉人家大牙!

    她累了──短时间内都不想再触及“相亲”这个话题,也不想再心软妥协了。

    “小姐,你指定的路口到了。”前座司机见她一脸呆滞茫然,好心出声提醒。

    “喔。”如大梦初醒般,白兰倏地回神过来,含糊地致意“谢谢。”

    她打开车门,正要跨脚下车,手臂突然遭人一把攫住,回头一探,倒霉的陌生人正冲着她咧唇笑着。

    “有事吗?”蹙紧眉头,一缕怪异情潮袭上心头。

    “逃婚新娘,难道你不该表达一下你的感谢吗?”

    “我不是逃婚新娘!”算了,她解释那么多做什么,然后神情一凛,认真的向他颔首致意“非常感谢你载我一程。”

    “就这样?”展钧微微一笑,眼底闪烁的光点似乎另有所图。

    “不然呢?”好吧!她最大的让步就是准备厚礼,改天登门道谢。

    “遇上新娘逃婚是多特别的经历,你让我体验到像电影般的情节”

    “所以呢?”这人真烦,要她说多少次啊!她不是逃、婚、新、娘!

    “我应该要好好感谢你”“不用了。”手臂一抖,甩开他的大掌,白兰转过脸、跨出脚。

    冷不防的,手臂又被展钧给拉了一把,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旁侧倒,她张嘴正要开骂,颊边突然多了一个温热物体。

    她迅速将脸撇过去想把温热物体给瞧清楚,一个位移,她的嘴唇不经意刷过那个温热物体。

    她瞪直双眼,这才发现那温热物体不是别的,而是陌生人的双唇。

    她突如其来的反射性举止让展钧微吃一惊,原本他只是想很君子的讨个礼貌性亲吻,没想到她的一个撇脸动作让他礼貌性的动作,成了索吻的下流登徒子。

    惊愕的双瞳显示出白兰受到的惊吓不比他少,震惊过后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怒气。

    “下流!变态!”醒悟过来的反应就是扬手给他火辣一巴掌。

    啪的一声,力道之大让目不斜视的前座司机愕然瞠眼,发现主子的脸颊迅速浮现掌印后,反弹情绪也随之泄出。

    “你不想活啦!”

    展钧一个手势制止了想跳下车跟白兰拼个痛快的司机,面露歉意的看向怒气腾腾的白兰。

    “抱歉,我只是想索取一个礼貌性的亲吻,没想到”

    “哼!死变态!”白兰压根听不进他的解释,扭头下车就走。

    展钧发现她遗留下的一双粉红色高跟鞋,降下车窗轻唤“小姐你的”

    “变态,别叫我!”白兰恶狠狠的回头一喝,拎起裙襬,迈开大步迅速跑离。

    眼见她的身影飞快消失于眼帘之中,展钧拎着粉色高跟鞋一脸尴尬,气馁的将背部往后靠,视线瞟向正在观看他脸色的司机身上。

    “小陈,刚刚的事不准透半点口风出去。”

    真是见鬼了!平时处事谨慎的他竟也有这种轻率举动,要是传了出去,身为老大的面子要往哪边搁?

    “老大,我知道。”司机小陈做了个把嘴巴拉上拉炼的动作“我不会泄露半个字,更不会让大小姐知道一点消息。”

    展钧挑起眉角“这跟大小姐有什么关系?”

    司机小陈一脸疑惑“老大,这当然有关系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小姐喜欢你”展钧眉头一皱,将目光投射于车窗外的景色“小陈,这种闲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可是老大,组里上下有谁不知道大小姐她对你”“小陈,你想惹我生气吗?”收回视线,展钧的语气顿时变得冰冷低哑。

    惊觉到说了不该说的话,小陈闭上嘴巴,不敢再碎语。

    “跟林董约的时间差不多了,调头回约定的饭店去吧!”

    “是。”简单明了的应答后,小陈稳健的操控着方向盘,将轿车驶回原来方向。

    展钧低头看着手中粉色高跟鞋,一抹嘲弄悄悄爬上唇角。

    他在发什么神经!竟然对初见面的逃婚新娘动了歪念头?!

    虽然他不是个君子,也不是趁人之危的下流胚子,怎么会

    眼前浮现白兰那双被怒火冲刷得晶亮的水眸,眼底还涌现明显的不屑光点说实话,可以生气得那么漂亮的女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或许就是因为她的独特才让他动了登徒子心态,也或许是她的过度美丽勾动了他想一亲芳泽的冲动。

    但无论如何,双唇间的擦枪走火非他所愿,那只是一个意外,只不过他并不讨厌那个小意外就是了。

    凝视着搁放一旁的粉色高跟鞋,唇上依稀还残存属于她的淡淡香气,展钧不禁心猿意马的暗暗想着──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再见到她?

    衰!

    她今天到底是走什么衰运?

    光着脚丫、穿着隆重的小礼服,跑来自营的pub吓坏一干员工也就算了,还得应付妈咪的夺命连环call,看来今天下午她的“落跑”已经气坏妈咪了。

    本着乌龟心态,这些夺命连环call全交由苦命员工们应付,其它的等回家再说吧!目前能让她逃避多久是多久,她只想暂时好好清静一下。

    “兰姊,厨房的水管好像出了问题”

    “兰姊,马桶不通了,要不要请水电师傅来看看?”

    “兰姊,酒商的货柜车在高速公路上发生小擦撞,我们加订的酒类可能会delay,如果影响到晚上特别企划的party怎么办?”

    “兰姊,那个”

    她深吸口气,从办公座椅中起身,忍无可忍的大喝一声:“停!全部的人都给我闭嘴五分钟,有什么事等五分钟后再来找我。”

    前来寻求答案的员工们只好摸摸鼻子,鱼贯走出办公室,而一名女子捧着干净衣物不明所以走进办公室。

    “白兰,你要的替换衣物”

    白兰颓然的倒回座椅中,朝着天花板猛翻白眼,她想清静一下有这么困难吗?

    “你在发什么神经?”将手中的替换衣物往她身上扔了过去,pub的调酒师兼合伙拍档辛洁没好气的问。

    “一言难尽。”白兰大大长叹一声,无奈的摊摊手。

    辛洁只瞄了她身上粉色小礼服一眼,帅气地将背靠着墙面,双手交叉放于胸前“我看又跟你妈咪脱不了干系。”

    “唉~”提起始作俑者,白兰又忍不住用力一叹“我搞不懂我妈咪那种传统想法,为什么女人一定要嫁人才有真正的幸福呢?我不想嫁人是我的错吗?”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一点我爱莫能助。”辛洁耸了耸肩,无能为力。

    “算了。”死心的挥挥手“我才不指望你能够帮我什么,别扯我后腿就行了。”

    “嫌我扯后腿?那些替换衣物全还我,你今天就穿粉红小礼服上工吧!”

    “哎唷,你就别再落井下石了,我今天已经够衰了,被妈咪设计去参加笑掉人家大牙的相亲宴不说,还无端端被吃了豆腐”

    惊觉到抱怨出不该抱怨的话,白兰赶紧闭嘴不再发牢骚下去。

    耳尖的辛洁已经捕捉到她未尽的语语,露出贼兮兮的笑朝她走近“白兰,你刚刚说被谁吃了豆腐?”

    “没什么。”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抓起替换衣物“我要把衣服换一换,赶快把那些鸟事给处理一下了。”

    “白兰──”辛洁像个鬼魂似的朝她黏了上去,在她颈后猛喷热气“你该知道我的性子,一旦让我产生好奇心,不打破砂锅问到底,我就不叫辛洁。”

    “好啦好啦!”白兰缩着颈子,以手护住,不让她再有喷吐热息的机会“我说不就得了,别在我脖子后面吹气。”

    辛洁一脸得意“这么多年了,敏感带还是没变啊!”“什么敏感带,别说的那么暧昧。”这一点白兰打死不承认。

    “快说吧!”辛洁懒得与她废话,双肘靠在桌面上一脸兴致盎然“我好像嗅到八卦的味道。”

    “没有八卦。”不知是第几次翻白眼,白兰突然有种误交损友之感“我妈咪今天给我搞了一个相亲大作战,至于内容就是你可以想象得到的那种场面,所以直接跳过,不肯妥协的我当然是脚底抹油先溜为上,然后我跳上一个陌生人的车”

    “你穿着这套小礼服拦了辆车就直接上了?!”

    “辛洁,你的形容词可不可以优雅一点,我没有直接就上,好歹我也把车上的乘客往里头推挤后,才慢条斯理的坐上车”

    “这些细节我没兴趣。”撇撇嘴,辛洁决定快刀斩乱麻“我要的是重点!”

    “好吧!”瞧她那副态势,白兰心知不满足她的好奇心,日后耳根子绝对会不得清闲“那个陌生人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劲,竟然跟我要求礼貌性的轻吻,然后不小心亲到我的嘴了。”

    听了,辛洁连眨几次眼,然后一脸无趣的低喊“就这样?”

    “喂,我这样还不算是被吃豆腐吗?”

    辛洁感到无聊的打了个呵欠“如果你被陌生人压倒,然后被这样又那样,才算是被吃豆腐。”

    “那样就叫做被性侵,而不是吃豆腐!”白兰脸色凝重的纠正“你算哪门子的好朋友,竟然希望我被这样又那样。”

    “白兰,正因为是你的好朋友,所以我才想安慰你,被陌生人亲了一下不算什么,况且是你跳上人家的车,对方才跟你索个礼貌性的吻,算很对得起你了。”

    “你这是什么逻辑?我被吃豆腐耶!”

    辛洁眨眼不解“反正那又不是你的初吻,有什么好生气的?”

    “虽然不是初吻,可是我一想起来还是不爽!”最好不要再让她见到那个下流胚子,否则就不是一巴掌可以解决的。

    辛洁拍拍她的肩“你就看开点吧!”

    “我已经衰到家了,不看开点还能怎么样,何况我在意的又不是那个蜻蜓点水的吻,而是我那个难缠的妈咪。”

    提起“青番”的洪心梅,辛洁无能为力的摇摇头“自己的妈咪自己搞定,我只能精神上支持你,就这样。”

    “什么就这样?你真是太不够朋友了!好歹也帮我想点办法吧。”

    “我没办法。”辛洁说的直率坦然“对了,差点忘记告诉你,那对无敌铁金刚又来站岗了。”

    “什么?!”白兰脸色丕变,口吻几近歇斯底里“那两个白痴非得这么准时吗?”

    辛洁瞄了眼手上腕表“快六点了,真是准时呀!”

    “辛洁,你好歹也是这家店的股东,多为我们的店担心一下,行吗?”

    “我只是挂名股东,实际上是个调酒师,这种协调性的纷争当然要你这个大老板亲自出马摆平啰!”

    “什么大老板!”白兰嗤之以鼻“我开店只是为了糊口。”

    “容我提醒你一声,那两根铁枝要是继续站岗下去,我保证这家店很快就会倒了。”

    “你这个死乌鸦嘴!”抓起替换衣物,白兰认清无法保有清静时间的现实“你去忙你的,我要处理那些鸟事了。”

    话才刚说完,刚刚识趣退出办公室的员工们又一个个开门进入。

    “兰姊,马桶问题”

    “兰姊,厨房水管该怎么办?”

    “兰姊,酒类不足”

    抱着替换衣物,白兰无语的猛翻白眼,一旁的辛洁则是轻拍她的肩一下,然后退出办公室。

    此时此刻,白兰再次体认到──todaynotmyday!